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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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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9:33 |只看該作者
第0370章 解鈴還需繫鈴人

  太子虞見深麾下部屬的速度非常快,僅僅不到兩刻時間,位於紫禁城承天門前的草廬就已經修建好了。

  原本其師商弘的囑咐,是讓他在午門立廬,可虞見深卻改在了承天門。

  虞見深明白自己老師的意思,午門就在皇城內宮前,會注意到這裡的,只有朝廷侍郎以上,有資格入宮的官員,還有午門兩側,值守於六科值房的六科給事中。

  關注的人不會太多,不會顯得太刻意,也可以給自己保留一點臉面。

  可虞見深認為承天門是皇城的入口,在午門與端門之外。這裡的前面就是長安街,許多百姓會從這條街道經過,長安街的對面則是六部衙門與五軍都督府,有著眾多的官員出入。

  他想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臉面這東西值多少呢?刻不刻意也無所謂,關鍵是得讓更多的人看到他虞見深反省悔過的態度,讓人們知道他虞見深,是個謙恭仁厚的有德君子。

  所以當這草廬建好,虞見深就第一時間換上了一身布衣,面色凝肅的走入到這個四面漏風的廬舍,開始高聲讀書。

  他的聲音洪朗,情真意切,浩氣充盈。使得途徑此地的眾官,都紛紛向他這邊側目。

  虞見深望見許多人都神色默默的將他們手裡的彈章,重新收回到了袖內。

  這讓虞見深心緒微喜,聲音也就更加的中氣十足,誠心正意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金水橋上忽然有了一陣騷動。

  那些本是立在草廬之外,看太子讀書的眾多官員,都不由往那邊側目以視,隨之都發出一陣「嗡」然聲響,紛紛往金水橋大步走了過去。

  虞見深也不禁神色錯愕地,往那邊掃了一眼,然後他就面色微白,眼中現出了一抹怒意。

  只見那隻拆掉含元閣的『玉麒麟』,正神色萎靡的走上了金水橋。

  幾步之後,它就在金水橋的正中央處趴伏了下來,口裡發出了一聲哀鳴。

  它通體發出了無比純淨的浩氣,就彷彿紫水晶一般,遠勝過虞見深。此時雖未說話,卻讓所有人都領會到了淒切哀意。

  讓這圍觀的人群,都為之一陣騷動。

  「如此純淨的清聖之輝,如此純淨的浩氣,還真是玉麒麟--」

  「是玉麒麟不錯!我之前還以為是有人傳謠,有意抹黑太子與太后。」

  「可為何這聖獸,會出現在這裡?」

  「其聲哀切,含有慍怒,莫非是有什麼不平之事?或者有什麼冤屈?」

  「這玉麒麟總不會無緣無故,跪伏在承天門前?」

  「可惱!這到底是什麼人造的孽?幾十年之後,未來史書該如何評價我等景泰朝的君臣?」

  「因朝有奸邪,引麒麟至金水門哀聲求告?這就可笑了。」

  「會不會與太子,與太后有關?說來之前的都察院,也被踏門破戶。那都察院的御使們,一向自詡清正,如今看來卻是未必然。」

  草廬之內,太子虞見深的面皮微微抽搐。他勉力從麒麟那邊收回視線,全心全意的誦讀著手裡的經文。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這是《論語》的第四篇《里仁》,幾乎通篇都在說仁德,義利,孝道,是虞見深特意挑選的一篇。

  可虞見深才剛讀完這一句,那玉麒麟就又發出了「昂」的一聲哀鳴。依舊是哀切淒苦,隱含怒意與嘲諷。

  在金水橋,玉麒麟已抬起頭,怒瞪著草廬的方向。

  它在想就是這個人,讓它已經整整一天,都沒有了蝦仁吃。還得被那人驅使著,做這樣與那樣的事情。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昂!」

  --你不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昂!」

  --你很壞!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

  「昂!」

  --你害我沒有蝦仁吃!

  太子幾乎每讀一句,那玉麒麟都交相應和的,發出了「昂』的一聲哀鳴,也或清晰或模糊的將它的意念傳到給周圍觀望之人。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有異的在太子和玉麒麟這一人一獸間來回掃望著。

  雖然還不知道緣由,可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玉麒麟的哀鳴,怒火,甚至是嘲諷,都是衝著太子去的。

  想必太子做了什麼激怒玉麒麟的不仁之事。

  虞見深的額頭上,已是滿頭大汗。他手裡拿著《論語》,卻已快讀不下去了,只覺是眼前發黑,胸中鬱怒。

  虞見深已經開始後悔,為何會到承天門立廬?在午門之前,他好歹不會與這頭玉麒麟撞上。

  他的語聲,也夾含著顫抖:「--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昂!」

  --你假仁假義!

  虞見深的眼前發黑,口角竟溢出了一抹鮮血。

  他的腦袋昏沉,在想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過錯?又是哪裡得罪了這頭聖獸?

  ※※  ※※

  一個時辰後,仁壽宮一間低矮的廂房內,孫太后面色灰黃衰敗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由於那頭孽畜將仁壽宮幾乎所有的正殿偏殿全都給撞碎了,她不得不屈尊紆貴,在這簡陋之地暫時安身。

  可此時更讓孫太后怒恨無奈的,卻並非是這陋室低劣的環境,而是眼下險惡的時局。

  她的身側,則是長寧郡主虞雲凰,這位面色沉冷,語氣小心翼翼道:「商學士出宮之後一直都在為太子奔走,高學士他們也在聯繫學生,努力阻止局面惡化,到下午的時候,還是很有成效的,許多人都對太子反省的態度很滿意。

  朝中清流聽說太后發願要親手紡紗,為國子監眾貧寒學子織造千件寒衣之後,也非常感動。可到了晚間,那隻玉麒麟在午門之前一跪,局面就大變了。」

  「如今通政使司那邊,據說光是彈劾太子的彈章,就有三百二十多本,六部九寺五監,都有人上本,可以說是群情洶湧。」

  「指斥太后您失德的更多,總共有一千二百多本,幾乎佔據大晉京官的半數,他們說您--」

  虞雲凰猶豫了片刻,直到望見孫太后逼視過來的目光,才低著聲音道:「他們說您是妖后,魅惑先帝廢后在前,寵信王振在後。教出上皇這個無能之君後不僅沒反省,如今還令太子也走上了邪道。」

  孫太后只覺腦內如受錘擊,一陣昏沉,她猛地揮手,將身側茶杯丟了出去,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這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策動?究竟是誰在搞鬼?是景泰那個孽障?」

  「應該是多方聯手所致。」

  虞雲凰蹙著柳眉道:「據臣所知,除了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之外,還有吏部都給事中韋真出面號召奔走。此人乃江南名儒,與江南誠意伯府關係深厚,一直都在朝中為誠意伯府張目。」

  「他好大的狗膽!」

  孫太后的瞳孔怒張,目眥欲裂:「那還留著他做什麼?讓人彈劾他,讓衍聖公將他革出儒門,我要他身敗名裂!」

  虞雲凰的面色灰敗:「娘娘,如今都察院幾乎所有御史,都已上折請罪,在家閉門思過。衍聖公則被玉麒麟重創,如今已臥床不起,而且--」

  她苦笑著道:「如今衍聖公在儒門中的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至少遠不如李軒。」

  大理寺牢獄那邊的事情,她已經聽說了。

  六道天尊早已回歸京城,也就是說,他們想要殺死李軒的謀劃,從一開始就沒有成功的可能。

  那麼李軒這個理學護法的影響力,也將在儒門當中一直存在下去。

  「除此之外,已經有許多人將都察院的失火,李軒在大理寺內的遇襲,與玉麒麟跪伏門一事聯繫在一起。他們懷疑這次事件,就是太后與太子殿下您二人在幕後指使,才引發玉麒麟生怒。臣預計明日,應該會有更多的彈章。」

  「荒唐!那頭孽畜就是他李軒的。」

  孫太后重重的一拍茶几,艷麗的面貌竟有幾分扭曲:「這就是當日那頭魔麒麟!此子就是通過文山印,操控這孽畜做得好事。這個豎子,他就是狼子野心。」

  「問題是群臣不知。」

  虞雲凰的臉色有異:「娘娘,我以為此事如被群臣得知,恐怕後果更加不堪。太子那邊的壓力,已經不堪承受了。」

  昔日儒家聖人的母親顏徵祈禱於尼丘山,遇麒麟而生聖人,之後聖人成道,又是見麟而死。

  李軒身為理學眾多先賢認可的護法,又是眾所周知的有德君子。

  如今那頭代表著災厄的魔麒麟,只是隨在他身邊不到一個月,就已轉魔為聖。

  世人若得知此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虞雲凰甚至都不敢想像那情景。

  孫太后的面色則忽青忽白的變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長吐了一口濁氣:「那麼你以為此事,我們該如何收場?」

  「臣以為,解鈴還需繫鈴人。」

  虞雲凰很小心的看著孫太后的臉色:「唯有請李軒從牢房裡面出來,收回他的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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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19:45 |只看該作者
第0371章 初芸與雨柔的初戰

  李軒意識逐漸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軟軟的富有彈性的東西上。

  他想這大理寺的人是給他換枕頭了?好舒服,還有這味道也很好聞,香香的,就像是女孩家的自然體香。

  李軒本能的就往這枕頭抓了過去,咦,夠軟,夠彈性。

  他捏了捏才發現這形狀不對,當他睜開了眼,就發現薛雲柔正面含羞意的看著他,自己則半躺在薛雲柔的懷裡。

  李軒卻忍不住又用力捏了捏,心想才一個多月不見,雲柔她的胸懷氣度都見漲了啊。

  「你摸夠了沒有?」

  薛雲柔俏面殷紅似血的將李軒的手一把拍開:「這裡有人在呢!」

  李軒這才發現室內還有一個孫初芸,他忙神色訕訕的起身坐好:「孫姑娘你還在啊?」

  孫初芸聽到這句,鼻尖頓時就是一酸,只覺心澀無比。她可是照顧了李軒一個晚上,直到薛雲柔到來。

  可最後換來的,卻是李軒一聲客客氣氣的『孫姑娘』。

  李軒見她這模樣也覺心疼,可問題是,此時的薛雲柔已經捏住了他的腰肉。這個時候不正經一點,會翻船的。

  「軒哥哥你好一點沒有?」孫初芸有些擔心的看著李軒:「之前你身上那麼多傷,可在暈迷之後沒多久就全都恢復了,我有點擔心。」

  她是看到過李軒暈迷前,那彷彿被凌遲般的淒慘形狀的,可隨後李軒的恢復速度,比之那些已經有了滴血重生能力的天位武修都不遑多讓。

  她擔心這會有什麼後患,只因李軒當時的情況,就像是施展了某種催發命元的秘術。

  理論來說,這種方法是一定會損耗大量的壽命與生命本源,或者其它什麼作為代價的。

  「我還好啊!」

  李軒活動了一下四肢,感覺精力充沛,體內也沒留下任何暗傷。直到他望見自己的身後,一位十二三歲,容貌秀麗,氣質清冷,眉間嵌著綠寶石的蘿莉正坐在一把綠色的飛劍上,神色淡淡的看著他。

  她虛浮在半空中,魂體凝實,就彷彿是真人。可李軒的目光,還是能夠透過她的軀體,看到後面的牆壁。

  不過就如同之前的紅裳,這囚室裡的兩個女孩,對這綠劍蘿莉的存在一無所知。

  看著此女,李軒的全身上下,立時出了一身虛汗。同時感覺到胸前,又有了一陣麻痺與心悸之感。

  這感覺與之前紅裳附身在他身上的時候如出一轍,可李軒現在能夠確定的是,這個綠劍蘿莉,遠比當時的虞紅裳強大得多,就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麼來歷。

  李軒不由想起了孫初芸,他身體這條『船』,有多個艙室一說。就不僅想要吐槽,親,你上船買票了沒有?

  還有,此女魂體力量遠超紅裳,這應該是進入天位之境,是陽神了吧?

  她自己就可無所顧忌的行走於陽光之下,遨遊於罡風之中,就是傳聞中的鬼仙一流,可為何還要上他的身?

  薛雲柔沒注意到李軒的異常,她正看著孫初芸冷笑:「孫小姐你還好意思問軒郎他的身體,不就是你爹會昌伯把他害成這樣的嗎?」

  孫初芸的小臉,頓時就有些發白,她當即把臉別開,一聲輕哼道:「我爹做的事情,我自然會補償!」

  「你?」薛雲柔冷然一哂,神色淡淡道,「這傢伙如今可厲害著呢,不知有多少女人疼著他,哪裡輪得到你來補償?行了,現在他已醒來了,身體也好得很,你應該能放心了?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孫初芸不由氣結,她胸膛起伏,怒瞪著薛雲柔,「我為什麼要走?是我陪著他進來的,我自然也要陪著他出去。」

  「可你真的是來陪他的?怕是來當奸細的吧?」薛雲柔眸色冷峭,面上卻依舊淡定從容:「說不定就是受了你父親指使,在這裡看著軒郎。」

  孫初芸幾乎氣到內傷:「你…不可理喻!我就是不走,你待如何?」

  此時她靈機一動,將雙手抱在了胸前:「我是大理寺關押的疑犯,除了這裡,敢問薛小姐你想我去哪裡?」

  她的天字四號房,因地氣被李軒的詩詞抽走,又被那如刀似劍般的浩氣穿刺到千瘡百孔,牆壁都坍塌了一半。甚至這一整個樓層,都沒一間完整的房子。

  除了李軒這間房,她這個囚犯,還真沒其它地方可去了。

  薛雲柔聞言則微微一哂,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李軒。

  「軒郎,我千里迢迢來救你,就是要我看你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眉來眼去的?」

  李軒感覺頭要爆炸,只覺左右為難。

  他自然是不願見薛雲柔傷心難過的,可如果就這麼趕孫初芸走,似乎又太無情了。

  這女孩一直都是紅著眼眶,強忍著眼淚。李軒感覺自己如果再說什麼重話出來,孫初芸搞不好就得淚崩。

  這該死的修羅場,還讓不讓人活了?

