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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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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5 00:45:01 |只看該作者
第0320章 真相

  「回校尉大人,當天我與太子殿下,是辰時末來到的含元閣。」

  東宮首領太監奚懷恩並未被當做犯人對待,他身上沒有鎖鏈,也依舊穿著首領太監的服飾,可懷恩的面孔還是蒼白如紙:「太子細心,發現費博士面前的點心已經沒了,於是便讓人又給費博士送了一份點心。這份點心是我在含元閣外接手,親自送入進去的。」

  李軒聞言若有所思的問:「那麼費元就只吃了這些點心?沒有吃其他的東西?」

  奚懷恩想了想,就又抱拳一揖:「還喝了茶水,不過是在講課結束之後。」

  「那麼太子與費博士的茶水是否換過?也是奚公公你換的?」李軒看了看門外面的積雪,他估摸這個天氣,一杯熱茶不到三刻時間就會涼透。

  「負責換水的不是奴婢,而是鞏安!」奚懷恩見李軒現出疑惑之色,就解釋道:「也就是死掉的那位內侍,他負責為含元閣的茶水點心試毒,同時也是含元閣的侍監,我親眼見到他給太子與費博士換過兩回水,」

  侍監為八品,是有品級的。

  李軒隨後看奚懷恩身後那兩名年輕的內侍:「那麼在這之前呢?」

  他剛才其實已經問過了一遍,知道這兩人是所謂的『陳人』,日常都在含元閣值守。

  所謂陳人,是內侍的一種,顧名思義,指的是稍微有一點資歷的內侍。一個侍監下面,通常都有幾個『帶班』,十幾個『陳人』,及幾十個學徒。

  其中一人當即叩頭回道:「當時費博士吃了點心之後,就把茶水也喝了,鞏侍監可能當時在忙別的,忘了給費博士添水,費博士就自己去拿銅壺續了水。所以在太子殿下來之前,費博士他除了吃點心,還喝了兩杯茶。」

  李軒環視四周,望見角落裡面的一個大銅壺。他眉梢微揚,走了過去:「就是用這個銅壺嗎?鞏內侍當時在忙什麼,會忘了添水?」

  在太子到來之後,這個鞏安明明換水換的很勤快。

  左道行與虞雲凰兩人見狀都不禁皺眉,李軒問的這些問題,似乎都與本案無關。

  伏魔校尉甄純的臉色,則逐漸變得凝肅起來。李軒至今發現的兩處細節,都是他們之前沒有注意到的。

  可見他這位來自於朱雀堂的同事是真有本事,並非是浪得虛名。

  可甄純的眼裡面還是有著些許的不服氣,在他看來,這主因還是自己未得授權,不能主持此案偵破之故,許多問題他不方便問,許多事也不方便去做。

  那兩個小內侍面色則略有些尷尬,奚懷恩則面色沉冷道:「是奴婢調教不周,怠慢了費博士。」

  李軒聞言瞭然,無非就是太子面前一套做法,在費元這個翰林面前又是另外一張面孔。

  他仔細看了這銅壺片刻,這才轉身道:「這邊差不多了,勞煩幾位帶我去停屍的地方。」

  根據左道行的說法,如今那幾具太監的屍體,包括侍監鞏安,兩位將點心送過來的太監,還有仁壽宮那位製作點心的廚子,都停在東宮後院的一間小庫房,由內緝事監,繡衣衛,還有三法司的派員共同看管。

  一行人踏雪而行,大概用了半盞茶的時間,來到了停屍的庫房。總共四具屍體,擺放在庫房內的地面。這裡不但被一群禁軍圍著,還有三位穿著七品袍服的官員值守。

  李軒首先看的就是侍監鞏安,當他在雙手上用了『元衣術』,開始翻動鞏安的屍體,首先入目的,就是鞏安身上那些血櫻形狀的屍斑。

  接下來他依舊是拿出十二分的仔細,一寸寸毛髮,一寸寸肌膚看著,同時詢問道:「這四具屍體有人動過沒有?」

  「我們的靈仵做過初步的屍檢。」左道行蹙眉答道:「靖安伯大人放心,屍檢的全程都在眾目睽睽之下,無人敢做手腳,我們的靈仵在鞏安的體內查得血櫻紅的毒素,毒素則來自於他胃中的食物。」

  長寧郡主虞雲凰的神色則有些不耐:「李校尉,這幾人的屍體,我們幾家的靈仵都已過目了。此案的關鍵,是查探這幾人的幕後主使。李校尉,你可知午門外叩闕的眾官與國子監生,已經在外面跪了三天,如今每一刻都有人暈倒?」

  李軒聽而不聞,他繼續檢查著鞏安的屍體,同時繼續問:「此人死亡的時間,為何會晚了費元費博士足足半個多時辰?」

  「當是他中毒較輕之故。」左道行此刻也有些不耐煩:「鞏安只試吃了六塊糕點,遠遠少於費元,我們的靈仵,在他血液中檢測到的血櫻紅,毒力也的確小於鞏安。」

  「可也不該推遲這麼久,費元的浩氣修為應該已到了六重樓境,他對毒素抵抗力,應是遠遠強於鞏安才對。」

  李軒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在鞏安的手指尖處,發現了一個大約半寸長的傷口,這應該是被什麼銳器給劃到了。

  李軒當即轉頭詢問奚懷恩:「奚公公你可知鞏安這手指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我看這傷口的情況,應該是此人死前不久受的傷。」

  奚懷恩稍稍凝思,就回覆道:「應該是給太子殿下裁紙的時候劃到了,費元講課時,曾令太子殿下默寫了《禮記*大傳》的精義,於是鞏安給殿下裁了兩頁宣紙。我當時聽他『啊』的叫了一聲,當時奴婢還惱火了一陣。此人也是老資歷的人了,怎的在殿下眼前失儀?」

  李軒的眼神微凝,然後就繼續往下,一直檢查到了鞏安的足部。

  他沒發現任何異常,這才翻開了鞏安的胸部。

  與之前屍身完好的費元不同,鞏安的胸腔是已經被打開了的,裡面的胃部也被剖開。

  李軒先是檢測毒素,他用『長角鯨針』在鞏安胃裡面的食物當中攪拌了一圈,再放入特殊的藥水當中。那長角鯨針的尾端,果然轉成了紫黑色。

  「看完了吧?」虞雲凰一聲冷哼:「宮中的老靈仵,總不至於還不如你李軒。」

  她最早的稱呼是靖安伯,之後是李校尉,現在卻是直呼其名。

  左道行也以為李軒會就此罷休,可接下來他卻見李軒,又在食物裡面翻尋了起來。他竟不厭其煩,在裡面一點點的翻尋查找。

  這個步驟,李軒之前在檢查費元屍身的時候也做過。可這一刻,左道行卻倍感不耐:「李校尉,剛才天子已經遣人過來問了。」

  李軒置若罔聞,接下來他又從工具箱裡面拿出了一把刀,將鞏安食道與咽喉,都一一剖開,仔細翻看。

  他發現鞏安胃部與食道裡面有細小的血塊。

  他眉頭不由一皺,就回過頭看著奚懷恩:「奚公公,鞏安手指受傷之後,他有沒有吸過手指?」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觀的伏魔校尉甄純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閃現出了一抹驚意。

  「吸過!而且還不止一次。」奚懷恩陷入了回思:「我親眼看到的就有三回,當時我不知他手指被劃傷,所以很奇怪。」

  李軒不禁陷入了沉思,他還是很奇怪,鞏安吃點心的時間是在費元之前,理論來說,他的死亡時間,應該也在費元之前才對。可鞏安的死亡時間,卻是晚了費元半個多時辰,那麼是什麼緣由導致這種情況呢?會不會是此人中毒的時間,其實也晚於費元?

  此時他想到了費元指甲當中的黃色粉塵,想到了兩人一起觸碰過的銅壺,也想到了鞏安手上的那道血痕。

  李軒當即臉色一沉:「奚公公,後面給費元送的點心,是後面單獨做的,還是同一批?」

  「應該是同一批,」奚懷恩答道:「宮中的點心,一般都是膳房那邊在清早做好,然後供應一整天。我讓人去傳喚之後,沒過半刻點心就送到了。」

  此時李軒已經腳步匆匆,直接往含元閣的方向走。

  而後方除伏魔校尉甄純之外的幾人都神色狐疑的對視了一眼,隨後才匆匆跟了上來。

  羅煙則直接走到了李軒的身側,好奇的詢問:「李軒你有發現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有些發現,死者的胃部與食道裡面有一些細小的血塊血絲,可他的消化道裡面沒有傷口。」

  李軒的瞳孔當中現著精芒:「我現在需要去做一個試驗,如果我的猜測被證實,那麼這樁案也就距離水落石出不遠了。」

  他這次甚至動用上了遁法,腳步如風的踏入到了含元閣內。接下來他又拿出了一個毛刷,在費元的手指尖繼續刮拂著。

  由於之前他就已在把費元的指甲清理的很乾淨了,這次他努力了半晌,也只收集到那麼一丁點的黃色粉塵。

  接下來,他又從那些翻到在地面上的點心中,拿起了兩塊綠豆酥。這兩塊綠豆酥原本是無毒的,可李軒卻很小心的用上一塊手帕去抓取:「來人,去幫我打一碗水快來。」

  此時後方跟過來的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與長寧公主虞雲凰,都若有所思的看著李軒手中之物,前者驀然一揮袖:「沒聽見嗎?還不快去!速速為靖安伯取一碗水過來。」

  而這位都督同知看李軒的眸光中,已經含著幾分佩服之意。左道行絕不愚蠢,相反絕頂聰明。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看出了些許端倪。

  這碗水很快就被送到了李軒的面前,他接下來先是將手中綠豆酥捏碎了,丟在了茶碗中。接下來,李軒又將他收集到的黃色粉塵撒入裡面。

  他等到大概二十個呼吸,就將長角鯨針插入裡面攪拌了片刻。

  再之後,當李軒將這枚針取出,放入特殊的藥水中,這針的尾端,立時就轉為紫黑色。

  這一刻,含元閣內頓時一片死寂。包括早有猜測的伏魔校尉甄純在內,所有人眼現驚悸之意。

  李軒則抬起頭,看著在場的諸人:「看來確如我的猜想,這是混毒。費元指甲裡面的這些粉末,配合這看似無毒的茶點,才會轉化為劇毒。他們就是用這種方法,將毒物送到了太子的面前。而這位五經博士費元,如果不是別人將這些不知名的粉塵塞到他指甲裡面,他就只可能是自殺。」

  問題是,即便費元是自殺,甚至是有意或無意的殺死鞏安。那麼那廚師與兩個送東西的太監,又是怎麼死的?

  這是食物是出自於仁壽宮,難道是東宮一黨,或者孫太后自導自演?

  可具體如何,還是得進一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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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5 00:46:31 |只看該作者
第0321章 我的岳父

  太和門內,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傳化再次神色匆匆的走入殿內跪下。

  「陛下,方才靖安伯已經找到了新線索,證實五經博士費元極大可能是死於自殺!」

  這殿堂之內的內閣諸臣,奉詔而至的大小九卿頓時發出了一聲嘩然聲響,所有人的神色都是無法置信。

  「費元自殺?這怎麼可能?」

  「他是怎麼自殺的?紫禁城重重宮禁,外臣哪裡能把毒藥帶進來?」

  「這真是荒唐!」

  在大殿中央處的王傳化對眾人之言都置之不理,他面色潮紅的抬起頭:「是混毒!靖安伯大人在費元的指甲裡面找到了一種粉末,雖然本身無毒,可與仁壽宮送過去的點心混合之後,卻可合成為『血櫻紅』這種劇毒!」

  這一瞬,這殿堂內的群臣都是一片死寂。

  「為何之前沒有查出來?」端坐於御座上的景泰帝先是精神大振,隨後他就一搖頭:「算了,李卿真不愧是朕的靖安伯。現在去個人,將此事通告於外面叩闕的眾官與國子監生,記得要嗓門大一點的,要宮城內外,咸使聽聞。再把裡面那些領袖之人招進來。且讓他們聽一聽,真相究竟如何!」

  此時殿堂內,幾乎所有人都聽出這位天子語中含的快意與諷刺。

  此時景泰帝又語中一轉:「還有,李卿他人呢?怎麼沒有過來?」

  「靖安伯還在查案。」王傳化躬身稟告:「還有廚師與兩名內侍之死的死因未能查明,靖安伯已經領著一干人等去了仁壽宮的廚房了。」

  少保于傑聽到這裡,不由滿意的微一頷首。這位理學護法,倒是不負他的舉薦。

  ※※ ※※

  此刻的李軒,確已入了仁壽宮。

  為了節省時間,他讓人將廚子與兩個內侍的屍體,直接抬到了仁壽宮的廚房。

  --這其實是比較晦氣的,所以仁壽宮的監門太監老大的不情願。

  可長寧郡主虞雲凰還是陰沉著臉,強逼著監門太監放行。

  李軒將案子查到這裡,已將天子的嫌疑洗脫大半,反倒是這茶水點心都是從仁壽宮的小灶送出去的,孫太后與太子這邊就有點說不清了。

  如果這監門太監再攔著李軒不肯放行,外朝一定會群情騷然。

  「在大晉皇城中,共有三個大廚房,尚膳監,南膳房,北膳房。不過位置都在東華門外的外宮,隔了一面宮牆與護城河。那邊的東西送進來,基本都是冷的,也容易被人做手腳。所以宮內各處只要有條件,都會自選廚師開小灶。」

  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走在前面引路,將李軒帶到了一排青磚房前面:「仁壽宮的廚房則一共有三間,東邊那間是主廚房,負責太后與太子的早中晚餐,更東邊的側廚則是太后的恩典,專負責仁壽宮與慈慶宮的宮人內侍們的伙食。

  這邊最小的一間,則是專用於製作茶點,精製茶葉的茶點房。因仁壽宮與慈慶宮中貴人不多,這裡日常只有三位廚師輪值,當日的這個廚師名叫黎九弟。案發之後,我們在這間廚房裡面找到了他的屍體。

  另外兩個內侍,則是死於慈慶宮的後花園,他們原本在給太子良娣送餐。死因同樣是血櫻紅,我們的靈仵在他們三人的胃袋裡面找到了紫糯,也在這間茶點房裡面,找到了三個有著殘湯的碗。推測兩個內侍是來這邊取餐的時候貪嘴,與茶點間的師傅一起吃了紫糯丸致死--」

  此時左道行的語氣,卻沒有了之前那樣的篤定,只是純粹的解說介紹。

  李軒則先是在門口站定,往四周望了望。他發現這茶點間的周圍雖是覆滿了大雪,可它與旁邊的主廚與側廚,都有廊道連通。

  「你們為何認為黎九弟是自殺?他為何又要把兩個送餐的內侍給害了,這似乎沒什麼必要?」

  「其實黎九弟到底因何而死還未有定論,只是暫定自殺,這樣可對外面有個交代。他毒殺兩個內侍之因也是個疑點,至今沒有確定緣由。不過事發之際,我與長寧郡主就將這裡的所有廚子都全數拿下訊問了。」

  左道行不厭其煩的解釋道:「那時正值午時,所有人都在廚房做餐。我們反覆問過,當日值班的所有廚子,都有不在場證明。而茶點間就只有送餐的宮女內侍出入,時值大雪,有他們的腳印可以做證。總不可能是這些人做的紫糯丸?

