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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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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7:06 |只看該作者
第0360章 陰煞再現

  凌晨寅時(3到5點),景泰帝就被外面的轟然震響給驚醒過來。

  他兩眼茫然的看著西門方向:「這是怎麼回事?這是誰在撞門?」

  他心想該不會又是一隻魔麒麟吧?

  前次為解決魔麒麟撞擊宮城一事,他已經是煞費苦心了。最終是以『魔麒麟曾撞擊紫禁城的東宮方位,顯是因太子失德,引發魔麒麟撞城』之議攪混了局面,平息了百官議論,也壓服了御史們對他的諫言。

  怎麼時隔十數日之後,又有人來撞宮城?

  「那是水德元君。」

  侍候在景泰帝床前的太監,當即跪了下來:「水德元君欲夤夜求見陛下,被值守西華門的城門校尉拒絕,水德元君不滿之下直接撞擊宮牆,因此驚醒了陛下。」

  「胡鬧!」

  景泰帝當即起身:「請水德元君入宮,至中極殿等候。朕親口御賜水德元君隨時入宮陛見之權,你們攔她做什麼??」

  他走到了殿中,任由幾個宮人侍女穿戴衣袍,同時好奇的問:「這深更半夜的,你可知水德元君是有什麼急事入宮?」

  那位太監苦笑道:「奴婢怎知?您可以問左都督,老奴這就讓人把他叫過來。」

  可繡衣衛的衙門在皇城之外,與五軍都督府在一起。要召左道行入宮,還是得一定時間的。

  景泰帝只能先至中極殿,見水德元君敖疏影。他踏入殿中的時候,就發現這位水德元君的臉色青沉,眸光冷厲,氣勢攝人。

  景泰帝不由略覺吃驚:「元君因何事震怒至此啊?」

  這京城之內,又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得罪這位天下龍君之首?

  「臣敖疏影參見陛下!」敖疏影雖是怒意填膺,可還是謹守禮節的抱拳一禮:「小王之所以怒極,是因陛下您的都察院!今日小王一位至交,在都察院遭人陷害。還請陛下擬旨,盡早將他釋放。」

  景泰帝就更不解了:「請問元君的友人是哪位?」

  「靖安伯李軒。」敖疏影眉眼微揚道:「靖安伯李軒有大恩於我,又性情相投,所以引為至交。」

  景泰帝不由一愣,心想怎麼會是李軒?

  對於李軒,景泰帝還是很感激的。十幾天前要不是他的靖安伯,將那頭魔麒麟拿下,現在朝中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麒麟瑞獸,被天下人敬仰,其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

  當日再被那魔麒麟鬧下去,他別說易儲了,搞不好還得下罪己詔來平復天下眾議。

  可這位靖安伯怎麼與督察院扯上關係了?怎麼又與這位四海之外的天下龍君之首,成了至交?

  「水德元君且息雷霆之怒!」

  景泰帝凝神想了想,這才開口道:「朕對此事依舊茫然不知,且容朕瞭解了詳細,再做處置如何?」

  他見敖疏影蹙了蹙眉,神色極為不悅,不由苦笑道:「元君,這朝堂自有規章制度,即便是朕,也不能肆意妄為。

  不過元君大可放心,朕稍後遣幹員詳查此事,如果證實靖安伯是清白之身,朕一定不會委屈了靖安伯,也絕不會讓人冤枉了他。」

  敖疏影聲音卻依舊冰冷冷的,眼神不善:「直接放人不可以?我說了他是冤枉的。」

  景泰帝的神色無奈:「元君,朝堂制定的規章制度如不能遵守,那麼這天下豈非亂了套?你當初扶保太祖奪取天下,不就是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希望你的信眾不被苛稅盤剝,不受戰亂之苦?

  可如果朝廷亂了規矩,首先受苦的一定是天下百姓,所以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就是這個道理。」

  敖疏影其實已達成目的,可她的臉上,卻還是半點異色都沒有:「那就請陛下盡快調遣人手!以李軒的性情,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燒都察院的經卷房。他如因此定罪,疏影一定會給他討個公道!」

  她硬邦邦的丟下這句,就直接化龍飛出殿外。

  景泰帝則是更覺頭疼:「左道行何在?」

  左道行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了,他聞召之後,就快步走入了進來,言簡意賅的稟告詳情:「今日李軒為查巡鹽御史夏廣維貪贓案,與會昌伯之女孫初芸一同私闖都察院的金匱石室,結果卻被會昌伯孫繼宗與左副都御史林有貞撞見。

  幾乎於此同時,都察院的西經卷房遭遇大火,臣入宮時,那邊已被燒成白地。」

  景泰帝聽了之後,就想這是什麼鬼?李軒怎麼與孫初芸在一起?會昌伯又怎的與林有貞勾搭在一處?

  李軒他是信重已極的,不但是因紅裳,更是因其卓絕的人品才能,可惜李軒已入了六道司,否則定當引入朝中,做他的肱骨臂膀。

  至於林有貞,則是他親手提拔任用的大臣。不久前林有貞治水有功,因功勝任左副都御史。

  「孫初芸是幾日前入的六道司,在李軒麾下擔任六道司伏魔都尉。」

  左道行繼續解說詳情:「林有貞當夜在都察院值班,昌伯孫繼宗卻夤夜登門,說是奉太后之命,要去金匱石室調閱一份舊檔,林有貞不得不陪同前往。」

  景泰帝當即眼神一凜:「此事是會昌伯設的局?」

  「應該是與會昌伯有關。」

  左道行的神色略顯古怪:「可據臣的打探,據當時親眼目睹現場的一位都察院書史交代,事發之刻,靖安伯李軒與孫初芸正在那石室中做那不雅之事,似乎孫初芸還是主動一方。而左副都御史林有貞,又是當年偵辦巡鹽御史夏廣維貪贓案的主官。」

  景泰帝就心想這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此時他哪怕用腳跟去想,也意識到這其中必有問題。

  「傳令刑部尚書俞士悅,命他親自主持偵辦此案--」

  正說到這裡,景泰帝就神色微凝,看向了殿外,眼中現出了一絲異澤:「元君?」

  這個時候,敖疏影正化作一條黑色的巨龍,盤旋在高空之上,冷冷的注目著仁壽宮與慈慶宮的方向。

  她驀然一聲龍吼,瞬時一束雷霆纏繞的青色風刀,往仁壽宮的主殿方向墜落。

  那風刀竟是闊達百丈,割裂虛空。將紫禁城上方的一重重符陣封禁輕而易舉的割裂開來,最終落於仁壽宮的上空。

  而此時正盛裝打扮,端坐於仁壽宮側殿的孫太后神色微凝,她抬手之間,竟也召集了無量的狂風,在宮殿上方形成了一隻鳥身鹿頭,有著兩片鐮刀般翅膀,彷彿神獸『飛廉』形狀的青色巨獸,與那風刀抗衡。

  雙方在百丈高空彼此交鋒斬擊,對抗,最終轟的一聲,碎散成無數的細碎風刃,往四面八方散去,在地面與仁壽宮的殿宇中割裂出無數的刀痕,甚至使部分房屋直接坍塌。

  敖疏影此時又眼神冷厲的深深看了一眼仁壽宮方向,這才一聲輕哼,龍軀盤捲,往瓊華島的方向飛了過去。

  此時的孫太后,則是看著自己右手出現的一條血痕,一聲感慨:「不愧是成名數百年的水德元君,這份風法造詣,本宮自嘆不如。」

  「這當是水德元君的警告。」

  此時在孫太后的身側,正立著一位鬚髮皆白,卻是年輕人面貌的的黑衣青年,他似笑非笑:「太后你可還打算繼續下去?」

  「為什麼不?」

  孫太后的唇角微挑:「我那個弟弟,他難得有靠譜的時候。這次他的法子就很不錯,只要拿到了文山印,那麼現在我等面臨的一切阻障,都可迎刃而解。良機難得,當然要繼續!」

  ※※ ※※

  李軒是在凌晨寅時,被關入的大理寺牢房,

  由於未被定罪,他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被安排在大理寺牢獄的天字三號房,這裡不但有四丈方圓的單人間,各種傢俱一應俱全,還有個在地面之上的小窗戶,空氣非常清新。

  隨後孫初芸也在會昌伯的陪同下被關入了進來,她是因那封信與符陣的問題需要解決,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會昌伯孫繼宗非常糾結,只因這天字號牢房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了,只有李軒對面的天字四號房是空著的。

  他也沒法讓其他犯人調換房間,關押在此處的都是官員。他們要麼是因扶保正統帝而下獄,要麼就是因不久前的易儲之爭。

  對於這些人,他們孫家只能供著,是絕不能得罪的。

  可要將他的女兒,安排在下面那一層的地字房,會昌伯又不情願,怕委屈了孫初芸,

  最終沒奈何,他只能將孫初芸安排在李軒的對面,然後對牢卒千叮嚀,萬囑咐,讓這些牢卒看著二人,萬萬不能讓他們再發生什麼。

  可孫繼宗才走,孫初芸就直接從牢門裡面走了出來,旁若無人的來到了李軒的房裡。那些柵欄在她面前形同虛設,而附近的眾多牢卒,對此都全無所覺。

  李軒也沒有察覺她的到來,他正凝著眉,內視著自己胸前。

  就在進入這大理寺牢獄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心胸部位隱隱悸動。

  這種感覺他有點熟悉,數月前他被紅裳俯身的那一夜,就是這樣的感覺,

  當李軒再入定內查,發現他胸前,竟又有了幾點綠斑。

  這不應該,之前在李軒的浩氣升入七重樓境的時候,那些盤踞在他體內的陰煞,就已經被完全驅除了,

  可這些綠斑,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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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7:18 |只看該作者
第0361章 給你們機會

  李軒感受著胸前那驚悸刺痛之感,不禁眉頭大皺,心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虞紅裳已經回歸本體,那麼這些陰煞是從哪裡來的?

  此時李軒心有所覺,當他睜開眼,就發現孫初芸坐在他身前,她手托著下巴,正眼神專注的看著他。

  李軒無奈,當即高聲大喊:「牢頭大哥,這裡有個女犯人闖到我房裡來啦,你們管不管?」

  幾個看守的獄卒過來看了一眼,都心想我操,怎麼人跑到李軒房裡去了?真是愧對國舅爺的托付,也愧對國舅爺給的二百兩紋銀。

  幾人連忙打開了門,要把孫初芸請出去。

  孫初芸無奈,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對面的天字四號房。

  那些牢卒這次卻不放心,專門派了一個人拿著板凳,在兩個牢房之間的廊道中守著。

  可結果當李軒再次入定,孫初芸就又從牢門裡走出來,依舊是旁若無人的來到了李軒的房間。那牢卒則定定的看著天字四號房裡面,居然還是一點異常都沒發現。

  這位牢卒心裡只是奇怪,我坐在這裡幹麼呢?好像是要盯著天字四號房的犯人?可今天這天字四號房,好像沒關犯人?這裡面不是沒人嗎?

  原來如此,我的任務就是盯住天字四號房!我多麼的盡職盡責啊。

  於是李軒不得不再次從入定中醒來,神色無奈的看著孫初芸。

  心想這丫頭習練的到底是什麼功法,太神奇太牛逼了,感覺比紫蝶還要更適合當飛賊,估計各家被她偷光了都未必知道是誰幹的。

  就在他又準備高聲大喊的時候,孫初芸卻為之莞爾:「軒哥哥你別叫了,你叫誰都沒有用。只要不是被鎖住琵琶骨,釘入鎮元釘,那麼這天下間能夠困住我的東西不超過十種。」

  李軒心想我掙扎一下不行?然後他又聽孫初芸道:「軒哥哥你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我感覺得到,你身上纏繞的陰煞特別的濃,這間牢獄裡面所有的怨靈,都開始躁動起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軒哥哥你的體質與神魄應該很特殊。」

  李軒的神色頓時一凜,暫時放下了將孫初芸趕出去的打算:「我的體質?初芸你知道什麼?」

  孫初芸沒說話,直接去抓李軒的手。李軒猶豫了一下,還是任她拿住了手腕。

  孫初芸凝神感應著:「我的道行學識有限,也搞不太懂。不過軒哥哥你的神魄特別強大,這絕非是天然如此。應該是經歷了某種變故,導致外靈入體,壯大了你的神魄。

  所以仔細感應的話,可以感覺到你的神魄裡面,稍微有些不協調,那是還沒有完全融一所致。軒哥哥你可真厲害,居然生生的融了一隻額外強大的外靈,所以靈基勝於常人十倍。這應該是很早之前發生的吧?融合的差不多了,現在都快看不到痕跡了。」

  李軒聽到這裡,就不禁一陣驚疑不定。

  心想孫初芸說的到底是啥?與自己取代真正的『李軒』有關嗎?

  在那之後,他的神魄確實變得額外強大。可融合外靈?原主可沒這樣的記憶。

  又或者這個外靈,就是他自己?