  可他終究還是得有個決斷的,李軒心裡暗暗一嘆,正想說話,卻又心神微動,看向了牢門方向。

  就在片刻之後,一位穿著青色袍服的八品小官,帶著一群牢卒,走到了囚室的柵欄之外。這位滿臉堆笑的將牢門打開:「靖安伯大人,上官有令,即日起解除您的羈押,您現在可以回去了。」

  「回去?」李軒仔細看了這人一眼,認出正是大理寺的獄丞,他卻「嗤」的一笑:「那麼我的案子,你們搞清楚了沒有?」

  那大理寺獄丞的氣息一滯,然後小心翼翼的回道:「都察院失火案的進展,下官位卑,不知詳情。可既然上面認為可以將您釋放,那想必是與靖安伯大人沒有什麼干係,大人您遲早可以恢復清白。」

  「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與我說這些話?想必與我無關,只是想當然嗎?」

  李軒眸中鋒芒乍露,冷冷的瞪著這位獄丞,使得此人的氣息頓滯,面色發白。

  幸在須臾之後,李軒就哂然一笑:「罷了,我也懶得為難你。轉告你背後的人,這大理寺牢獄,本官住得舒服極了,讓本官詩興大發,靈感大增,短時間內都不想出去。還有--」

  此時他的眸光,就如刀槍劍戟,鋒銳異常:「我當初對某人說過,他讓我進來簡單,讓我出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那大理寺獄丞都不敢與李軒對視,他躬了躬身,然後就狼狽的帶著一眾獄卒離去。

  可打發了此人之後,李軒就發現薛雲柔的目光又逼視了過來,孫初芸則是有了不好的預感,她看著李軒,眼神惶然中帶著幾分祈求。

  李軒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他眼珠一轉,立時就煞白著臉用手壓著額頭:「啊呀,我的頭好暈!」

  然後他就推金山,倒玉柱,直接癱倒在了床上,『暈迷』了過去。

  薛雲柔看在眼中,不禁氣得笑了,她當即捏住了李軒的腰肉,狠狠地一個七百二十度迴旋!

  李軒依舊閉著眼,沒有醒過來。他想幸虧自己的鐵布衫、金鐘罩都已經入了門,否則此刻就已露餡。

  如此看來,這兩門橫練功法確有繼續強化的迫切性,否則真降不住自己的這幾個婆娘。

  未來他如修成了橫練霸體,即便不小心翻了船,好歹也能扛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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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發表於 2024-9-16 00:19:59 |只看該作者
第0372章 你繼續裝

  李軒感覺自己的裝暈之舉,簡直是英明極了。

  並不是因他這一舉動,避免了對孫初芸的傷害,而是因他的紅顏知己們在他裝暈之後,一個接一個的過來看他。

  首先來的是羅煙與樂芊芊,二女就在他『暈迷』之後不到一刻就聯袂而至。

  其實之前李軒真暈的時候,她們就來過兩次了。可此時年節在即,神翼都負責的案子卻不減反增,羅煙身為李軒的副手,不得不擔負起責任來。

  羅煙自覺這次是她的過錯,才導致李軒的牢獄之災,所以她這次也是難得的心甘情願,扛起了神翼都的所有事務,然後在百忙中抽時間來看李軒。

  羅煙見李軒還是暈迷不醒,初時還是很擔憂的,直到聽薛雲柔語聲有異的說李軒已經甦醒過一次,也就心安了下來。

  再當她抓著李軒的手感應了片刻,就懷疑李軒暈迷是真是假,她猜這傢伙是裝的,可沒有證據。

  接下來,羅煙也沒法顧及李軒暈迷的真假了,她與薛雲柔開始夾槍帶棒的說起了話。

  戰況之激烈,讓李軒的額頭上憑空冒出了一層白毛汗。

  此戰最終以羅煙的主動撤退告終,她自愧於向薛雲柔求助之舉,底氣不足。且神翼都那邊還有許多事呢,她沒空與這女人糾纏。

  二女之間的言語交鋒,可就比薛雲柔與孫初芸交手時的段位高多了,讓旁邊的孫初芸聽得目瞪口呆,才意識到李軒身邊,竟然是強者如雲,殺機四伏。

  不過羅煙走時,卻將樂芊芊留了下來。

  薛雲柔看著樂芊芊,神色卻很複雜。即便是她,也沒法對這個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口出惡言。

  第二個來看李軒的是虞紅裳,由於景泰帝親自出鎮山海關,虞紅裳這個大晉長公主需要坐鎮宮城,代父親處理一些事務,所以此時的忙碌不在羅煙之下。

  虞紅裳也懷疑李軒暈迷的真假,她就霸氣多了,直接就翻開李軒的眼皮,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寵溺的笑道:「軒郎他想暈,那就先讓他暈著吧。」

  她掃了囚室裡的薛雲柔、樂芊芊與孫初芸一眼,心想李軒這樣暈著其實也挺好的,省得李軒與牢裡面的這三個女人卿卿我我,勾搭成奸。

  等到自己將朝中的事務處理妥當,再料理李軒不遲。

  可在這之後,虞紅裳也微凝著柳眉,看了李軒頭頂上方一眼。

  虞紅裳感覺李軒的體內似依附著什麼東西,應是鬼神之屬,且掌握著一種與她的見知障相似的力量。可當她仔細感應,卻一無所覺。

  而在稍作凝思之後,虞紅裳就暫時放下了此事。她打算先回宮取一件專用於增強感應能力的法器,再看看究竟。

  讓孫初芸驚奇的是,一直到虞紅裳走得時候,薛雲柔都沒說什麼過份的話,她與虞紅裳之間的相處,親熱得就像是親姐妹。

  於是她看薛雲柔的眸光,就沒有之前那麼畏懼了,心想這女人就是欺軟怕硬。

  薛雲柔則斜睨了她一眼,然後不屑的一聲輕哂。

  她與虞紅裳已經明明暗暗交手多次,彼此知根知底。知曉一旦啟動戰端,她固然能讓虞紅裳七竅生煙,可她自己也要被氣到內傷。

  如果能說幾句話,就能逼迫虞紅裳放棄了李軒,那她早就不與虞紅裳客氣。

  此時的李軒,在暗暗心驚之餘,也在感應著體內的狀況。

  首先是他胸前的綠斑,這業煞關係他的小命,自然是李軒現在最在意的。

  片刻之後,李軒的心神就略略凝重。

  目前心胸部位的綠斑,就只有手指頭大小,比當初紅裳俯身時的情況好多了。問題是這綠斑發展的速度很快,竟然還勝過紅裳陰神離開他之前的時間段。

  李軒的修為,早就今非昔比,不但肉身強度接近於武道金身,浩氣也已突破七重樓境。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法抵禦這業煞侵襲,可見這綠劍蘿莉的魂力之強,孽煞之重。

  之後是綠劍蘿莉的來歷,李軒嘗試著以神念與她交流,卻全無所獲。綠劍蘿莉一直盤膝坐於劍上,神色淡漠的看著牢裡的三個女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眾生。

  此時唯一能讓李軒感到慰藉的是兩件仙器,臂甲『饕餮』距離完全恢復已不遠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金絲,已經在他的手臂上,編織出一個完整的臂甲形狀,只是一些符菉與圖紋還有缺失。

  等到完全恢復之後,它的力量應該會更勝於前。

  李軒發覺這兩件仙器的神威,完全取決於它們吞噬的靈魂數量。

  之前大理寺牢獄內兩萬怨靈,內中不知有多少貪婪之輩,這都化為了『饕餮』的食糧,也成了這件仙器的力量來源。

  關鍵是他現在對『饕餮』的力量已如臂指使,可以自如的運用這件仙器。不像是以前,這件臂甲的神威,只能被動地激發了。

  『武曲破軍』也恢復了不少,那密密麻麻的金絲,纏捲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是一件奇特的護腕。

  李軒存神感應,發現這『武曲破軍』之內,竟存在著一個奇特的空間。

  裡面『武曲破軍』這兩顆凶星懸空在上,下方則是一萬多名頂盔摜甲,旗旛招展的凶魂陰兵,仔細望去,赫然達一萬三千之數。

  李軒心想當初虞妍君說『武曲破軍』祭煉時,只是融入數千將士的氣血精魂。

  可這奇異空間裡面的凶魂,怎麼就增加了這麼多?

  李軒感覺自己,應該可以將這些凶魂陰兵都釋放出來,卻不得其法。這很可能是因他,還未真正降服『武曲破軍』的器靈的緣故。

  就在李軒仔細存神感應究竟的時候,他聽到了江雲旗的聲音。

  「暈迷不醒?」江雲旗語聲略顯沉重:「我給他看看吧。」

  李軒就感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腕脈上,不久之後,江雲旗就不解道:「很奇怪,他的身體沒事,元神也無恙。胸前還有陰氣淤積,卻不足以為患。按理來說,早該清醒了才對。」

  李軒聽到這裡,就感覺到薛雲柔含著諷刺之意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甚至能讀懂薛雲柔目光裡的含意,你裝,你繼續裝!

  李軒無奈,只好裝作大夢初醒般的睜開眼,很驚訝的看著江雲旗:「江伯父?您什麼時候來的?」

  「就在剛才不久。」江雲旗啞然失笑,眼中現出了些許意味深長:「含韻飛符一再催促著老夫趕來看望你,看你沒事,老夫總算是安下了心,也能給含韻交待了。」

  薛雲柔聞言唇角微微一扯,沒有吭聲。

  李軒略覺尷尬,可就在這刻,他望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有貞的身影,出現在牢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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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20:17 |只看該作者
第373章 求你收了神通

  「靖安伯大人!」

  林有貞已經沒有與李軒初見時的靜雅從容。

  這位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臉上色澤灰沉,眼眶發黑--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這樣難看的臉色,竟然會出現在一位修行有成的大儒身上。

  他隔著柵欄眼神晦澀的看了李軒一眼,這才朝李軒抱拳一拜:「林某是來向大人致歉的,之前案情不明,林某又被人蠱惑,得罪之處,還請靖安伯海涵寬諒一二。此外林某也受大理寺與都察院眾同僚所托,特來恭請大人出獄。」

  李軒看見這位,是略覺意外的。他沒想到林有貞會出現的這麼快,原以為這位身為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多少會端一點架子。

  可僅僅次日,此人就出現在他的牢門之外,且姿態之低超他想像。

  他不由嘿然一哂:「林大人你這是在與本官說笑?都察院失火案的案情還未釐清,我身為重大嫌疑之人,能在這個時候脫身事外?」

  「靖安伯大人不知,就在三個時辰前,我都察院已有一位書吏主動投案,自言都察院失火案是他所為。」

  林有貞半躬著身,神色誠摯道:「我們還尋到了一應證物,證實了其人之言不假。大人您的嫌疑,其實已經洗清。」

  「有沒有洗清嫌疑,可不是你說了算。」李軒搖著頭,不以為然:「請問林大人,你可有刑部尚書俞大人簽發的手令公文?」

  林有貞的臉上,頓時就閃過了一絲青氣,他還真沒有俞士悅的手令。

  那位刑部尚書以為案情仍有不明之處,區區一介書吏怎有膽量火燒都察院的經卷房?由此斷定幕後必定還另有他人,那書吏也不過是一個頂罪之人,所以一直不肯結案。

  可俞士悅此舉到底是為查清案情,還是為拖延時間,打擊太子與政敵,就很不好說了。

  就在今日清晨,通政司關於太子失德的彈章高達一千三百本,甚至已經有人提出了易儲之議。

  有關於左都御史的更多,高達一千六百多本,大半的朝臣群起攻訐。

  他林有貞也沒逃過,只因他接手席應的職務,調任都察院才不過三個月,之前又身屬帝黨,承受的壓力,才不及左都御史。

  如今公議都認為都察院失火案,是由太子授意,都察院上下人等人聯手炮製,用於坑陷靖安伯李軒。

  都察院失火案當前不清不楚的案情,也印證了人們的猜測。大理寺牢獄在昨日異狀與大面積坍塌,更讓他們無法解釋。

  如今的情況,是李軒在大理寺牢獄多關一天,外面的人們對太子,對太后,對他們都察院上下人等,就會多一分議論,多一分揣度。

  還有那玉麒麟,在紫禁城的承天門多呆一日,都是對他們所有人的莫大壓力。那就如山一般的壓在他們胸口,讓人無法呼吸。

  「林某雖無俞大人的手令,卻有左都御史於大理寺卿親手簽發的文書。」

  林有貞將袖中一份公文取了出來,托舉在了身前:「昨日大理寺牢獄崩跨坍塌,已經不堪用。兩位大人的意思是,靖安伯大人可在此案釐清之前歸家居住,由大理寺派員監視即可,」

  李軒卻不為所動,他斜睨了那文書一眼,然後再次哂笑:「這可不合規矩,本官現在歸家容易,可萬一此案日後再有什麼變化,本官哪裡說得清?」

  此時他的眸中,再次現出刀槍劍戟般的銳澤,鋒芒逼人:「且林大人不會以為,證明了李某是清白之身,就可以了結此事?就能讓我走出這件牢獄?

  還有,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當日事發,你林有貞是正主之一,可另一人何在?這位可真是好大的氣派,連身都不肯現,就想將此事了結?林大人,白日夢都不是你們這樣做的!」

  「簡直可笑至極!」旁邊的薛雲柔也發出了一聲冷哂:「你們讓我軒郎平白遭遇了數日牢獄之災,甚至策動此地陰靈,意圖謀害他性命。如今輕飄飄的說一句你是清白的,就可以完事了?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別說是軒郎,我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林有貞聞言默然,一言不發。

  旁邊則傳出了一聲苦笑,一個略有些發福的身影從旁邊走了出來,那正是會昌伯孫繼宗,這位眼眸晦澀,臉色無比複雜的看李軒:「孫某不是不願現身,而是擔心靖安伯大人見了孫某生氣。」

  他也朝著李軒躬身大禮,誠心實意道:「昨日之事,是孫某與太子不對,孫某在此代太子致歉!就不知靖安伯的要如何才肯原諒吾等?要如何才願出獄?又要如何才肯將那玉麒麟召回?靖安伯您只管開價,只要孫某能夠承受,一定不皺眉頭。」

  李軒唇角微勾,他接下來卻收回了視線,再懶得看外面兩人一眼。他還很慇勤的,給旁邊的江雲旗泡了一壺茶:「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你們也可以等著,哪天本人心情好,自然就會從牢獄裡面走出去。」

  「靖安伯……」

  孫繼宗的臉色忽青忽白的變幻,隨後就凝聲道:「孫某準備了二十萬兩紋銀,三件上品法器,願請靖安伯高抬貴手放過我等。」

  薛雲柔聽了之後,就不屑的一笑:「可笑,我軒郎的命,就只值這二十萬兩紋銀?幾件法器?」

  她斜目看著李軒:「軒郎你要是缺法器,我現在就可以讓人給你送幾件過來,龍虎山的家底雖不如六道司,可是十七八件上品法器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樂芊芊則糯著聲音道:「校尉,前些時日我父母在南洋因緣際會,尋得一塊天外神隕鐵,他們打算給我姐姐,也打造一套極品法器。預計還有不少邊角料剩下來,預計可以鍛造兩件內甲,我去信求他們給校尉您鍛造了一件,他們已經同意了,可能明年三月就可以送到京城。」

  孫繼宗的臉皮就微微一抽,他自然是認得薛雲柔的,可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又是哪位?