  如果靖安伯有懷疑,可以到那邊繼續拷問,這些廚子至今都關在內緝事監。」

  李軒接下來再沒說什麼,他首先在廚房門外,看了下這三具屍體。

  這次他依舊很仔細,卻發現大體都如左道行之言,沒能在這三人身上找到任何異常。

  唯獨那廚師的手,讓李軒微微蹙眉,凝視了一陣兒。

  這位名叫黎九弟的廚師長得很胖,臨死前應該還在揉著麵團,手上還有著不少乾粉。

  接下來李軒又進入到茶點間,掃視著這屋內。

  這茶點間左邊的角落裡,是放置各種茶餅的地方,還有各種加工茶葉的工具。

  這個時候的茶葉,還不是後世那樣的散茶,都是製作成茶餅與茶磚保存轉運。然後在使用的時候,再做進一步的加工精製。

  右邊則有三個灶台,還有桌子砧板等等,上面擺滿各種廚具。那幾隻內有殘湯的碗,也擺在了上面。

  茶點間的後方則堆了好幾十個袋子,裡面都是綠豆、糯米、大麥之類,是製作點心的原料。這裡還有一個木架,上面放了幾十碟預先做好的各種點心。

  李軒從內到外看了一圈,然後就蹙眉問道:「這間房裡面有沒有被動過,你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他發現這間茶點室裡面簡直凌亂極了,所有的廚具餐具都擺放的亂七八糟。角落裡面,還有一些沒有清洗的碗。

  「當時就是這樣,沒有人動過。」虞雲凰背負著手看著李軒:「這間房日日夜夜都有人盯著。」

  李軒則用手摩挲著下巴:「有些不對勁,首先這三人體內的紫糯丸都很小,加起來都不夠一人的食量。」

  跟隨進來的幾人,都不由神色一凜。之前在含元閣,這位當朝靖安伯,就已證明了他的不可小視。

  虞雲凰也陷入凝思:「可能是黎九弟為自己做的,恰好這兩個內監過來,與他一起分了這碗紫糯丸。」

  「的確有這種可能。」李軒點了點頭:「還有疑點之二,死者臨死之前還在捏著麵團。他應該是在製作什麼點心,你們有誰見一個人明知道自己要死了,還要去幹活的?」

  「還有疑點之三,我沒在這裡找到任何製作紫糯丸的工具與痕跡,是被他洗掉了?可我看這裡的情況,這位廚子也不是特別的勤快。」

  左道行聽到這裡,就抱了抱拳:「這兩個疑點,我的部下也有提出過,他們懷疑黎九弟並非是死於自殺。不過我們拷問那些廚子時,卻一無所獲。即便有人經不住打招供,口供也是牛頭不對馬嘴。」

  李軒聽了之後,就無話可說。也就說即便內緝事監與繡衣衛,也懷疑黎九弟是被殺人滅口。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找不到真兇。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軒聽見外面一陣動靜。然後沒過多時,左道行手下的一位繡衣衛千戶就帶著樂芊芊,還有彭富來與張岳兩人一起走入進來。

  樂芊芊興沖沖的匆匆走到了李軒身邊:「校尉大人,已經查出來了,這種粉末名叫『雪裡白』。本身無毒,可與某些東西混合之後,卻可以產生一些威力極大的毒素。我父母在這邊有位老關係,是一個很厲害的太醫,他猜測這很可能是有人改進了血櫻紅的方子,以『雪裡白』作為輔藥。」

  「雪裡白?」李軒的眼神狐疑,心想這些黃色粉塵,它們哪裡白了?

  「在溫度很低的情況下,就會變白。混在雪裡面,就是白色的。」樂芊芊說話的同時,還將一疊紙張遞給了李軒:「他不但幫我拿到了血櫻紅與所有變種血櫻紅的配方,甚至還推演出了兩份以『雪裡白』為輔藥的血櫻紅配方。

  這位伯父很厲害,如今已是太醫院院判,名叫劉文泰。據說他正在編撰一本《本草品彙精要》,要搜集天下所有的藥石之物記錄成書。」

  《本草品彙精要》?

  李軒心想這不是《本草綱目》的前身嗎?不過在他那個世界,這是明弘治年間才編撰成書的,換算在這個時代,得等到一百多年之後呢。明朝的弘治皇帝,是朱見深的第三個兒子。

  李軒開始翻看著手中的一疊宣紙,可隨後就苦笑起來,他要這東西沒用啊,根本就看不懂,只能做為費元之死的輔證。

  他隨意的掃了一眼,就將手中的宣紙收到了袖內:「芊芊你辛苦了,不過我們現在的麻煩,是找到殺害外面那三人的真兇,或者證明那廚子確實是死於自殺。」

  樂芊芊聽了之後,卻是神色猶豫道:「如果是這樣,我倒是有個辦法。我發現這兩份以『雪裡白』為輔藥的藥方,都需要用到一種名叫『鬼籐草』的藥物。這種草的汁液又很特殊,書上說它們沾在人手上是很難洗掉的,除非是能忍住高溫放在開水裡面泡,否則就只能等時間久了之後自然消散。」

  李軒的瞳孔,驟然收縮:「芊芊你能夠辨認出來嗎?」

  這一刻,屋內的左道行,虞雲凰,還有伏魔校尉甄純,都眸現精芒的對樂芊芊側目以視。

  樂芊芊下意識的有些畏縮,可隨後就在李軒的目光鼓勵下,斬釘截鐵的答道:「我可以調製出一種藥水,凡是手上有『鬼籐草』汁液的人,只要將手伸入水裡面,手就會發黑。」

  ※※ ※※

  有左道行與虞紅裳的相助,樂芊芊需要的藥材僅僅只不到一刻時間,就全都送到了他們的面前。

  那位名叫劉文泰的太醫,也被請到了這裡。這位拿著含元閣內一份有毒的綠豆糕嗅了嗅,又撕開辨認了一份,就很篤定的說道:「裡面確實有鬼籐草的汁液,雖然經過蒸煮,製成糕點之後無色無味,可其實仔細去聞,還是能辨認出裡面鬼籐草獨有的香味。用它製作的綠豆糕,味道也會有點澀。」

  李軒的大喜過望,而等到芊芊把藥水調製妥當,他首先就將這藥水,塗在了廚子黎九弟與兩個內侍的手上,結果卻無一點變化。

  虞雲凰對這一結果,也早有準備了,她凝著眼道:「等等吧,我已經讓人將那些關在內緝事監的廚子,都押送至此間。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入宮了。」

  左道行也背負著手,站在門外的廊道上靜候。他手下也有人,在看著內緝事監的那群廚子,所以不擔心虞雲凰做什麼手腳。

  很快一群手腳都帶著鐐銬的人影,在一百多位內廠番役與繡衣衛的押送下,迎著風雪走到了茶點間的前方。

  此時已無需李軒親自動手,幾個番役與繡衣衛一起將樂芊芊調配的藥液取了過去,一一塗在了這些人的手上。

  可接下來出人意料的是,這些廚子也無一人的手上發黑。

  左道行與虞雲凰幾人不由面面相覷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錯愕與驚疑之意。

  李軒則稍一思忖,就神色冷冽道:「把當時所有在廚房附近當值,曾經進出過廚房的人,都給我找過來!」

  在場的繡衣衛及內廠番役聞言,卻都是陷入一陣遲疑,可隨後虞雲凰就一聲輕哼:「還不快去?去找仁壽宮的首領太監,讓他速速擬一個名單!」

  大約三刻時間之後,就有將近五十餘人被集中在了廚房附近的一片空地中。

  此時樂芊芊調製的藥水已經不夠用,她只能又另配了一些。而就在那些繡衣衛及內廠番役將藥水提過去,開始在這些人的手上塗抹的時候。

  李軒卻已目光敏銳的發現,在隊列尾端一位滿頭蒼髮,面白無鬚的老者眸色陰沉,面色有異。

  虞雲凰與左道行兩人也都警覺,紛紛把目光集中在此人的身上,開始警惕著此人的舉動。果然當一位繡衣衛用毛刷將藥液塗在這老者的手背,他手背上的皮膚迅速轉黑。

  這個時候,那老人臉色一邊,腮幫猛地一鼓!

  「是他?」虞雲凰的眼瞳不由微微一張。

  而左道行則一聲冷笑:「異想天開!在本座面前,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服毒自盡?」

  他人在原地不動,卻自有一股蘊含高強劍意的罡力生成,將老者的軀體,轟得倒飛數丈。

  那股罡力恰好轟在老者的胸腹部位,使得這年老的內侍不得不躬起了腰,將一口血沫吐在了雪地上。而那雪地當中,赫然有著一枚被咬開的斷牙。

  ※※ ※※

  深夜時分,在太和門內,李軒立在御座之前微微躬身。

  「--臣查得毒殺廚子與兩名送餐內侍的真兇,乃是仁壽宮東院『灑掃』李衛陽。其人曾在御膳房任職,做了多年的糕點,是廚子黎九弟的師傅。七年前因李衛陽得罪了上官,被當時的尚膳正以其人年老不堪用為由,踢出了御膳房。

  事發之日凌晨,李衛陽以給徒弟幫手為由進入仁壽宮的茶點間,在製作綠豆糕時將毒物加入其中。到了辰時四刻,李衛陽再次進入茶點間,以一碗紫糯丸毒殺廚子黎九弟滅口。另外兩名送餐的內侍,是奉太子之命前去取用糕點時,在茶點間見到了李衛陽,所以被一併滅口--」

  左春坊大學時商弘聞言就微一蹙眉:「當時廚房附近,難道就沒人發現這李衛陽的蹤跡?」

  李軒不認得這位,卻神色從容淡定道:「當日大雪,所以廚房附近都極少有人出入,視力也因大雪而被影響。那些負責送餐的內侍,也都是快進快出。此外這李衛陽身有修為,乃是六重樓境界的武修。身手非常敏捷,可以做到行走時無聲無息。」

  謹身殿大學士,吏部尚書汪文又不解的詢問:「這李衛陽為何會武?這樣的一個人,繡衣衛與內緝事監就沒察覺?此人又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總不會是因被踢出御膳房就心懷怨恨吧?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是什麼人把他調到仁壽宮的?」

  李軒聞言笑了笑,歉意的朝汪文拱了拱手:「這位相爺,陛下的諭令,只是讓我查東宮命案的兇手。」

  這接下來的事已經與他無關了,這已超出六道司的權責,李軒不打算再繼續涉入。

  六道司一直以來的規矩,都是盡量保持中立,不牽涉皇室與朝爭。這次他參與其中,已經是特例。

  吏部尚書汪文也不覺意外,他隨後朝御座上的天子一拜:「臣請陛下封鎖仁壽宮,徹查此案究竟!」

  這一刻,這殿堂內所有的大臣,都「嘩」的一陣嗡鳴。即便少保于傑,也蹙起了眉頭。

  內閣次輔,少保高谷頓時怒不可遏:「汪尚書你這是何意?犯案只是仁壽宮的一介灑掃,你卻要封鎖整個仁壽宮,你此舉置皇太后於何地?」

  吏部尚書汪文聽了之後卻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以一禮:「高少保言重了,汪某的提議,就是為證明仁壽宮一應人等的青白。」

  就在兩人爭論的時候,李軒卻在偷眼打望著御座上方的景泰帝。

  這位面貌大約三旬年紀,方面大耳,五官端正,與年輕的虞見濟像極了。不過這位的面孔卻有些青白,此時端坐於御座之上,神態端莊,不怒而威。

  李軒就心想這就是自己的岳父?長得還真不錯,威嚴極了,一看就有人主之像。

  就在這時候,景泰帝似乎發覺他的目光,也向他看了過來,衝著他笑了笑,李軒當即神色一肅,朝著這位天子微微欠身。

  「--臣以為汪文此言不噹!」

  殿中諸臣的爭論已經愈演愈烈,便連左春坊大學士商弘也站了出來:「臣只問如今可有一證與太后牽扯?若是沒有,陛下要以什麼名義封鎖仁壽宮?此舉不合孝道,有違人倫,必使天下沸騰--」

  就在這個時候,長寧郡主虞雲凰陰沉著臉,與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二人一先一後走入進來,然後朝著御座半跪了下來。

  「陛下,內臣已查明李衛陽此人,乃是長生宗的門人。」

  「長生宗?」少保于傑對虞雲凰側目以示,又看著左道行:「此言果真?」

  李軒也向二人注目過去,他知道長生宗乃是蒙兀人在中原的遺臣與遺民組成的宗派,因信仰長生天而得名。

  長生宗的門人,早年多集中於大晉的內廷。這是因蒙兀時代的太監內侍,多被大晉收容招攬,進入到大晉宮中,並由此引發了數次風波。

  直到宣德年間,長生宗在大晉內廷的勢力才由盛轉衰。

  左道行則是猶豫了一瞬,還是謹慎的答道:「此人修行的確是長生宗的功法!我們在李衛陽的居處,剛找到一些長生宗武道的觀想圖與雕塑。」

  少保于傑的眉頭一皺:「那麼費元呢?他又為何會與李衛陽合謀?這個我人知道,出身淮北名族,總不會與長生宗有牽涉?」

  「此事還無頭緒。」左道行面色凝冷的回道:「不過臣發現這位費博士無兒無女,妻子與父母也在幾年前陸續亡故,如今竟是孑然一身。」

  這殿內的諸臣,又是一陣「轟」鳴,吏部尚書汪文不由再次冷笑:「好一個無兒無女!陛下,據臣所知,五經博士費元在翰林院,素與詹事府諸臣,左春坊大學士商弘等太子一黨親善--」

  此時包括商弘在內,眾多翰林院的文臣都變了臉色,面上都是紙一樣的蒼白。

  可汪文語音未落,景泰帝就忽然開口:「汪愛卿且住!」

  等到這殿內恢復安靜,這位天子就面色凝肅,眸光森冷看著下方群臣:「以朕之料度,此案必是蒙兀人所為,以離間我朝堂群臣,為蒙兀大軍南下開路。」

  他隨後又望向了內閣次輔少保高谷,與戶部尚書蕭磁:「二位愛卿,于愛卿所需軍資銀兩,務必要在三天之內到位,以備外敵。」

  高谷與那蕭磁相視一眼,不由都眼現無奈之色。這次于傑所需的軍資可不在少數,可二人都知此刻,他們已沒有辯駁的餘地,紛紛俯身應是。

  李軒聽了之後,則是暗生佩服的看了這位『岳父』一眼。心想這位陛下無論是政治智慧還大局觀,都是很不錯的。

  這個時候繼續深查此案,其實已無任何意義,只會令朝臣離心,使蒙兀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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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5 00:46:44 |只看該作者
第0322章 別欺負芊芊

  李軒是捧著景泰帝賜下的獎賞,從紫禁城裡面走出來的。

  由於之前李軒就已經向上面開過條件了,所以天子的獎勵更接近於榮譽性質。

  共是一件明黃色的飛魚服,加四品上騎都尉的勳職,還有一把配著朱紅色刀鞘的繡春刀--必須一提的是,這並不是真正的刀,而是一件圓盤形狀的小法器,直徑不到一寸。往刀柄上一貼,任何刀器就會變成『繡春刀』的外觀。效果就像是後世遊戲裡面的『皮膚』,皮膚不同,遊戲人物與裝備的外觀也就不一樣。

  在大晉朝,這也是很重要的榮譽,相當於古老時的千牛刀,只有天子親近的王公大臣還有繡衣衛,內緝事監的高層才能佩戴。

  除此之外,還有御前帶刀,賜給金魚袋等等殊榮。

  天子知道他初來京城,另給他賜了五十個罪奴,還有二十名御營將士作為護衛--這些人日後都是由朝廷出錢供養。

  李軒卻是腹誹不已,他要這些東西又沒用,直接換成錢多好?