  「軒哥哥你的體質,應該很易於招引靈體。當然,一般的靈體是上不了你的身的,尤其是在你修為進入三重樓境界之後。只有那些特別強大的,極為特殊的靈體,才會將你視為絕佳的憑依體。」

  李軒就想到了虞紅裳,心想虞紅裳之所以會依附在他身上,可能不止是生辰年月相同。

  他又想到了自己身上,那兩件『仙器』--它們真是因無處依附,別無選擇才進入他體內的?

  李軒隨後神色一動:「芸兒你有辦法解決嗎?」

  他有求於孫初芸,就芸兒芸兒的叫了。

  「我才多大點道行?第四門還沒到呢,哪有什麼辦法?」

  孫初芸猛搖著頭:「要不是這大理寺內的特殊環境,軒哥哥你的體質應激而發,我什麼都看不出來。不過,如果我猜的不錯,軒哥哥你的這種體質,也與你的生辰有關。越接近生辰之日,這種體質就越明顯。

  所以你原本是沒事的,可各方面的因素集合在一起,才會導致這種情況發生。」

  李軒的眸光就更加凝冷了起來,『李軒』的生辰就在近日,在除夕夜的子時,與初一交界之刻。所以大年夜也是他的生辰。

  「該怎麼說呢?軒哥哥你知道佛門把人的肉身,看作是渡向彼岸的『船』吧?」

  此時孫初芸又笑道:「別人的船,都只有一個艙室,只能住一個人。你的船上卻有兩個,甚至三個艙室。」

  李軒微微蹙眉,倒不是因孫初芸的話,而是因他手臂上的『饕餮』,忽然開始了鯨吞海噬。

  這臂甲的器靈,那隻金色的饕餮凶獸,已開始在他的身側顯化出了身影,同時張開血盆大口,吞吸著周圍的陰煞之力。

  孫初芸對此卻全無所覺:「軒哥哥你如果很在意,那就去找人給你看看,不過必須是張天師,或者武當掌教、龍門掌教這種能為的人。天位之下的那些所謂高僧大德、得道高人,他們的感應能力還不如我,他們估計看不出究竟。

  如果你不在意,那也無所謂。軒哥哥你浩氣修為都到第三門了,這種體質對你的影響會極其有限。等你到了第四門,誰都上不了你的船。」

  就在這個時候,孫初芸忽然神色微動,然後就像是被驚動的貓一樣,以靈巧的身姿返回到了她的囚牢。

  李軒也心有所感,看向了牢門之外。

  就在片刻之後,他望見一位頭戴九梁冠,身穿玄色五章龍袍的年輕人帶著奚懷恩,還有一大群隨從,出現在牢門口處。

  李軒皺了皺眉,然後就面色凜然的躬身一禮:「六道司李軒,參見太子殿下!」

  按照大晉朝的禮儀,天子冠十二梁,服九章,親王冠九梁,服五章。太子的衣冠紋章都與親王同,可服色卻與天子一樣,都是玄色。

  可李軒心內卻有些疑惑,這位太子殿下,來大理寺做什麼?

  孫初芸則笑著朝太子招了招手:「殿下你來看我啦?」

  按照輩分,太子虞見深是她的表侄。

  「李卿勿需如此多禮。」

  太子虞見深沒有理會孫初芸,等到牢門打開,他就當先走入到李軒的牢房內。奚懷恩則與幾個侍從背著牢房站立,各自虎目圓瞪的看著四面。

  還有兩個修為高深的術師,將一層氤氳靈障張開,覆蓋著這間牢房。

  還有人拿出一件法器,朝著囚室內,還有李軒的方向掃了掃,則是類似於現代防竊聽的手段,可以查探是否有人以秘法,符菉,或者法器偵聽記錄。

  「孤近況險惡,今日又是私自出宮,行事不得不額外小心,還請李卿見諒。」

  虞見深在囚室的木桌旁坐了下來,然後神色誠摯的看著李軒:「李卿請坐。」

  李軒也不推拒,他泰然自若的坐在虞見深的對面,同時意味深長道:「下官入獄,竟勞動太子殿下屈尊至此,真讓下官受寵若驚。」

  「那是因李卿你有這個資格,卿是無雙國士,孤自當待以國士之禮。」

  虞見深失笑,對於李軒言中的諷刺之意恍若未聞:「李卿你的事跡,孤在你未入京之前就屢有聽聞。東宮命案之後,孤對李卿的才能人品,更是佩服萬分的。

  這次孤於嫌疑之時冒險來大理寺,是想要親口問靖安伯,卿可願為孤效力,做孤的肱骨臂膀?」

  李軒聞言,卻雙眼微凝:「所以今日都察院才會失火,將臣送到了這裡對嗎?」

  「孤不知李卿是否肯信,會昌伯設局一事,孤事前也從未參與過。」

  虞見深的神色一肅:「不過會昌伯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孤卻能猜到幾分。李卿你既已入了大理寺的牢獄,那就是虎入甕中,只能任由他們擺佈了。如今唯有一法,可以讓你從這獄中脫困。」

  「這個方法,就是為太子殿下效力?」李軒相信虞見深沒有參與會昌伯孫繼宗等人的謀劃,卻未必不知。

  「孤說了,卿為國士!」虞見深竟站起了身,朝著李軒微一躬身:「李卿如願為孤之肱骨,不但這次的災劫可以化解,孤也必將以國士相待!」

  李軒凝神看了他片刻,然後就微一搖頭:「太子言重!我誠意李家世代都忠於皇家,未來殿下您登基之日,李軒自然也是你的臣子。」

  虞見深愣了愣,然後就苦笑了一聲,已經知道李軒的心意。

  他輕聲一嘆:「我讓人整治了一桌酒席帶了過來,看來卻無福與靖安伯共飲暢談。」

  說完這句,他又定定看了李軒良久,試圖從李軒的面上找尋動搖之意。可他最終一無所獲,只能神色失落的走向了牢門。

  李軒這時卻又開口道:「不過看在孫姑娘的面上,我倒是可以給會昌伯與太后一個改過的機會。只需他們就今天的事情給我一個交代,我可以當之前的一切沒有發生。」

  虞見深皺了皺眉,終是一言不發的走出了牢房。

  李軒則是神色冷然的,看著自己手中握著的刀。

  由於還未被定罪,他身上的東西都沒被搜走,這把『碧血雷雀刀』依舊在他手裡。

  他心想自己與會昌伯,與太后,還有這位太子之間,終究是無法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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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2章 岳父的修羅場

  李軒與太子見面的時候,景泰帝正在整頓衣裳,準備上朝。

  大晉朝的皇帝與文武百官從太祖年間就很辛苦,昔日太祖憐惜百姓,不但取消了前朝的年假,還更改了從漢唐時期就持續下來的休沐制度,從五天一休的休沐,改成了十天一休的旬假之制。

  靖難之變以後,太宗倒是體恤群臣,增加了元宵節前後十天的假期。可結果第二年天下災荒,大宗為讓文武百官們修身反省,這元宵假期就又取消了。

  所以在臘月二十五日,距離除夕就只有寥寥幾天的時候。景泰帝這個天子還是得在大清早前往太和門聽政,參與今日的小朝會。

  不過景泰帝還沒動身,就聽到內侍稟告:「江南神醫江雲旗在宮外求見!」

  「江雲旗?」

  景泰帝自然是知道江雲旗鼎鼎大名的,數年之前,他就曾經數次禮聘江雲旗為皇室供奉,卻一直未能如願。

  那時的冰雷神戟,就已經是準天位中數一數二的大高手,在江南一帶聲威赫赫。

  在這位晉陞天位之後,似血刀老祖、解坤這些老資歷的天位,居然也不是他的對手。

  除此之外,這位因醫道通神,有著廣闊人脈,當世許多高官顯貴,甚至天位高人都與他交情不淺。

  可這位冰雷神戟,為何會在此時入宮,要求陛見?

  景泰帝萬分不解,卻知這等人物是萬萬不可怠慢得罪的。尤其孝陵一戰,他還欠著對方人情,最近又處於某種緊要關口,不願得罪任何天位。

  「請江先生到中極殿吧,再去個人告知諸位大臣,今日早朝推遲,請他們在文淵閣那邊等候,並由尚膳監供給食水,不得怠慢了諸位大臣。」

  而就在天子諭令傳下不久,江雲旗就已步生風雷,走入到中極殿內:「江雲旗參見陛下!」

  「江先生勿需多禮,請坐。」景泰帝神色疑惑的問:「不知江先生今日入見是所為何事?」

  「是為了我家未來女婿而來。」

  江雲旗的面色冷硬,雖沒有敖疏影那樣的咄咄逼人,卻也是語含冰霜:「就在凌晨時分,他在都察院遭人陷害,被關入到了大理寺的牢獄,還請陛下盡早將他釋放。」

  「江先生說的女婿,該不會是靖安伯,伏魔校尉李軒吧?」景泰帝聽了就感覺有點發懵:「他是你的女婿?已經定親了?江先生,這女婿可不能亂認。」

  可這個混賬,他為何又與自家的女兒攪合在一起?他看紅裳幾次家書裡的意思,竟是非李軒不嫁了。

  「就是李軒。」

  江雲旗感覺天子的語氣有些不對,他也微一揚眉,抱著拳道:「江某還不至於厚顏無恥,錯認女婿。李軒曾親至我家提親,只是江某還未答應而已。」

  景泰帝身軀微微後仰,差點將口裡的茶水給噴出來。

  他愣愣的看著江雲旗,好半晌才壓住了心中的波瀾,然後按著茶盞笑道:「江先生放心,靖安伯一案,朕其實是關注有加的。我家紅裳已經有信符給我,讓朕對她的意中人多加照料。只是現在放人不可能,朝廷自有規章制度在,得遵照程序辦事。

  不過朕已令刑部尚書俞士悅前往偵破此案,一定會盡快證實靖安伯的清白,大理寺那邊則有繡衣衛幹員親自前往坐鎮。靖安伯乃是朕之肱骨,朕必定不會委屈了他,也不會任由人誣陷了靖安伯。」

  江雲旗聞言瞳孔一收,呵,這皇帝貌似想跟他搶女婿啊!

  他當即就劍眉一挑,一聲冷笑:「既是如此,那麼江某也不勞煩陛下了,小婿的事情,江某自有辦法,告辭!」

  他說完之後就袍袖一拂,就這麼大咧咧的走出了中極殿。

  景泰帝不由略覺頭疼的用手揉著眉心,心想怪不得歷代帝皇都不喜江湖武人。

  俠以武犯禁,民以力傲上,真是半點不假。

  「左卿!」

  景泰帝不急著上朝,他招了招手,將左道行喚到了身邊:「靖安伯與這位江南神醫家的女兒是怎麼回事?兩家真的定親了?」

  「臣不知。」

  左道行搖著頭:「不過靖安伯與江家女兒認識的時間,確實是在公主殿下之前。除此之外還有一事,臣不知當不當說--」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出了實情:「如今天下水族中有一個傳聞,說靖安伯乃是水德元君敖疏影選定的王夫。地方上一些水德元君廟,甚至已擅作主張,為靖安伯立像了。」

  此時景泰帝的手「哢嚓」一聲,竟然將自己龍椅上的扶手捏成了粉碎。他臉上卻不怒反笑:「好得很,這位靖安伯,還是蠻搶手的嗎?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一夫許幾家?」

  ※※ ※※

  江雲旗此時已青沉著臉,步履如風的走到了中和門外。此處他恰好望見以內閣首輔陳詢為首的一群大臣,正從對面行來。

  這些大小九卿,各部侍郎,十個裡面竟然就有三、四位與他認識,紛紛朝他抱拳行禮。

  其中內閣首輔陳詢望見江雲旗,更是吃了一驚,隨後就眼現喜意:「江兄!」

  他示意自己的幾位同僚先行離去,然後朝著江雲旗深深一禮:「江兄在上,請受陳某一拜。」

  江雲旗見狀急忙閃身:「怎敢受首輔大人如此重禮?」

  他雖是天位,卻也不能在當朝首輔面前如此托大。

  「如何就受不得?」陳詢微微一笑:「前日內子傳信,若非是江兄親自出手,我家那嫡孫怕是早就病亡多時了。加上二十年前,江兄為我診治的那次,我家祖孫兩代都是因江兄妙手而活。

  江兄於我家,實有再造之恩,受我什麼禮都不為過。對了。請問江兄何時入得京?怎麼不告知一聲?」

  「就在今晨過來的,因有急事入宮。」江雲旗說到這裡,忽然神色微動:「小弟如今正有一事,想要拜託首輔大人!」

  ……

  同一時間,仁壽宮內,孫太后正在冷笑:「這麼說來,太子去見過那位靖安伯了?可曾露了行藏?」

  此時侍候在她跟前的,正是內廠大檔,長寧郡主虞雲凰:「已經見過了,半刻之前太子已回歸宮城。殿下是用逆五行挪移乾坤的秘法出入宮禁的,除了我等之外,無人能知他的行蹤。不過殿下回歸之後,神態悶悶不樂,可能是被靖安伯拒絕了。」

  「那豎子正與虞紅裳戀姦情熱,會答應他的招攬,才是咄咄怪事。」

  孫太后一聲失笑,毫不覺意外:「他既然不識抬舉,那也沒必要再手下留情。說吧,接下來你們準備怎麼做?」

  虞雲凰精神一振:「國舅爺的意思,是在除夕夜裡動手。借助大理寺牢獄積存的眾多怨靈,直接取了李軒的性命。大理寺卿王隆已經默許,會放任我等行事。」

  正在此刻,孫太后忽然心神一凜,抬頭看向了前方。她感覺到一股凌冽的神意,正從太和門前的廣場方向越空而來,穿過了重重宮牆,一層層的符禁,凌壓至此。

  當孫太后抬頭,就望見了一雙眸中蘊藏冰雷的眼。

  「冰雷神戟,江雲旗?」

  孫太后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雙眼睛主人的身份。

  此時他二人,竟隔著十幾重宮牆對視,彼此的元魂神念,彼此的武道真意,通過目光交鋒爭鬥。

  而他們相隔的這段空間內,赫然連虛空都開始滋生出了絲絲裂紋,使那些宮牆與房屋,都紛紛開裂。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十息,二人之間的所有建築,所有牆壁都轟然爆碎,化作了齏粉塵渣。整個仁壽宮的內外,也覆蓋上了一層寒冰。

  「江雲旗!」

  不同於之前,此時的孫太后竟是一字一句,暗含驚怒。

  在太后的身旁,那長寧郡主虞雲凰則是看著自己周圍,都已被那滔天寒力凍住的宮人,一陣心悸不已。

  她頭一次懷疑,他們這次的謀算,是否明智?