  極品法器級的內甲,是吹牛吧?六道司一年都只能煉出兩三件出來。可隨後他就面色一凝,發現樂芊芊身上極品法器,竟然就有著好幾件。

  孫繼宗的臉色,當即就是一僵。他稍稍凝思,然後臉現肉疼道:「銀子沒有更多了,不過孫某有一件極品法器,名叫『大衍神盾』,願意贈予靖安伯。」

  他家確實沒有多少銀錢,景泰帝登基之後,對他們會昌伯府盯得緊,一有犯法殘民之事就會懲戒,所以近年收入大減。

  且手裡有銀子也需要灑出去,幫助太子與上皇維持局面。

  而這件『大衍雷盾』,還是先帝在世的時候,賜給他們孫氏的。

  李軒聞言眼神微動,現出了幾分光澤。『大衍雷盾』此器,他是聽說過的,防禦能力極端強大,可說是直追仙寶。

  不過李軒面上,卻是一點異色都沒有。

  他李軒的性命,還沒這麼廉價。

  孫繼宗面皮繼續抽動:「還有兩顆先帝年間煉製的六轉紫金丹!一顆六竅明神丹!加上其餘各種丹藥,總價不遜於二百二十萬兩。」

  尤其那『六轉紫金丹』,價值極其巨大,是可以將普通人,直到造就成一位六重樓境高手的神丹。也可以七重樓修為的武修術師,修為直接拔升一到兩重。

  六竅明神丹則是『外丹』,可以理解為外掛於體外的術法金丹,讓人憑空擁有七重樓的修為法力。

  以至於江雲旗手裡拿著的茶杯,都顫了一顫。他很久前就聽說,孫氏兄弟在先帝與正統年間執掌大內藥房,手裡積存了無數的靈丹妙藥,這傳言果然不假。

  「就只是這些?」

  李軒看了眼柵欄之外,然後冷冷的說著:「如果只是這些,孫國舅與林大人都請回吧。」

  孫繼宗不由臉色發白,胸中怒氣橫生,他想自己是真得很有誠意了。

  那林有貞則是苦澀一笑,竟將頭上的官帽取下,然後在柵欄之外跪伏了下來:「林某是罪有應得,可都察院眾多御史多為無辜。林某不敢說他們都是克己奉公,清正有為的誠實君子,可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還請靖安伯大人看在他們的份上,高抬貴手。」

  李軒聽了這句,就面色微凝,對這林有貞高看了一眼,甚至是生出了幾分忌憚。

  不是誰都能夠忍受住羞辱,放下身段去求自己敵人的,難得的是這位見事明白,能抓住要害。

  「錢財丹藥,我們是拿不出更多。不過在下手中,有著六位四品衛所武官的空白告身。太子還有言,這次風波之後,他會親自向靖安伯致歉。」

  孫繼宗見李軒依舊不為所動,胸中不由更加的屈辱鬱怒。可鬱怒的同時,他又覺萬般無奈。

  太后那邊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代價,都必須在景泰帝從山海關回歸之前,讓李軒收回玉麒麟,出獄歸家不可。

  易儲一事,此時幾乎已成定局。

  而在太子被廢之後,他們唯一能夠依仗的就是自身的德行與名望。

  他們在大理寺與都察院的黨羽,也必須盡可能的保存。

  孫繼宗正覺煩躁無奈,他的視角餘光,卻忽得看到了李軒旁邊立著的孫初芸。

  孫繼宗的心神微動,面色青白變幻的掙扎了良久,最終還是向孫初芸流露出求助之意

  孫初芸看在眼裡,卻用貝齒咬著唇,微一搖頭。她同情孫繼宗的境遇,卻知道這是她父親咎由自取。

  再說了,她該用什麼立場去勸?

  孫繼宗見狀,不禁將雙拳緊握,語聲無比乾澀道:「芸兒!」

  天知道他說出這句,是拿出了多大的勇氣,含著多大的不甘與屈辱。

  孫初芸聞言愣了愣神,然後悠悠一嘆:「父親你得先答應我,日後無論如何,都不可做任何不利於軒哥哥的事。」

  薛雲柔聽到這句,當即唇角一挑,流露出冷冽的笑意。

  孫繼宗則精神一振,舉著一隻手道:「這是當然!再如有類似之事發生,叫孫某天打雷劈,即日死於雷火之下。」

  孫初芸這才用含著祈求的視線,看向了李軒:「軒哥哥……」

  李軒聽著她那軟糯央求的聲音,不禁渾身都一顫,然後他就見江雲旗與薛雲柔,都在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向他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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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20:29 |只看該作者
第0374章 我就是海王

  李軒在三人的目光注視中,陷入凝思。

  大約五個呼吸之後,李軒就面含冷哂之色的看向孫繼宗:「國舅爺要我諒解可以,卻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第一,我聽說永樂年間,朝廷曾經祭煉過五爐萬妖靈血丹,想必國舅爺手裡還有留存?

  我也不多要,三顆就可以。多了不要,少了免談。」

  孫繼宗的眉頭微蹙,萬妖靈血丹這種丹藥,是專為妖族而煉。可以極大程度的壯大妖力,提升神獸的血脈純度。

  不過煉製的方法很殘忍,除了各種天材地寶之外,還需要六重境以上各個種類的妖族一百隻,抽取其性命精血加以祭煉。

  這血腥的祭煉之法,被儒家認為是有傷天德,所以國朝已輕易不會開爐。

  只有洪武與永樂年間,太祖與太宗做得有傷天德之事多了去,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天德不天德。所以他們在位的時候煉製了不少,開了十好幾爐『萬妖靈血丹』,專供於皇室豢養的妖族。

  可一爐萬妖靈血丹的數量,也不過十二顆,如今已剩不下多少。

  薛雲柔與江雲旗兩人,聞言則都神色微動,現出了幾分異色。

  薛雲柔想的是自己的『火雲凰』,這隻神鳥的血脈純度,大約是鳳凰的六成。即便如此,也令她在火法的修行進度上事半功倍。

  如果能在這基礎上更進一步,她有把握在短期之內,使自身的修為與戰力,獲得極大的增長。

  而萬妖靈血丹這東西吃多了沒用,可只需一顆,就能夠讓『火雲凰』的血脈純度,提升到八成左右。

  江雲旗則想的是自家女兒的四尾靈狐,這隻小妖狐同時擁有九尾靈狐與白澤之血。卻因受江含韻的拖累,修為提升緩慢。

  而萬妖靈血丹除了可提升血脈,在壯大妖力方面,也是有著奇效的。

  李軒拿起了茶杯輕輕吹著:「第二個條件,你那什麼六轉紫金丹與六竅明神丹我都不要,我只要一枚七竅的明神丹。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把這東西送到我面前,一切才可了結。」

  薛雲柔聽到這裡,就看向了邊上的樂芊芊,她猜這外丹多半是李軒為這女孩索要的。

  樂芊芊的降靈之術極端強大,可在絕大多數時候又十分脆弱,有了這枚『七竅明神丹』之後,樂芊芊就可隨時隨地保持九重樓境的法力修為。也不用經常性的降靈,傷害身體,影響修行。

  需知『外丹』這東西,在漢唐之際還是很常見的,造就了門閥世家的盛世。

  可在唐末之後,由於關鍵原料的缺失,目前只有朝廷有能力開爐煉造此物。所以四竅以上的外丹,市面上已經絕跡。

  樂芊芊的父母雖是技藝高超,富可敵國的煉器師,可除非他二人願意被朝廷所用,或者拿極品法器去交換,否則絕無可能取得此物。

  薛雲柔有些吃味,可想到樂芊芊說得內甲,就撇了撇唇,沒再說什麼。

  「第三個條件,兩淮巡鹽御史夏廣維案!」

  李軒的目光逼視著林有貞:「我需要林副都御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此案給我一個交代。」

  林有貞的面皮,頓時微微一抽,他想要說話,卻聽李軒冷哂道:「如果林大人要狡辯,那我們就沒必要談下去了。我翻閱過夏廣維貪贓案的卷宗,多少瞭解一些情況,其中有疑問的地方不下十處。

  再以鎮東侯段東的為人,如果認為夏廣維是罪有應的,絕不會冒險收養他的妻女。」

  林有貞的臉色,頓時青白變幻。而就在他凝思之際,孫繼宗已經用狼一般的目光逼視著他。

  為了求李軒出獄,他連自己的女兒都用上了,豈容林有貞為了什麼夏廣維案而壞事?

  「可以!」林有貞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夏廣維案,林某其實也心中有愧。當時林某雖是偵辦之人,可此案實質卻是由當時的三法司之首共審定奪。

  林某當時便心有不滿,卻因位卑言輕,無能為力。不過在結案之時,林某曾經保留了夏廣維留下的一些關鍵證據,足以為夏廣維翻案。」

  他隨後卻用異樣的眸光,看著李軒:「可今日之後,林某勢必得離開都察院,此案只能由靖安伯自己謀劃安排。

  林某只有一言提醒,當日參與此案的,以襄王為首,涉及朝廷藩王與勳貴大臣三十餘位,如今大多在位。靖安伯要恢復夏廣維的清白,只怕不易。」

  李軒聽到『襄王』二字,就眼神微凝。襄王虞瞻墡,先帝晉宣宗的同母弟,不但是皇叔的身份,如今還執掌宗人府。

  此人同時是長寧郡主虞雲凰的父親,是除正統與景泰幾兄弟之外,距離皇室血脈最近的一人。

  「林大人的為人,可真是滑不留手。也罷,只需林大人手裡的證據能讓本人滿意,那也算是一個交代了。至於本官如何行事,就不勞林大人憂心。」

  李軒接下來,又看向了神色忐忑的孫繼宗。

  他原本是想讓這位國舅爺別再呆在北京了,可隨後想想又覺不妥,這位是當朝國舅,往哪裡丟都不好。

  打發到邊疆去,他會擔心此人染指兵權,甚至勾結外族;丟到地方,他又會擔心這位國舅爺禍害地方。

  且他與太后,太子,遲早還是得有一番爭鬥的。如果敵人都像這位國舅爺,其實很不錯。

  李軒最終搖了搖頭,把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來:「我聽說太后手裡,有兩面寶鏡,一名『曦和』,一名『神蟾』?她平時很喜歡,經常拿在手裡把玩對吧?你讓太后將此器賜給我,這樁事就這麼了結。」

  孫繼宗的眉頭,頓時一皺。

  『曦和神蟾鏡』也是兩件極品法器,單件的價值雖然遜色於『大衍雷盾』,可合在一起,卻有著遠勝於『大衍雷盾』的神威。

  這個混賬,他是想要把他們孫家給搾乾嗎?

  關鍵是此物,對於虞紅裳有著極大的好處。

  曦和是太陽的代稱,神蟾則是月亮的別名,這是一件難得的陰陽調和之器。虞紅裳如得此物,那是如虎添翼。

  可李軒的氣勢,卻完全不容他拒絕。

  「還有一個前提,你們必須拿到刑部尚書俞大人的手令。」

  此時的李軒,又面色複雜的看著孫初芸:「孫姑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與你父親的這樁恩怨就此罷休。欠你的人情就此償還。你也看到了,我與你父親,與太后今後都將勢如水火,難以兩立,以後孫姑娘再不要來尋我了。這於你於我,都沒有好處。」

  孫初芸沒有說話,她牙關緊咬著,已是淚眼婆娑。

  薛雲柔聽到這裡,她原本沉冷的面色,頓時就緩和了不少。

  江雲旗則是暗暗一嘆,心想這麼多出色的女孩栽在李軒手裡,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

  樂芊芊則有些同情的看著孫初芸,對於孫初芸此刻的心情,她是感同身受的。

  當初她以為自己再不能與心上人在一起時,體會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 ※※

  同一時間,在山海關,景泰帝坐在山海關的城門樓內,略有些吃驚的看著趕至此間的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

  「左卿你是胡亂猜的吧?那隻玉麒麟是李軒的坐騎?這怎麼可能?絕不可能!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非是臣下胡亂猜測。」左道行半弓著腰道:「臣有真憑實據,查得兩日前有都察院的幾個門房與監門衛,親眼望見靖安伯的坐騎,變化為玉麒麟的形狀,然後撞碎了都察院的院門。

  臣擔心他們是胡言亂語,又請來了道法高人,辨識過他們的記憶,確定是真實無誤。且之前那頭衝撞宮牆的魔麒麟,就是交給靖安伯豢養的。臣正是因查明了此事,才自作主張,沒有將李軒調往繡衣衛詔獄。」

  景泰帝不由一陣發愣:「可你也說了,那是一頭魔麒麟,怎麼就變化了性質?朝天宮煉化它妖丹的速度,沒有這麼快吧?不是說至少要半年?且妖丹純化之後,肯定是要再沾染世間濁氣的。」

  他凝神想了想,然後就看著左道行:「這靖安伯,莫非是在世聖人?」

  「這個臣不知,也無法斷定。」左道行也是一副驚疑不定的神色:「可魔麒麟轉換性質,又追隨在靖安伯的身邊,一定是有其緣由的。」

  景泰帝蹙了蹙眉,然後就問道:「宗正府那邊究竟怎麼說?朕不是說了嗎?長樂公主的駙馬人選不用他們胡亂去挑,朕已圈定了人選。」

  「襄王說不合規矩,已將陛下旨意駁回。」左道行的神色無奈,很小心的看了一眼景泰帝的臉色:「他說這不合規矩,說自永樂之後,公主與郡主的駙馬都只能從平民之家,還有朝廷勳貴的次子當中挑選,說陛下的旨意,有違祖制。」