  不過在走出了紫禁城午門之後,李軒還是喜滋滋的在彭富來與張岳羨慕的目光中。將升級了的飛魚服換上,又將那小法器貼在了自己的『碧血雷雀刀』上。他自己聚集了一塊冰鏡照了照,發現這形象還是蠻帥的。

  羅煙此時則若有所思的問道:「李軒你覺得此案,是否太后所為,或者是太子自己以退為進?」

  「太子應該不會做這樣的蠢事,太后的可能性也不大。」李軒說話的同時,又把刀抽出來耍了耍:「畢竟費元他們的做法,也是將太子置於死地,萬一太子沒忍住吃了東西呢?不過我沒法百分之百確定。

  反正這次的案件有點詭異,此案之後,天子易儲的時間必須推遲;天子也從次輔高谷,戶部尚書蕭磁那裡拿到了他想要的軍資,剛才聽他們說,各種物資的價值加起來足有一千五百萬兩,此外蒙兀人也有受益,朝中兩黨之間的裂痕更深,如今只是被天子強行壓下。」

  張岳聞言之後,就不禁唇角一抽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就沒有人吃虧?」

  「怎麼沒有?他們得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彭富來搖著頭:「相較於軍資,我估計陛下他更想要完成國本的更替;太子雖然爭取到了時間,卻徹底失去天子的信任;蒙兀人雖然進一步離間了大晉君臣,可為了皇統之爭,大晉君臣之間遲早還得鬧翻,于少保有了這筆軍資,會將宣府大同一帶的邊防,打造得更加牢不可破。」

  樂芊芊眼看他們已經走到了承天門,就插嘴道:「校尉大人,我們接下來我們去哪?」

  「當然是去朝廷賜給我的靖安伯府,我還沒去過呢。那座府邸正好就在我們六道司的總堂與青龍堂附近,明天可以就近去那邊報到。」

  李軒說到這裡,就聽到自己肚子裡面又在咕嚕嚕的叫。李軒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心想自己咋就變成了個無底洞呢?又想自己吃下去的三頭烤豬,一頭整牛到底去了哪裡,肚子居然又癟下去了。

  所以他接下來又語聲一轉:「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找一家酒樓飯館吃飽了再說--」

  可李軒隨後就望見張岳與彭富來兩人,都是腆著臉,搓著手「嘿嘿」的笑。

  李軒一看兩人這副模樣就知道究竟,他當即嗤笑道:「想要去八大胡同對吧?要去就去,我難道還能拘著你們?不過你們可要小心了,日後只怕會被人揍。」

  這兩個二貨,一離開南京城就準備放飛自我了,看來還沒有被江含韻打夠。

  不對,可能正是因離開了江含韻的地盤,兩人就以為他們從此海闊天空。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去好姑娘就得被挑走了。」彭富來如蒙大赦,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就放肆這麼一天而已!放鬆放鬆,順便見識一下那什麼八大胡同有什麼出奇之處,能否與秦淮河比肩?以後還是得應卯當班,勤修武道。」

  張岳則是欲言又止,他很想邀請李軒一起前往,心想他們三兄弟怎麼能夠分開?

  可在看了看樂芊芊,望了望男子打扮的羅煙之後,他還是明智的把話吞了回去。這時他再次深刻的意識到,李軒與他們兩個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等到張岳與彭富來他們策馬加鞭而去,羅煙就看著兩人的背影,意味不明的把玩著她那現於手中的一雙紅袖刀。

  李軒沒有注意到羅煙的異常,他感覺自己的肚子更餓了:「現在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了,還是得去找個地方吃飯--」

  語音未落,李軒就聽後方有人喊道:「靖安伯且慢!」

  他錯愕回頭,發現喊他的是那位東宮首領太監奚懷恩,這位疾奔過來之後,就又從他的袖中取出一本卷軸,奉到了李軒面前:「此為顏貞卿《告身帖》的摹本,由前代名儒寇平仲所書。奴婢奉太子命,將此物贈於靖安伯,以謝靖安伯大人查明東宮血案之德。」

  李軒愣了愣,這才將這摹本接到手中:「請公公代為回覆,就說李軒多謝殿下厚賜。」

  奚懷恩接下來又深深一禮:「這是奴婢為自己謝的,如非是靖安伯撥雲見日,我奚懷恩這次不知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而就在這兩人說話的時候,張岳與彭富來兩人已經出了承天門。

  張岳就很遺憾的回頭看:「那傢伙咋就這麼想不開呢,青樓裡面的姑娘多好。」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彭富來搖著頭:「我就擔心他哪天翻船,然後就殃及池魚。一想到長樂公主,一想到薛天師,一想到江校尉,我現在每天想到都會做噩夢。」

  此時彭富來忽然眉頭一皺,看向了眼前。只見一群頂盔摜甲的騎士從對面奔騰而至,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其中為首的一人,以打量的目光看著張岳。

  「你是李軒?」

  張岳的面色也微微一凝,他心中暗生防備,同時冷聲回道:「你等是什麼人?承天門前意欲何為?我是李軒的--」

  他是想說『我是李軒的兄弟』,可結果話未說完,對面就有幾團白霧噴過來。

  張岳與彭富來兩人頓時心神一驚,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驀地眼前一黑,開始陷入暈迷。

  張岳的抵抗力稍稍強一點,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迷迷糊糊的聽到旁邊有人議論。

  「應該是他吧?五重樓境界的修為,身形偉岸,相貌堂堂--」

  「你們小心點!這是國舅爺的貴客,不過得給我控制好了。傳說李軒能夠斬殺李遮天,此人修為哪怕只有五重樓,也不可小覷。」

  然後張岳就聽不到什麼了,他的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而此時在承天門內,李軒才剛把奚懷恩送走。然後他就看著這位太監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顏貞卿的告身帖?這位太子很有意思啊。」

  「怎麼說?」羅煙讀書少,聽不明白:「我知道顏貞卿是漢唐名儒,書法大家,可怎麼就有意思了?」

  然後她就見李軒將那告身帖的摹本,展開在她的面前。

  羅煙第一眼就只見『敕:國儲為天下之本,師導乃元良之教。將以本固,必由教先,非求忠賢,何以審諭?光祿大夫行吏部尚書充禮儀使上柱國魯郡開國公顏真卿。

  立德踐行,當四科之首;其品德操行,四科均優,懿文碩學,為百氏之宗--』

  後面洋洋灑灑,還有一大段,直到『可令其任太子少師,依前充禮儀使,散官勳封如故』為止。

  樂芊芊則解釋道:「這是顏貞卿被冊封為太子少師時,他自書的告身帖。寇平仲則是前趙時的宰相,有扶保太子之功。」

  「原來如此。」羅煙明白了:「這是要拉攏你對吧?」

  「應該就是這個意思。」李軒卻毫不客氣的將這卷軸收起來,心想這告身帖也正氣磅礡,正可代替那把折扇。

  那把《正氣歌》的折扇雖好,可是與正本重複了,而且讀書人的折扇是拿來裝逼的,放在戰甲的經匣裡面豈非明珠暗投?

  接下來他就急不可耐的策騎奔出承天門,此時門外已看不到張岳兩人的身影了。他暗暗搖頭,心想這兩個傢伙真是色鬼投胎。

  然後他也沒多想,直往東邊的長安左門方向馳去。

  李軒早就聽人說過,在北京城內,好吃的酒樓,都集中在大時雍坊,小時雍坊與南熏坊等地,這附近也都是達官貴人,朝廷勳貴的居所。

  而御賜的靖安伯府,也就在南熏坊。這裡與詹事府,翰林院,六部衙門都很近,所以也是文人騷客的匯聚之所。

  可此刻已接近宵禁時分,絕大多數的酒樓飯館都已關門歇業。李軒逛了好幾條街,才在詹事府的附近找到了一座外觀精緻典雅的酒樓,居然在深夜時分,還燈火輝煌。

  李軒就如久旱遇甘霖,當即衝上頂樓要了個雅座,然後就點了一大堆的東西,開始狂吃海喝。

  「你到底怎麼回事?」羅煙匪夷所思,更加不解了:「怎麼食量就變得這麼大?」

  李軒沒說話,只把自己那已經出現更多金色絲線的手臂展示給羅煙,後者看了眼,就不禁錯愕:「這又是什麼?」

  「是饕餮與武曲破軍。」

  李軒用秘語之法說完這句,就又猛力的吃著一隻靈鱉腿。這個酒樓有不少山珍海味售賣,這百年靈鱉的肉,可比普通的豬牛更補。

  羅煙則是愣了愣,然後就倒吸了一口寒氣。她聽李軒說過當日孝陵一戰的詳細情況,知道『凶獸饕餮』與『武曲破軍』是何物。

  那可是晉太祖耗費大量國力,又在他的墓裡面祭養了二百六十多年的仙寶。

  「也對,這樣的至寶,沒可能這麼輕易損毀的。」

  羅煙又斜眼看著李軒:「真便宜了你。」

  李軒沒再說話,他直到外面敲響了三更鑼,才終於感覺肚腹滿足。然後他就把店小二喊了過來:「結賬吧,多少錢!對了,再給我打包兩條烤龍鱷,你們這裡應該還有吧?」

  他是擔心今天晚上還會餓,所以預先準備。

  「有的!客人稍候,稍後我們就給您包好,我們山味樓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有?」那店小二點頭哈腰的說完之後,就笑瞇瞇的撥打著算盤:「承惠共紋銀四千二百二十七兩。」

  李軒不由得驚掉了下巴,心想自己竟然吃了這麼多?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須彌戒,然後臉色就古怪了起來。上次斬殺李遮天之後,六道司給他的那些賞銀,都被冷雨柔要去『贊助』了。還有官府那邊的二十多萬兩,如今正在走程序。他現在居然身無分文,行走的錢袋彭富來也不在身邊--

  「四千二百二十七兩紋銀?你們怎麼算的?這麼貴?」

  店小二就不滿的皺眉:「客官,我們酒樓可是山味樓,客官可以在京城中打聽打聽。我們從來都是明碼標價,誠實無欺。

  且你看看外面,我們北邊就是詹事府,南邊就是玉河中橋,過了橋就是六部衙門,翰林院,鴻臚寺等等,似這樣的地段,手藝差一點的酒樓待得下去,飯菜能便宜得了嗎?」

  李軒往四面掃了一眼,心想對啊,後世那些六星級,七星級的酒店,吃一餐怕也得上萬。

  他想了想,就腆著臉看羅煙:「煙兒,不如你先借我一些錢結賬,過些天我就還你。」

  羅煙正對他一肚子怨氣,此時就存心想要這傢伙好看,她的當即目波流轉,看向外面的金水河:「校尉大人說笑了,我羅煙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伏魔都尉,養活自己都愁,哪來那麼多錢借你?對了,校尉你之前還說要請我吃飯慰勞我的。」

  李軒一陣磨牙,然後就笑盈盈的轉頭看樂芊芊:「芊芊,你有錢沒有?」

  「我的錢之前都拿去買符菉了,」樂芊芊很後悔也很慌張,她想了想,就把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放在桌上:「要不我將這東西抵押在這裡,等我們明天籌到錢再來結賬。」

  羅煙則把芊芊的戒指又拿了回來,同時睨了李軒一眼:「你別欺負芊芊,你之前在溫柔鄉快活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我們?把你的相好喊過來結賬啊。」

  李軒不由啞然無言,說不出話來,心想這是吃醋了吧?

  這個時候,旁邊桌上坐著一群文人騷客裡面,就有人發出一聲嗤笑:「沒錢就別來這山味樓,還要找女人要錢結賬,吃軟飯的吧?」

  李軒就冷眼看了那人一眼,心想我吃軟飯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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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3章 真跡墨寶

  店小二見狀已經皺起了眉頭:「客官,您該不會沒錢結賬吧?」

  李軒聞言則是訕訕的笑:「本人一時錢不湊手,能賒賬嗎?或者抵押也可以?」

  「抱歉了客官,本店概不接受賒賬、抵押。」店小二的心裡就有幾分鄙薄,他想眼前這傢伙穿得人模狗樣,結果卻是個窮鬼。

  這身上明黃色的飛魚服,怕不是假的吧?

  在大晉的洪武與永樂年間,平常人敢亂穿飛魚服,那是要殺頭的。可在永樂之後,朝廷法禁鬆弛,民間有許多人喜歡飛魚服的華美,便將之稍稍改造,比如在飛魚上多繡個翅膀,或者不繡龍鱗--這就不算是飛魚,不算是逾制啦。

  不過明黃色的飛魚服,還是很少見。

  說來這個傢伙年紀應該還沒到二十,卻是一身飛魚服,金魚袋,繡春刀,又是南邊的口音--朝中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物?

  該不會是哪家的紈褲子不懂事,自己整備了這套行頭吧?