  遠處的江雲旗則是一聲冷笑,轉過身跟隨著引路的宮人,走出了前方午門。

  而此時在太和殿內,已經開始了御門聽政的景泰帝,則是錯愕的看了仁壽宮方向一眼。他想今天入宮的這兩位,火氣可真不小啊。

  景泰帝有些幸災樂禍,卻又覺無奈。這仁壽宮的修復,怕是要花上一大筆錢。

  這錢他還不能不出,大晉朝以孝治天下。孫太后是他的嫡母,只要不是做那些倒行逆施之事,那麼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得敬著。

  就在這個時候,他望見自己的內閣首輔陳詢手捧著玉圭,踏前一步:「陛下!近日雲南巡撫李襄因身疾而上書請辭,臣以為可以允准。另請將大理寺卿王隆調任雲南,接手雲南巡撫一職。」

  此時滿朝群臣,當即一陣嘩然,所有人都聯想到了今日都察院的那樁變故。

  大理寺卿王隆,乃是正統帝的舊臣,孫太后在朝中的奧援之一,肅來都與次輔高谷一黨。

  可今日這位首輔大人,卻要將王隆一腳踢至雲南,從朝中大九卿之位,發配到邊疆煙瘴之地,這是何意?

  大理寺卿正三品,巡撫從二品,可雲南巡撫的地位如何能與大理寺卿相較?

  景泰帝也覺意外,隨即就眼現驚喜之意。

  而此時的陳詢,正以冷厲的目光注目著驚怒之至的次輔高谷,以及大理寺卿王隆:「近日雲南諸土司屢有不臣之心,李襄卻已病重不能理事。王大人最好是即日上任,以免雲南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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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7:46 |只看該作者
第0363章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早朝之後,大理寺卿王隆就眼神陰鬱的返回到了大理寺。

  這位的心情糟糕透頂,而在望見門內笑盈盈等候著他的會昌伯孫繼宗之後,他的神色就更是難看,一聲冷哼之後,直接走向了公堂方向。

  「王大人他這是怎麼了?」會昌伯孫繼宗一陣懵懂,錯愕的看著隨在王隆之後走入進來的內廠大檔,長寧郡主虞雲凰:「怎麼突然間這麼大的氣性?」

  「兩虎相爭,卻使池魚遭殃,換成我也會生氣的。」

  虞雲凰眼含著些許憐憫的看著王隆的背影:「今日早朝,內閣首輔陳詢那老東西,提議將王大人調任雲南,任雲南巡撫,廷議已經通過了。」

  孫繼宗就吃了一驚:「這麼快?可這不合規矩吧?」

  大晉朝的規矩,所有三品以上大臣的人事升補任用之擬議者,都會經由廷推來決定。

  首先由內閣提出人選,再令包括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御史、六科給事中等在內的廷臣會議,在共相計議,衡量至當之後再報請皇帝,取旨定奪。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虞雲凰搖著頭:「如今內閣的七人當中,本就是陳詢倒向誰,誰就佔優勢。吏部尚書汪文又是陛下養的狗,早就視王大人為眼中釘,肉中刺。

  那陳詢雖被人說成是木頭閣老,可他歷經三朝,無數門生弟子,一旦他與天子聯手,朝中誰都阻攔不住的,于傑也不能。」

  孫繼宗不禁蹙眉,神色凝重道:「陳詢那老狗,他是準備倒向偽帝?」

  「應該不是,此人當是為償江雲旗的救命之恩。不愧是首輔,見事明白,知道我們設局的關鍵在大理寺。一旦王隆去位,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可說是釜底抽薪。」

  虞雲凰一邊說話,一邊看向了大理寺牢獄的方向:「不過接下來,王大人會盡量拖延時間,盡量拖到一天之後移交印信。所以無論國舅大人你想做什麼,都只有一天時間。」

  孫繼宗不由蹙眉,他想只一天的話,時間還是太緊迫了。關鍵是時辰不對,他準備的手段,未必就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請轉告太后,我會盡力而為!」

  「是一定要辦到!」

  虞雲凰手按著腰刀,語聲沉重:「你不知道太后現在面臨著什麼樣的壓力,今日水德元君敖疏影、冰雷神戟江雲旗就只差把刀指到她鼻子上了。

  如果這一次不能將李軒除去,不能取得金闕天宮許諾的助力,我們接下來會有天大的麻煩!」

  ※※※※

  自太子離去,李軒就一直在盤膝內視,他在試圖搞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事與願違,李軒仔細感應內視了一整個時辰,都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

  好在除了周圍的陰氣濃郁了一點,他胸前的煞力滋生之外,就沒什麼別的惡果了。

  那業煞滋生的速度也很緩慢,至少也慢於紅裳俯在他身上的時候,只是讓他感覺胸前心悸不適。

  臂甲饕餮,則被他強行鎮壓了下去,沒有再吞噬周圍的陰煞。李軒不確定這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所以採取了謹慎的態度。

  然後李軒就將大半的時間,放在了還被繫在都察院外的魔麒麟上。

  借助『文山印』,李軒很輕鬆的將自己的元神降臨了過去。

  而此時的他,正在嘗試催化魔麒麟體內的那些金色絲線。

  李軒借助文山印灌注過去的元神力量,正在使那些金色絲線快速滋生,持續的在魔麒麟的體內各處蔓延伸展。

  這已經不是李軒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之前在神器山等待的幾天,李軒就在做這種類似於『催熟』的活計。

  隨著這套類似於人體經絡,又像是一條法陣的紋路逐漸完整,李軒感覺到這頭魔麒麟的體質正在逐漸強化,失去妖丹的缺陷,也漸漸被彌補。

  除此之外,李軒還能夠感覺到這頭神獸與他越來越親近,那就像是護駕靈寵牛郎給他的感覺。

  李軒已經能夠感知到魔麒麟體內的一切,這甚至讓他生出了一種感覺,他認為自己現在哪怕不用『控心神契』,也能夠命令魔麒麟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從魔麒麟身上收回文山印,李軒有預感,對方的目的還是衝著這枚理學的鎮教神器而來。

  他針對太后與太子的反擊,文山印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所謂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李軒可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

  而李軒唯一盡快收回文山印的方法,就是促使這轉化的過程盡快完成。

  雖然李軒不明白文山印器靈,在魔麒麟體內培育這些金色絲線的目的是什麼。可他知道,魔麒麟的『轉化』過程,最好是不要中斷。

  就像是之前他所猜測的,這是對他自己,對魔麒麟,對文山印的器靈都大有好處的事情。

  魔麒麟距離這轉化的最後一步,其實也只有咫尺之遙。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李軒估計只需半日功夫,就可完成最後的部分。

  所以他將身邊一心想與他聊天說話的孫初芸都置之不理,專心入定,一心一意將神識之力灌注於文山印中。

  不過到了午時,李軒就不得不甦醒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立在鐵製的柵欄之外。

  李軒凝神看了一眼,然後就微微一哂:「衍聖公?」

  孫初芸也蹙著柳眉,當日在國子監,她見過這位衍聖公的醜態,對這位聖人的後裔極其不喜。

  「正是孔某。」孔修德背負著手,在牢門外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許久不見了,靖安伯。果然世事難料,沒想到你我再次相見,靖安伯大人卻已在囹圄之中。」

  李軒不禁唇角一抽:「說話注意點,本官可還沒被定罪。」

  他手按著碧血雷雀刀,忍著一刀劈過去的衝動,心想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阿貓阿狗都來看他的笑話了。

  「那也是身有嫌疑的,據我所知,如今都察院那邊查出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你與你的部屬羅煙。」

  孔修德一聲冷笑道:「刑部尚書俞士悅倒是奉了天子之命,極力想要為你脫罪,卻至今都無能為力。你已罪證確鑿,難逃牢獄之災。」

  他說到這裡背負著手,冷眼掃望著李軒上下:「閒話少說,將你的文山印拿出來。你一個犯罪之人,還有何資格執掌文山印?將此印交出,我可留你一個全屍。」

  李軒聞言失笑:「先不說我還沒定罪,即便真被定罪了,如何就不能執掌文山印了?之前我就說過,衍聖公要從我手裡奪取此印,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取得虞子的許可,二是用你的浩氣將我壓服,從我的手裡搶奪。」

  此時他的眼中,竟現著一絲期待之意:「我其實很奇怪,衍聖公你明明文心已毀,究竟是怎麼恢復過來的?就不知衍聖公是否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看看究竟?」

  「冥頑不靈!」

  『衍聖公』孔修德的臉色一青,最後他卻是哂然一笑:「也由得你,希望靖安伯你別後悔。」

  他袍袖一拂,直接走到了牢門口處。此處會昌伯孫繼宗,還有一位凌空御劍,腳不著地的少年正等到他。

  在兩人的身後,則是一位穿著青色官袍的大理寺司直,以及包括獄丞在內的一眾獄卒。

  「衍聖公又何需與他廢話?」

  孫繼宗有些不解的看著走過來的孔修德:「直接動手就是。」

  「我是因進來之後感應有異。」

  衍聖公孔修德微微皺眉:「我沒感應到文山印,此物不在他的身上。」

  他對面的兩人,此時都不禁神色微凝。

  「其實也無所謂了!」

  孔修德又嘿然一笑:「只需了結此子的性命,文山印在不在他的身上有什麼緊要?以你們金闕天宮之能,難道還拿不回來?」

  御劍少年聞言微一頷首,他的眼中閃現著猩紅之意:「的確如此!」

  「那就開始吧!」

  會昌伯孫繼宗邁步往前,來到了李軒的牢門之前,他看著陪伴在李軒身側的孫初芸,不禁唇角一抽。

  此時那位大理寺司直,也來到孫繼宗的身側,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牢房內。

  「孫初芸何在?刑部俞尚書要找你問話,出來吧!」

  孫初芸本能的就感覺不對:「我才不出去,你說俞大人提審我,可有公文憑據?」

  孫繼宗的臉色更加的沉冷,兩眼似如冰刀:「孽障,還不給我滾出來?」

  孫初芸卻毫不在乎的偏開頭,可她身側的李軒,卻發出一聲輕笑:「拜託你出去吧,孫姑娘,你父親意欲對我行殺伐之事,此時有你在,我反倒是放心不下,擔憂腹背生患。」

  孫初芸的嬌軀一顫,不能置信的看了李軒一眼。

  可在李軒的臉上,她卻只看到如鋼鐵岩石般的冷漠。孫初芸不由雙拳緊握,將指甲深深扣入肉內,這才控住了眼角的淚珠,臉色蒼白的走出了牢門。

  「你倒還算個人物。」孫繼宗滿意的一笑,他也看出來李軒是想把自己的女兒給逼走。

  只是隨後他神色森冷道:「為你這一句,日後太子登基,我會給你們誠意伯府留個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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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7:57 |只看該作者
第0364章 聖獸麒麟!