  「襄王!祖制?」

  景泰帝眸中銳芒頓顯,同時發出了一聲不滿的輕哼。

  可在仔細凝思了片刻之後,還是壓住了心中的念頭:「罷了,當務之急,還是易儲一事。李軒他現在,還被關押在大理寺內?」

  「是!靖安伯已經被關押近三日。」

  左道行知無不言:「據臣所知,孫繼宗正在大肆籌集銀錢丹藥,應該是要以財物為籌碼,求請靖安伯出獄。」

  「哦?」景泰帝饒有興致:「如此說來,孫家怕是要出一大筆血了?」

  「怕是三五百萬兩紋銀都未必能搞定。」

  左道行失笑:「到昨日晚間,通政司收到的彈章不下萬數。其中建言朝廷易儲的就達百人,彈劾太子失德的幾達兩千。就在今天下午,還有三百國子監生自發到承天門前靜坐。

  據說一應國子監生,還有那些準備明年春闈的舉人都在串連。靖安伯如果今天還不出獄,說不定就是上萬學子伏闕午門的戲碼。這場面一鬧出來,太子與太后都將臉面無存,名聲盡毀。」

  他說到這裡,就語音一頓;「可需臣出面提醒靖安伯?讓他在大理寺獄中再多呆一兩日?」

  景泰帝聞言,卻是一聲嘆息:「用不著,要廢太子,這般的聲勢已經夠了,好歹給太子一個臉面。

  自朕繼位以來,太子實無對不住朕的地方,十年間視朕如父。朕為私心,為自家骨血易儲,其實對不起他,別讓他臉上太難看了。

  另給刑部尚書俞士悅一份手諭,李軒既與此案無關,那就盡早放人。自然,都察院失火一案還是得查,某些人膽大包天,不查個水落石出,朕難洩心頭之恨。」

  他隨後又振衣而起:「隨朕回京吧。為易儲一事,已經紛紛擾擾鬧了兩年之久,也是該到塵埃落定之時了。」

  左道行的臉上,頓時現出幾分喜意:「臣在京師已安排妥當!汪尚書也有言,諸事抵定,只待陛下歸京。」

  他說的汪尚書,是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汪文。

  「汪尚書的手段,朕自然是信得過的。」景泰帝的眼中,閃現出一抹笑意:「還有,我兒見濟何在?他還要多久才能返回京城?」

  「前日二皇子殿下已經祭祀過鳳陽祖陵,正從鳳陽趕回。」左道行深深一禮:「預計除夕之前,殿下就可趕回京師。」

  ※※ ※※

  孫繼宗的動作,超乎李軒想像的快。第二天的辰時不到,孫繼宗就把李軒想要的東西,就全都送到了。

  李軒也就利索的拍了拍屁股,施施然的走出了監牢。

  --其實也待不下去了,羅煙難得的有了半日閒暇,就跑過來陪李軒。虞紅裳也對這邊放心不下,她將宮中的事務安排妥當之後,在夜深之際趕到了大理寺牢獄。

  這場面就很尷尬了,三個女孩讓李軒見識到什麼叫做刀做的牙,劍做的舌。

  最開始的時候,羅煙是被薛雲柔與虞紅裳聯手針對的,可這位紫蝶妖女,卻絕非是省油的燈。

  「薛姑娘,啊!不對,因該說是張少天師,你們天師府,是不可能讓你嫁人的吧?難道是要招婿?就不知何人有這樣的榮幸?」

  「公主殿下,宗人府那邊正在給您議親呢。李軒他已經封伯,怕是入不了他們的法眼。照大晉的祖制,你們的這樁婚事可難了。」

  她將兩把刀深深插入到兩個女孩的胸口,然後與李軒一同抬起茶杯,又一同放下,最後一起狀似苦惱的撓著頭。

  「你看,我們連心意都一模一樣呢。這般的默契,不知前世做了多少次夫妻才能養成?對了,軒郎他還為此給我做了一首詩。」

  羅煙揚著下巴,將雙手抱在胸前:「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薛雲柔與虞紅裳頓時氣得說不出話,薛雲柔還好,虞紅裳卻是眼圈發紅,看向李軒的目光,讓李軒一陣遍體生寒,感覺自己那城牆一樣厚的面皮,都快被她穿透了。

  可能是知曉了彼此的段位都極高,之後三個姑娘就不說話了。都只是靜坐著,冷冷的看李軒,讓他渾身的冷汗一陣接一陣的冒出來,只能死命的喝茶解渴,

  所以當孫繼宗將一應之物送入大理寺牢獄,李軒簡直是如蒙大赦,恨不得抱住這位國舅爺狠狠地親兩口。

  此時幾個女孩的反應又不相同,薛雲柔是早就知情的,故而面色恬淡,心緒毫無起伏。

  樂芊芊則是一陣驚喜,她喜滋滋的抱著那枚『七竅明神丹』,抱著這東西,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羅煙卻是手捧著林有貞交出的那些證物一陣發愣,然後她的眼眶就漸漸發紅,豆大的淚珠子斷線風箏一樣掉落下來。

  虞紅裳則是心緒由酸轉甜,她想軒郎到底還是記掛著她。

  這『曦和』、『神蟾』二鏡,自她踏入天位之後,她父皇就一直想從孫太后手裡換取此物,卻都被孫太后拒絕。

  軒郎明明可以從孫家那邊說要更好的東西,卻偏偏要了這『曦和』與『神蟾』二鏡。

  可當想到『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一句詩,虞紅裳就又忍不住一陣磨牙。

  此時在牢獄之外,李軒正就著微微發白的天色,從彭富來與張岳的手中接過了一套簇新的伯爵朝服,然後神色冷漠的將之穿戴在身。

  他面向紫禁城的方向,面含著期待之意:「我讓你們準備的,都妥當了吧?」

  今日是臘月二十七日,由於年節之故,原本需要在每月初一、十五日舉行的朔望大朝,會提前在今日舉行。

  總不能讓朝中群臣在大年初一,一大早的前往宮中參與朝會。

  「都已妥當!」彭富來說話的同時,遞過一份清單:「都察院與六科給事中,一共九十七人,願附謙之你的驥尾。謙之可別小看了你現在的能耐,他們聽說我是為你做的說客,都是熱情洋溢,與有榮焉。」

  張岳則是神色肅穆地問:「謙之,你真準備這麼做?」

  「不然呢?留著他們過年?」李軒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衣襟:「太子自然是不能留了,還有那位衍聖公,我可不能讓這樣的人,敗壞聖人聲名,使聖人蒙羞。不回敬他們一二,真當我李軒良善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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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20:57 |只看該作者
第0375章 廢太子

  當李軒來到宮城的時候,他的魔麒麟依舊跪伏在那金水橋上,周圍則是眾多圍觀的國子監生與百姓。魔麒麟望見李軒,它精神大振,朝著李軒嘶鳴。

  李軒略覺無奈,然後向這畜生比了幾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先回家,最多兩個時辰後,整整兩缸蝦仁,而且是它最喜歡的玉寒燭蝦。

  那麒麟才兩眼掛淚,不甘不願的離開了金水橋,它想自己都餓了快兩天半了,這該到什麼時候才有吃的?

  「你怎不把它招過來?」

  此時虞紅裳與薛雲柔二女都隨行在側,虞紅裳是要趕回宮城拜見她父皇,薛雲柔則是以少天師的身份覲見皇帝,請求冊封。

  薛雲柔駐足在午門之外,眼眸發光的看著那隻麒麟:「軒郎你可是讓玉麒麟都甘願俯首稱臣的在世聖人,得讓大家看明白才好!」

  「就不能讓人看明白。」李軒啞然失笑:「這聖人我可當不來,那還不得天天被人盯著,被人圍著?稍微做一點壞事,都得被人非議。」

  薛雲柔就心想正是因李軒這份不為名利所動的心態,才會被麒麟認可吧?果然不愧是軒郎。

  虞紅裳則與李軒貼身相處過數月,知道他是真不耐拘束,這是最讓她生愁的。

  三人沒敢在這裡多呆,繼續腳步匆匆的往裡面走。只因天近辰時,太和門的朔望大朝都快要開始了。

  幸有虞紅裳給李軒帶路,那些監門將士與宮禁人等都不敢阻攔,讓他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午門前,擠入到群臣隊列當中。

  --在太和門開始朝會前,大晉群臣會先在此處聚集等候。

  當李軒趕至,文武眾官都為之騷動。官位比他低的都紛紛向他行禮,那神色就彷彿是粉絲見到了偶像,官位高的,也向他側目以視。

  不過在人群中,李軒發現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事情,那是衍聖公孔修德,就位於群臣的最前列。

  『衍聖公』的封號由前趙而始,可當時並不是真正的公爵,在前趙也不過是八品位階,就是負責給聖人祭祀的小官而已。

  直到前元入主中原,為拉攏全天下的讀書人,前元世祖將『衍聖公』提升到超品,位於文官之首。

  晉太祖驅逐蒙兀,混一天下,原本是要廢棄『衍聖公』位,可最終還是捏著鼻子認下了。

  孔修德也在往李軒的方向看過來,他的面孔蒼白,毫無血色,此時看李軒的眼神中,除了怒恨之外,竟還有了些許忌憚與畏意。

  當李軒目光逼視過去,孔修德先是下意識的目光閃躲,偏開了視線。可隨後又覺不對,又老臉通紅的反瞪了回來。

  李軒則暗覺奇怪,這傢伙不是才被自己的麒麟重傷過嗎?怎麼就好得這麼快?

  據彭富來的說法,此人當時被抬回衍聖公府時,幾乎是重傷垂死了。

  他心想自己真是英明,如果這次再緩一手,這孔修德搞不好就要像打不死的小強,過不多久又活蹦亂跳了。

  此時一位穿著青袍的官員,走到他身邊。

  「他的傷勢還未痊癒,我剛才近距離看過他一眼,氣血虧虛,一身元氣也虛弱紊亂。這次他強壓傷勢參與朝會,應該是為太子而來。太子一黨,還是想要借重他的名望給太子解危抒難。」

  李軒轉頭看了此人一眼,發現正是吏部都給事中韋真,當即就俯身一禮:「見過韋世叔。」

  吏部都給事中不過是正七品,卻是典型的位卑權重,清貴中的清貴,六科給事中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甚至有著封還尚書與內閣公文的權利,權責極大,勝過御史。

  而吏部古稱天官,掌官員陞遷,吏部都給事中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未來韋真如被外放,官升六級都是稀鬆平常。

  可李軒敬的卻是這位與他父親的交情,尤其在左副都御史席應倒向詹事府一系之後,正是這位在朝中給他們誠意伯府張目,所以他執禮甚恭。

  「你這禮我可不敢受。」

  韋真笑了一聲,同時側身一讓:「論官職你是當朝靖安伯,論儒門的地位,你是理學護法,換在其它地方,你我叔侄相稱無妨,在朝會上可別亂了規矩。」

  李軒想想也對,他就直起了身,轉而抱拳一禮:「那麼朝會之後,世叔務必與小侄隨山味樓喝一壺,讓小侄謝過世叔援手之德。」

  「喝酒可以,謝就不必了。你我兩家世交,此為份內之事,何況我又不是沒好處。」

  韋真拂了拂袖,然後又斜視那孔修德,還有更上方的太子:「唯獨這後患手尾,需要處理乾淨才好,免得遺患日後。」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軒背負著手:「叔父放心,李某絕非心慈手軟之輩,也絕非莽撞之人。」

  「正該如此!」韋真不由滿意一笑,其實李軒的謀劃,他也知道一部分。畢竟有一些人,就是他代為奔走聯絡的。

  可韋真還是放心不下,擔憂李軒過於年輕,對於太子及衍聖公的危險認識不夠,或者準備不夠充分。

  直到今日他在朝會前望見李軒,這才徹底放下了心。

  「去年與你父親喝酒,你父親總與我抱怨,說賢侄你荒唐不堪,自己這個虎父怎麼生了個犬子,說你明明有著絕佳的天資,卻不肯長進,如今親眼見了你,才知大謬不然。」

  他含著感慨道:「實則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就在這個時候,午門的上方響起擂鼓聲,左右掖門也同時打開。原本還三五一群,各自議論的群臣當即神色一肅,各歸文武隊列依序進入午門。

  李軒首次參與朝會,不禁略覺新奇,沿途偷眼四下掃望著。

  不過這新奇感很快就消失了,轉而感覺束縛與不適,這一路往太和門走,他都必須循規蹈矩,謹守禮節,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之處。

  李軒不由心想果然還是六道司的生活更適合他,雖然也有上司管著,卻沒這麼多禮數。

  等到他們來到太和門的大殿內,分成文武兩班站好,太子首先趕至,面色沉冷的側坐於九級臺階之下。

  隨著這位現身,眾多官員都發出了「嗡」的一聲響,淺淺的騷動了一陣。

  此時所有人,都已感覺到了風雨欲來。

  這是因這十餘載以來,太子是第一次參與朝會,參與御門聽政。

  可這噪雜議論聲,很快就平復了下來,只因天子也隨後到來。這位才剛從山海關趕回,穿著一身重甲,盡顯英武之氣。

  隨著景泰帝現身往御座之上走過去,這諾大殿堂內的眾官當即跪伏於地,口稱萬歲。

  李軒慶幸自己入了六道司,否則這個時候,也是需要下跪的。

  「諸卿都請起身。」

  景泰帝坐下之後,就以銳利的目光睥睨群臣:「今日朕方歸京城,事務繁多。眾卿有奏章出班,無事散朝。」

  此時整個殿堂之內,氣氛都是壓抑無比,許多人都抬目往太子方向看了過去。有些人躍躍欲試,卻都含著幾分遲疑之意。

  太子居東宮已有十二載,又有高谷等眾多大臣護持,積威豈同小可?