  店小二心裡的不屑之意更濃,可語氣還是客客氣氣的:「如果客官拿不出錢,可以寫個條子找相熟的人借,我們酒樓可以代為跑腿,只需收一點費用。實在借不到,也可以當東西,我們與附近的典當行相熟,可以讓他們的掌櫃過來看看。」

  --如果還不行,就只能送這幾位客人去見官了。

  李軒不由嘆了口氣,心想這可真麻煩,他已經在尋思自己該找哪個叔伯去借銀子。羅煙則已經準備掏錢了,她只是想要為難一下李軒,沒打算真讓他丟臉。

  可此時旁邊那桌客人,就有人一聲失笑:「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免單的,看到外面的那塊石碑了嗎?他們山味樓的規矩,是客人們只需能在這石碑上寫下幾行字,就能任免一單,且無論金額大小。」

  李軒聞言側目往下面看了一眼,發現那確實是有著一塊石碑,大約兩人高,寬約一丈,整體呈青白色,他不禁揚眉:「店家,你們酒樓有這樣的規矩?那傢伙是信口開河吧?」

  他心想這個世界,怕是沒有白吃白喝的好事。

  「是有這一說!」店小二卻點了點頭:「我們這酒樓距離不足二十丈就是翰林院,鴻臚寺與詹事府,一百丈就可至六部衙門,此地文人墨客匯聚,大儒文宗比比皆是。所以我們東家湊趣,從武意山挖來了一塊石頭,又請天位高人將之削成石碑豎在這裡。」

  「武意山?」李軒微一揚眉:「六道司的那座?那石壁不是說無法損毀的嗎?」

  也就是六道司佔據的一座山,就在北京附近。裡面有一面無法被凡世力量損毀的石壁。只有武意修為進入『魂』境之人,才能有限度的破壞石壁。

  而在六道司成立的這一千二百年間,共有四十七名天位高手在壁上留痕,將他們的武道意境蘊於其中。

  說來李軒現在還有九天時間的武意山參研,都還沒有用呢。

  「那塊最大的石壁是無法損毀,可周圍還有一些散落的石塊。」

  店小二解釋道:「這石塊小了,在上面留痕的要求也就降低了許多,一般武修到了第四門,武意到了『魄』境;或者浩氣修為到了浩氣長存,赤血丹心的境界就可以。不過至今為止,京城中能在石碑上留名的,也就十七人而已,都是接近天位的大高手。」

  言下之意,就是客官你別費事折騰了。

  李軒知道儒生在天位之前,大約是氣存於胸、水火不侵、丹心照日、浩氣長存四個大境界。這浩氣長存也就相當於武修的第四門,十重樓到十二重樓。

  浩意又以顏色來區分純度,雜色最次,然後是銀色,金色,紅色,紫色,直到最尊貴,最精純的琉璃色。

  其中紅色叫『碧血丹心』,相當於武道修為的『魄境』;紫色叫『紫氣東來』,相當於武道修為的『魂境』。

  李軒現在的浩氣,就已跨入『碧血丹心』的門檻;在他這個境界,那是絕無僅有的。

  他知道自己其實還是受限於浩然正氣的量不足,否則以他浩氣的純度,浩氣化紫是很輕鬆的。

  所以李軒聞言之後,當即神色微動,驀地從欄杆上一翻,躍到那石碑之前。他看了這石碑,還有旁邊的留字一眼,發現那多是一些沒見過的詩詞之類,要麼是在四書五經中尋章摘句,全都以硃砂寫就。

  李軒卻心生遲疑,他還是有一些把握的,可卻擔心自己那副見不得人的醜字。可李軒旋即就想,自己不簽名,不落款不就可以了嗎?事後誰知道寫這些字的是人是狗?

  「店家,給我拿朱墨與筆來。」

  時值三更,這酒樓裡面已經沒幾桌客人了。可當李軒此言一出,整個酒樓內都是一陣嘩然聲響。赫然數十個人影,走到了窗欄旁,往下面看著。

  李軒鄰座的那幾位,就很不可思議。

  「這個傢伙,還真打算寫啊?」

  「他怕是從沒聽過武意山吧?這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

  「那石碑之上,不是大儒提字,就是準天位高人的武意提存,他倒真有臉去試。」

  「你管他呢,要出醜那也是別人家的事。」

  那店小二已經現出無奈之色,他與走出來的一位掌櫃商量了一陣,不久之後,就捧著一隻狼毫筆,一盞硃砂墨來到了李軒面前。

  「客官,如果您提字沒能成功,這些東西也是要收錢的,承惠紋銀二十兩。」

  李軒沒理他,逕自拿著筆去沾墨。

  「李軒你真打算留字?」羅煙與樂芊芊也一併飛身落下,她看著這石碑,就柳眉一蹙:「你浩然正氣的純度倒是夠了,可在量方面還差很多。」

  「試試看吧!還有,現在別叫我名字。」

  李軒調整了一下呼吸,就開始調度他一身浩氣,在石碑的一角,寫下了『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一句。

  而就在『正氣』二字書成的那一刻,這石碑之上的數百個硃砂字跡,竟赫然同時顯現出了赤金之色。整個酒樓,竟都在這刻簌簌作響。

  樓上的眾人,這刻都生出了感應,紛紛面現驚疑之色。

  「怎麼回事?」

  「這座樓好像在搖?是地龍翻身?」

  「怎麼可能?地龍翻身哪只能這麼點動靜?」

  這顫動很快就消失,恢復了平靜。

  此時李軒則皺了皺眉,他這一句還沒完成,之前留於石碑上的硃砂墨就化作了煙氣消散。

  店小二是不覺意外的,他面色平淡道:「客官,想要在這座石碑上留字可不容易,僅是這個月,翰林院的林學士試了七次都沒成功。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名儒,未來的宰相備選。還有會昌伯,那位國舅爺也是第四門的大高手,這位也試了六次。」

  可此時店小二的眼中,還是現出了幾分惑然之意。他剛才隱隱瞧見碑上的那些字跡泛著赤金之色,可時間極短,他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

  「差一點點。」羅煙頗為李軒惋惜:「我說了,你的浩然正氣還差了不少,哪怕只到第三門,都能夠留字了。」

  「我再試試!」

  李軒沒有氣餒,他接下來又在這石碑上,寫下了『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一行字,可依舊是寫到了一半,那些字跡就化為煙氣消散。

  而此時那樓上,傳出了一陣哄場大笑。

  「小子,我看你還是別試了,就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這面皮也真夠厚的。」

  「這是耍無賴吧?沒錢結賬,所以這麼拖著?」

  店小二則揉了揉眼,剛才他又望見那些字跡上生出赤金光澤。他心想自己莫非是太過疲憊的緣故,導致心生幻覺?

  他搖了搖頭,然後就皮笑肉不笑說道:「客官,要不我們還是換個方法結賬?」

  李軒沒理會,他又深吸了口氣,開始回思著腦海內多出的那段記憶畫面,還有源自於夏侯嬰的『竹』之劍意。

  此時他左右手臂上的金色絲線,也開始閃現異光。

  此處幾乎所有人都未注意,在李軒的身後,一隻凶獸饕餮的形影逐漸顯化。

  而在存神觀想了片刻之後,李軒就再次揮筆,在石碑上再次寫下『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一行字。

  羅煙與樂芊芊不由都發出了一聲驚咦,既是因這一行字,竟然沒有迅速煙化,也是因李軒的字,原本就像是狗爬一樣,可此時從他筆下寫出的字跡,卻竟有了幾分顏筋柳骨的味道,堅勁異常,行雲流水一般的書就。

  羅煙二女眼中,就好像是看到一隻扎根於石縫當中的青竹。

  接下來,李軒又筆舞龍蛇的寫下了『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幾字。這一刻,他的一身浩氣與『竹』之劍意,完全融在了一起,躍然於石碑之上。

  石碑上原本存在的三百多大字,竟有一小半在這瞬間煙化消散。而在京城北面的文廟當中,忽然響起了巨大的鐘鳴聲。

  而此時距離山味樓只有二十丈的翰林院內,二十多位正連夜值班,抄錄《永樂大典》的儒生,都紛紛抬頭,驚疑不定的看向了窗外。

  「這是誰?好精純的浩氣,竟有點紫氣東來的味道。」

  「就在這附近,應該是京中哪位大儒。可這股意,又很陌生。」

  「文廟鐘響,因是我儒門又有『真跡墨寶』現世了,就不知是哪位鴻儒寫下的名篇?」

  「好厲害,這股浩氣不是很強,但精純無比,剛才幾乎將我的神魄都壓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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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4章 衛道之器

  文廟鐘鳴的時候,不久前才剛見過面的『內閣次輔,少保』高谷正與當朝『內閣首輔,太子太傅』陳詢一起行走於文廟內的狹長廊道中。

  高谷背負著手,面色陰鬱異常:「首輔大人,這錢我雖然讓蕭磁給了,可心裡卻是很不情願的。相當於一千五百萬兩銀錢的軍資,怎麼能這麼輕易的交到兵部手中?」

  陳詢的反應很平淡:「可這筆錢,難道不該給嗎?不是用到了它們該用的地方嗎?」

  「該給,也要用,卻絕不可給的這麼痛快。」少保高谷一聲輕哼,面色不虞:「于傑倚仗兵權,借天子寵信,已經不止一次對我內閣指手畫腳,侵犯我內閣職權,這筆錢一旦給了他,只會愈漲其勢。日後大半年內,我內閣都難以挾制兵部,也無力鉗制于傑。首輔大人您難道就要這麼眼看著不成?真要做群臣口中的木頭閣老?」

  陳詢聞言卻是失笑:「世用可還記得當初楊公臨去之前,交代你我的話?」

  他喊的是高谷的字,言辭懇切道:「可能世用你不記得了,可老夫卻不敢一日或忘,楊公說的話有許多,可最緊要的是『相忍為國』與『國事為重』。而今也先麾下數十萬蒙兀鐵騎對我朝虎視眈眈,宣府防線至今都未能成形。當此國難之際,我等現在就爭權奪利,合適嗎?如能夠令我大晉國運長存,能夠重歸盛世,那麼老夫就做一個木頭閣老又如何?

  于少保的做為,老夫自然是不喜歡的,可他這個人,世用你難道還不清楚?那位只是一心為公,不知謀身,性情過於剛烈了。世用,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是該防的還是要防。可于少保如有操莽之志,那就不是這樣的做法。便是天子,也對他信任無疑。」

  高谷聽了之後,神色卻還有些不悅,他皺著眉道:「那麼太子呢?太子怎麼辦?沒有這筆銀錢軍資,我等如何阻攔陛下?」

  恰在此刻,一聲巨大的鐘響傳到了二人的耳內,兩人同時發愣,看向了文廟鐘樓方向。此時那鐘樓黑乎乎的沒有任何人在。可裡面的巨大鐘鳴聲,卻是讓人耳膜生疼,振聾發聵。

  「罕見!」陳詢的眼中,不由現出了些許訝色:「『警世鐘』鐘鳴自生,這應該是我儒門當中又有了可以護道的真跡墨寶現於人世。」

  高谷則很快從那鐘樓上收回視線,轉而將目光看向了另一側『大成殿』的東西側殿。只見這兩重殿宇,赫然都有數道琉璃般清淨透徹的浩氣衝起,覆蓋於文廟的殿宇之上。

  次輔高谷不由瞇起了眼,眸露凜然之意:「這股意,紫氣東來,流芳千古?」

  「居然又是文忠烈公、顏文忠公般的人物。」陳詢看著大成殿兩側氣柱,也是吃了一驚,他不由手捋著鬍鬚:「不意當今之世除于傑之外,我儒門當中竟還有這般的英傑?幸哉!幸哉!」

  而此時在鐘樓之上,有一隻背生雙翼,頭有獨角,長著六隻耳朵,彷彿獅子一樣的靈獸正定定看著樓裡面的警示鐘。

  就在不久之後,這隻靈獸忽然往西面狂奔而去,它的身影似如雷霆閃電,很快就跨越數十里地,來到城西的都城隍廟。

  此時它身影忽然往前猛地一竄,直接衝入到了北京城的陰曹地府,來到這裡的城隍殿中,然後歡喜無限的蹦跳大喊道:「老爺,老爺!那個人他來京城了,就是你的那個隔代傳人,他已入京。老爺你看到他的浩氣沒有?紫氣東來,流芳千古!只要再精純一點,老爺你身上的毒火有救了。」

  在這個偌大的殿堂之內,此時正有一個無比偉岸的身影端坐於此。他穿著一身文士袍服,周身則纏繞著一條條巨大的鎖鏈,身體各處則時不時的噴出火焰,共是紫黑紅藍褐灰黃七種色澤,都是惡濁之至。

  凡是它們墜落之地,都是即刻腐蝕融化。

  此時這位正抬著頭,看向了地府之上的陽世,然後無比欣慰的笑了起來:「已經看到了!我這一卷《正氣歌》落在這孩子手中,倒是適得其主。」

  ※※ ※※

  山味樓的石碑前,李軒已經開始收筆。他最終的落款是『無名氏』,不過當李軒把狼毫筆收回之後,就感覺虧大了。

  在寫字的時候他沒覺得,可在寫完之後,他卻發現自己這次寫出的字,竟然很不錯!字跡蒼勁有力,宛如勁竹,居然有點書法名家的風範了。

  他心想這是多好的裝逼機會啊,居然就被自己這麼浪費了。

  「如何?現在可以免單了吧?」李軒問話的同時,將手裡的狼毫筆,放回到了店小二的手中。

  店小二還在發愣,他看著李軒寫下的這首詩,再看看周圍那些消散的字跡,一時不知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

  李軒的詩倒是寫在碑上了,可周圍十幾位權貴在碑上的留字,卻有一大半都沒有了蹤影。

  「這個--」

  店小二有些遲疑:「規矩是這樣的,請公子稍候。」

  他有些木木的走回了酒樓,打算去向酒樓的掌櫃請示。

  而此時酒樓之上的眾人,則都是一陣發愣,匪夷所思。尤其李軒鄰座的那桌,都一副吃了蒼蠅般的表情。

  「他難道還真留下字了?」

  「不可能!這傢伙才多大的年紀,五重樓境的修為,能夠在這碑上留字?」

  「哈!如果這傢伙能留字,那這武意碑肯定是假。」

  「我去看看,說不定是真的,剛才樓裡的動靜有點大,搖山撼岳一樣。」

  「我也好奇了,到底寫的是什麼?」

  石碑之前,羅煙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李軒:「你的刀意居然到了魄境?」

  她發現自己又有些看不清這傢伙的深淺了。

  以前羅煙一直誤會李軒是個與她旗鼓相當的高手,後來她才認識到這傢伙只是與自己的同步率高,然後假虞紅裳的虎威而已。

  可現在,羅煙又感覺李軒深藏不露。

  『魄』境後期的刀意,這無論放在哪裡,都是一方人物了。需知她羅煙的刀道,也只剛到『魄』境巔峰。

  「沒有,我還差得遠呢,這次又是借了外力。」李軒開始回味著剛才的感覺,用自己的手比划著:「不過這融合後的詩意劍意,我應該可以運用到刀法之中,融成自己的刀意,可以短暫達到『魄』境的水準,不過這消耗--也是大的不得了。」

  直到這個時候,李軒才發覺自己的一身法力竟已經去了將近九成。

  他想這一招『詩意刀』的意義不大,夏侯嬰以十重樓境木系真元催動的『竹』之劍意肯定更強,可還不是被他的『幻電三千斬』給亂刀砍死了?