  就在會場伯孫繼宗說話的時候,那些獄卒已經拿出了一條條赤紅色鎖鏈,纏繞封釘在柵欄與牢門之外。其中還有著好幾位術師,開始在監牢之外刻畫著臨時的符菉。

  李軒凝神注目,發現他們用的是一種很特殊的材料。可以在短時間內,保持極強的效力,可在這之後,這些符文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甚至那些鎖鏈,可能也是類似之物。

  他的眼裡不由現出了了然之意,已大概猜到了對方想要做什麼。

  「你該榮幸。」孫繼宗背負著手,眼含睥睨之意:「這是為你準備的封禁之法,一位天位高人專為取你性命而打造。此陣一成,強如天位也難逃脫。不過你還有機會,趁著這個法陣還未完成,你現在可以逃。」

  「李某為何要逃?」

  李軒一聲哂笑,反倒是從容自若的在房內方桌後坐了下來:「逃遁後被你視作逃犯,光明正大的捕殺嗎?」

  他隨後容顏一肅,眸裡面殺機頓顯:「李某倒也有一言相告,你孫繼宗將我關起來容易,日後再想要李某從這裡出去,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孫繼宗聽了之後,卻只覺是荒誕之至,誕謾不經。他不禁搖頭失笑:「靖安伯你莫非是失心瘋了?你說的這些話真讓人不知所云,孫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請你從這牢裡面出來。」

  他眼見那些赤紅色鎖鏈全都釘死,牢裡面的李軒都沒有任何動作,眼裡面又閃過一絲失望。

  他是期待李軒逃走的,如此一來,他們後事處理起來會容易得多,幾乎不用費什麼手腳。

  不似現在,雖然也能將李軒置於死地,卻有著無數的手尾需要處置,也有著無數的隱患需要平復。他甚至不得不拋出一些人出來,用於承擔罪責。

  「靖安伯既無越獄之意,那麼接下來就請享受孫某為你準備的節目。」

  孫繼宗哈哈大笑,就強扯著臉色煞白的孫初芸往牢獄之外走:「這節目非常精彩,靖安伯一定會喜歡。你也不要指望水德元君與江雲旗,這兩位固然實力強橫,可孫某自有安排,牽制他們一兩日,還是能夠辦到的--」

  而就在孫繼宗離去之後,那位站立在牢門之外的大理寺司直,卻在這刻將他的一身官袍碎成了粉末,露出了裡面的道裝。他面上的肌膚則像是碎裂開的瓷器,驟然間產生無數裂痕,然後化成碎片,一片片的粉碎脫離。

  當這些碎片脫離,此人暴露在李軒眼前的真實容貌,卻是一個四十多歲,面白無鬚的道人。

  「貧道張丹瑜,代我家師尊向靖安伯問好!」

  這道人看著李軒,眼中閃現猩紅之意,唇角則是浮現出扭曲的笑意:「貧道的師尊姓張,道號觀瀾。」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大的赤色法陣,開始在張丹瑜的腳下顯現。

  「貧道雖然是張氏族人,卻天賦有限,修行至今,也不過是一個六重樓境的小小術修。這等樣的能為,想必平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入靖安伯之眼。

  可在這大理寺的牢獄,貧道這條命卻可以換得靖安伯大人與我共赴黃泉!」

  就在張丹瑜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渾身上下忽然化作血粉爆開。

  李軒看在眼中不僅一陣錯愕,心想這傢伙是在搞什麼鬼?這還沒拿他怎麼樣呢,就把自己給弄死了?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面色不禁微微一變,眼中浮現出了幾分凝然之意。他感覺到自己的周圍,甚至是整個大理寺的牢獄,都在這刻開始『活』了起來。

  這令李軒身周的陰煞之力,急劇的滋長。也讓他胸前的心悸隱痛之感,更加的明顯。

  可接下來,李軒的心內卻反是一陣輕鬆釋然。

  他最怕的是未知,不知孫繼宗給他安排的是什麼樣的『節目』,也就沒法去應對。可當對方圖窮匕見,李軒反倒是安定了下來。

  這節目的確很精彩,可他也有應對之策。

  ※※  ※※

  就在張丹瑜自爆為血肉粉塵的同一刻,一直守在大理寺牢獄之外的羅煙,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裡面的異常。

  她的柳眉微蹙,本能的就欲衝出屋簷,闖入到前方的牢獄中救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神血青鸞牛郎的身影,驀然從空中滑落在了她的肩頭上。它的眸光無比平靜,甚至隱隱含著譏誚之意,俯視著牢獄之內。

  「你主人自己能夠應付?」

  羅煙感受到神血青鸞傳遞過來的心靈意念,卻萬分的狐疑,也萬分憂心的看著肩上的這隻鳥兒:「給我轉告你的主人,可別給我托大。」

  可神血青鸞卻已振翅而起,再次飛凌於長空之上。

  同一時間,在都察院的大門外,那頭趴伏在地面的魔麒麟,忽然就站起身,看向了大理寺的方向。

  它的舉動,也引起了都察院門前的門房與衙役的注意。

  「你們看那頭龍駒,起身之後一看,倒是頗為神駿。」

  「說來這到底是誰的坐騎?在這裡已經待了一整天了。」

  「是靖安伯的,我昨晚親眼看到他騎著這頭龍駒過來,還給了我們五兩紋銀的賞錢,讓我們好生照看。」

  「靖安伯已被關押到大理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來。我剛才拿了些精糧給它餵,可這頭龍駒卻挑口味不肯吃--」

  可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已說不出話。

  只因這個時候,他們發現眼前的這頭『普通龍駒』正在變化著身影。它的身影拔高,顯露出了赤紅色的鱗片,還有無比犀利的獨角。

  它的鱗片當中,則似蘊含著無窮的大道奧理,讓人看一眼就感覺精神疲憊,甚至是眼睛刺痛。那獨角則是通體宛如白玉,又鋒銳無匹,彷彿能夠刺穿一切。

  它的腳下,則是雷火燃燒,使得地面出現了大量的焦痕。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隻異獸的渾身上下都透出了清聖光輝。還有一股純紫之氣衝起,直指雲霄。

  「這是?」

  「模樣看起來就好像傳聞中的聖獸麒麟?」

  「那莫非是浩氣?紫氣東來?」

  「不會吧?一定是看錯了。聖獸麒麟,怎麼出現在這種地方,豈會甘願當人的坐騎?」

  這個時候,正在都察院內,西經卷房勘察遺跡的刑部尚書俞士悅,還有眾多陪同的官員,也都是神色錯愕的抬頭,看向了大門口的方向。

  「如此精純浩氣,是何人所有?」

  俞士悅的眼裡,現出了幾分驚奇之色。他確定這絕不是又去了大同巡視的于少保,也不是被關入牢獄的李軒,可到底是誰?

  這北京城內,還有人的浩氣,能夠達到『紫氣東來』的純度?

  可就在下一瞬,他們望見那都察院的大門轟然粉碎,一道赤光從門外急衝而入,如離弦之箭般的穿梭進來,然後向那都察院的大堂轟踏而去。

  俞士悅原本下意識的就想要用浩氣阻止,可當他看清楚那赤咣噹中的身影時,卻是身軀一僵,現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玉麒麟?」

  可這怎麼可能?玉麒麟這種神獸,幾千年前就已絕跡了。

  「還真是玉麒麟,好純淨的清聖之輝--」

  「這是盛世之兆,唯有真正的清平盛世,才有玉麒麟現世。」

  「這可是我儒家聖人化身!史書記載,昔日聖人的母親顏徵祈禱於尼丘山,遇一麒麟而生聖人,之後聖人成道,又是見麟而死。這麒麟就是指玉麒麟!」

  此間的眾官,不由都是面色漲紅,激動到幾乎難以自禁,然後他們就親眼望著,那道赤色光華,將都察院大堂前的『剛正不阿』匾,以及堂內的『明鏡高懸』匾,都撞成了粉碎!

  它將都察院的大堂撞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然後又化作了赤光,在眾人的視野中穿梭而去。

  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陣錯愕。

  俞士悅也是一陣疑惑不已,他想著玉麒麟為何要撞碎都察院的大門?撞碎都察院的公堂?

  且看其勢,竟是衝著那兩塊牌匾去的。

  難道說,是這兩塊牌匾讓那頭玉麒麟生出了不滿嗎?

  俞士悅不由側目,往旁邊的左都御史,還有左副都御史林有貞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二人的臉孔,此刻竟是血色褪盡,紙一樣的蒼白。

  而就在下一瞬,人群中就有人在低聲議論。

  「踏門破戶,這可是不祥之兆--」

  「該不會是都察院有人亂了朝廷法紀,亂了聖人大道?這才使玉麒麟怒而登門。」

  「這怎麼可能?不得胡言亂語。」

  「什麼胡言亂語,它不撞別的,就只是院裡的『剛正不阿』匾與『明鏡高懸』匾,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這可如何是好?」

  「之前是魔麒麟,如今又是玉麒麟,這世道到底怎麼了?」

  「住口!」

  這是俞士悅,他喝止住了群官,同時背負著手,往那赤光閃耀的方向看了過去:「我刑部都官員外郎何在?速速趕去宮城,將此事告知陛下!」

  可此時他的眸中,卻閃現著驚疑之意。他看那赤光奔行而去的方向,竟是去了紫禁城的東宮方向。

  這頭玉麒麟,它到底是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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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8:22 |只看該作者
第0365章 正可化龍

  在大理寺牢獄的最底層,此間陰氣鬱塞,穢氣逼人。

  就在這一層牢獄的最東側,被關押在這裡的犯人李鴻靜,這刻只覺是頭皮,他望見自己房間後面的牆壁忽然成片的崩塌下來,那些刻滿了符菉,塗滿了硃砂的紅色石頭灑了滿地。

  然後一絲絲森白的氣息,從石層裡面探了出來。在「轟」的一聲炸響之後,最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看起來虛無縹緲的怪物。

  它很高,足有四丈高--卻是一個彷彿是用無數屍體拼湊起來的存在,雙手是以無數的人手拼湊起來;兩隻眼睛裡,則是數百人的眼球湊成對;頭髮則像是人的手指頭,又似是而非;皮膚上,則有明顯的拼接痕跡。

  李鴻靜的意識已經僵滯,他的手腳酸軟,無力跪在地上軀體瑟瑟發抖。只能眼看著那怪物繼續靠近,卻動彈不得。

  直到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將他拉到了牢房的角落。

  「小子別動,別攔在它們前面。這一層都是朝廷要勾決的死囚,只要不是故意招惹它們,它們不會害你。」

  李鴻靜這才發現,出現這種情況的,不只是他們這間囚室。周圍的那些囚室,那些牆壁也在陸續崩塌。數以百計的各類怨靈,不斷的從牆裡面破封而出。

  不過這些異常陰穢強大的存在,果然對他們都置之不理,各自遁出牢房之後,就化作了一縷縷足以將人凍結的陰風,往大門方向刮拂過去。

  那救他的人,則是一位滿頭油膩蒼髮,披頭蓋臉的老人。引人注目的是,在他的身上不但帶著一條條沉重的鎖鏈,還被釘入了為數眾多的鎮元釘。

  「曹仙長。」李鴻靜稍稍定心,然後一陣驚奇:「請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有這麼多陰靈跑出來?」

  「大晉的三法司,是建於前元三法司的舊址,前元又是在遼、金二代帝都的基礎上修繕,那個時候這地頭就很妖了。尤其藏傳密教喜用人祭人殉,他們挑選的祭品無處安置,就會丟入三法司的牢獄暫時存著,等到用的時候再提走。」

  那曹姓老人漫不經心的答著:「大晉靖難之後,這件牢獄雖然修整過,還擴建了好幾層。可三百年來,卻積存了更多的怨靈。大理寺執掌天下所有重大刑案的審理,難免有冤殺錯判的時候。

  即便是案情明明白白,案犯也未必服氣。這歷年積累下來,一兩萬條是有的,菜市口那邊煞氣太重,又有皇威鎮壓,它們待不住,也作不了祟,這些怨靈只能回到它們生前住的牢房裡面。」

  說到這裡,這曹姓老人又抬起頭看向了上方:「他們應該是想要害什麼人,你看,那些牢卒都被提前調走了。就不知那是什麼樣的人物,要用上這麼大的手筆,讓他們不惜策動起了整個三法司的陰靈戾魂--」

  此時在大理寺最上層,李軒正面色冷漠的看著牢門之外。此時他一眼望去,可以望見一層濃郁的黑白死霧,環繞在他的牢門之外。

  李軒的神念,則感覺到那死霧,無數的眼睛在注視著他,讓人頭皮發麻。

  而在三面牆壁,則是凸顯出了無數的密密麻麻的人臉,它們都在用灰白色的眸子在看著他。

  這些穢靈,卻似又在忌憚什麼,沒有湧入進來。只將一絲絲觸手般的灰死氣霧延伸進來,然後在李軒勃發的浩氣掃蕩下,潰散消失。

  李軒卻毫無畏意,他身有天位道果傍身,外則有敵人意想不到的奧援,身上的兩件仙器,也是專剋陰魂怨靈,只是顧忌後患,沒有動用而已。

  有這些底牌在手,他何懼之有?