  眾臣哪怕明知今日易儲已成定局,也不敢冒然行事。所有人都知首先出頭的,固然會得天子青眼,可也一定會遭遇太子一黨狂風暴雨般的打擊。

  李軒則手持著一份奏章,不假思索的從群臣當中出列:「臣靖安伯李軒,彈劾都察院左都御史嚴志,左副都御史林有貞,僉都御史馮秋等人屍位素餐,疏於監管,以至於經卷房失火,損毀大量宗卷與證物,請陛下降旨,嚴查此案!」

  整個朝堂之上,頓時「轟」的一聲響,所有人的神色,都開始興奮起來。

  此時被李軒點名的這幾位都察院官員都請罪在家,可以次輔高谷為首的部分人,面色都微微發白。

  景泰帝則瞳孔微亮,仔細看了一眼李軒。

  他沒想到首先站出來的,竟是李軒,先從都察院吹起戰爭號角嗎?倒是個不錯的謀略。

  「將靖安伯的奏章給我取來!」

  此時已有一位內侍走過去,匆匆的從李軒手中接過奏章。

  李軒卻隨後又從袖中掏出了第二本奏章:「臣彈劾大理寺卿王隆,大理寺少卿鍾秀等人,勾結會昌伯孫繼宗,前元天師張觀瀾,於大理寺牢獄中縱鬼行兇,謀害下臣!」

  他答應孫繼宗的只是出獄與收回玉麒麟,可沒準備就這麼放過此人。

  這殿堂之內,頓時再次一陣騷動。大理寺卿王隆已經前往雲南,出任雲南巡撫,可大理寺少卿鍾秀卻還在朝堂之上,此人的臉色,也是難看之至的。

  大理寺牢獄一事,他們其實安排得極為妥帖。有不在場的證明,也有頂罪替罪之人。

  可他們一沒想到大理寺牢獄會被李軒大鬧到大面積垮塌,二沒想到此案會在朝中引發如此劇烈的風波與動盪。

  「靖安伯之言未免聳人聽聞!」

  大理寺少卿鍾秀直接出列指斥:「請問大人你有何憑證,說我等縱鬼行兇?」

  李軒卻手持著奏章,冷冷一哂,看都未看鍾秀一眼。

  「臣能夠為靖安伯大人作證。」

  此時群臣之中,走出了一位服青袍的官員:「臣親身參與上官大理寺卿王隆,大理寺少卿鍾秀與我大理寺眾多獄丞密議,這兩人雖然未直接說要謀害靖安伯,卻言辭隱晦,示意眾獄丞要給予兇手,給予會昌伯孫繼宗方便!」

  大理寺少卿鍾秀側目看過去,頓時瞳孔收縮。發現這人竟是他部下的屬官,『大理寺正』梁德!

  可他們既沒有在一起密議過,也不可能讓這個梁德參與進來。

  「你這是血口噴人,憑空誣陷!」

  會昌伯孫繼宗氣憤不已,怒瞪著李軒。心想這傢伙怎麼這麼壞了?這個『大理寺正』梁德,通篇都是謊言,說的都是子虛烏有之事!

  可他隨後就見李軒的唇角冷挑著,眼神漠然無情的看了他一眼。

  孫繼宗瞬時了悟,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他們可以栽贓陷害,別人同樣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孫繼宗一瞬間又有些後悔,早知此子的手段如此凌厲,那他寧願讓李軒繼續在牢裡待下去。

  或者當時就該多付出一點代價,確保李軒出獄之外,不得參與攻訐他與太子。

  哪怕為此再多拿出兩件極品法器,他都心甘情願。

  大理寺少卿鍾秀的臉,已經是煞白一片。

  李軒這般的手腕,可不止是要他們丟官棄職,而要將他們論罪下獄,甚至是要他們的命!

  他知道如今有沒有證據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天子肯不肯信,群臣與天下百姓又究竟是信他們,還是信靖安伯?

  此時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韓玉卿,也沉冷著臉出列:「臣彈劾前任大理寺卿王隆與大理寺少卿鍾秀二人聯手把持大理寺牢獄,大理寺眾多獄丞,牢頭,俱為其朋黨!

  數年間他們上下其手,徇私枉法,私縱犯人,炮製冤案,甚至以無辜百姓為死囚替罪,可謂是罪大惡極,罄竹難書。」

  他看了遠處的同僚一眼:「臣請陛下遣幹員,清查大理寺牢獄!」

  隨著這位出列,瞬時二十餘位官員,手捧著彈章出列。

  「臣彈劾上官貪贓--」

  「陛下,臣為靖安伯做證,大理寺上下以王隆為首的一黨,確是沆瀣一氣,朋比為奸。」

  「臣刑部給事中衛東,彈劾前任大理寺卿王隆!」

  「陛下--」

  大理寺少卿鍾秀身軀顫抖,蒼白著臉抬頭看向御座上的天子,果見景泰帝的臉上色澤冰冷,現出了幾分殺意:「看來靖安伯的彈劾確有真憑實據,來人,將大理寺少卿鍾秀與一眾涉案人等拿下,送至詔獄關押。」

  隨著景泰帝的語聲,當即就有一群身高體壯的大漢將軍出列,將大理寺少卿鍾秀等人強押了下去。

  『大漢將軍』不是大漢朝的將軍,是大晉殿廷衛士的稱號,繡衣衛編有大漢將軍一千五百人,負責皇帝朝會及出巡時的侍從扈行。

  會昌伯孫繼宗也沒倖免,他被兩個大漢將軍直接鎖住了臂膀。

  由於同是伯爵,他的位置距離李軒不遠,這位直到被押出殿外,都一直怒瞪著李軒,飽含不甘。

  「此案朕會在朝會之後與內閣商議,在朝中擇幹員審理。除此之外,諸卿可還有事要稟奏?」

  景泰帝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卻發現李軒竟還立在殿中。

  眾人也紛紛向他側目,想要知道這位靖安伯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李軒已經從袖中拿出了第三本奏章,這份奏章竟然厚達一尺:「臣彈劾衍聖公及其一族,在曲阜仗勢欺人、為非作歹、橫行鄉里,強佔民田,魚肉百姓!臣彈章中記錄衍聖公與曲阜孔氏近二十三年罪行凡二百三十二樁!」

  衍聖公孔修德當即就覺心臟一陣抽搐,他今天望見李軒出現在承天門前,就覺情況不妙。

  卻未想到,李軒會直接在朝會當中發難。

  「你這是胡言亂語,信口雌黃!」孔修德手持玉圭,踏前數步:「我孔氏一族乃聖人後裔!傳家至今已有數千載。我孔氏族人素以醇厚為本,敬老尊賢,弊絕風清,族風純正,福澤鄉里,豈有靖安伯所言之事?靖安伯之言,簡直是血口噴人!」

  他的目光在群臣之中掃望,按照以往的經驗。此時就該有許多文官站出來,為他與聖人後裔說話。

  可當孔修德一眼望去,卻發現朝中所有群臣,都在看著李軒。即便是那些素來都與孔家親近的官員,此時都含著幾分忌憚與遲疑之意。

  孔修德頓時明悟,這是因他這次的對手,是在儒門中聲望高企,有著監察理學諸生之權的理學護法。

  換成別人,無人能有資格與他孔修德抗辯,可靖安伯李軒的聲望,人品,卻是滿朝皆知。

  他臉色微白,直接在御階前跪倒,神色淒淒惶惶,聲淚俱下:「陛下,靖安伯這是欲洩私仇,只因不久前臣於國子監內與他有過衝突,要置小臣與孔氏於死地!

  為此不惜他羅織罪名,誣良為盜,構陷小臣與我孔氏,甚至不惜敗壞聖人聲名,還請陛下為小臣做主。」

  李軒卻面無表情,神色淡然的將手中的奏章,遞給了走過來的內侍:「陛下!臣這本奏章,是由朝中二十七位曾在山東任職的官員聯名寫就,本人敢以名譽擔保,臣等所奏一應案件,都是確有其事,且都有人證物證!」

  「臣也願擔保!」

  就在李軒語落之刻,大殿後方走出了一人,面色沉冷的跪在了御前:「臣任職山東三載以來,查得與曲阜孔氏有關不法事二十七件。卻因都察院上官阻撓,一直未能將案犯入罪。」

  眾人側目望去,發現那赫然正是山東巡按御史。

  站在陳詢身後的內閣次輔高谷,不禁面色微凝,這位山東御史,正是他的學生,也是他的臂膀幹將。

  而隨著這位山東御史出列,又有整整二十六位或著緋袍,或服青色的官員,在大殿之內跪下。

  「臣等亦願以官位,性命擔保,靖安伯所奏一應事項,都是確鑿無疑!」

  此時滿朝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覷,都從同僚的眼中,看出了驚駭之意,也感受到了那位靖安伯的森冷。

  「臣不知李軒一應所言,是否都真有其事。可昔日臣好友李國泰為濟寧知府時,卻曾處置過與曲阜有關的三樁案件。」

  此時群臣之中,又走出了一位身著紅袍的中年人。

  李軒側目望去,發現此人竟是當朝少保,兵部尚書于傑。他眼中不由略顯意外之色,這次事前,他可不敢讓彭富來、張岳聯絡這位兵部尚書。

  于傑手捧著玉圭,聲色俱厲:「就因李國泰秉公判案,得罪了孔氏族人,就被發配海南,不到兩年就熱疾而死!此族在山東,簡直是一手遮天!」

  景泰帝一邊聽,一邊拿著李軒的奏章翻看著,他初時是興致盎然,可隨著他一頁頁看下去,臉色卻漸漸清冷。

  隨後這位天子,更是冷冷的瞪著衍聖公孔修德。

  「衍聖公,你有何話可說?」

  孔修德此時心緒起伏,已壓不住內傷,他唇角已溢出了絲絲黑血,語中則含著顫音:「這是污蔑!陛下,李軒與這些人朋黨比周、誣陷為臣--」

  「臣還有一事稟告!」那位山東巡按御史不等空,忽將聲音拔高:「臣昔日至曲阜參拜聖人廟,見孔氏祭祀的聖人牌位,是大成至聖文宣王!且不止一次聽聞孔氏族人,非議本朝太祖太宗,說我朝苛刻。」

  這滿朝上下,瞬時一陣「嗡」然。

  幾乎所有人等,都從這位巡按御史的語中,聽出了森冷殺機。

  大晉對聖人的冊封,是『至聖文宣王』,而『大成至聖文宣王』卻是前元時的冊封。

  景泰帝的臉色,不由更加青黑:「此言屬實?可還有其他人證?」

  「千真萬確!」那山東巡按御史躬著身:「前往曲阜參拜聖人廟的,絕非下官一人。」

  就在這一刻,朝堂之中,幾十位大小官員步行至殿中,各自提起了衣裾,在殿中默默的跪了下來。

  「混賬!」景泰帝瞳孔怒張,眸中竟浮現出一抹殺機:「為何山東群臣,都無人奏報此事?」

  「想必是欲為聖人遮羞,卻不知姑息養奸之理。」

  李軒俯身抱揖:「陛下,臣為理學護法,卻容不得這些人面獸心、衣冠禽獸之輩,玷污了聖人清名。尤其這孔修德,乃一邪道偽儒,卻竊居衍聖公位,使我儒門風氣敗壞!簡直豈有此理!」

  他這一句,竟突兀的用上了浩氣雷音,炸雷般的聲音震盪殿堂。

  孔修德的口中,驀地一口黑血吐出,可更讓他慌亂的是,他此時已控制不住自身的神魄,一股灰黑色的氣息,驀然自體內湧出。

  這一瞬,這殿內群臣先是吃驚,而後嘩然。

  「還真的是偽儒。」

  「這分明是以魔道之法,偽裝浩氣。」

  「可笑,堂堂的衍聖公,聖人的奉祀官,竟然是邪道偽儒?」

  李軒則是毫不以為意的繼續道:「請陛下罷衍聖公位,罷曲阜知縣官位,由臣在孔氏後人當中另擇賢良,繼聖人之嗣!」

  「靖安伯之言深合朕心!孔修德公爵位著即罷免,押入詔獄待審。靖安伯所奏案件,由三法司並繡衣衛,內緝事監派員詳查。如案件屬實,從重處置!」

  此時景泰帝的面上,甚至是有著一抹快意的。

  往日裡他雖明知道這位衍聖公與曲阜孔氏行為不端,卻只能把眼半睜半閉,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能說。就是因擔心得罪讀書人,使易儲一事平生波瀾。

  也唯獨此子,以其聲望德行,可以無視『衍聖公』在讀書人中的影響。

  此時景泰帝又遲疑了一陣,才開口道:「新任衍聖公,可由內閣議定人選,由理學護法李軒選定。」

  李軒的唇角,頓時微微一挑,轉而將目光看向了太子虞見深方向。當兩人目光交匯,李軒就注意到這位太子的眼光含著些許的悔意與無奈。

  李軒卻不為所動,到了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收手的。

  隨著他的袍袖拂動,向身後示意,那些跪在殿中的群臣當中,就有一位身著緋袍的官員起身,正是之前那位『大理寺正』梁德:「臣彈劾太子!」

  他的語聲昂揚,眸中卻閃現出一抹無奈之意:「臣去年審查去曲阜孔氏族人孔修明姦殺民女案,原本此案案情明瞭,孔修明殺人罪罪證確鑿。可當時左副都御史,詹事府詹事席應奉太子命前來關說,由大理寺卿王隆出面,毀去了三件關鍵證物,並篡改了證詞。」

  這一刻,包括景泰帝在內的所有人都心神一凜,都知這位靖安伯,已是圖窮匕見。

  太子虞見深聞言不禁是微微一嘆,他根本就不知此事。可當時左副都御史的席應,確實是東宮一員,他在此刻,是百口莫辯。

  他將自己的翼善冠解下,跪在了御階之前:「陛下!侄兒近日常自感德行有失,不配儲位,願意退位讓賢!」

  見到虞見深此舉,李軒的眼中頓時閃現異澤,景泰帝的臉上,則是現出了一抹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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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6章 海王的時間管理

  就在朔望大朝正在進行的時候,紫禁城的南宮,也即紫禁城東南角樓的一側,別名洪慶宮的宮宇內。

  一位身著九章龍袍,滿頭白髮的中年男子正背負著手站在一條廊道中,眺望著西北面。

  這是正統皇帝,大晉上皇虞祁鎮,自從土木堡之變被俘,又被蒙兀人釋歸,他就一直被他的兄弟景泰帝軟禁在此。

  此時虞祁鎮的眼中,滿含著憤怒,仇恨,屈辱與不甘。

  「已經沒法挽回嗎?深兒的太子位,這次是丟定了?」

  「是,玉麒麟一事之後,太子在朝中的風評聲望跌入谷底。因都察院失火案,高谷、商弘幾位相公安排在都察院的所有門生,都已無能為力。

  翰林院那邊許多人,也因此對太子態度大變,之前甚至有人主動提出要辭去詹事府的職位。」

  說話的竟是廊道木欄之外,一個泥土沙石聚成的人影,它的四肢身體俱全,衣著則應是一種飛魚服,不過因是泥土沙石塑成,看不出顏色;臉上的五官也模糊不清,讓人無法看清它的相貌。

  它微躬著軀體道:「太子決定以退為進,一可保全名譽,二可在偽帝那裡留些情面--」

  轟!