  不過這終究是一式能夠與『幻電三千斬』稍稍抗衡片刻的刀法,多一種手段,日後被克制的可能性就更少了。

  此時山味樓的掌櫃,已經在店小二的陪同下走到了石碑前,他深深看了那石碑一眼,就面現出異色。然後他就毫不猶豫,朝著李軒一禮:「還請大人留個姓名,或者留個住址。」

  李軒猶豫了一陣,他想既然已經寫下了無名氏,那還是把逼裝到底。他將袍袖一拂,雙手負在身後,神色高深莫測:「沒必要,你們店裡的規矩,僅是在這碑上留下字跡就可不是嗎?對了,麻煩店家盡快把我的兩隻烤龍鱷送來。」

  那掌櫃稍稍遲疑,還是讓幾個身強力狀的僕役,將李軒要的兩頭烤龍鱷扛了出來。都是四百斤重的一隻,被分在好幾個湯盆裡面。

  李軒樂呵呵的將之全都收入到小須彌戒內,然後朝掌櫃抱拳道了句『多謝款待』,就帶著羅煙與樂芊芊二女揚長而去。

  李軒預計今晚他們要在那座『靖安伯府』裡面安頓下來,事情絕不會少。畢竟那座朝廷賜下的宅邸,已經有兩三年沒人住了。

  於此同時,他又對自己在北京的這座宅邸,有著一些好奇與期待。

  而在李軒三人離開之後,掌櫃卻是愁眉苦臉繼續看著石碑。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應是那位理學護法,當朝靖安伯李軒的詩。這字還是很不錯的,只是--」

  問題是石碑上三位當朝侍郎,四位學士,四位二品武官的題詞都沒有了啊!

  還有,那個年紀不足二十的年輕人,又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只是五重樓的修為境界,竟然能夠在石碑上留字。

  這讓掌櫃一陣頭疼不已,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該怎麼對他們的東家交代?

  也就在此時,那碑前一位三旬左右,一身青色儒衫的中年人,忽然冷笑道:「拿筆來。」

  店小二注目望去,發現那正是李軒鄰座的客人之一。他猶豫了霎那,還是將手裡還沒放下的狼毫筆與硃砂墨遞了過去。

  旁邊有人見了,就不禁生失笑。

  「原兄,你也打算試試?這可是武意石。」

  「就讓他試,有什麼要緊的?我是懷疑這武意石成色不足,什麼阿貓阿狗的字都能寫上去。」

  「可那幾位侍郎與學士的字可不是假的,究竟怎麼回事?」

  那位儒衫中年,已經在石碑上揮毫。此時他的一聲浩氣,竟然顯於體外。竟是純淨的銀色氣芒,頂部尖端的部分,甚至還隱透精芒。周圍之人,不由為之紛紛叫好。

  「好一手浩氣虹化,原兄修為了得!七重樓境指日可待。」

  「這身浩然正氣,純度已經到了由銀生金,日月爭輝的境地。看來原兄任知縣的這四年雖然俗務纏身,可修為也沒有落下啊。」

  「小弟嘆服,原兄這身浩氣,真讓小弟甘拜下風。」

  那儒衫中年的臉上不禁現出了一抹得色,他隨後又發現自己寫在武意石上的字,居然沒有褪去,不由精神一振。

  「看來這武意石,果然成色不足--」

  他語音未落,就見他書寫在石上的紅色字跡,忽然轉成黑灰之色,化為氣霧消散。

  而那首寫在武意碑中央處的詩,則一個個字閃現出赤紅光澤。那一束束光,就彷彿是劍芒一般從石碑之中透出。

  儒衫中年望了一眼,就只覺眼仁生疼,通體刺痛,就好像是身體被那詩意化生而成的劍,刺穿了千百次。

  尤其是他的元神,一陣劇痛難當。讓儒衫中年本能的就手撫著頭,發出了一聲悶哼。

  「這是?」此刻這石碑周圍在圍觀的眾多客人,都紛紛面現錯愕之意,眼神驚疑不定的看著這位『原知縣』。

  「怎麼回事?」

  「怎麼這浩氣的顏色變了?」

  「不對勁,這是?」

  店小二也很吃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發現這位儒衫中年原本很純淨的浩氣,此刻竟然轉為黑灰二色。它們交纏在此人的軀體之外,就彷彿是一條污濁醜陋的惡蛟。

  那儒衫中年好不容易才撐過那元神劇痛,然後他就發現眾人都在以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你們怎麼回事,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話音才出,儒衫中年就感覺不對,他上下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面色大變,一張臉瞬時沒了血色。下一瞬,他就驀地一聲大叫,往旁邊的街道狂奔而去。

  而與他一同過來喝酒的幾人,則是面面相覷了一眼,眼神中都充滿惶惑與不安。當他們的目光再看那石碑,則是含著驚疑不定。

  「叔,那個人,他究竟怎麼回事?」

  店小二不解的問掌櫃:「怎麼那一身浩氣突然就變了?又發瘋似的跑掉?」

  山味樓掌櫃的面色則有些凝重,他隱隱猜到了一些緣由,卻無法確定。

  「那是偽儒!以魔門之法掩飾跟腳,卻被這首詩打出了原型。」說這句話的,卻是一位穿著緋紅色官袍,面貌四旬左右,頜有美鬚,仙風道骨般氣質的中年人。

  在他的身側,還另有一位穿著一身緋紅色飛魚服,鬚髮虯結的二旬男子。

  山味樓掌櫃眼神一凜,當即朝著兩人躬身一禮:「草民參見侍郎大人,見過東主。」

  那官服中年卻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走到那石碑之前,然後嘖嘖讚嘆道:「朱提督,你這次可賺大了。我說呢,剛才京城之內浩意充盈,紫氣東來,文廟內又有『警世鐘』自鳴,這必是有『真跡墨寶』現世,卻不意是出自此地。」

  「這些字,的確不凡,內中竟彷彿蘊含高深刀意?」

  那位穿著一身緋紅色飛魚服的年輕人,也是神色苦澀的上下掃望著這座石碑:「李侍郎,真跡墨寶我知道,大概是與顏貞卿的《告身帖》,虞子手書的《四書章句集注》一類,由海內鴻儒手書的經文,詩詞,甚至書畫等等。可我還是搞不懂,這諸位大人的題詞為何也沒了?」

  那被稱為李侍郎的文官一聲失笑:「這可是真跡墨寶,可以傳世的大作,你還關心他們的題字?」

  那飛魚服青年不由訕訕一笑,沒有答話。

  他想這所謂『真跡墨寶』,即便拿在市面上售賣,也就只幾萬兩的銀錢,他會在乎這一點錢嗎?

  可這幾位大人的題字,對他來說卻是萬金不易,是自家在京城當中立足的依仗之一。

  那侍郎大概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搖頭道:「朱大提督,這副真跡墨寶,可與你之前見過的那些不一樣。」

  「哦?」青年人再次看了一眼,然後狐疑詢問道:「敢問大人,怎麼個不一樣法?」

  侍郎沒有答話,他逕自走到了石碑之前,然後順著那朱紅色的字跡,一筆筆的臨摹。

  而下一瞬,就赫然有一絲絲的赤紅刀氣,從石碑之上透出,赫然是擋者披靡,將周圍的地面,遠處臨河的石欄,都轟透出了一個個孔洞。

  在李侍郎的身後,更彷彿有一根青竹虛空凝聚,豎立在他的後方。

  「這是?」年輕人的瞳孔頓時微微一張:「這書法之中,竟有著如此刀意?」

  「不止如此,此人的浩意無比精純,已經到了我都未能達到的『紫氣東來』境界。」

  那侍郎「嘖嘖」讚嘆著,然後探手一揮,就將石碑右側的一行朱色大字給抹去了:「有這真正的珠玉在前,這碑上又如何能容得下黯淡無光的瓦石呢?我這些字都已經有些礙眼了。不過關鍵還是這浩氣與刀意的交融,這可是有著衛道之力的墨寶真跡--」

  接下來,他又神色一動,抬手一抓,竟驀然一股浩氣化虹,凝聚出一個巨大手掌,竟從遠處河道之中抓住了一團黑霧。

  穿著飛魚服的年輕人仔細看著,發現那黑霧之中,赫然是一個人眼球形狀的妖魔,那眼球的兩側,竟還有著兩隻巨大的耳朵。

  「妖視魔聽?」年輕人的眼,不禁微微一凝,他知道這是一種專喜窺人隱私的妖魔。

  「應是蒙兀人的手段,已經在外窺伺了我兵部整整半日。」

  那侍郎一邊說著,一邊強攝著這妖魔,送到了石碑之前。而受這妖氣激發,那些字跡中透出的赤紅光澤,竟然開始滋生紫意,更多的刀氣從內透出,那就彷彿一片片的竹葉,看似虛弱無力,卻瞬間就將這頭名為『妖視魔聽』的妖魔轟擊到千瘡百孔。

  「除魔衛道,驅邪辟魔!這是它的能力之一,有這座石碑在,尋常的第四門妖魔,都不敢侵犯你這酒樓片刻。」

  等到那妖魔徹底化作煙氣消散,李侍郎就又再次眼含熾熱的撫摸著碑文:「不過它最大的價值還不在於此,而是這衛道之人,可以供我名教門生參研掌握。你該知道,我儒家弟子在四重樓境之前浩氣不能外放,絕大多數都是沒有任何防身之能的,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絕不為過。

  即便到了四重樓,如果不能掌握浩氣化虹,在妖魔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可如果其中一些悟性較高的,能夠有幸看到這石碑,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穿著飛魚服的年輕人眸光一亮:「侍郎大人的意思是說,你們儒門之人可以將這刀意融入自身浩氣中,藉以傷敵?」

  「不然呢?這正是它的珍奇之處。即便是我等這樣的第四門,也能因此受益。若能夠參研透徹,便可多一種近乎於武人的衛道之法。」

  那侍郎終於轉過了身:「最多兩三日,你這座酒樓必定門庭若市。京城中不知多少名儒,想要一觀究竟的。還有,你最近不是為你父親的事情,在京城中四處求告嗎?已經沒必要這麼麻煩了,只要你將這石碑獻給國子監,我保準你父親的事可以迎刃而解。

  不過前提是,你能得到那位的許可。這等樣的人物,朱提督你得罪不起。」

  年輕人的眼神大亮,他抬手就是一股罡力,將那掌櫃抓攝到了眼前:「這副字,究竟是何人寫下?」

  掌櫃的面色微變:「小的不知,那人不願透露姓名。不過我記得這人的相貌與穿著打扮,年紀不到二十。穿著明黃色飛魚服,配金魚袋,繡春刀,我不知道這身行頭是真是假?」

  遠處的店小二,則是一陣失神,他想那個沒錢付賬的軟飯男,竟是這麼厲害的人物?

  那位侍郎則與穿著飛魚服的年輕人面面相覷一眼,眼裡面都含著驚疑之意。

  不到二十,就有一身飛魚服,還能留下這麼一份有著衛道之力的真跡墨寶,這如何可能?

  那侍郎則蹙了蹙眉:「或是修為高深之後,駐顏有術所致。」

  他知道許多人到五六十歲,都如二八少年一般的模樣。不過他在朝中,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人物。

  「應該是如此。」那穿著飛魚服的年輕人冷冽道:「稍後我就請畫師前來,你配合他將這位的模樣畫出來。再去個人到我府上,讓府中的所有家丁盡快撒出去,全城範圍內尋覓查訪,總之三日之內,務必要找到這個人的下落。」

  而這個時候,李軒已經攜帶著羅煙與樂芊芊二女,來到了距離山味居不到三里路的靖安伯府。

  可看著眼前的景象,三人卻不禁一陣目瞪口呆,眼前的這一幕與他們之前想像的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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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5 00:47:33 |只看該作者
第0325章 我被包圍了

  透過那敞開的朱紅色大門,李軒只見裡面竟是雕樑畫棟,碧瓦朱簷,層樓疊榭--這哪裡是他想像中已經荒廢三年的破敗伯府?分明是一座才剛修好的豪宅。那府門修得特別的高,應該是方便伏魔金剛出入。

  此時還有一大群僕人,恭候在府邸之外。領頭的那位四旬中年,李軒倒是熟識的,那是誠意伯府的老人了,李大陸的父親李四海。之前這位一直是伯府中的東院管家。這次應該是被他父母打發到北京城,來為他照看這座靖安伯府的。

  「這是怎麼回事?」李軒走入到府邸之內,疑惑的四面望著:「比我們誠意伯府還精緻,朝廷給錢修的?」

  「不是朝廷,是長樂公主。」李四海亦步亦趨的隨在李軒身後解釋道:「不久前長樂公主府來了一群人,然後用了兩三天時間,就將這府邸打造成這副模樣了,而且用的都是好料。」

  羅煙聽了之後,就眸色微沉,然後「呵」的一聲笑:「這位公主殿下,是把這裡當成駙馬府了吧?」

  李軒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面上卻是搖頭道:「煙兒別這麼說,公主這個人,素來都是慷慨大方的。可能是為金陵的事情,想要報答我。」

  羅煙則哼了一聲,直接轉身就走:「你在這裡住吧,我另外找個地方,感覺不自在。」

  她又斜睨著樂芊芊:「芊芊你也打算住在別人屋簷下嗎?」

  樂芊芊也感覺很吃味,她想了想,最終竟然鼓起了個勇氣:「那我們找個客棧好了,也不費什麼錢。」

  李軒神色無奈的一個閃身,試圖攔住兩人的去路:「別啊!這門牌上不是明明白白的寫著靖安伯府?你們哪隻眼看到了駙馬二字?