  此時李軒乾脆一聲輕笑,拿著從小須彌戒裡面取出的狼毫大筆,走到了那石壁的面前,開始揮毫書寫。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隨著這正氣歌一字字躍然於那牆壁之上,那些人臉都發出了一聲聲慘烈的哀嚎,化作無數的黑氣消散開來。

  此時李軒存放於經匣的《正氣歌》卷軸,也飛騰而出,那卷軸上的字跡都散出了紫金色的光輝,與李軒的一身浩氣交相應和,照耀著整個囚室內。

  使得囚室之外的那些陰魂也發出一陣陣刺耳的慘叫聲,它們蜂擁推擠著,竟然逐步退到了李軒囚室之外一丈之地。

  李軒則將外面的眾多怨靈,都置之不理,他全神貫注,將一個個朱紅色的字跡,寫在了牆壁。

  就連遠處文廟方向傳來的巨大鐘聲,都全置之不理。

  只是全心全意的觀想李遮天的『虛無刀意』,唯獨根本不同,這刀意的核心,也替換成他的精純浩意,只是借助其虛無之刀的聚勢之能,聚集著自己的浩氣、意志與信念!將一股股純紫色的浩氣,凝聚在他的筆尖。

  在這強橫意勢的引導下,李軒的字跡,居然也如之前書寫『竹石』一般,鐵畫銀鉤、矯若驚龍。

  再當李軒寫到『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的。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的時候,李軒面前這面牆壁,赫然開始坍塌收縮,逐漸的堅硬如鋼,內中透出了無數的鋒銳浩氣,將一個個試圖接近的陰靈屠滅,轟殺!

  「怎麼回事?」此時的會昌伯孫繼宗,就在李軒那間牢房的三壁之隔,以術法觀望著三壁之外發生的一切。他卻錯愕的往文廟的方向看了過去:「『警世鐘』鐘鳴自生,又是墨寶真跡?」

  那文廟方向鐘聲震盪,持續至今,已是第四聲了。說明李軒正在書寫的《正氣歌》,對於儒門而言價值巨大。

  這從李軒那間囚室的情景,也能看出些許究竟。那些足以在縣府之地製造大規模靈災的強大陰靈,竟完全無法靠近囚室一丈之地!

  「老夫倒是忘了,在大理寺牢獄,就是昔日文忠烈公被前元囚禁之地,那位也是在此處寫就的正氣歌。此子書就的墨寶真跡,想必是文忠烈公的遺澤所致。」

  衍聖公孔修德隨後就緊凝著眼,一聲輕哂:「會昌伯大可放心,只是這種程度,可還擋不住此間千餘年積累的陰煞。他一個個區區第三門,浩氣再怎麼純正,量方面也是有限得很,換成于傑,或者文忠烈公再生於世還差不多。」

  李軒已經將正氣歌最後一句書就,此時他已聽到文廟方向,最後一聲鐘鳴餘韻。

  就在此時,外面的那些黑霧,卻再次往囚室之內湧入過來。它們不知是被什麼催使,哪怕是被囚室內濃郁如漿的紫赤光華照耀到神魂俱滅,也依舊前赴後繼,洶湧而來。

  李軒面無表情,他用手中的狼毫筆,沾了沾硃砂墨,然後走到了另一側的牆壁前。

  此時他寫出的第一句,就赫然是殺氣盈然,每一筆每一畫,都彷彿是刀槍劍戟。

  「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華夏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手提黃金刀,身佩白玉玨,饑啖蒙兀頭,渴飲胡羯血--」

  這首《將軍令-男兒行》出自於現代,據說是一位名叫仇聖的牛人寫就。

  李軒前世混跡知乎的時候看到過,十六七歲時深深敬服,後來畢業入了職場,卻又覺這首詞殺氣太重,戾意太濃。

  可此時此刻,李軒要用的就是這首詞的無匹壯烈,無匹殺氣,用以鎮殺惡靈!

  他將這詞稍稍改造,除去了那些現代才有的詞彙,書於石壁之上,效果也是立竿見影,僅僅幾句,就使得囚牢之外,那些怨靈化成的灰死氣霧完全僵滯,然後一片片的冰消瓦解。

  李軒的精純浩氣,此時正化作刀槍劍戟,斬入其中,橫掃一切,概莫能匹!

  「立班超志,守蘇武節,歌武穆詞,做易水別。落葉蕭蕭,壯士血熱,寒風如刀,悲歌聲切--」

  在文字的引導之下,李軒的一身浩氣,已經凝聚出純紫形狀。含蘊著無量的殺伐之意,衝透牢獄,直貫霄漢。

  此時專注於書寫的李軒,卻未察覺到。此時整個大理寺牢獄外的地面,在這刻赫然出現了無數的裂痕,如蜘蛛網般的往外蔓延著。

  大理寺內的所有建築表面,也都紛紛開裂,使得此地辦公的眾多大理寺官吏,都紛紛神色錯愕的走出了石室。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會昌伯孫繼宗隱遁藏身的那間囚室,就在不斷粉碎坍塌。

  他環目四望,錯愕的看向周圍,眼神深深不解:「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可是大理寺的牢獄,這裡的天字號房為防犯人逃獄,用的全是頂級的石材。可這個時候,這些牆壁忽然就垮塌了下去。

  衍聖公孔修德卻蒼白著臉,一時之間竟無法回答。

  那位御劍少年則是眉心緊蹙,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凝重之意:「那是因地氣被吸走了。」

  孫繼宗一瞬間就明白過來,這是周圍的地氣,都往李軒那邊凝聚而去,用於承載李軒書就的詩詞名篇。

  --那面石牆,原本是不足以承載李軒那篇詩詞的。

  可當李軒揮毫落筆,卻遙感天心人意,勾引起了天地之靈,匯聚於他的筆下,使得周圍的地氣都聚結在那石牆之上,強化著石牆結構的同時,也使的周圍一切磚牆泥石,都開始了沙化。

  就在這刻,孫繼宗又聽到那文廟方向,傳出了一聲巨大的震鳴。

  這聲鐘鳴,卻有與先前不同,孫繼宗已隱隱聽出了其中暗含的金銳之聲,殺伐之音。

  「又是一篇墨寶真跡?」孫繼宗不由再次現出了驚奇不解之色:「這般的文字,儒道先賢竟也能認可?」

  「如何就不能認?這首詞的詩意,與公羊學派的『大復仇』學說一脈相乘,也符合聖人的『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衍聖公孔修德清冷著臉,他強忍著心悸:「這首詞氣勢磅礡,殺意濃郁,是儒道千載難見的殺伐之器,未來說不定能比肩《正氣歌》。」

  孔修德心想人都說『天下之才有一石,李謙之獨佔八斗』,這句話只怕還真沒有一點誇張之處。

  他已經隱隱有些後悔,為了那天位之鑰,與李軒為敵。

  就以李軒這次留下的這兩篇墨寶真跡,就可名垂千古!

  今日李軒如蒙冤而死,那麼作為這位的對頭,他孔修德自然是個陰險小人,日後勢必要被人指摘非議,甚至是身敗名裂!

  而此時在他們的身後,被孫繼宗強行鎖著的孫初芸,本就明亮的眸中則已熠熠生輝。

  此刻的李軒,則已再次沾墨,繼續書寫著那殺氣橫溢的文字。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鏘!

  那鐘鳴之聲,再一次震盪全城。大理寺牢獄內的眾多陰魂,則已在灰色死霧中紛紛現形,它們哀嚎哭泣著,被一片片橫掃為齏粉。

  同一時間,在城隍地府。

  一隻背生雙翼,頭有獨角,長著三對耳朵,彷彿獅子一樣的靈獸,正眼神振奮的看著上方。

  「老爺,你看到了沒有?才出京十幾日,他的浩氣似乎更純淨了,他遲早能幫你化解七毒!」

  「確是文氣斐然!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這一句真讓人熱血沸騰。」

  那位被無數鎖鏈貫穿身體,渾身七種毒火燃燒的偉岸身影,笑著撫了撫靈獸的頭:「我也很期待著這一天。」

  「我卻更喜歡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這一句,您為國捐軀之後,瞧這神州大地變成什麼樣了?」

  靈獸的眼中,此時現出惑然之意,「這次老爺您不出手幫忙?大理寺牢獄的陰魂實在太多,他未必能夠撐得到最後。」

  可那偉岸身影卻微搖著頭,眼中含著深意:「用不著,那裡面有一位我被關押時結識的朋友,已經等待了他千餘載時光。如今風雲際會,正可化龍!

  ※※ ※※

  在紫禁城,東宮含元閣。

  「所謂的大復仇說,源自於《論語憲問》: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左春坊大學士,內閣輔臣商弘正背負著手,看著大理寺的的方向,看著那從大理寺牢獄中衝起,含著無盡殺意的浩然紫氣。

  此時滿京城內,浩氣達到『紫氣東來』境地的,就只有寥寥幾人。商弘用自己的腳跟去猜,都知道那一定是靖安伯李軒無疑。

  「聖人以為對於怨仇,是必須復仇的,而對於恩惠德行則需要回饋同樣的恩惠德行。《公羊傳》以此為基,整理了春秋時期很多復仇的例子。

  而漢唐時的儒生,如果認為法律、制度不能達到正義,那就直接拔劍而起,如徐庶,如趙娥親,如武聖人。只是後來公羊學不利於皇朝統治,所以被朝廷禁止--」

  此時商弘的眼裡面,閃現著一抹強烈的好奇之意:「所以這位靖安伯書寫的文字,雖然殺意濃重,戾氣充塞,卻還是符合聖人真意的。這篇真跡墨寶,對於我等儒門而言,也有莫大的意義,可以引為護道之力,斬妖除邪,也可以之提煉浩氣,增強殺伐神通。

  我就是不知,靖安伯現成的這篇文章詩詞,到底是什麼樣的內容,又到底是什麼樣的境遇將它寫就?」

  在商弘的身邊,太子虞見深則是面色複雜。

  李軒此時是什麼樣的處境,可能這座皇宮內除了太后之外,這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的眼裡,透著強烈的遺憾之色:「靖安伯之才,可謂是蓋古絕今,孤視之為無雙國士。不久前孤曾試圖招攬,卻為其所拒。」

  虞見深的心內,此時頗有種『卿本佳人,奈何從賊』的感慨。

  「何需遺憾?誠意伯家素來都只遵從天子,從不參與朝爭,靖安伯的立場,想必也是與其祖一脈相乘。只需太子他日登基,誠意伯與靖安伯,自然都是您的爪牙臂膀。」

  商弘其實已隱隱猜到大理寺那邊發生的事情,他想太后與國舅孫繼宗真是蠢透了,生生的將那位靖安伯推到了他們對立面,生生的折了一位未來可支撐大晉數十年氣運的棟樑之材。

  可事已至此,已無法挽回。

  商弘雖然惋惜,卻也只能往前看。這位理學護法橫死大理寺獄中,對於太子來說,還是有著極大好處的,

  李軒如今在理學士子中的號召力極大,對於太子,太后與正統帝,甚至是他商弘,都有著莫大的壓力。

  此人一死,這朝廷中已經傾斜的天平,定可恢復平衡。

  商弘現在只擔心,天子會出手干涉。大理寺如此異景,天子一定會警覺。

  不過太后耗費如此大的代價設局,想必已考慮過方方面面,應該不用太擔心。

  「可如這臂膀折了,也不用太可惜,這世界豪傑無數,哪裡找不到可用之人?不過這次大理寺之變後,朝中必定會有狂濤惡浪,太子你還是得小心應對--」

  這個時候,商弘忽然心聲感應,看向了東面方向。他只聽「轟」的一聲震響,那以玄青石鑄就的城牆,竟然整片的碎裂開來,掀起了大片的蘑菇雲團。

  一道赤光隨後衝入,又猛地撞入了東宮宮牆,

  「是什麼東西?」

  「哪裡來的妖孽?敢擅闖宮禁?」

  「這裡可是東宮!容不得妖孽放肆?」

  東宮各處的侍衛,都紛紛大怒,四面都想起刀兵出鞘的聲響。

  可這個時候,商弘與太子虞見濟的臉,卻都是一陣僵硬。

  --玉麒麟。

  他們看得很清楚,那是玉麒麟,那是代表著儒家聖人,絕跡於世數千載的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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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6章 太子失德

  這個時候,東宮之內卻是一片嘈雜之聲。

  「已經撞進院牆裡面了,好快的速度--」

  「快把它攔住!都是廢物嗎?」

  「不好,那孽畜去了含元閣方向!」

  「快保護太子!」

  「不對!這不對!你們看清楚,那是玉麒麟!是聖獸麒麟。」

  這個時候的太子虞見深,卻是親眼看著那團赤色光華闖入進來,將他的這座書樓,將裡面的一應文房四寶,書架藏書等等,還有含元閣內,那寫著『仁者無敵』的牌匾,都絞成了粉碎。

  太子虞見深手按著劍,可手臂卻在顫抖。他憤怒填膺,他郁恨滿胸,他想要拔劍,卻始終拿不出拔劍的勇氣,只能緊緊的咬著牙,唇角處溢出了一絲血痕。

  這隻玉麒麟,他與之何仇何怨?為何這畜生,要置他虞見深於死地?

  「不可!」

  左春坊大學士商弘此時已伸手過來,就彷彿是鐵鉗一樣緊緊的抓住了太子的手臂:「此為儒門聖獸,繫天下人望,絕不可擅動刀兵,除非殿下你要自絕於儒門!」

  可他的臉上也是沒有任何血色,彷彿死人一般:「陛下在等待你的錯處,萬萬不可給人以可乘之機。」

  此時那道赤光卻已穿梭而去,往東宮的深處繼續狂飆飛馳。

  轟!