  這是上皇虞祁鎮,他驀地揮手,將拳頭重重砸在旁邊的樑柱上,一時間木屑紛飛。

  「混賬!虞祁鈺這個狗東西,我就知他會食言而肥。太后與你們,就眼看著深兒被廢?」

  昔日大晉土木堡大敗之後,他被也先俘去草原。景泰帝虞祁鈺為取得內閣支持,許諾將朱見深立為太子,這才在兵部尚書于傑等人的擁戴下登基。

  可僅僅十年不到,他那個弟弟就有了易儲之心。

  那泥沙人影似有懼色,微一躬身:「景泰帝十二年經營,在朝中羽翼已成,如今又有李軒之助,掌控儒門公議,我們手中的籌碼,就如螳臂當車。」

  虞祁鎮的面孔,不由一陣扭曲變幻,腮幫則是微微鼓動,顯得異常猙獰:「誠意伯府!李軒是嗎?」

  過了良久,他長吐了一口濁氣,平靜了下來:「如今局面,朕豈非滿盤皆輸?」

  那泥沙人影抬起頭,有些驚奇的看了虞祁鎮一眼。他似在訝異,今日的虞祁鎮,竟能有著這樣的定力。

  「魔師的意思,是讓您稍安勿躁,棋局未至終盤,難定勝負。」

  他沙啞著聲音道:「也先不會坐視景泰帝坐穩皇位,金闕天宮也不會容許李軒繼續擾亂天道,這都是我們的助力。除此之外,鎮朔大將軍,大同總兵,武清侯梁亨就將調歸京城。」

  「梁亨?」虞祁鎮蹙了蹙眉:「此為景泰帝座下大將,倍受景泰帝的信重,他來了京城,形勢只會更加險惡。」

  那泥沙人影卻一聲失笑:「梁亨的確是景泰帝信用的大將不錯,可卻未必不能為我等所用。」

  ……

  大約一刻時間之後,泥沙人影已經化作了泥土沙塵,消散無蹤。

  虞祁鎮的面色徹底平靜了下來,之前他臉上的驚怒,憤恨,歡喜等種種情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此時廊道的一側,走出了一位容貌端莊雍容的素裙女子。她似已目盲,在摸索著欄杆行走。虞祁鎮見狀則主動上前,握住了女子的手。

  「梓潼,為何不讓人陪你?」

  「我知陛下正與人密議大事,不敢讓他人陪同。」

  素裙女子微微一嘆,眼中現出些許憂色:「陛下,那些人願意幫你,未必是安好心。陛下你就非得與二弟相爭不可?說實話--」

  她的語聲一頓:「二弟是心仁之人,他但凡心狠手辣一些,你我如今就已橫死多時,見深他也活不到現在。」

  「心仁之人?然後就心仁到把朕與你關在南宮這方寸之地,不見天日?」

  虞祁鎮冷冷的哂笑,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也望了望素裙女子衣裳上的補丁:「朕何嘗不知與那些人聯手,其實是與虎謀皮?可朕終究是不甘心。」

  他圓睜著眼睛,目光灼然似火:「朕昔日被擄去草原,生死皆決於也先一念之間;回歸京師之後,性命則操於虞祁鈺之手,這種日子,朕是再不想過了--」

  ※※ ※※

  李軒從午門走出的時候,那文武眾官看他的神色,就又不一樣了。

  之前絕大多數人,只是敬他的理學護法身份,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好奇。

  可在這個時候,他們在尊敬之外,還有著忌憚與敬畏。

  不過李軒的身邊,卻變得格外喧鬧。

  此時不論文武,只要能與李軒說得上話的,都會過來與他問候寒暄幾句,在他面前露個臉。

  「此子了得!」

  次輔高谷從左掖門走出來,就神色凝然又無奈的看著李軒:「今日朝中攻勢如潮,洶湧澎拜,讓老夫簡直無法喘氣。」

  今日的朔望大朝,他是有著充足準備的。雖無法挽回敗局,卻自信可在最大程度上減少損失。

  可李軒從小處入手,從他們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力,一步步形成聲勢,至彈劾衍聖公時,已經捲起狂濤惡浪,讓他準備的一些手段,全無用武之力。

  而今日的朝爭,李軒也將他在朝中的聲望與影響力展露無遺。

  「太后她未免太心急了,怎麼能在這時候招惹這樣的人物?」

  「事前也不知此人如此的棘手狠辣。」

  這是左春坊大學士商弘,他也從左掖門裡走了出來,面含苦笑道:「此子是理學護法,又與長樂公主虞紅裳有著情愫,也怪不得太后與太子會緊張。」

  真正的問題是,太后把人送入大理寺牢獄之後,卻還讓李軒毫髮無損的從那裡面走出來。

  「這次的事情,甚為棘手。」說這句話的,是隨在兩位大學士身後的兵部都給事中,此人語含憂意:「大理寺那邊全軍覆沒也就罷了,都察院怕也保不住幾個人。

  二位相公,如果任由他們揪著大理寺與衍聖公的案子查下去,後果莫測。」

  之前朝堂之中,太子主動遜位,與景泰帝上演了三辭三讓的戲碼。

  景泰帝數次挽留,直到太子三次辭讓,這才口諭罷太子位,冊封沂王。

  可李軒並未就此罷休,轉而將鋒芒指向了都察院,以大理寺與衍聖公的幾樁案件為切入點,指斥都察院疏於監察,甚至是為孔氏及大理寺遮蔽隱瞞。

  高谷則不禁眉頭微皺,最終卻只能一聲輕嘆:「等新年之後再說,那時或有轉機。」

  李軒不知這位內閣輔臣在議論著自己,他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終於應酬完眾人,走出了承天門外。

  接下來他還得去山味樓設宴,款待這次朝堂中諸位對他鼎力相助的官員。

  不過李軒才剛走出城門,就看見了虞紅裳身邊的女官。

  「公主殿下讓我傳個口信給靖安伯大人。」

  大約是今日朝堂上的交鋒,讓這位女官認清楚了李軒的地位,這位再見李軒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龍虎山時的睥睨與冷傲,她面上笑吟吟的道:「大後天就是除夕,我家殿下希望靖安伯大人能夠入宮,陪她慶生。」

  她眼含深意的看著李軒:「說來這一天,也是靖安伯大人的生辰。」

  李軒知道他與虞紅裳的生辰,是同年同月,同一日,同一個時辰,甚至是同一刻。

  他卻一陣猶豫:「就非得入宮嗎?紅裳能不能出宮到我府中來?」

  李軒想到了薛雲柔,還有羅煙與樂芊芊,這大過年的,自己總不能將這幾個女孩都丟在府裡不理吧?

  「除夕當天公主殿下是不方便出宮的。」女官微搖著頭,然後眼現異色道:「殿下她說會有驚喜給你,是靖安伯大人想像不到的驚喜。」

  驚喜?

  李軒聞言頓時精神一振,然後神色掙扎遲疑:「大約是什麼時候?我酉時之後(晚七點)都沒空。」

  「除夕夜的酉時之後,宮中就要落鎖了。」女官一聲失笑:「所以靖安伯大人最好是早點過來。」

  她心想自己只負責將李軒邀請入宮,至於酉時之後李軒能不能出來,那就與她無關了。

  李軒心想這就好辦了:「行,你回覆公主,說我一定赴約。」

  而就在打發了這位女官之後不久,李軒又見到了在宮外等候天子召見的薛雲柔。

  此時薛雲柔竟也提起除夕:「軒郎,除夕夜你準備怎麼過?」

  「自然是在府中設宴一起過除夕。」李軒很自然的說著:「大家順便給我慶生。」

  「那有什麼意思?」

  薛雲柔面色羞紅,看向了遠處:「大年除夕,我就只想與你一起過。你生日那天,我可是給你準備一個驚喜的。」

  又是驚喜?

  李軒此時卻不禁心頭一緊,他很小心的問:「大約什麼時間?雲柔你也知道,我最近公務繁忙,除夕夜都得忙,酉時之前可能沒空。」

  「當然是酉時之後。」薛雲柔很奇怪的回了李軒一眼:「還記得那天玄武湖嗎?我一直都很遺憾。想要再給你跳一支舞,然後一起喝酒賞景,這次我們換在什剎海。」

  李軒頓時長舒一口氣,心想也對哦,那種事情,白天還是不方便做。

  「成!」李軒答得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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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7章 我難道會翻船?

  當天李軒與一眾官僚喝到傍晚時分這才散場,此時以吏部都給事中韋真為首的一群人,還準備去八大胡同那邊趕場,李軒就沒去了。

  他想這韋世叔可真不講究,明明與他爹李承基一輩的,卻約他一起去八大胡同,這合適嗎?

  回來的時候,李軒已是醉意酩酊。

  以他現在的修為,如果是喝普通的酒,已可千杯不醉。喝進去之後用法力真元逼一下,就可消除酒精的影響。

  問題是山味樓裡面就沒有普通的酒賣,什麼『瓊池綠蟻』,什麼『崑崙神液』,各種樣的瓊漿玉液都有。

  可它們就不含酒精,逼都逼不出來。

  「--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

  李軒哼著歌,暈暈乎乎的返回到靖安伯府,然後就見門裡面一獸二人,都含著幾分幽怨的看著他。

  人自然是於羅煙與樂芊芊,獸自然是玉麒麟。

  後者的怨氣尤其深重,一身清聖之氣,都快由聖轉魔了。

  李軒這才想起自己失約了,原本他說最多兩個時辰就給玉麒麟餵吃的,可結果拖到現在。

  李軒頓時就愧疚了,他忙走過去,從小須彌戒裡面掏出了一大堆的玉寒燭蝦,放在玉麒麟的嘴下面。

  後者卻發脾氣,打了個響鼻之後,就側頭偏向到另一側。

  「你真不吃?那我就真不給你吃了啊?」

  李軒伸出手給玉麒麟順著毛,以示安撫:「乖!我也是沒想到,是那些傢伙非纏著我要敬酒,到現在才剛脫身。對了,煙兒你們沒餵東西給它吃嗎?」

  「它好像不吃別人餵的東西,我也拿了一些蝦仁,可它吃了幾口就沒吃了,好奇怪!」

  羅煙略覺奇怪的看了那頭麒麟一眼,然後才看向李軒:「這次多謝你了,我是說我父親的事。」

  「沒事。」李軒腦袋還是暈乎乎的,他傻兮兮的一笑,同時繼續給玉麒麟順著毛:「這樁事,我一直記在心裡呢。放心,再過一個月,新年結束之後,韋世叔就可調任左僉都御史,他會接手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左僉都御史是正四品,可這對於韋真來說卻是件大喜事。

  六科給事中雖然清貴,可他們升職路線,往往只有外調一途。以韋真的資歷,可以升職從三品參政。

  可六科給事中素有『官升七級,勢減萬分』的說法,在科道官眼中,從三品的參政,是遠不及六科給事中的地位權柄。

  可這左僉都御史的權位,較之他現在的吏部都給事中卻是不遑多讓的,關鍵是向上的渠道也打通了。

  羅煙的鼻尖再次一酸,胸中則心潮起伏,她強忍著才沒掉下淚,「我正要說這件事,關於我父親的案子,李軒你現在千萬不要勉強!」

  此時她的神色,異常凝重:「當初參與此案的權貴有許多,李軒你如果感覺為難,可以留待日後,我等得起的。」

  原本就她之意,是打算直接用刀解決問題的。

  等到哪天自己入了天位,就直接殺上門去,將仇人一個個宰了就是。

  之所以不現在動手,是因她自度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她不能為復仇搭上這條命,需得將仇人斬盡殺絕,自己則依舊逍遙自在,這才能真正的快活。

  羅煙估摸最多十天,她的修為就可入十重樓。自己進入天位的時間,也就是這五六年內的事情。

  她昔日得了一樁緣法,可以將她進入天位的時間大大縮短。

  可最近幾日,她知道父親這樁案子還有澄清的希望,還有還父親夏廣維清白的可能,她卻又格外的在意起來。

  本能的希望李軒更謹慎,不願葬送這希望。

  羅煙心想爹娘他們如果泉下有知,一定還是希望他們是清清白白的吧?

  「放心,我會量力而為。」李軒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然後就有些好奇的問:「對了,你與芊芊等在這裡,是還有什麼事吧?」

  如果只是為夏廣維一案,兩個女孩不會一起出現在這裡。

  他剛才見樂芊芊看一眼他,又看一眼羅煙,一副面含羞意,欲言又止的神情,顯然是有話要說,又說不出來。

  「是想約你一起在除夕夜去看煙花。」

  羅煙雙手抱胸,落落大方道:「除夕夜晚上,泡子河太清宮那邊會由天家牽頭,匯聚百餘家城中的勳貴豪富湊錢放煙火,據說場面很大,號稱『火樹銀花不夜天』。

  這是京城一年中最大的一場煙花盛會,我與芊芊都想去看看,所以在那邊訂了酒樓包廂,想問李軒你要不要來?對了,當天晚上是你的生辰?我們正好給你慶個生。」

  李軒的酒頓時就醒了一大半,心想咋就這麼巧呢?