  且這深更半夜的,你們兩個弱女子要到哪去?今天我要讓你們兩個出了這個門,那還是人嗎?老彭都會笑話我--」

  可羅煙卻不為所動,拉著樂芊芊從李軒的身邊繞開。

  李軒不由頭疼的揉著額頭:「煙兒你直說得了,要怎樣才肯留下?停停!我說的是你們只要肯留下,怎麼都可以。」

  「果真?」羅煙這時才停下腳步,她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軒:「要我留下可以,不過得讓我與芊芊自己選住的地方。」

  李軒心想這條件很低嘛,出乎他意料的簡單,他不由失笑:「那當然是你們想住哪裡就住哪裡。」

  可結果羅煙卻直接就挑了這座靖安伯府的主院,然後又往旁邊一個臨湖的閣樓一指:「芊芊你住那邊。」

  她指給樂芊芊的,竟是整個伯府中景色最好的一處。

  李軒沒奈何,只能在臨近處也選了一個院子,把自己的行李放入進去。然後他就在管家李四海的陪同下,在這靖安伯府裡面逛了一圈。

  而這一圈逛下來之後,李軒的眉頭就緊緊一皺:「這裡面只有五間院子,兩間閣樓?」

  也就是說,這裡可以供伯府主人與客人居住的,就只有七處。除了他與樂芊芊、羅煙三人的院子,還有給彭富來、張岳準備的兩間之外,就只剩下兩間還可以住人。

  李軒心想這個量不夠用啊,哪怕未來將彭富來與張岳一起踢出去都不夠。

  「是吧?老奴也覺得院子實在太少。」李四海在後面表功:「可這已經是老奴極力爭取的結果了,原本按公主家臣的意思,是四個院子就足夠。可老奴想啊,以後老爺與老夫人,還有大少爺夫婦他們以後過來住,豈非是不夠用?如果以後伯爺您再娶幾個夫人,生幾個孩子,就更擠了--」

  「停!」李軒打斷了李四海的喋喋不休:「我問你,這附近住的是什麼人家,能不能拿下來擴建?」

  「擴建?」李四海皺了皺眉,眼神為難:「這只怕不太容易。」

  「怎麼說?」李軒閃身躍到了牆上,往四面瞭望:「這周圍似沒住什麼人,你看我們後面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李四海失笑道:「伯爺,後面那邊二頭胡同的半條街都是朝廷從罪官那裡罰沒的土地,如今已被天子撥給長樂長公主了。那位公主殿下好像是要把她的公主府遷到這裡,不過現在還沒有動工。」

  李軒不由氣息一窒,然後就小聲交代:「記住了,這話你可千萬別讓跟我來的羅都尉聽見。」

  然後他又指了指東面:「那麼我們的東邊呢?那邊好像也有三,四十畝的院子是沒人住的。」

  「那邊也不行。」李四海微欠了欠身:「就在兩天前,天師府來人把旁邊幾十畝的宅子都買下了,說是要在這邊建一座道觀。據說是花了好幾萬兩,市價兩倍的價錢。」

  李軒臉色青黑,只好又轉過了頭看向另一側:「那麼我們西邊呢?我們西邊這兒總不會有人修宅子,建道館吧?」

  李四海當即搖頭:「那倒沒有,不過好像最近要建一座醫館。就是我們南京有名的江南醫館,要在北京開一個分號。」

  李軒不由一陣發懵,心想自己這是被包圍了嗎?然後他就撓了撓頭,心想得了,這靖安伯府短時間內似乎沒有擴建的必要。

  李軒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這座靖安伯府之外不遠,有人正立在北京內城的城頭,往靖安伯府的方向眺望。

  其中之一,正是那位曾經在台兒莊運河之畔與夏侯嬰有過交流的御劍少年,他身邊不遠,則是那位金甲少女。

  此時少女的手中,持著一個金色的沙漏,她凝神看著裡面正在散落的流沙:「僅是一日之間,這天機混沌就更勝於前了。」

  「應該是與東宮那樁案子有關,李軒的介入導致所有人的命運出現變化。」御劍少年的面色無比凝重:「這是天地間最大的變數,那枚文山印,也必須從他的手中收回不可。」

  「放心吧,師兄,我已有了安排!」

  少女將那沙漏收起:「近日之內,文山印一定會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 ※※

  於此同時,張岳正從昏沉中甦醒。

  「公子你醒來了?」

  那是一個無比嬌柔好聽的聲音:「奴家可等了你好久。」

  張岳本能的就心生警惕之意,同時運用起了刑天霸戰訣。可隨後他就眼神微微錯愕,發現那聲音的主人,來自於自己左側一位美貌傾城,氣質純真的少女。

  她把那軟玉溫香的嬌軀靠在他胸前,正用蔥嫩的手指頭撥著一顆葡萄,然後送到了張岳的嘴邊:「公子來吃吧,這據說是仙人用法術培育成的葡萄,很新鮮的呢。來嘛,張嘴--」

  張岳心神一蕩,心想這世間怎就有這樣的女子?明明她的聲音動作都是妖冶嫵媚,可那臉蛋神情卻如純真少女,就像是陷入初戀的少女在癡纏著她的情郎。

  張岳強按捺住自己的蠢蠢欲動,轉而皺著眉,環視著四周:「這是哪裡?我記得我暈迷前,好像是被強抓過來的?」

  一想到之前的景象,張岳就下意識的去抓自己的腰刀,不過他抓了個空,腰刀已經被收走了。

  倒是那少女,正把她的腿靠在床沿。

  「公子輕一點,別這麼用力。」

  少女蹙了蹙眉,卻沒掙扎:「這是會昌伯府,也就是當朝國舅爺的府上。國舅爺想要請公子過府一敘,可能下面的人會錯了意思。」

  張岳根本就沒注意聽她說什麼,只是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他一瞬間就明白,自己應該是被下藥了。

  不過不是那種烈性的藥物,而是青樓裡面助興用的。

  問題是少女那輕柔曼妙的語音,那一舉手一投足,都似乎含著魔力,不但打消了他的敵意,還完全勾住了他的魂。

  換在平常,他肯定會問是哪個國舅,可此時他眼中,就只有眼前這個狐狸精般的女人。

  他上下瞧了少女一眼,就不由「咕咚」了一聲,嚥了一口唾沫。

  「你,你們把我抓過來到底想幹麼?」

  「我們想幹麼?」少女眨著眼睛,很奇怪的反問:「當然是公子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奴家一個小小的舞女就只能奉陪。國舅爺他交代過奴家,一定得讓你滿意。」

  張岳的呼吸開始急促,他還是勉力維持著自己的神智:「那讓我離開,我要去靖安伯府。」

  「公子想走自然可以走,腳在公子身上,又沒人攔著你。」

  少女聞言吃吃的笑:「不過公子就不想試一試嗎?奴家會的東西可多了。

  什麼冰火二重天,什麼水晶之戀,倒掛金鉤,天女散花,什麼金剛毒龍--

  反正秦淮河那些姑娘會的招法,奴家都會一點。」

  於是張岳腦袋裡的弦徹底崩斷,完全燒壞了,他眼裡閃著紅光:「那會螞蟻上樹嗎?」

  「螞蟻上樹?那是什麼?」少女神態純真的陷入凝思,然後搖頭:「公子真不愧是十里秦淮裡面打滾的人呢,會的真多,要不--」

  她用星亮的眸子看著張岳:「公子你來教我?」

  然後少女就望見眼前這魁梧的男子,徹底化身成一隻暴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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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5 00:47:49 |只看該作者
第0326章 太后妙計安天下

  在『靖安伯府』安頓下來之後,李軒整個晚上都在研究他的兩件仙寶。

  到了清晨,那些纏捲在他手臂肌膚上的金色絲線,已經延展出了二十一條,這也令李軒在深夜時分又餓了一回。

  幸虧他這座靖安伯府內已經有了廚房與充足的食物,李軒吃了兩頭烤龍鱷,還有三頭豬,兩頭牛之後才填飽肚子。

  而到了清晨時分,李軒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羅煙那裡借了紋銀五萬兩,讓李四海去外城琉璃廠的暗街那邊幫他收購『九幽元油』,數量不限,越多越好,他已經給餓怕了。

  不過到這地步之後,這絲線的擴展速度已經放緩了下來,那飢餓感也再沒有出現。

  這個時候,李軒也大約摸清楚了『凶獸饕餮』與『武曲破軍』這兩件臂甲的一部分功用。

  『凶獸饕餮』可以吞噬任何外力,以這種方式保護主人不受傷害,不過它的功用強弱,是隨仙寶主人的修為強弱而變化的。

  『武曲破軍』則可以催動大將軍蘭御與伏友德的神魄武意,以及裡面數位大將,七千將士的氣血精魂傷敵。與饕餮同樣,仙寶主人的修為越強,能夠從仙器裡面調用越多的力量傷敵。所以當初的虞妍君,才會敗於虞紅裳之手。

  不過這僅僅是它們最基本的功用,在此之外,凶獸饕餮還可以吞噬人的靈魂,用於修復這兩件仙寶任何程度的破損。

  除此之外,它們現在還有一個功用,『凶獸饕餮』負責吞噬強者的靈魂,然後存放於『武曲破軍』當中,將這些強者們最精純的武意化為己用!甚至是供仙寶主人,參研他們的武意精粹。

  而這武意的最低標準,就是『韻、勢、意、魄、魂、神』中的『魄』境。

  李軒還搞不清這『武曲破軍』可以存放多少強者神魄,他估摸著目前狀態下應可存放四位。

  不過未來隨著兩件仙寶的進一步恢復,應該還可以存放更多。

  當然,以李軒目前的修為使用這兩件仙寶,是肯定得付出代價的。他的後患,就是仙寶的器魂反噬。

  不過可能是因他無比精純的浩意,也可能是兩件仙寶還處於殘缺狀態。前次饕餮對他的反撲,就沒掀起什麼浪花。

  而在搞明白這仙寶的功用之後,李軒又在靖安伯府後院的練武場裡面試了一下張召元的『正一沉山劍』,夏侯嬰的『竹意劍』,還有李遮天『虛無神刀』。

  前二者都被他成功的施展出來,可一身真元也去了五成。李遮天的『虛無神刀』,李軒卻沒能成功運用,還差點被震傷經絡。

  這是因他記憶中,並沒有三人武道中循序漸進的那部分,也沒有任何普通的招法。『武曲破軍』只留存了他們最精華,最強大的極招與武意,無不都是需要海量真元、強橫神魄才能夠催動的。

  可李軒現在的修為,距離李遮天差了好幾個層級。

  不過這結果,依舊讓李軒喜不自勝。

  他想自己雖然還沒法使用李遮天的『魂級』刀意,可他的未來,卻是一片光明。

  ※※ ※※

  而就在李軒在研究他的仙寶的時候,在會昌伯府,張岳正神清氣爽的從房間裡面出來。隨後他就眼神一凝,發現門外不遠花壇附近,站著一群頂盔摜甲的侍衛。

  張岳試探著往外走了幾步,發現這些侍衛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似乎就如床上那位名叫宮小舞的女孩所言,這國舅府沒有人攔著他。

  再緊接著,張岳就看到彭富來也滿面紅光的從另一側房間裡面走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挑起了眉毛。

  「老彭你--」

  張岳原本是想問『老彭你昨晚咋樣,莫非也有美女相伴?』,隨後就想到附近站著的那些國舅府侍衛。

  於是他就轉而以眼神示意,他們彼此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髮小,默契十足。彭富來居然看懂了他的眼神,然後用他的八字眉跳著舞來回應。

  「沒錯,大美人!比秦淮河裡的姑娘要強一點點,昨晚真是艷福。不過我已打聽了,這裡是會昌伯府,孫太后兄弟家的府邸。」

  張岳當然不能從彭富來的眉毛舞裡面看出『會昌伯』與『孫太后』的字樣,不過打小培養出的默契,卻讓他看出彭富來讓他警惕的示意。

  這裡雖然不是他們的仇家,卻顯然是與他們有點不對付的。

  於是張岳瞪了瞪眼:「明白!我們稍後悄悄的走。」

  這個時候,彭富來才想起要反問,於是他的眉毛又上揚三下,下沉了七下:「你昨天夜裡呢?怎麼樣?想必也是有美相伴。」

  張岳當即笑開了花,他本是打算用眼睛回一個『被迷上了』,可那張臉上卻在此刻浮上了嬌羞的紅暈。

  彭富來一看就不禁心裡「咯噔」了一聲,看出這分明是陷進去了的神色。

  他心裡不由好奇,心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能夠讓久經歡場的張岳這般模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一聲洪朗的笑聲:「二位!二位!孫某怠慢了,怠慢了。」

  那是一位穿著二品都指揮使服飾的中年男子,正龍驤虎步般的從走旁邊的院門走入進來。

  這位走到二人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張岳一眼,然後就笑著一捧拳:「這位想必就是名動江南的靖安伯李軒,李大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張岳就蹙了蹙眉,想說我不是李軒,你認錯了。可語音未出,就被彭富來扯了扯袖子,他轉頭回望了一下小胖子的眉毛,就立時領會於心:「敢問大人名姓?又是因何故將我二人劫持至府上?」

  「這裡是會昌伯府,本人孫繼宗,忝為會昌伯,朝廷正二品都指揮使。至於為何會將二位劫持過來,那真是誤會,全是下面的人領會錯了意思。

  這些人跟著我弟弟一起在京城胡作非為,驕縱不法慣了。我說的是讓他們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一定得將靖安伯您請來,可結果--」

  孫繼宗用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嘆了口氣,然後又關切的問道:「不知靖安伯昨夜感覺如何?我家小舞可還讓你滿意?」

  「滿意!滿意的。」張岳面頰發紅,他想昨晚那真是再滿意不過了。

  不過他根本不是李軒,此時根本不敢與這中年男子糾纏,張岳拱了拱手:「原來是會昌伯大人!失敬了。不過我二人今日得趕去六道司報道,不能在此多留。伯爺您有什麼事,能否稍後再談?」

  他又有些警惕的,掃了眼這滿院的侍衛。

  孫繼宗卻很大方的灑了灑袖子,他笑瞇瞇的說著:「理解!理解!天色的確不早,我這就讓人送二位離府。說來今次是孫某不對,讓二位受驚了。下次孫某定當賠罪,以禮相邀,還請二位不要拒絕,給孫某一個賠罪的機會。」

  他又指了指不遠處的那間客房:「小舞、小曼她們也會想你二人的。」

  想到房裡面那個女孩,張岳當即又心神一蕩。可隨後他就壓制住了情緒,與彭富來一起匆匆走出了會昌伯府。

  兩個一直都沒說話,直到出來之後,張岳才問道:「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解釋。」

  彭富來則是眼神冷冽,看了身後的會昌伯府一眼:「解釋什麼?這位會昌伯明顯衝著謙之來的,不懷好意,我們先按兵不動。」

  他隨後又轉過身,往胡同外面走去:「走吧,我們回去找謙之,此事我們得與他好好商量。」

  張岳撓了撓頭,就緊緊跟在彭富來的身後。

  而兩人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一身明黃色飛魚服的長寧郡主虞雲凰,正步入到會昌伯府。她與等在門口的孫繼宗互相見過禮,就詢問道:「伯爺,不知太后交給您的事辦的如何了?」

  「已經成了!」孫繼宗手捻著鬍鬚,自得的一笑:「小舞不愧是魔門魅女,出手不凡。我看那李軒的模樣,應該被迷得不輕。」

  「如此甚好!」虞雲凰瞳中的神采一亮:「你可盡快將這件事,透露給虞紅裳與薛雲柔得知。」

  「我這就讓人去做,不過--」孫繼宗眼神懷疑:「這有用嗎?」

  「我那個堂妹,素來心高氣傲,薛雲柔也不遑多讓。似她們那樣的,又豈會喜歡一個管不住下半身的爛人?」

  虞雲凰冷笑著將手負於身後:「還有,小舞的魅法,必須連續三次才能穩固。你三日之內,還得邀請李軒來府上過一夜。」

  可她隨後就見孫繼宗一臉的遲疑與為難之色,虞雲凰不由蹙起了眉頭:「怎麼?國舅爺有難處了?」

  孫繼宗點了點頭,有些發愁道:「就在明天,我家小女從家鄉那邊省親回來。我有讓人打聽過李軒,據說那傢伙也練了一門專門魅惑女人的法門,女人看他一眼就會被迷上,看他第二眼就會懷孕,我擔心--」

  他想自己養了十六年的花朵兒,不能被這麼一個爛人給偷了。

  虞雲凰聽了不由失笑:「這不可能,我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周圍的人,於是就側目看了她一眼,心想這是女人嗎?不是吧?