  那是東宮寢殿,整個被玉麒麟轟碎的聲響。四面八方的那些侍衛,則已驚慌失措。

  「先生!」

  虞見深的手終於從劍柄上收了回來,可他的軀體卻還是顫抖著的,嘴唇發白:「可玉麒麟撞擊東宮,天下之人一定會以為是孤失德!陛下也一定會就此發難。」

  這一刻,虞見深心裡的情緒是複雜之至。

  可笑他之前還在惋惜李軒不識抬舉,而如今他虞見深,卻已快掉入萬劫不復之境!

  商弘則是沉著臉說道:「太子放心,都察院的御使,六科給事中,都還是向著太子的。我稍後就出宮,為太子安撫群臣。

  稍後太子也許上一個自罪的奏章,申明己罪,檢討己罪。最好是在午門之外再結一廬,讓群臣看到太子你的溫良謙恭,看到你的深刻反省。」

  說到此處,他又稍稍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如果形勢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殿下失去太子位,總要比永無翻身之日強些。說句不當的話,天子既然有了易儲之心,是遲早會如願的。如今只有德行與名望,可以讓殿下以待將來。」

  虞見深的心緒稍安,臉色沉冷的微一頷首。

  可遠處傳過來的聲音,卻讓他再一次變了臉色,往北面的方向遙望過去。

  「不好!那畜牲去了仁壽宮。」

  「怎麼就沒攔住它?」

  「那可是聖獸麒麟,誰敢對他動刀兵?」

  「問題是攔不住!速度太快了,那應該是時序之法。」

  此時在北面的仁壽宮,孫太后卻是面色青紫的,看著那道赤紅光華撞入了進來,沿途所向披靡,將所有的房屋,所有的建築都全數轟撞成殘渣碎片。

  她磨著牙,一雙手死死的握著拳頭。無數的風刀在孫太后的身周顯現,眼眸之內,卻是浮現著深沉殺機。

  「不可啊,太后!」

  那是一位女官,死死的抱住了孫太后的腿:「如果這麒麟在我們仁壽宮有什麼損傷,那事後就說不清了!娘娘您絕不能動手!」

  回歸仁壽宮的長寧郡主,也是面如鍋底,用無比乾澀的聲音道:「娘娘息怒,請為上皇陛下,為太子,且息雷霆之怒!」

  「畜牲!」

  孫太后終究還是放棄了出手之意,她猛地一揮袖,恢弘罡力不但將周圍的房屋震成齏粉,也在地面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什麼儒門聖獸?不過是一頭孽畜而已!它憑什麼來指斥本宮失德,這是想要逼死本宮的兒孫?過了今日,本宮一定宰了這頭孽畜!」

  於此同時,在紫金宮中極殿內,景泰帝正在穿戴著一套紫金二色的明光戰甲。

  「大理寺那邊必有異常!他們的目標是靖安伯。你現在親自過去,持朕的旨意,將靖安伯轉移至你們繡衣衛的牢獄。務必要從速,從快!」

  景泰帝眼神晦澀,驚怒交加:「朕真未想到,這些混賬,竟然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簡直是視朝廷綱紀如無物!」

  左道行當即躬身,他的眼中也浮現憂意:「臣這就趕過去!只是太后設下此局,必有後手應對。陛下您顧全大局,他們可未必。」

  「後手又如何?他們又打算不顧大局到什麼地步?是打算造反嗎?」

  景泰帝的臉上浮現著一層青氣:「他們既然不肯守規矩,那麼朕憑什麼與他們守規矩!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靖安伯有恙。」

  他大踏步的往外走,同時交代左道行:「于少保不在京城,朕則需出鎮山海關。如果京城有警,或者你等也遭遇了什麼意外,可以去求助於陳詢,那個老頭,他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做。他如果再和稀泥,朕也不吝將這桌給掀了!

  還有,紅裳已經在入京途中,最多半日就可抵京。有她在,當不至於讓京城的局面,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景泰帝的語中,卻含著難以宣洩的燥怒之意。

  景泰帝想那蒙兀韃靼部三萬鐵騎在這個時候寇掠遼東,韃靼部蒙兀大汗脫脫不花親自現身於山海關外,這絕非是巧合。

  他的那位嫡母,真真可恨可惱!

  還有那個脫脫不花,他難道就不知道,一旦大明勢衰,第一個要遭殃的就是他這個蒙兀大汗?

  那個蠢貨就心甘情願,繼續當那位瓦刺大汗,蒙兀太師也先的傀儡?

  可就在這個時候,景泰帝的神色微動,聽到了來自於宮城東面的轟鳴聲響。

  景泰帝不由皺眉,他想這些天究竟是怎麼了?這紫禁城內怎麼接二連三的出事?

  他遙空望去,隨後就是一愣,眼中現出了一抹異澤。他竟然在門口處頓住了腳步,將山海關那邊的軍情暫時持之不理。

  而就在須臾之後,外面有幾位內侍面含喜色的走入了進來。為首的那人,正是都知監的首領太監王傳化。

  「不好了,陛下!禍事了。」

  他口裡說著『禍事』,可臉上卻含著不加掩飾的喜色:「方才有異獸撞碎宮牆,闖入東宮之內,將含元閣與太子寢宮之內撞碎!奴婢剛才遠遠望了那異獸一眼,疑似聖獸玉麒麟顯聖!」

  「這還真是一樁噩耗。」

  景泰帝已望見那道赤色光輝,撞入到了仁壽宮內。他的唇角微揚,只覺這一天下來積累的鬱火,都在這刻宣洩一空,彷彿大暑天內吃了一碗冰鎮酸梅湯,異常的舒坦。

  「值此多事之秋,又有太子失德,太后失仁,以至於聖獸現身示警,這叫朕如何是好?」

  「傳朕之令,玉麒麟乃儒門聖獸,象徵天道,京城內外一應人等,誰都不可傷它分毫,否則以惡逆不道論罪!」

  景泰帝原本還有些擔心,那聖麒麟會往中極殿撞過來。可當他望見那道赤光一個轉折,又往紫禁城外奔馳而去的時候,卻徹底放下了心。

  此時他又轉過頭,看向了身側的左道行:「道行,你知道該怎麼做?」

  左道行的神色一凜:「臣必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這個時候,外面又有內侍匆匆行來,那也是都知監的一位內侍。他疾步行來,拜倒在玉階之前。

  「陛下,刑部都官員外郎求見!」

  這位內侍將身軀伏於地面稟告:「說是奉刑部尚書俞士悅之命前來稟告,今日聖獸玉麒麟現身於都察院外,卻踏門破戶,撞碎了都察院的『剛正不阿』匾與『明鏡高懸』匾。這位員外郎當時隨同俞士悅至都察院辦案,親眼所見。」

  景泰帝聞言一愣,然後就啞然失笑:「看來這失德之人,不止是東宮。」

  他明知一個合格的帝王,是不該有這幸災樂禍之意的,卻還是無法壓抑。

  為易儲一事,他對都察院那些所謂的清流,已經厭煩之至。好不容易塞進一個左副都御史林有貞,卻又給他惹出了經卷房失火這樁麻煩事。

  「通知制誥房,即刻擬一份旨意去都察院,問問他們,今日聖麒麟踏門破戶,是因何故?讓他們給朕一個交代。」

  交代完這句,景泰帝就沒再遲疑,直接飛空而起,踏至殿外等候的『赤雷神輦』中。

  而這位天子不知的是,此時在北京城的西南角,吏部都給事中韋真的宅院之前,彭富來與張岳正被宅邸的主人,親自送出了門。

  彭富來走下臺階之後,又朝上方的韋真深深一禮:「那麼此事,就拜託韋世叔了!」

  「彭賢侄放心!東宮既然出了這樣的惡事,那位還有何面目繼承大晉社稷!」

  吏部都給事中韋真三旬年紀,面貌英俊,儒雅風流。他背負著手,眼含冷意的望著東宮方向:「至多今日夜晚,必將彈章如雲!

  也請賢侄代我轉告靖安伯,都御史也好,副都御史也罷,他們誰都別想再安於其位!」

  彭富來的面上,也閃過一絲喜意,躬身一拜:「如果韋世叔需要我二人奔走,或者需銀錢活動,韋世叔儘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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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7章 饕餮精血

  大理寺內,紫意衝霄,殺氣如潮。

  一股紫色的浩氣衝凌空際,赫然化作一把長刀形狀,直指雲霄天穹!

  那氣勢煌煌赫赫,遮天蔽日,就彷彿是要將天地割裂,以沛不可擋之勢沖刷橫掃著一切陰祟邪物。

  此時從李軒囚牢中散出的刀氣,就如同一把把鋒銳絕世,犀利無匹的寶刀,所向披靡,無物不斬。讓那些惡靈哪怕進入十丈之內都很困難,它們稍一靠近,軀體就被撕碎,被割裂!

  在大理寺的底層,那位曹姓老者,不禁眼神驚悸的仰頭看著。他身上雖被眾多的鎖鏈捆著,又釘著高達八十顆鎮元釘,卻依舊能洞穿一重重的石層,窺見上方的景象。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這首將軍令,好厚重的殺伐之氣!」

  他口裡嘖嘖讚嘆,眼神不可思議:「浩氣純紫,大晉儒門中,除了于傑之外,竟然還有著這般的神人。」

  「他們要害的人,是儒生?」

  在老人的身側,李鴻靜的面目陰沉森冷:「那還是死了的好!那些儒生,那些當官的,都該死!都該千刀萬剮!」

  「上面的那一位,卻與那些豎儒不同,其人浩氣精純,當是少保于傑、文忠烈公一類的人物,與害你的那些人不是一路。」

  曹姓老者回頭看了眼也就是面含狠戾之意的李鴻靜,然後一聲輕嘆。

  他知道這個年輕小子的遭遇,作為替死之人被送到這裡,對朝廷豈能無怨?無恨?

  「當今天子是英明有為之君,朝廷中也有眾多忠臣良將,就比如上面的那位。安心等著吧,如今秋決已過,你至少還可以活一年,一年之內定有轉機--」

  曹姓老者說到這裡,就忽的神色微動,將李鴻靜扯開到一旁。

  就在下一瞬,他們身後的牆壁,整個塌陷了下來。他們上方的石層,也被洞徹出無數的細小孔洞。尖銳的浩氣衝凌而下,將地面轟擊到千瘡百孔。

  曹姓老者不禁再次嘆息:「這第二闕詞,雖然文采略遜,可殺伐之氣,卻更勝於前!」

  此時在牢獄的第一層,會昌伯孫繼宗的臉已經成了醬紫色。他緊咬著牙幫,唇角處有一抹血痕溢下。

  這不但是因他們至今都沒有絲毫進展,也是源於東宮與仁壽宮那邊的消息。

  這對於孫繼宗不啻於滅頂之災,讓他眼前發黑,至今都無法恢復過來。

  會昌伯府的一切,都是源於孫太后、太子與上皇正統帝。

  可一旦太子倒下,沒有了繼位的希望,太后又有了失仁的罪名,失去群臣的擁戴。

  會昌伯府未來的處境,可想而知。

  「這個雜種!這個孽畜!」

  孫繼宗頭腦暈沉,竟短暫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只能反反覆覆的念著這一句。

  衍聖公孔修德也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這對他來說同樣是一次重擊。

  「國舅,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將此子除去,只依靠大理寺的這些陰魂,估計是近不了那豎子的身。此子的這兩闕詞,內藏的殺伐之氣簡直是冠絕寰宇,配合他一身浩氣,別說是邪祟,心懷惡意的生人都難近他的身。」

  此時的孔修德,僅是看一眼李軒的囚室,就感覺到眼仁刺痛,元神之中彷彿被一把鋒銳無匹的寶刀頂著,似乎隨時隨刻就會被刺穿。

  他尚且如此,就更何況是那些惡靈?

  那些污穢的東西,數量方面雖是無比龐大,可如果其中真有什麼成氣候的,也不會困居在大理寺牢獄。

  它們的境界但凡高過第三門,六道司也會主動將之捕拿,轉入到鎮妖塔內關押。

  不過孔修德也知孫繼宗,他多半是拿不出什麼辦法的,所以把目光更多投向御劍少年:「有言道夜長夢多,以太子太后的處境,最好是不要再拖下去了。」

  他們現在之所以能在大理寺的牢獄對李軒下手,是許多人明裡暗裡的配合所致。

  可如今太子太后都失勢在即,這些人的立場未必還能穩固如前。

  御劍少年同樣是心神不寧的狀態,他懷疑那頭大鬧都察院與紫禁城的玉麒麟,就是他的師妹。

  可少年又茫然不解,師妹的秘法化身是魔麒麟,這玉麒麟又是怎麼回事?