  他原本是想除夕夜之後,再補個生日宴的。

  李軒就想要找藉口拒絕,卻見樂芊芊小手揪著手裡的手帕,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他。

  羅煙雖擺出了一副『你愛來不來』的神色,眼裡卻含著幾分期切。

  李軒只能吞了一口唾沫,把到了嘴邊的話也只能吞回去,他的嘴裡發苦:「一定得在除夕?」

  「你在說什麼胡話?『火樹銀花不夜天』就只有除夕才有。李軒你該不會不願來吧?與虞紅裳、薛雲柔她們有約了?」

  羅煙狐疑的看了李軒一眼,然後就冷笑著扯著樂芊芊往裡面走:「這就有意思了,虧我與芊芊這些天為你忙裡忙外,徹夜不眠的,結果人家就只惦記著他的兩個小嬌娘--」

  「煙兒你這話說得真讓人傷心。我也沒說不去啊。」李軒忙追在她們後面:「對了,這『火樹銀花不夜天』大約是什麼時候?」

  他想如今之計,就只能想辦法騰挪一下時間了。

  樂芊芊聞言一喜:「就在酉時左右吧?京師天黑的比我們南京那邊早。」

  李軒就心想怎麼又是在酉時?此時的他,只覺腦裡面頭疼得快要爆掉。

  難道說,自己這次要翻船?

  ※※ ※※

  幾乎在同一時間,在太液池瓊華島,敖疏影化作龍形,抬著頭看天空那輪明月。

  她偶爾無聊的甩了甩尾巴,就使整個太液池波濤起伏。

  此時敖袞正滿面紅光的從外面飛回,他看到敖疏影這模樣,稍微有點意外。

  「二姐你怎麼沒在廣寒殿裡面修行,跑到這發呆?」

  「有些無聊,也不想修行。」

  敖疏影一聲嘆息:「看這滿朝百姓都在歡天喜地,準備新年,我竟稍微有點寂寞,有點羨慕了。」

  明明被封印關押的那三百年,她都沒覺得怎麼寂寞過。那個時候她整日裡都在苦修,苦修累了就睡覺,一睡就是幾百天。

  這很可能是與她不願再入睡有關,好不容易恢復自由,她這段時間都不打算昏睡度日。

  敖袞心想你又不願去做龍族的本職工作,自然是無聊的,像他敖袞,每天日子過得多充實?

  他隨後眼珠一轉:「二姐你要真覺得無聊寂寞,不如去找李軒?」

  敖疏影頓時就「誒」的一聲,轉頭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弟弟:「我找李軒幹麼?」

  「他是你的王夫嘛!相信我,男女之事實是這世間最美妙的滋味,疏影你都已嘗過一次滋味--」

  敖袞發現敖疏影的目光,已經凌厲起來,忙語聲一變:「實在不行,你找他喝喝酒,說說話,聊聊天啊啥的,或者讓他陪你逛一逛紫禁城?」

  敖疏影聞言不由陷入凝思,然後甩了甩尾巴:「再說吧,我考慮考慮。」

  「對了!」敖袞此時又想起一事:「我記得除夕夜,應該是他的生辰。以前李軒他生出來的時候,我還給他們家隨過禮。」

  「是嗎?」

  敖疏影的眼裡面閃過了一絲異澤,然後就把龍頭半沉到水裡面,口裡咕嚕嚕的吐著水泡。

  ※※ ※※

  次日清晨,彭富來與張岳二人就被靖安伯府的管家李大陸請到了李軒的房裡。

  當兩人望見李軒,頓時就嚇了一跳。二人只見李軒滿面蒼白,一臉的胡茬,一副頹廢到了極點的模樣。

  「你昨晚幹麼了?」彭富來上下打量著李軒:「你又沒去八大胡同,人怎麼變成這樣了?」

  張岳則是感同身受道:「這個你不懂,許多時候,家裡的才真正敲骨吸髓。」

  他說話時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就這一個月時間不到,自己已經瘦了三斤。

  「少說廢話!」

  李軒拿出一張北京城的地圖,展開在三人面前,同時振作起了精神:「所謂三個皮匠勝諸葛,這次找你們過來,是讓你們給我想辦法來的。」

  彭富來見狀神色一肅:「你這是要抓什麼巨妖大孽?這麼鄭重其事的?」

  「是為了應對翻船之劫!」

  李軒睨了他一眼:「在除夕之夜,我有了三場約會。第一場是去宮中見虞紅裳,結束時間應該是在酉時末(晚七點)之前;

  第二場是酉時左右,羅煙與芊芊她們約我去城東南的泡子河太清宮看煙花,估計怎麼也得兩三個時辰;

  第三場是酉時之後,薛雲柔約我一起去什剎海賞景;問:「本人如何在這修羅場中全身而退?」

  彭富來與張岳兩個對視了一眼,然後就不約而同,笑到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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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8章 張彭妙計安天下

  大約一刻時間之後,終於止住笑的張岳一邊看地圖,一邊出著餿主意:「怎麼說了?我感覺謙之你還不如把自己的雙腿打斷,就說自己重傷不能赴約。」

  「瞎說!謙之他即便翻船,頂多就是斷手斷腿重傷的結局,她們難道還能宰了他?

  既然都有了將雙腿打斷的決心,那為何不在翻船之前嘗試一二,怎麼能未戰先慫?」

  彭富來也很認真的看著地圖:「最怕的就是這幾個天位準天位打起來,整個京城都遭了殃。所以還是得赴約,我感覺我們如能阻止這場爭鬥,將是無量功德。」

  李軒聽到這句,不禁臉都綠了。

  「他這叫自作自受。」張岳嗤笑了一聲,又給李軒出著主意:「要不李軒你去把道家的那門神通『一氣化三清』學了?這難題豈非迎刃而解?

  一人分出三個化身,別說四條船,十條船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

  「這法子我也想過了。」李軒手摸著下巴,也很嚴肅的與張軒討論這方法的可行性:「一氣化三清的法門,青龍堂的藏書樓就有,我手中的功勳也夠。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能不能創造奇跡,在兩天之內將這門絕頂神通學會。」

  彭富來聽了之後,就不禁一樂:「據我所知,第七代天師張無極,是在天位之後掌握的『一氣化三清』吧?那可是龍虎山號稱最接近張道陵的人物。

  還有,我記得一氣化三清必須兼修風、土、木三種術法,李軒你一樣不會。」

  李軒就嘆了一聲,神色惆悵。

  他在想自己是怎麼走到這一地步的呢?

  明明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是想當個專一的男人,向這個時代的女子,展現現代男子的風貌。

  可不知怎的,就走上了後宮這條不歸路--

  後宮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後宮裡面的女人,沒一個是他打得過的,沒一個是他能降得住的。

  李軒百般尋思,最終得出了『時勢所迫』的結果,自己並不是一開始就想當渣男。

  完全是時也,勢也,命也,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控著他--對,就是這樣!

  「可除此之外,這根本無解!」張岳撓著頭道:「我們總不可能多變出兩三個時辰出來?還有,泡子河的太清宮,在京城的東南角,什剎海則是在京城的西北角,兩邊的直線距離就有三十里,還隔著一座皇宮。李軒光是趕路,都得花上不少時間。」

  此時彭富來卻忽得心神微動:「多變出兩三個時辰?我現在倒是有了一個不成熟想法,或者行得通。不過--」

  他的目光略含深意看向了這房間的一角:「在討論方案之前,我們得先剪除內鬼,」

  「內鬼?」

  李軒疑惑的循著彭富來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就發現了屏風上立著的神血青鸞牛郎。

  神血青鸞就眼神發懵,心想我怎麼就是內鬼了呢?你們說的事與我有關嗎?

  李軒稍作沉吟就一手抓了過去,將意欲逃離的神血青鸞牛郎抓住,然後將它五花大綁,再塞住了它的耳朵。

  「好了!」李軒把捆好的牛郎丟在一邊,同時拍了拍手:「老彭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關鍵是變出時間!」

  彭富來的眼裡閃過了一抹精芒:「我剛才想到那『火樹銀花不夜天』,一般是在酉時末開始,持續整整一個時辰。

  我們能不能讓放煙火的時間提前?提前到酉時六刻,或者四刻?這不就多變出半個時辰?

  循著這個思路,我們應該有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好主意!」李軒的眼神一亮,重重的拍了拍彭富來的肩膀:「不愧是你!老彭真吾之良友。」

  「可長樂公主肯定不會在酉時八刻,宮中落鎖之前,放李軒他出宮,」

  張岳對這方案不太看好:「虞紅裳對李軒用情至深,她的性情手腕,你們也看到了。除非是宮中落鎖的時間也能夠提前,否則讓她放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軒與彭富來就不禁對視了一眼,然後李軒一聲感慨:「泰山亦為吾之良友!」

  張岳的眼就一陣懵懂,他想自己剛才沒說什麼吧?

  不過能幫上李軒的忙,他很高興。

  「太清宮那邊,我應該有辦法。問題是宮城,該怎麼讓他們提前落鎖?」

  彭富來用手摩挲著下巴,陷入沉吟:「還有薛雲柔,『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時間再怎麼提前,都需要拖到戌時四刻(晚八點),我們總不能讓人大白天的放煙花?

  且看完煙花之後,李軒總不能就這麼走人吧?好歹得溫存一下,把人送回靖安伯府。」

  張岳就一聲嗤笑:「這就更不可能了,除非是讓薛雲柔搞錯時間。」

  李軒與彭富來聽了,就都眼神發亮。

  李軒不禁再次感嘆:「這方法可稱妙計,泰山你真有大智若愚。」

  「真是奇思妙想!」彭富來也感慨著道:「搞不好他才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那個。」

  張岳就一陣撓頭,他想這兩人到底在說什麼呢?

  ※※ ※※

  古人云『三個裨將勝諸葛』,果然是有道理的,清晨的『作戰會議』在持續一個時辰之後完滿的落下帷幕。

  李軒不但精神大振,一掃之前的萎靡之態,他還神色慇勤的親自將彭富來與張岳他們送出了門。

  這是因兩日之後的翻船之戰,他必須仰賴這兩位的助力,不能不多加禮敬。

  不過在將兩人送出門之後,李軒卻發現旁邊的江氏醫館,已經有了人跡。

  李軒恰要尋江雲旗,當面感激這位的援手之恩,於是就提著一大堆從孫繼宗那裡敲詐來的禮物登門。

  這位江南神醫果然在醫館裡面,他的神色蕭索,即便李軒到來,也沒讓他高興起來。

  當李軒問起醫館什麼時候開張,江雲旗更神色複雜的的看著他。

  「今年是來不及了,只能先準備著。我預定是明年初八開始收治病人,之後我還得在這醫館裡面坐館三個月。」

  他想就是這個小混蛋,害他大過年的跑到北京。此時妻女都不在身邊,這個新年過得略顯淒涼。

  「如此說來,新年之夜,伯父豈非是孤單一人?」

  李軒只能搖著頭,一副無法理解的神色:「伯父您也真是的,新年之前反正都不能開張,再拖個十天半月又無妨礙,怎麼就非得在這個時候入京?」

  說起此事,李軒也略覺愧疚,他本來是想舉個小規模的生日宴,邀請江雲旗參加,一起過大年夜的。

  可後來他想江雲旗要是看到那滿桌的女孩,只怕會更加惱火,江雲旗多半也不喜歡這種年輕人的場合,就作罷了。

  如今他除夕當天的時間已經被他的紅顏知己們分拆,就更加不可能。

  江雲旗則心想我新年過得這麼清淨,還不是因你這小混蛋嗎?

  就他入京的結果來看,他夫人的擔心確非無稽。

  「我等修行之人,還在乎什麼除夕新年?」

  江雲旗狀似不在意的揮了揮手:「你伯母與含韻倒是說過會入京來陪我,卻被我拒絕了。有我這些弟子陪著,也不會寂寞。」

  李軒聽到他說的第一句,就不禁一陣心頭肉跳,他除夕的時間可沒法再分割了!

  聽到江雲旗說江夫人與江含韻兩人不來,他才鬆了口氣。

  李軒接下來又陪江雲旗說了許久的話,討論了一些醫學與修行上的問題,這才告辭離去了。

  而就在李軒轉身出門不久,江雲旗卻神色微動,把眼眺望虛空。

  下一個須臾,一道金色的信符穿空而至,落在了江雲旗的身前。

  ※※ ※※

  李軒從醫館離開之後沒有去六道司,他先返回靖安伯府,繼續祭煉那面『大衍神盾』。

  沒辦法,這是除夕之夜他最後的底牌了。他想實在不行,就讓虞紅裳她們揍一頓解氣,所以不能不對此器上點心。

  其實李軒昨夜就已開始祭煉,只是到清晨都沒能完成。

  大衍神盾不是完整的盾牌,是由五十枚巴掌大小的金屬片組成。其中四十九片為實體,一片藏於虛無之中,不見形跡。

  這恰合《周易.繫辭上傳》:『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的精義。

  這五十枚金屬片,平時會散於李軒的身周四處,自發的抵擋任何外力打擊。

  不過其單獨一片的防禦能力,就只能達到上品法器的強度。要讓『大衍神盾』達到更高的防禦強度,就需六片六片的有機組合,使他們的加法數值,達到一百四十四,二百一十六,三百六十,或者乘積達到一萬一千五百二十。

  與《周易》中『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的說法恰合

  總而言之,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法器,在精通數學的人手裡,它的防禦能力幾乎直追仙寶。

  李軒花了大半天時間,終於將這法器煉化,之後又從小須彌戒中,拿出了一枚丹丸。

  這是之前他用捕捉魔麒麟的功勳,從六道司換取的丹藥『白虎洗元丹』。

  隨著李軒將這枚丹藥吞下,僅僅不到二十個呼吸,他的渾身上下,都發出了一陣「砰砰」聲響,彷彿有黃豆不斷在他的體內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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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9章 我的蘿莉

  一個時辰之後,李軒渾身上下的毛孔,赫然噴出了赤紅血霧。可此時的李軒,沒有任何受傷的情況,他一身肌肉反倒是更顯強健,眼中也是精光奪人。

  『白虎洗元丹』是佛門的頂級煉體靈丹,藥效更在龍虎大還丹之上。可此丹也非常危險,六重樓境以下的武修,服用後最多一刻時間,就會全身筋骨碎裂而死。

  可如果撐過去,卻可達到伐毛洗髓,脫胎換骨的效果。

  效果就與大乘佛門的《洗髓》、《易筋》兩門絕學差不多,這枚丹就是遵循這兩門煉體絕學的原理煉造。

  李軒為換取這一枚丹,就花了三個大功,可此丹的藥效也立竿見影。

  此時他的骨骼硬度,已經極大的強化。具體有多強,李軒也沒法去測驗,不過從骨骼裡面噴湧出來的元氣,卻較往日增長了至少兩成。

  再當李軒將他的真元,覆蓋於他周身上下肌膚之上。他的軀體之外,頓時泛著一層玉色光澤。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此刻他的皮膚,就好像是滲入了金鐵一般。

  這是李軒的鐵布衫、金鐘罩,已經進入第三重境界『鐵皮鋼骨』的徵兆。

  如果說他之前,在這兩門橫練功體上僅是『登堂入室』,那麼現在,完全可以說是『略有小成』。

  這就是天位道果的好處,如果是正常的修行,李軒怎麼都得練個五六年才能有這樣的進境。

  李軒煉化完最後一點藥力,就從小須彌戒裡面拿出一把備用的法器長刀,在自己的左手臂上重重一斬。

  他沒穿戰甲,也沒動用饕餮,可左手臂上還是發出了「哐」的一聲重響,就像是在敲擊金屬。左手臂的皮膚都沒有破,只是多出了一條白痕。

  李軒只用了不到兩成的力量,兩成的真元,可這與正常的六重樓境武修已經相差無幾了。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撼動他的橫練霸體。

  可李軒還是心虛,擔心自己扛不住幾個女孩的胖揍。

  他尋思著,自己稍後還是得去六道司去換兩件上品法器。

  原本那些功勳,他是想積存著以後換一件極品。可現在想想,如果挺不住除夕那一關,自己哪還有什麼以後呢?