  「你要是實在擔心,那當天就讓你女兒出去玩,或者藏在後院不讓他看見就得了。」

  孫繼宗一想也對,就微微頷首:「也行!請轉告太后,這事我一定辦得妥妥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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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7章 京城也有我的傳說

  李軒穿著六道伏魔甲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了找過了彭富來與張岳。二人初至京城,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這座靖安伯府。

  「滋味如何啊?」李軒似笑非笑的問著:「想必是有所收穫了?」

  只看兩人的滿面紅光,他就知道這兩個傢伙昨晚應是艷福不淺的。

  可接下來,他卻見張岳的神色尷尬的笑著,彭富來則面色凝重。

  「昨天從宮裡面出來之後,出了一點狀況--」

  彭富來將昨夜只是長話短說的解釋了一番,然後就冷笑著:「雖然不知道那位太后與國舅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可一定是不懷好意的。」

  李軒凝思了片刻,就看向羅煙:「煙兒你給他們看看。」

  羅煙也不推遲,她的眸中現出了一抹紫意,仔細觀照著二人。片刻之後,她就一聲輕哼:「是一種魔門魅法,精神幻術的一類,傳自於唐時的『魅仙道』,完成後可以讓人對施術之人情根深種。傳說武周女帝,就是出自於這家。

  魔門魅法需得術法天資極高的女子才能修成,他們對李軒你倒是挺捨得下本錢,可惜誤中副車。」

  張岳與彭富來聞言,不禁都面色微變。李軒也心中一緊,當即詢問:「可有破解之法?」

  「我有一種幻術,可以反噬施術之人,讓她們自食惡果,不過沒必要。」

  羅煙用不甚在意的語氣道:「這種魔門魅法必須三次才能穩固,你們只需禁慾個一月兩月的,自然就可無恙。」

  張彭兩人這才舒了口氣,可隨後又苦惱起來,他們還沒去過八大胡同呢!彭富來有些懷疑羅煙是嚇唬他們的,可又不能確定。

  接下來二人也隨著李軒一起前往六道司的總堂,那就在南熏坊的東面明思坊內,與六道司的青龍堂在一處,佔地達數百頃,比之朱雀堂大了整整一倍。

  李軒先去拜見的是伏魔天尊,之前總堂的意思,是要將他的這一都掛靠在總堂,直屬於伏魔天尊管轄。

  李軒原本的想法,是直接隸屬青龍堂最好。六道司的總堂雖然總轄六道司五大堂口,七十四個鎮魔署,一千餘個伏魔分巡司,然而具體管轄的實務卻不多。

  關鍵是裡面還有一堆的伏魔中郎將,他這個小小伏魔校尉調過去,那就是給人當小弟的命。

  且青龍堂的堂尊,正是天師府這一代的天師府贊教,天師府三名天位大高手之一。李軒認為自己把編製掛在青龍堂旗下,不說被照拂優待吧,可至少不會被歧視。

  不過上面一番博弈的結果,最終還是將李軒與他這一都掛在了總堂。

  李軒的職權聽起來倒是很威風,他負責的是處理全北直隸地區所有與妖魔,官員有關的疑難案件。

  可李軒自己解讀一番,估摸自己這一都就是幹髒活累活的,與現代的重案組一類。

  平時沒有具體的分管,是機動隊的形式。由上面指定一些任務,或是等待六道司基層將他們無法處理的麻煩事與案件上交。

  如果只是這樣,李軒是絕不願從朱雀堂北調的。所以李軒額外要了一個條件,北直隸地區所有他感興趣的案件,他都有介入調查之權。

  當時上面答應的很痛快,可以李軒對公務員這個群體的瞭解,料定在具體落實的時候,他這個條件一定會被打折扣。

  只是待李軒抵達總堂時,卻沒能如願見到伏魔天尊,據說這位天尊去了北海,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返回。

  於是李軒就去了『天官樓』,古時候負責管理官員陞遷調度的就是『天官』,所以六道司裡面負責人事管理的叫天官樓。

  李軒這一都雖有著三百名額,可目前包括他自己在內都的只有寥寥五人。

  他的打算是先從六道司的各地抽調一些精英,先把這一都的架子搭起來,然後再慢慢填充血肉。可這就需要『天官樓』的配合,還有他們人員名錄與檔案,

  天官樓的樓主是一位四旬左右,風韻猶存的道裝女子,在李軒前往拜見時,這位是和顏悅色的,讓人如沐春風:「此事天尊大人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可去二樓尋三位天官提舉,我會讓他們盡力配合的。」

  可當李軒從頂樓下來去尋三位天官提舉,可卻發現三人當中的兩人都不在,剩下一位對李軒極其熱情,可卻說自己並不分管人事檔案,幫不上忙。

  李軒無奈,又轉頭去了『地官樓』。在六道司中,地官樓掌的是財賦。

  地官樓主是一位精明幹練,面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當李軒前往拜見時,此人一直都在處理著文檔,連頭都沒有抬:「你要的資金我給不了,朝廷承諾的銀錢與物資還未劃撥到位,你且等待幾天,時間到了之後我會通知你。你們的駐地倒是已經商定了,就在總堂的東院,一共七個院落,可以容納三百人。」

  李軒出來時就感覺到情況不對勁,心想這上面莫非是要『過河拆橋』?這未免也太快了?

  彭富來也皺起了眉頭。

  「怎麼感覺像是在推諉,這是被針對了吧?」

  羅煙也神色冷冽道:「確實不太對勁,這些人怕是不怎麼待見你。」

  李軒則是面色凝重,想起了從金陵出發前,與仇千秋的那番交談。

  幸在他接下來去『藏器樓』與『內務樓』的時候是一切順遂。『藏器樓』很痛快的將他要的法器批了下來,還敞開庫房,任由他挑選。。

  內務樓主則是一位儒門高人,甚至還親自將他送出門,語重心長交代:「你且稍安勿躁,耐心跟他們熬著,或者等到天尊歸來。天尊銳意革新,一直有掃除六道司內部沉痾之意,他將你調至京城,是準備將你當成一把絕世無匹的寶劍使用。

  可此舉也觸動了方方面面,加上最近堂內有許多關於你的不實傳聞,難免會被人針對。」

  「不實傳聞?」李軒看著這位內務樓主:「敢問其詳?」

  「一部分是從南邊傳來的的,大約是你這人修了一種專用於魅惑女人的法門,女人看你一眼就會被迷上,看你第二眼就會被勾魂之類。

  這讓堂內上下人等都如臨大敵,不過也有很多女子因此之故,對你都很好奇。」

  內務樓主注意到李軒那鬱悶的神色,不禁失笑:「還有就是關於你的職務,有人說總堂這樣的作為,是因近年北京城縷生變亂,對青龍堂不滿所致;有人說天尊把你調過來,是準備對青龍堂與總堂動刀。

  還有人說你的職務管得太寬,豈非是將青龍堂二十四都壓在了下面?更有人認為你李軒年紀輕輕,名不副實,朱雀堂山無老虎,竟使豎子成名。總之各種傳言都有,李軒你得心裡有數,否則在這邊是站不穩當的。」

  李軒存神想了想就明白情況了,他神色凝然抱了抱拳:「多謝樓主提點。」

  當日李軒在總堂跑了一整天,才滿臉疲憊的從這邊離開。他感覺渾身腰酸背痛,只覺前次與李遮天在龍虎山那一戰,都沒今天這麼累。

  不過這一天下來還是有收穫的,李軒這一都的架子,還是被他成功的搭了起來。

  沒有資金,李軒就先從羅煙那邊借錢先填著。無非是準備點符菉,然後在一個月後發點薪俸,用不到多少錢。

  地官樓那邊不願配合,他就直接從朱雀堂要人,龍鬚虎之前曾許諾過,要給他調撥二十個四重樓境界的伏魔游徼,五十個三重樓境伏魔巡檢,加上三位六重樓境伏魔都尉。

  再多就沒有了,雖然最近南京地面很太平,可朱雀堂面臨的壓力依然很重。

  十年前土木堡之敗,大晉七名天位戰死,三十位第四門境界的大將亡故,導致整個皇朝力量大衰,處處漏風,六道司也由此壓力大增。

  然後離開南京之前,仇千秋也給了他一份名單,都是他在白虎堂的舊部,大約二十人左右。

  這個都也有了正式的名稱,被他命名『神翼都』,李軒個人認為是威風凜凜,也是這天唯一讓他滿意的事。

  而就在李軒返回靖安伯府,準備倒頭大睡一陣的時候,他的管家李四海卻將一份請柬送到他手中。

  「會昌伯府?今夜過府赴宴?」李軒瞇起了眼,然後笑了起來:「有意思,我記得煙兒說魔門魅法,必須連續三次才能奏效吧?你們說這會昌伯府的夜宴,我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宴無好宴,還去個鳥?」彭富來一聲輕哼:「不過沒必要直接拒絕,就推托這十幾天新來乍到,公務繁忙,抽不出空暇。等到我們在北京這邊站穩跟腳,那時不論是與這位國舅爺翻臉,還是與他們虛與委蛇的周旋,都會從容得多。」

  李軒不由微一頷首,他也是這麼覺得的,可隨後他卻見張岳面泛紅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不禁一陣疑惑:「張岳你這樣子好奇怪,到底想說什麼?」

  張岳則囁囁嚅嚅,好半晌之後才用羞愧的語氣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看一看,我覺得除了魅法,那位國舅爺也沒法拿我們怎麼樣,我也想再見一次那個小舞。」

  李軒頓時錯愕,與彭富來面面相覷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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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8章 丟了女兒又折兵?

  「還去?」彭富來不滿的看著張岳:「這不是上桿子送嗎?沒聽羅煙說這種魔門魅法,三次之後就會情根深種?該不會是你這傢伙已經著了別人的道?」

  「不可能,這魔門魅法損耗極大,隔兩天只能施展一次。他身上的魅術效果作用有限,何況還有我看著呢。」

  羅煙目顯紫意,以靈視之法上下打量著張岳:「他應該是真喜歡上那個叫小舞的女孩了。」

  彭富來頓時張大了眼,有點不可思議:「張泰山你瘋啦?那女人明顯是不懷好意,而且人家也是衝著李軒去的。」

  「我也知道這很蠢。」張岳有氣無力的垂著腦袋:「可我就是想她,想再見她一面。算了,不去就不去--」

  李軒則定定的看了張岳片刻,然後就心緒微動,轉頭詢問羅煙:「煙兒你之前說你有一種幻術,可以反噬施術之人,讓她們自食惡果?」

  羅煙不由蹙起了柳眉:「是有,不過這很麻煩,費錢費力不說,還必須我親自跟過去。李軒,你該不會想要我幫他吧?」

  張岳聽了之後頓時眼神一亮,用眼巴巴的目光看著李軒與羅煙。

  李軒不由「嘖」了一聲,心想這傢伙真是沒救了,他撫著額頭,略含無奈道:「煙兒,這傢伙難得遇上一個喜歡的姑娘,你就成全他如何?」

  「對方既然歹毒在先,那麼以牙還牙未嘗不可。只是--」

  羅煙背負著手,似笑非笑的反問道:「跟在你身邊,我咋感覺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不但淨往你身上貼錢,還得整天給你跑腿辦事。現在連你兄弟的情事我都得操心。罷了,這忙我可以幫,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軒就心想怎麼又來這一齣?不過他知道自他們北上以來,羅煙的毛就一直沒有被捋順過。

  他不禁頭疼道:「什麼條件,你先說。」

  「給我寫一首詩!或者一首詞。」羅煙微紅著臉,看向了另一側:「要『雲想衣裳花想容』,還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種。」

  樂芊芊就吃了一驚,不敢置信的看著羅煙,心想還能這樣的?

  可同時一股難以抑制的艷羨之意,從她心胸裡面冒出來。

  李軒則心神一鬆:「成交!」

  不就是抄書嗎?這還不容易。

  彭富來的視線,在李軒與羅煙二人之間掃了一個來回,然後就潑著冷水:「我覺得不妥,要想讓張岳他如願,那就只能讓張岳他代替李軒的身份。可會昌伯他們一次沒認出張岳是李軒,難道第二次認不出來?太后家那麼大的勢力,連一個認得謙之的都沒有嗎?」

  「這沒問題。」羅煙一聲輕哂,眼神自負:「有我跟著,保準他們認不出來。不過這次過去,就只是為讓張岳去見那個叫小舞的女人?」

  「當然不止。」李軒的目中閃著幽光:「我是想要知道,他們到底是打的什麼算盤。也想順便看看,這會昌伯府,太后娘家有著什麼樣的根底。」

  ※※ ※※

  兩天之後,李軒乘著一頭地行龍,在華燈初上之際來到了會昌伯府。

  這次彭富來、張岳與羅煙都來了,唯獨樂芊芊不在。這一是因樂芊芊對這種場合毫無興趣;二來她城府有限,容易被人瞧出破綻,所以李軒乾脆把她留在了家裡。

  當幾人一起飛騎馳入到會昌伯府所在的胡同,就遠遠望見了一位穿著二品武將服飾,挺著將軍肚的中年身影,立在會昌伯府的門前。

  策騎走在眾人最前方的張岳不由受寵若驚,連忙下馬:「國舅大人您禮重了,李軒不過一介晚輩,怎敢勞您至前門親自迎接?」

  那會昌伯孫繼宗則哈哈大笑:「如何就迎不得?論爵位你我都是伯爵,論官位,李大人你堂堂伏魔校尉,可比我這個虛職的指揮使強多了。你們六道司的職司,可素來都比我們大晉武職金貴。」

  之後他就扯著張岳的手一直往裡面走:「不瞞你說,老夫其實是有些擔心的,生恐幾位怨我前次唐突,不肯給我贖罪的機會,直到見了你們的人,這顆心才落回肚子裡。諸位都隨我來,宴席已經準備妥當,今晚我等不醉不歸。」

  張岳初時還是有些忐忑的,他生恐被人認出真身,言談應對都很謹慎。可隨後他卻發現,這會昌伯連同這闔府上下人等,對他的身份居然連一點疑問都沒有,於是就漸漸放開了。

  李軒在後面看著,不禁嘖嘖稱奇:「煙兒你這幻術,可真了得。」

  他剛才發現孫繼宗的身邊,至少有三個人動過疑念,可隨後他們就面色如常,一點異色都沒有。

  「沒有這點本事,我能以區區九重樓的境界,躋身六道司黑榜前十?」

  羅煙略含著幾分自得道:「其實只是一種心靈暗示,讓他們對張岳的身份堅信不疑,幻術中的小把戲而已。倒是你這髮小,平時看起來憨憨的,可這待人接物倒是挺有一套的,似模似樣。」