  不過在聞言之後,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拿出了五個瓷瓶,丟給了會昌伯孫繼宗:「此為饕餮精血,出自一頭大天位級的純血凶獸,國舅你將它們潑灑過去,就可以讓那些惡靈的凶性大增。」

  會昌伯孫繼宗這才醒過神,急忙拿著這五個瓷瓶大步走了出去。

  此時衍聖公孔修德卻又遙望著牢獄之外,眉頭緊皺。

  御劍少年見狀略覺奇怪:「你在看什麼?」

  「文山印,我感覺到文山印的氣息。應該不會有錯--」

  孔修德的瞳孔中,現著驚疑之意:「文山印,可能在那玉麒麟的身上。」

  御劍少年的眸色微變,然後毫不猶豫的就破壁而出,離開了這大理寺牢獄。

  --由於地氣被抽走,這牢獄的牆壁,就等同於虛設。

  衍聖公孔修德則緊隨其後,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只因這個時候,孔修德感應到那股衝盈於空的清聖浩氣,正在往自己的衍聖公府快速的移動。

  孔修德不禁眼前發黑,胸中鬱怒,他想那頭畜牲,該不會是想要去撞他的衍聖公府?

  --這個孽障,它好大的狗膽!

  等到會昌伯孫繼宗拿著五個空了的瓷瓶,走回到這間囚室的時候,卻是一陣錯愕。

  他發現衍聖公孔修德與那御劍少年,都已不見了蹤影。

  這兩人去向不明也就罷了,關鍵是他的女兒孫初芸,他的芸兒去了哪裡?

  ※※ ※※

  當李軒將第二闕《將軍令*男兒行》的最後一句提於壁上的時候,只覺渾身上下都是一層虛汗。

  第二闕《男兒行》的文采稍遜,引發的天地異變,遠遠遜色於前一闕。不過這首詞的精華--『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兩句,還是抽走了李軒的大量元力,讓他的一身浩氣都賊去樓空,接近於油枯燈盡。

  幸在這個時候,他在牆壁上書就的這三闕詩詞,就如天然的城牆護盾,保護著他不受那些凶靈邪祟侵害。

  牆壁上那些字跡,此時都噴薄著彷彿刀槍劍戟般的金光紫氣,環繞在李軒的囚室之外,斬滅著一切邪靈。

  李軒完成了這首詞,就準備回到床上坐下,盡快入定恢復一些元氣。

  只因到此刻為止,李軒已經連續服用了三種回氣的丹藥,甚至使用了一整瓶來自蓬萊仙島的『蓬萊神漿』。

  正因這些藥物,他才能夠撐到第二闕《男兒行》寫就的時刻。

  可這也意味著,李軒現在已經很難依靠丹藥,恢復自身的魂力與浩氣。

  不過當李軒將那狼毫筆收回到小須彌戒,轉過身時,卻見孫初芸的身影,就立在了他的身後不遠。

  李軒吃了一驚,然後無語道:「怎麼你每次出現,都是神出鬼沒的,嚇死人了。還有,孫姑娘你是怎麼過來的?」

  他自認為已經沒有要求到孫初芸的地方,稱呼又換成了孫姑娘。

  「我爹暫時想不起我的事,我就跑過來了,這柵欄也攔不住我。」

  孫初芸聽出李軒語中的疏離,她眼圈發紅,委屈的鼓了鼓臉頰,可接下來她還是走了過來,將一枚瓷瓶放在了李軒的身前:「軒哥哥你把這個吃了。」

  李軒看了一眼,就一陣蹙眉:「這是太乙元露?」

  太乙,又名太一,是帝星北極的別名。而太乙元露是道門修士以強大法陣,匯聚以北極為首的群星之力,後天煉製出來的一種天材地寶。

  此物可以讓人沒有任何後患的恢復元力,壯大神魄。由於煉製過程艱難,所以價值昂貴,每一滴都需上萬兩紋銀。

  「孫姑娘拿回去吧,這不合適。」

  李軒倒不擔心孫初芸給他下毒什麼的,是真感覺不合適。

  此時他們兩家已經到了你死我活,要分生死的地步,他不願在這時候接受對方的饋贈。

  「我是我,我爹是我爹。」

  孫初芸咬著唇:「你放心,這瓶太乙元露是源於我的師尊,與我爹沒有半點關係,也不求你原諒我們。」

  她小心翼翼,帶著幾分祈求的看著李軒:「軒哥哥你現在的浩氣,還剩下多少?我爹卻與金闕天宮勾結,他們不知還有什麼樣的後手。你沒有浩氣在身,該怎麼應付他們?」

  李軒凝目看著孫初芸,那眼神淒切,泫然欲滴的模樣,不禁心弦微顫,有了些動搖之意。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軒驀地神色一動,看向了柵欄之外。

  只見那些被逼到了十丈之外的那些惡靈,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一股無比酷烈的凶橫之氣,湧現於這些惡靈之中,促使著這些惡靈,再次頂著那三首詩詞的浩氣碾壓,往他的囚室衝擊。

  這個時候,他也感覺到自己的左臂,那臂甲『饕餮』將一股無與倫比的渴望之意,傳達到他心靈之內。

  李軒的劍眉微揚,現出了一抹凜然之意,他稍稍遲疑,就冷然道:「別站在這裡,躲到我身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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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8章 奶媽上線

  孫初芸也訝異的看了一眼外面那些逐漸滲入進來的灰黑死霧,它們就像是一隻隻觸手,又像是一條條的蛇,從柵欄外滲入了進來。

  孫初芸暗暗心驚,發現這些灰黑死霧,在此地三件墨寶真跡,還有那《正氣歌》原本的壓制下,竟是堅挺無比,凝而不散。

  無盡的凶戾之意,蘊藏於其中!

  不過孫初芸沒太在意自己的安危,反倒更擔心李軒:「你先把這瓶太乙元露喝了!」

  李軒聞言颯然一笑,不再猶豫地拿起了那瓷瓶,將裡面的靈液,一飲而盡。

  孫初芸微微一喜,然後就很乖巧的躲到了李軒的身後。

  她是八重樓境界的修士,走的是術武雙修之法。對囚室之外那些死霧,並無太多畏意。那裡面的任何一隻,都不是孫初芸的一合之敵,之前的她,甚至可以自如的出入其中。

  問題是此刻,那凶靈的數量不但成千上萬,此時更不知因何故,不但凶性大增,神通煞力也被大幅度的強化。

  此時即便是她,也不敢輕易與之接觸。

  反倒是李軒,修為雖弱她一境,可他一身浩氣精純無比,對於這些凶靈的殺傷力無與倫比,此時的戰力遠勝於她。

  尤其那三面石壁的題詞,更益增其勢。使李軒此刻的浩氣神威,不遜色於一位十二重樓境界的大儒。

  可李軒接下來,卻看著自己的右手。只見那臂甲『饕餮』的器靈,再次顯化於空,凝聚出一隻金色的凶獸形狀--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

  那股傳達過來的渴望之意,也越來越強烈。

  李軒目光冰冷的注目,並以自身的浩意,死死的鎮壓著饕餮的凶念。

  他猜那些凶靈中是發生了什麼變化,導致『饕餮』的器靈出現異常。

  可在確定安全之前,李軒絕不會放任這『饕餮』滿足它的食慾。

  換在平時也罷了,可今日他胸前出現的綠斑,卻讓李軒多少有些顧忌。他現在也沒到需要借助兩件仙器,來抗衡這些惡靈的地步。

  只是下一瞬,李軒就劍眉一挑,眼眸中眼現出了些許的訝色。

  那是臣服--

  李軒從『饕餮』器靈中,感知到了臣服的意念。

  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這件仙寶的器靈,從來都是桀驁不馴的。

  可此時這『饕餮』器靈,卻為那些黑灰死霧裡的東西狂暴無比,飢渴之至,甚至願意以永世臣服為代價,去吞噬那些死霧,那些凶靈。

  他甚至已感應到了,這件仙器的核心法禁。這是以往,臂甲『饕餮』一直都在遮掩著的,可在這一刻,『饕餮』器靈卻再不加掩飾的暴露在他眼前。

  李軒也有了清晰的認知,之前的他,僅僅只是這兩件仙器的寄宿體。只有在它們的核心法禁中,留下自己的神念印記,才算是真正成為它們的主人。

  「永世臣服嗎?」

  李軒的眼裡閃過一絲異澤,心想這些死霧,這些凶靈裡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讓『饕餮』器靈如此在意,如此渴望?

  李軒開始做著權衡,在思考利弊。

  「軒哥哥--」

  孫初芸不由有些擔心的看著前方,那些黑色死霧距離他們已經只有不到一臂之遙,可李軒依舊沒有出手之意。

  她沒有催促,可雙手已在袖中扣住了兩枚赤金色的神符,準備好應對最糟糕的情況。

  在牢獄的底層,那位曹姓老者也是現出了凝重之意:「麻煩了,還以為這位後生,他能夠逃脫此劫。」

  他的鼻間嗅了嗅,眼神無比凝重:「這是饕餮精血,很可能是出自大天位級的純血饕餮!此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那些人居然連這東西都用上了。」

  與李軒三室之隔的會昌伯孫繼宗,則是臉色發青的,看著遠處的李軒,還有站立在李軒身後的孫初芸。

  他的心裡像是吃了蒼蠅一般的噁心,同時又為自家女兒的性命憂心忡忡,擔憂的不行。

  可在這個時候,實力已達十二重樓境巔峰層次的他,都不敢輕易靠近那些吸收了饕餮精血的陰魂。

  就在孫繼宗揪心不已的時候,一位黑衣黑髮的年輕身影,驀然在他的身後顯現。

  「情況如何了?」

  那身影介於虛實之間,飄渺不定,卻有著莫大的威勢。

  原本周圍還有些凶靈在往這邊遊蕩滲透過來,可當這個身影出現,那些凶靈無不退避三舍。

  「魔師?」

  孫繼宗見狀無比驚訝,然後就只覺佩服之至。這位在阻攔敖疏影,與之交手的同時,還能抽出一線神念,投影於此--這份修為簡直可說是通天徹地。

  「不用如此驚訝,敖疏影的修為神通,與我在伯仲之間。只是不願波及京城百姓,所以法力收斂,沒有全力出手。說來我這次,也算是欺君子以方。」

  黑髮青年凝目看向李軒的囚室,然後「謔」的一聲,唇角微揚:「金闕天宮的人倒是很捨得嘛!就連大天位級饕餮的精血都拿了出來。」

  孫繼宗也點頭贊同:「他們這次的確是下了血本!請魔師稍候,李軒此子已敗亡在即。」

  他現在只發愁,該如何讓自己的女兒脫身?

  那些凶靈吸收了饕餮精血,在分食了李軒的血肉精魂,搞不好會出現幾名準天位級的存在,會更加的凶頑可怕。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三層石壁之外,李軒在思量片刻之後,終於做出了決斷。

  「去吧,這次就如了你的意!」

  雖然這有些冒險,可為一件真正屬於自己的仙寶,還是值得的。

  那『饕餮』器靈當即一聲狂吼,聲震長空。在李軒解除神念鎮壓之後,它的軀體驀然膨脹了十倍,虛浮於空,以睥睨之勢俯視著前方的眾多怨靈。

  這一刻,那些黑灰死霧竟然都短暫僵滯在原地,一時動彈不能。

  「這是?」孫初芸吃了一驚,不解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她竟感覺到,這些凶性十足的惡靈,竟都生出了懼意,它們竟然在畏懼著李軒!

  然後下一瞬,她就看見那些黑灰死霧,就如潮水一樣往李軒的左臂湧入了過去。死霧中的陰魂無窮無盡,可李軒的左臂,卻像是一個無底深淵,鯨吞虎噬,將這些陰魂都吞納其中。

  於此同時,李軒的左臂之上,更是凝聚出了一絲絲赤金色精血--那是由臂甲重新提煉出的饕餮精血,它們一部分纏繞於李軒的臂甲之上,一部分則是化作絲絲縷縷升入到高空,融入到那『饕餮』器靈顯化的形影中。使它的氣息更加的強大,身軀更加的凝實,凶意磅礡,戾氣無匹。

  它似不滿這吞吸速度,竟然一頭撞入到那黑灰死霧中,整個軀體上下張開了無數的血盆大口,展露出彷彿無底黑洞般的氣勢,吞嚥吸扯著所有惡靈,不願意放過其中哪怕一隻。如風捲殘雲,橫掃著一切!

  後方的李軒,則是眼現出了些許喜色。他已經成功在饕餮臂甲中,留下了自己的神念印記。

  從此刻起,他才真正把這件仙寶視做自己的東西!

  三面牆壁之外的會昌伯孫繼宗,卻是面色慘白一片,滿眼都是不解之意:「魔師,這到底怎麼回事?」

  大理寺牢獄的兩萬餘怨靈,五瓶饕餮精血,都奈何不得這個豎子嗎?