  李軒則是失笑道:「畢竟是出身伯府,又在歡場裡面打滾了好幾年,哪能這點本事都沒有?」

  而等到他隨著孫繼宗,來到會昌伯府的中堂坐定,就發現今晚的宴席真是極有『誠意』。他這個陪客的桌前,竟赫然擺放著一盆金鰲湯,一隻由龍鱷尾與虎肉做的名菜『虎踞龍盤』。

  那龍鱷尾一看就是取自於二百年以上的龍鱷,至於金鰲湯,李軒嘗了嘗,發現竟也是三百年份以上的。

  「我讓人打聽過,知道靖安伯大人喜好吃金鰲,吃龍鱷,吃老虎,所以讓山味樓的人整治了這麼一桌,希望能合你們的口味。」

  坐於上首處的孫繼宗哈哈大笑:「諸位隨意,孫某市井出身,不講什麼虛禮,不用跟我客氣!」

  李軒聽了之後不禁無語,在心裡為那三族默哀。

  孫繼宗隨後又滿含歉意的朝張岳舉起了酒杯:「且容孫某先敬靖安伯一杯,算是為前次之事賠罪。」

  「豈敢?」張岳也舉起了酒杯:「三天前的事,李某早就不掛在心上,國舅爺勿需再提。」

  他氣勢豪邁的將杯中之酒飲下,然後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四面望了一眼,臉上則顯出了幾分失望與躑躅之色。

  孫繼宗看在眼中,不禁一陣暗暗哂笑,他隨後就拍了拍手:「諸位,酒宴之中沒有絲竹歌舞,只是這麼乾坐著吃喝,可無趣的很,來人!」

  很快就有十二位穿著一襲百鳥裙,外罩紫色輕紗,提著宮燈的少女從門外走入。無不都是身姿婀娜,體態輕盈,面若桃花,艷如桃李。

  隨著一陣曼妙的曲音響起,這些少女都開始隨音起舞,她們將水袖甩開,竟使這殿堂之中一陣暗香浮動。她們的舞姿輕靈,身輕似燕,嬌軀軟如雲絮,雙臂則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

  李軒還好,他的浩然正氣已經有極高水準,一眼就望見這些少女舞姿中暗含的魅惑之力。可彭富來與張岳卻只看了片刻,就直了眼。

  羅煙也不受影響,她不動聲色的與鄰座的李軒說著話:「這些魅女都修為不俗,其中每一人都修有高深魅術,魅惑男人的本事,可比青樓裡面的花魁強多了。

  天下間早有傳聞,說那位孫太后可能是與魔門有牽扯。如今看來,怕是真有其事。」

  李軒也微微頷首,面顯凝重之意。

  他知這位孫太后可不是凡人,其夫虞瞻基廟號宣宗,是當今儒生口中『仁宣之治』最主要的締造者,而虞瞻基之母『誠孝張皇后』則是號稱女中人傑,在虞瞻基死後曾以太皇太后身份攝政十數載。

  可這孫太后卻能在『誠孝張皇后』的眼皮底下,讓宣宗皇帝對她榮寵不衰,甚至不惜為她廢立皇后,由此可見其能。

  而在李軒來的那個世界,與這位孫太后有著相同人生軌跡的另一個孫太后,就更是一位宮鬥達人。

  景泰帝的絕嗣,還有那場使正統帝重登帝位的『奪門之變』,都與其有涉。

  李軒隨後又順著張岳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就眼神一亮,心神釋然。那是一個氣質極其特異的女孩,初望時只覺是出水芙蓉,姣若秋月,可再看幾眼,又覺是明媚妖嬈,風流蘊藉。

  她明明有著一張明眸善睞,無比純真的臉孔,可舉手抬足之間卻充滿了誘惑之意。在這十二位少女中,這女孩就像是鶴立雞群一般。

  他心想這應該就是張岳口中的『宮小舞』了,怪不得張岳會被迷住。

  在三曲舞後,孫繼宗才揮手讓這些舞女退下。可其中卻有四個女孩留下來,走到他們的席間陪酒。彭富來與張岳二人顯然是被迷的神魂顛倒,都放的很開。

  李軒身上已沒有了紅裳管束,也同樣心生旖旎。不過他在羅煙眼前可不敢放肆,一直裝著正經,對身邊的舞女不假辭色。

  這場宴席一直持續到半夜,直到外面三更鼓響,孫繼宗就又笑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四位就在這歇息一夜如何?」

  張岳正是為此來的,自是求之不得,他狀似不好意思的應下之後,就帶著宮小舞離去了。

  李軒則被引入到一間客房內休息,他膽大如斗,竟在這裡修煉一個時辰的『混元天象訣』,直到一隻紫色蝴蝶穿窗而入,才悄悄的離開了房間。

  此時在這他間房外看似沒有任何的家丁侍衛,可李軒卻能感應得到,那密佈於周圍的暗哨。甚至整個會昌伯府都是如此,守衛看似鬆懈,其實外鬆內緊。

  不過在那紫色蝴蝶的指引下,李軒卻是如入無人之境,暢行無礙的來到了一座涼亭內。而此時羅煙的身影,正這亭內的東側一角,往前方眺望。

  「如何?」李軒睜開了護道天眼,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又很鬱悶的把天眼閉上了。

  他剛才在前方那間屋內看到的景象,委實有點辣眼睛。

  一個雄壯如山的漢子正在耕田,沒什麼好看的。

  「這邊已經差不多了,那女孩已經被她的魅法反噬。」羅煙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軒:「可你的報酬呢?就連生意人都知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李軒則是失笑:「怎麼這麼急?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一時半會,我哪裡想得出來?總得等時機到了,我有了靈感,才能水到渠成。」

  羅煙卻哼了一聲:「可我現在就要!之前在江含韻與薛雲柔面前,也沒見你花時間想過。」

  而此時二人都未注意,一位穿著紫色石榴裙,貌美絕倫的青春少女,竟在二人毫無察覺得情況下,悄然走到了涼亭不遠的湖畔旁。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這位少女微微訝異,看向了涼亭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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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9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

  「煙兒你講點道理,這詩詞又不是大白菜,又哪裡能說來就來?你要的又是能與雲想衣裳花想容比較的,這就更難了。且倉促成就的詩詞,又哪裡能配得上煙兒你?」

  李軒說話的時候,眸光卻有點發呆,羅煙這副嬌蠻任性的模樣,他以前可沒看到過,那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可愛。

  羅煙則用含著幾分狐疑的眸光看著李軒,然後想想也對。她的要求確實太苛刻了,哪怕古時那些個大才子也沒可能做到。

  「算了,這次就放過你。不過你總得給個時限吧,不能總拖著--」

  可就在羅煙略含不甘的說出這句話時,李軒卻忽然一手抓住了她的肩,一手去取她頭上的髮箍。

  羅煙一時沒反應過來,而當她回過神想要阻止的時候,李軒已經拿下了她的髮箍。當羅煙那滿頭青絲如瀑般的垂落,那張麗質天成,眉目如畫的臉,頓時間盡顯女子的嬌媚,嬌艷如花,我見猶憐。

  看著眼前的羅煙,李軒的眼中不由浮現出一抹迷醉之意。

  「我其實有了半首七言律詩,可後面一半還沒有想好,不過煙兒你大概不會在意的。聽好了--」

  他不知何時,已經用手托起了女孩的下巴:「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昨夜星光燦爛,夜半卻有習習涼風;我們酒筵設在畫樓西畔、桂堂之東。身上無綵鳳的雙翼,不能比翼齊飛;內心卻像靈犀一樣,感情息息相通。

  羅煙瞳孔頓時微微一張,只覺自己的心臟,被李軒的手給重重捏了一下,只覺喘不過氣。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想這說的不就是李軒與自己嗎?

  「後面半首我還沒想好,就先欠著。」

  李軒說到這裡,卻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了天空,只見一道金色的飛符,從高空墜下,落到他的身前。

  李軒眉頭一皺,感覺大煞風景,可還是將之抓取了過來,然後他就心神微動:「有了,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余符至應官去,走馬六道類轉蓬。」

  互相猜鉤嬉戲,隔座對飲春酒暖心;分組來行酒令,決一勝負燭光泛紅。可嘆呵,收到了上官的飛符召喚,不得不策馬趕去六道司,忙碌得像隨風飄轉的蓬蒿。

  然後他就看著面色嬌紅似火,陷入迷茫狀態的羅煙:「我一直都在想,煙兒你與我,一定是前世姻緣,否則你我之間,豈能情意相通,意念契合到這個地步?」

  李軒情難自禁,呼吸灼熱的向女孩的嘴唇靠近。

  而此時停在湖畔的紫裙少女,則同樣陷入失神狀態。她回味著這首詩,只覺是無盡的美好蘊藏其中。

  等到她回過神,再往涼亭方向看去的時候,就不禁「啐」了一聲,紅著臉把頭一偏。

  可與此同時,紫裙少女又心生好奇,依舊以一抹視角餘光看著涼亭裡面。

  此時李軒已經吻住了羅煙的紅唇,先是試探性的輕觸著,然後進一步往裡面探索。

  他就像是一條惡龍,在那裡面胡攪蠻纏,翻江倒海。

  可就在李軒的手落在某處,準備進一步動作的時候,羅煙卻忽然就醒過神,她本能的猛力咬了咬李軒的舌頭,然後彈簧一般的退後數尺。

  「你在摸哪裡呢?」

  羅煙臉紅似血的一手捂著自己的紅唇,一手抱著胸,一陣心慌意亂。

  一開始她是又羞又惱的,心想自己今天真是栽倒溝裡面去了,居然差點就被李軒吃乾抹淨;可隨後她又有些歡喜,有些後悔。

  羅煙歡喜的是李軒對她的情意,後悔則是因留戀李軒的唇,還有他的味道。那種相濡以沫,靈魂顫慄的滋味,讓她渾身發燥,尤其在望見李軒那齜牙咧嘴,含著幾分質問的神色時,羅煙竟隱隱的心疼,感覺過意不去。

  她忙慌張的撇過頭:「你別這樣看我,是你自己不好。我夏南煙也是御史家的女兒,雖然家道敗落,卻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女人。」

  此時羅煙神色微動:「對了,你剛才說嗟余符至應官去,走馬六道類轉蓬,是不是六道司那邊有什麼事要找你?」

  李軒此時根本就說不出話,他看了一眼左手中的符菉,就微一點頭。

  那是總堂內務樓主的傳信,說是有二十匹地行龍到了。他如果不想被人截胡,那就盡快去接受。

  似地行龍這種騎獸,除了位於大同的玄武堂之外,六道司無論哪個堂口都有著極大的缺口。尤其他的『神翼都』,轄地覆蓋著整個北直隸,就更需要這種耐力強,速度高的騎獸來提高機動能力。

  所以李軒打算稍後就過去一趟,接手那批地行龍。

  羅煙則直接將符菉搶了過去,她用神念掃了一遍,就釋然道:「還真得盡快跑一趟不可,看在你那首詩的份上,這事我就幫你跑一次腿。」

  然後她就丟下了李軒,逃也似的跑出了涼亭。

  李軒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離開,然後就不甘的「嘖」了一聲。心裡是又懊悔,又惋惜,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氣氛,辜負了這麼一首傳唱千古的好詩。

  就因為自己太心急,到了嘴邊的小蝴蝶給跑了。

  剛才羅煙明明就快到了失陷的邊緣,結果自己卻過猶不及。

  就在李軒痛悔不已的時候,一個甜美清脆,嬌柔悅耳的聲音,忽然就在他的身邊響起:「你是誰?是我們家的客人嗎?」

  李軒被嚇了一跳,他側目看了過去。然後就發現一個紫色石榴裙,明眸皓齒、楚楚動人的青春少女,正立在涼亭之外一丈的地方。

  「你是鬼啊?怎麼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人了。」

  他心裡一陣驚疑不定,由於元神強大的緣故,他的感應能力也異於常人,即便第四門巔峰級的高手,也難瞞過李軒的感知,以至於讓李軒逐漸養成了對自身靈識的依賴。

  可這個少女,卻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麼近的距離。

  「鬼?」紫裙少女聽了之後非但不惱,反而笑了起來:「我爹也常被我嚇到,我修的功法有些特殊,于少保與赫連伏龍看了我都頭疼。」

  她已經走到亭子裡面,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上下望著李軒:「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你剛才那吟的首詩可真好聽,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李軒再次心頭一凜,心想這女孩在他吟詩的時候就在了?

  這可就不是一般的厲害了,能瞞過他不算本事,瞞過紫蝶才厲害。

  「敢問姑娘是?」

  他也凝神打量著這女孩,然後就差不多估摸到對方的身份了。看對方的穿著打扮,多半就是這會昌伯府的女公子。

  他來之前曾讓彭富來打聽過會昌伯府的詳細,知道孫繼宗有一獨女,正是二八年紀。

  「我叫孫初芸,會昌伯是我爹。」

  少女的俏臉此時微微一紅,她發現李軒不但身材頎長,顯得氣宇軒昂,就連這張臉也長得好看極了,一身素白儒衫,腰挎長刀,氣質儒雅,俊逸出塵,看起來就像是古書裡面說的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濁世佳公子。

  不過想到李軒至今都沒告訴他的身份,少女就不禁用她的大眼睛氣鼓鼓的瞪著李軒。

  李軒見狀失笑,然後拱了拱手:「在下李謙,是會昌伯邀請來的客人。天色已經不早,在下需要回房安歇,孫小姐您自便。」

  對於這位會昌伯的女公子,他本能的心存戒備,心想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孫初芸聞言則微覺疑惑:「李謙?以前都沒有聽說過。」

  她想能夠作出『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詩的人,一定是個儒門中的厲害人物,名震一方的大才子才是,剛才她也確實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了純正的儒門浩氣。

  不過在望見李軒轉身離開涼亭,孫初芸就顧不得疑惑了,她急忙追了上去:「李謙你別走啊,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呢。」

  「孫小姐,這都已經是三更天了!」

  李軒背負著手,頭都不回道:「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你我今日在這裡夜下相會,這像什麼話?被人看到會說閒話的。本人也需要回房休息,恕不奉陪。」

  「可李公子你武道修為不俗,幾天不睡覺都沒關係。」

  孫初芸走到李軒的身邊,望著李軒的側臉,只覺是越看越覺好看:「留下陪我說說話唄,晚上好無聊的。」

  李軒心想你無聊就自己找事做唄,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繼續往前走,還加快了腳步。

  可此時孫初芸卻眼珠一轉,似笑非笑的轉身往另一邊走:「很奇怪耶,今天我們家明明佈置了好多的侍衛,可這些人卻像是看不到你似的。我得去告訴我爹,他們應該是中了幻術--」

  李軒一愣,轉過頭看向孫初芸,然後無奈道:「你想要聊什麼?」

  孫初芸當即精神一振:「我們來聊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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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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