  想到此人理學護法的身份,想到李軒身後的眾多天位高人,他心裡一陣陣驚悸難安。

  「是仙器!」黑衣少年背負著手,此時神色晦澀而又貪婪的看著李軒的左手:「應該是在孝陵碎掉的那兩件仙寶之一『饕餮』,它們居然沒有就此消亡,真是奇跡!」

  隨後這位黑衣少年又一聲冷笑:「等著吧!今日之事還有完。他這是以吞噬數萬惡靈,饕餮精血,來換取饕餮器靈的臣服認可。可如此一來,也會將武曲破軍的狀態,激發到了極致。噬主之日,就在此刻!此子撐過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就在這一瞬,孫繼宗望見李軒的渾身上下,赫然爆出了無數的血口,絲絲血液,噴灑而出。

  囚室之內的孫初芸也面色大變,她慌忙將自己手裡的傷藥取出來,試圖幫李軒止血恢復。

  盤膝坐著的李軒則微微嘆息,他就有預感,徹底降服『饕餮』的代價,一定不小。事實也果然如他所料--

  此時他的眼前,正有兩顆星辰顯現。星辰之下,這是兩位氣勢凶橫絕倫的武將,其中一位三旬左右,手持著方天畫戟,渾身上下赫然無數刀口,就彷彿是被凌遲過的軀體拼湊在一起;另一位則是五十多歲的年紀,脖頸中一刀紅痕,雙手持著紫金重鑭。

  而此時那重鑭,那畫戟,正一點點的往他的脖頸靠近。

  李軒心有預感,當這重鑭畫戟落下之刻,就是他的人頭斷落之刻。

  此時李軒額外感激孫初芸,如果不是那瓶太乙元露,他現在根本就拿不出抵抗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那重鑭與畫戟還是以沛不可擋之勢,一點點的壓迫下來。使得他的脖頸後,出現一道血痕,頸骨則哢擦擦的作響,就彷彿遭遇重鑭錘擊。

  李軒暗暗苦笑,腦裡面同時急速轉動,在想自己該如何應對這凶星反噬?

  天位道果嗎?只怕未必就扛得住--

  就在他脖頸上的血痕越來越深,頸椎骨也開始出現裂痕的時候,李軒望見那些黑色死霧當中一點綠光閃現。

  那是一把飛劍,由遠處穿梭而出,衝凌至李軒的頭頂上方。

  這劍明顯非是實物,卻將那已經斬擊至李軒頭頂的重鑭與畫戟強行扭曲,然後粉碎!

  李軒則感覺到胸部的驚悸與麻痺之感更加濃郁,那就彷彿是以前紅裳以魂體全力出手時,給他的感覺。

  他仰頭上望,只見那飛劍上方立著一個年紀十二、三歲的少女身影,她的面貌清艷絕俗,秀麗高雅,眉心中一點綠痕,彷彿綠色的寶石,又含著無與倫比的華貴與道威。

  這位居高臨下,俯視著李軒:「你總算來了,我已候你多時!」

  這一刻,那伏友德與蘭御的凶魂轟然破滅,整個大理寺牢獄,也在頃刻間萬靈俱靜。

  李軒此時已心有所感,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軀體,發現自己的周身,正被一層綠色的螢光籠罩。

  而此時他身上因凶星反噬而造成的傷口,都在一股奇異的力量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可接下來,李軒的眼前一黑,竟在這刻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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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9章 黃雀在後

  孫繼宗茫然不解的,從他藏身的囚室中走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周圍,眼神深深驚悸。

  先前這裡依舊還有上萬的怨靈,盤旋在李軒的囚室之外。『饕餮』器靈吞噬的速度驚人,卻還沒到一瞬間,就將這裡的一萬多條怨靈都吃乾抹淨的地步。

  可在這個時候,整個大理寺牢獄內外,卻是真正的萬靈俱靜!

  所有的怨靈,都僵滯凝固在牢獄之外。它們像是被什麼力量震懾,此時完全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那『饕餮』器靈吞噬吸收。

  「魔師?」

  孫繼宗轉過身,試圖從黑髮青年那裡尋求答案:「這情況有點不對勁,神器之靈能夠做到這地步?」

  「我也很奇怪,萬靈沉寂,酆都大帝都不過如此。」

  黑髮青年的眼中現出些許異色,然後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直接撕裂虛空,往三面石壁之外抓了過去。

  他的目標,是李軒的脖頸部位。

  雖然這具化身能夠動用的力量不多,也肯定會影響他與敖疏影之間的戰鬥,可李軒左手上那已經逐漸成型的金色臂甲,卻讓黑髮青年的眼神炙熱。

  可就在這刻,黑髮青年的心念之內忽然生出了極致的警兆。他側過身,眼瞳收縮,瞳孔之中爆出一抹驚意。

  「事已不濟了,你走吧!」

  黑髮青年的這句話是對孫繼宗說的,他看到遠處橫空而來的一把青銅色的重鉞,那是一種類似於斧的兵器,卻又比斧寬大數倍。

  看似平平無奇的斬過來,卻在他眼瞳中越放越大,橫亙於穹宇,充塞於天地,將他眼前的世界都劈分成了兩半。

  「六道天尊,朱明月!」

  黑髮青年抬起了手指,一指點向虛空。眼瞳內則抑住了驚悸,浮起了幾分惑然。

  他不解的是,這位六道司天尊,究竟是何時回的京城?

  如果這位,是在一天以前回來的,那麼他們的所有籌謀,豈非都是在這位的眼皮底下?

  可這些思緒,才在黑髮青年的腦海內閃過,他的這具軀體,就被那青銅重鉞轟至碎滅。

  於此同時,在太液池瓊華島,立於瓊華島廣寒殿中的黑髮青年,口中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這直接影響到他與敖疏影之間的搏殺,隨著黑髮青年的身影稍頓,他的左側肩膀,驀地爆出了一團血團。那是敖疏影的拳頭,將他的整個肩胛,連帶臂膀都轟成碎滅。

  可此時更致命的,卻是出現在後方一點無比靈動,無比鋒銳的青色劍光,以及另一把從空中轟落,似能斬滅天地,斬滅虛空的青銅重鉞!

  「原來如此!」

  黑髮青年的瞳孔之內,現出了幾分冷笑與釋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座在謀算那位靖安伯,你們的目標卻是我?今日勞你們四名天位合圍,本座真是榮幸。」

  此時他的上空,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赤紅火鳥,無數的赤紅色火羽垂落而下,頃刻間覆蓋了整個瓊華島。

  敖疏影的身後,則在這瞬間爆出了無數黑色的鎖鏈。

  --那是曾經將她束縛封印在鄱陽湖下的鐵鎖,可此時卻成為她操御下的殺器,密密麻麻的往黑髮青年纏繞過去。

  可那黑髮青年卻不做任何反抗,任由那鐵鎖將他纏住。然後是那青色劍光,將他的軀體攪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之後那斬落下的青銅重鉞,則將他整個轟成齏粉。

  敖疏影蹙了蹙眉,將那些黑色鎖鏈全都收了回來。

  而此時靈佑真人,也出現在那黑髮青年軀體碎散之地,他也一陣凝眉:「果然是三相法身,真是麻煩。」

  他有些遺憾的回望身後,一位穿著六道伏魔甲的中年人:「我們其實應該再等等的,凰君她只差些許,就可以鎖住他的真身。」

  「鎖不住的,我知道他真身的大致方位,就在京城西面紫荊關附近五十里,可要想進一步鎖定,卻需至少七個時辰。」

  這是一個火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距離他們三十丈外的位置,她蒙著面紗,讓人看不清她的相貌:「你們拖不到七個時辰之後。」

  「這結果已經很不錯了,此人三相法身已毀其一,二十年內,他就只有兩條性命可用。我們還是很有希望,在這二十年內將之捉拿捕殺的。」

  那六道天尊朱明月神色灑然的抬手一招,將那兩把青銅重鉞,都收回到了袖中。

  他隨後袍袖一拂,將一隻音螺法器召到了身前。

  「發佈通緝令,魔師班如意未死,將之列為黑榜第三!」

  靈佑真人的眼中現出了凝重之意,魔師班如意,二十七年前的黑榜第三人。

  此人的排位雖低,可他的棘手難纏之處,卻遠勝於之前的刀魔李遮天。在其成道前後,曾做下無數的血腥大案。

  直到二十七年前,六道司耗費巨大代價,佈局將此人圍殺。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去,可如今看來,此人其實修成了三相法身,借助這一秘法金蟬脫殼。

  ※※ ※※

  同一時間,在京城北面的東直門大街,衍聖公孔修德眸光猩紅,驚怒交加的堵在了一團急速穿行的赤光前方。

  「孽障!」

  孔修德幾乎是牙縫裡面吐出這兩字,他心中鬱怒恨極,恨不得將那頭『玉麒麟』撕成碎片!

  此時他的衍聖公府,早已被這頭玉麒麟踏成粉碎,也包括了那歷代帝王賜下的眾多匾額,還有門前整整十二座牌坊。

  其中最具價值的,就是元世祖賜下的『萬世師表』。

  --那是晉太祖唯一認可的蒙兀皇帝,認為是承中原正朔的帝君。元世祖賜下的『萬世師表』四字,也是他們孔氏一族前所未有的榮耀。

  可這都毀了,毀於這孽畜之手!

  這一刻,孔修德是真恨不得將這玉麒麟千刀萬剮!

  別人忌憚『玉麒麟』,他是不懼的。

  『玉麒麟』代表著聖人,是儒門聖獸,他孔修德卻是聖人後人,嫡裔子孫!

  不過當那玉麒麟踏著雷電飛馳而至,孔修德的眼中還是不由自主的現出了幾分懼意。

  這畜生的修為,明顯是在十二重樓巔峰層次,達到準天位的級別。它的神通『歲月如梭』,即便強如天位,也需慎重已待。

  至少他孔修德,是絕對擋不住這玉麒麟一擊之威的。

  那隻鋒銳的獨角,可是將紫禁城的宮牆,都撞碎過的。

  孔修德之所以還站立在原地沒有避開,全是因他上方浮空而立的御劍少年。

  「臨!」

  隨著御劍少年將這一字吐出,周圍數十面紫紅色符菉忽然燃燒幽火,一座臨時的囚籠瞬間生成,覆蓋著周圍三里之地,也將那道赤光覆蓋在內,使玉麒麟的速度在這刻變得極慢。

  同時數十條以符菉結在一起的鎖鏈,朝著玉麒麟的四肢糾纏過去。

  「師妹?」

  御劍少年的眼中現出了驚喜之意,他飛空而去,又將一枚紫金色符菉,貼在了玉麒麟的額前。

  「師妹你醒醒!不能被這獸性本能,蒙昧了意識。」

  隨著那符菉上的文字,閃現出紫金光華,夢清梵的意識,果然逐漸清醒,恢復了過來。

  「師兄?」

  她的眼神,也是驚喜的。

  隨後就覺羞愧,恨不得此時就在地下挖個大洞,把自己埋進去。

  夢清梵現在也不敢去翻尋自己的記憶,不知自己意識昏沉的這些天,又發生了什麼讓她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情?

  可哪怕是之前發生過的那些,都讓她無顏面對自己的師兄。

  夢清梵感覺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她怎麼就沒死了呢?死了就一了百了。

  「師妹注意了,那文山印如今就在你的體內。」

  御劍少年眼神凝然的交代:「你現在配合我與衍聖公,將文山印從你體內取出來。取出了此物,就可向師尊交差。

  放心,師尊已讓人給我送來了一件東西,最多三天之後,就可以讓你恢復自由。」

  夢清梵的瞳孔,卻在此刻現出了異常的金芒。

  不知何故,當她聽到御劍少年說出要將文山印從她體內取出這句話,就覺厭恨煩躁之至。

  明明是可親可信的師兄,在她眼中卻忽然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一段源自於久遠之前,已經被她遺忘了的記憶,開始在她的眼前閃現。

  那是一種被壓抑,被困束,被冰冷的鎖鏈環繞,甚至是刺入體內的感覺--她以前覺得很親近的,可這個時候,夢清梵卻發自內心的厭惡反感。

  夢清梵極力的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可當衍聖公孔修德小心翼翼的將手往她的額頭按過來的時候,她的眸中,卻驀地透出了赤紅雷光。

  「死!」

  下一瞬,夢清梵就驀地腳下一踏,竟在這刻強行掙脫了那些符文鎖鏈,整個軀體再次化為赤光,將衍聖公孔修德的一大半的身體,都撞成了碎粉!

  「師妹!」

  御劍少年的眼神驚怒,他本能的就閃身阻攔在玉麒麟前方。可玉麒麟的獨角,卻無情的往他撞擊過來。

  它的額前,則是現出了『文山』二字。而這一撞之威,竟隱隱跨越了天位的門檻。

  電光火石之間,御劍少年抬手就將他的飛劍阻在了他身前。

  可隨著「鏘」的一聲重響,那飛劍直接彈飛到了千丈餘高。御劍少年則是閃開了一線,避開了正面撞擊,可他的手臂,卻被那獨角一擊撞斷。

  之前他強行對李軒出手,引發金闕天書天刑而導致重傷。直至此刻他的傷勢都未痊癒,以至於在與師妹的這次交手中,徹底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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