  「你可真有意思!」

  此時李軒的身後,忽然傳出了一個冰冰冷冷,宛如寒玉般的女音:「別人修橫練霸體,是為降妖伏魔,是為修行長生。你倒是好,居然只是為挨女人的打。」

  李軒驀然回頭,發現那綠劍蘿莉,盤膝坐在她的劍上,漠無表情的看著他。

  「原來你會說話啊?」

  李軒吃了一驚,好奇而又警惕的看著身後的綠劍蘿莉:「請問閣下是誰?為何會附在我的身上?」

  在大理寺牢獄中的時候,他其實一直都在設法與這位綠劍蘿莉交流。

  可此女除了最開始上他身的時候展現出了一點靈動,其餘時間就像似木頭做的,魂體坐在劍上一動不動。

  不過綠劍蘿莉的魂體,倒是會跟著他飄,跟他一起飄到了紫禁城的太和門,居然沒被在場那麼多天位察覺。

  這次李軒卻學了一個乖,沒說什麼『私と一緒に寢ますか?』去試探。

  「你現在可以叫我綠綺羅,具體什麼身份來歷,我不方便說,那對你我都沒好處。」

  綠綺羅用她那晶瑩明澈的眼睛看著李軒:「至於我為何附在你的身上,你的體質你自己不知道?」

  李軒不由汗顏,在那天之前,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體質有異。他想了想,就又抱著拳問:「閣下業煞深沉,小生不堪承受,能否請閣下移步他就?」

  就在他服用『白虎洗元丹』之前,他胸前的業煞,已經擴大到接近一個半小尾指的大小。

  幸在這枚丹藥煉化之後,這業煞又縮小到了半指粗細。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李軒認為自己還是能夠撐得住,可未來就很難說了。

  「這對你來說,的確是個麻煩。」

  綠綺羅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愧意:「可我會盡量控制,也會支付報酬的,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再說了,以你的體質,以後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說到這裡,她就一揮袖,然後屋外那些花園裡面的植物,就迅速茁壯滋長。那裡面的幾株樹苗,竟然在頃刻之間就長到了兩丈高,且枝葉繁盛,還有無數籐蔓,自牆壁上攀援而上,使這小小的花園,頃刻間就化為原始叢林。

  「萬物生發,這是我的神通之一。只要你還沒死,無論什麼樣的傷勢我都會幫你迅速回復。」

  綠綺羅很認真的看著李軒:「所以你不用怕的,哪怕你真被打斷了腿,我也會幫你恢復過來。不過這有代價--」

  綠綺羅的語聲一頓,指了指李軒的胸口:「你體內的業煞會增加。」

  李軒恍然了悟,心想怪不得牢獄當天他傷得那麼重,醒來之後卻毫髮無傷。

  可這位說的話卻真不中聽,就因為死不了,傷勢恢復得快,就可以安心去挨揍嗎?

  「就只是這些?」

  李軒蹙了蹙眉,神色略顯不虞:「綠姑娘,你這樣的報酬,可遠遠不夠。除了我這裡,姑娘就真沒有其它的容身之處?」

  這世間有誰會願意身體裡面住一個鬼?還可能有業煞襲體,身死道消之劫?

  哪怕這女鬼清麗絕塵,風華絕代,是個美麗精緻到了極點的蘿莉,哪怕對方有著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李軒也是不情願的。

  「我也無可奈何,如今除了你這裡,我在這世間再別無去處。」

  綠綺羅搖了搖頭,然後凝神想了想:「我還可以有限度的幫你出手應敵,不過最好不要到這地步。我的劍意,你目前的身體撐不住。對了,你手上的這件仙器--」

  她遙空往李軒右臂上的『武曲破軍』指了指:「你這兩件仙寶,吞噬了太多凶靈。大量的孽煞業毒混入其中,它們在恢復的同時,也在往魔道凶器轉化。

  我可以幫你阻止這一過程,幫你壓制住兩顆凶星。甚至可以傳授你一種秘法,用你自身的浩氣消磨業煞。不知這些,可足夠買你的船票?」

  李軒微微一愣,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想起了當天『武曲破軍』的兇猛反噬。

  心想這麼說來,自己還真有讓綠綺羅留在船上的必要。

  此時的綠綺羅,又闔上了眼睛,擺出了你愛怎樣就怎樣的神色:「我每天清醒的時間有限,就不與你多說了。如果這個沒法讓你滿意,那我也沒辦法。」

  之後這綠劍蘿莉果然就又變成了木雕似的,無論李軒怎麼問話,都再沒有任何的反應。

  李軒無奈,只能放棄與她進一步的交流,動身前往六道司,去換取兩件上品法器。

  雖然綠劍蘿莉說了,可以幫他恢復斷腿之傷,可當然是能不斷腿就不斷腿,這防護法器還是換回來得好。

  此處之外,他還有兩件事要做。

  一件是去尋樂芊芊,找這個人形百度詢問『綠綺羅』的究竟。

  以樂芊芊的博學,或者能夠窺破『綠綺羅』的身份來歷,拿出解決方案。

  這樁事,李軒本來昨日就想問,可當時他為除夕夜的三場約會萬分苦惱,頭疼不已,就忘了這茬。

  另一件是去參拜伏魔天尊朱明月,那位與靈佑真人一樣是個大忙人,好不容易從北海返回,又得在幾天之後趕往西域。

  據說近日那邊有兩頭天位妖魔現身,將白虎堂折騰得灰頭土臉,只能請伏魔天尊親自去坐鎮。

  所以京師的總堂與青龍堂,實質是由左右副天尊,青龍堂的副堂尊在打理。六道司的三大天位,很少有空閒管理實務。

  李軒必須趁著伏魔天尊還未動身的當口,見這位名義上的直屬上司一面。

  他想這位天尊強行把自己調到京師之後連續數月不聞不問,總得給一個說法?

  等到李軒趕至六道司,就發現天官樓與地官樓一直拖著沒給的人員,物資,銀錢都已就位了。

  他們負責的一應案件,也有五六成都被打回『原籍』--那都是一些案情簡單明瞭,處理起來卻額外繁瑣的小案子。

  此時神翼都所有成員的腰牌上,都添加了一條金線,與『神雷府』腰牌上的雷電紋路有些相似。

  『神雷府』的五都人馬憑借腰牌上的雷紋,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有著優先接手犯人追緝,調度六道司地方人力的權柄。

  神翼都的這條金紋,作用則是差相無幾。

  不同的是『神雷府』主掌的是黑榜兇犯的偵緝,可神翼都負責的卻是北直隸與南直隸範圍,所有涉及七重樓以上的邪魔妖修,以及與朝廷文武官員有關的重大案件。

  這個時候,李軒也大抵明白這位伏魔天尊,想要做什麼樣的改革了。

  這位應該是認為一些案件牽涉數省,地方偵辦不便,所以想要打破地域限制,跨地域的調動力量。

  可這對總堂來說,是有著極大好處的事情,就不知左副天尊,天官樓主為首的一群人,為何會如此抗拒?

  李軒沒怎麼細思,他換過了一面腰牌之後,就走到後堂,找到了正幫他處理文檔的樂芊芊。

  「怎麼會這樣?」

  當李軒說出詳情,樂芊芊就不由萬分驚愕的定目看李軒,驚奇於自家校尉,居然又被人上了身。

  「校尉大人你這種體質,書中倒是有提到過,不過現存的記載很少,只有一些簡短的記敘。」

  樂芊芊神色凝然道:「只因身具這種體質的,大多都很短命,少有人活過十六歲--啊,我不是說校尉你!」

  李軒搖了搖手,示意無妨:「可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就只有提升修為了,孫姑娘說得沒錯,校尉大人你只需提升繼續法力真元就可以了。當駕船的船夫變得強大了,就不是什麼人都能夠上船了。或者尋一件仙寶護身--」

  此時樂芊芊的瞳孔,驟然收縮:「校尉大人,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靈?」

  她想起了李軒身上,可是有著兩件仙寶的!

  那『凶獸饕餮』的形狀已接近完整,『武曲破軍』雖還殘破,可其神威也不是普通的法器能夠比較。

  這進入李軒身體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可以無視這兩件仙寶?

  李軒用手摩挲著下巴:「我懷疑那是一位天位術修的元神,她自稱『綠綺羅』,踏著一把碧玉質地的綠色飛劍,形貌像似十二三歲的少女,眉心間嵌著一枚綠寶石,擁有萬物生發之能。」

  他凝神想了想,就直接拔出了刀,在桌面上畫出了綠綺羅的形貌,

  「綠綺羅?」樂芊芊看著那圖畫,眼神茫然:「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我看過的所有道典中,從沒有記錄過有這樣一名天位。不過這的確不是陰靈,是真正的『陽神』。

  陰靈之屬,不可能顯化出這麼完整的人形,連衣裳上的紋飾都栩栩如真,以前的長樂公主都做不到。」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李軒一聲苦笑,將桌案上的圖畫又抹去了:「明明是不畏光,不畏風,內具自足,可以自如行走於世的陽神,卻說除了我的身體之外,沒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或者是別有緣由?還有,她眉心間這塊寶石,我似乎有點印象。像似青龍一脈的龍角所化,又似是而非。」

  樂芊芊想了想,卻還是沒什麼頭緒:「校尉大人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去翻查一些經典,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李軒倒也不覺失望,他謝過了樂芊芊,就前往總堂的『六道摘星樓』,拜見伏魔天尊。

  就李軒的瞭解,伏魔天尊朱明月年紀大約七旬,是在十二年前土木堡之變,前任伏魔天尊戰死於草原之後,以半步天位的境界接任伏魔天尊之位的。

  那個時節,大晉朝的天位高手損失殆盡,六道司也遭遇重創,以至於天下間妖魔蜂起。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廈將傾,未來十年內亂世可期之際,朱明月卻以一雙戰斧闖入太行山,連續斬滅四十四頭妖王巨孽,血染群山,使太行山妖魔之類噤若寒蟬,穩住了北方局面。

  而在力挽狂瀾之後,這位十二年間有將近九成的時間在外殺伐,破山伐廟,斬鬼誅神,十二年間大小凡五百九十六戰,生生將那沸反盈天的神鬼妖魔鎮壓了下去。

  其一身經歷,簡直可稱是傳奇,被六道司上下敬慕。

  所以李軒踏入『六道摘星樓』的時候,也是懷著欽佩敬仰的心情,去見朱明月的。

  他欽佩這位伏魔天尊的法力神通,也敬仰其鎮壓天下妖魔的壯舉。

  在朱明月擔任伏魔天尊的十二年間,這天下間的左道邪修、神鬼妖魔之流雖然整體實力大增,卻是大晉整體的力量衰弱造成的結果。

  朱明月夠使六道司從衰敗中走出,又護佑這大晉南北持續十二年的平安,已經是功德無量。

  不過李軒在看了朱明月一眼之後,就不敢多看了,

  這位伏魔天尊面貌只有三旬年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稍微嚴肅一點的中年大叔。可此人氣勢之重,卻是李軒平生僅見,甚至超越于少保于傑之上。

  李軒竟從其人身後,望見了無數的血氣,它們彷彿一片血海,翻捲如潮,又匯聚如龍,讓所有直視之人,都感覺到山一樣的壓迫力。

  --那是殺伐過重所致,死在這位伏魔天尊手中的妖魔,可能不下五萬。

  且不止是氣勢,其人的行事風格,也是無比強勢:「神翼都的事,是我對你不住,有些手尾沒有處理好,讓你受委屈了,我已令地官樓給你們神翼都多發一個月的俸祿,算是對你們的補償。」

  「李軒你入京的這兩個月來做得很不錯,我很滿意。可接下來,我希望你能夠再接再厲,將北直隸的破案率,增加到八成以上,可能辦到?」

  他雖然是在問話,用的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李軒卻也當仁不讓的抱拳一禮:「下官一定竭盡所能!」

  其實神翼都的一應事務,如今都是羅煙在幫他做。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氣魄。」朱明月滿意的一笑,然後探手一招。竟只是遙遙一攝,就將李軒拿攝到了身前。

  當他的大手,抓住了李軒頭頂,李軒就發現自己元神,赫然脫體而處,就如乘坐火箭一樣往上攀升,竟一直拔空到了九霄雲外。

  「六道司還欠你一次『天位』灌頂,一直沒給你補上,這是因我的吩咐--灌頂這種事經歷的越多,對人的影響就越大,駁雜武意對你有害無益。

  與其讓你去理解他人的道,不如讓你親自去體會這個世界的雷,這個世界的寒,到底是何等模樣!」

  轟!

  這一瞬,千萬條的雷蛇在李軒的元神之外,轟然炸開。

  李軒這刻也徹底忘了時間,他在地面的肉身瞳孔驚愕的收縮,意識徹底沉浸在這雷霆的世界中,進入到一種類似於『天人感應』的狀態。

  而等到他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那位伏魔天尊已不知去向,天外則是正午時分。

  李軒的身邊,還飄著一枚信符,那是虞紅裳發過來的,問他什麼時候去宮中。

  這次略顯奇特的『灌頂』,赫然持續了整整兩天時間。

  李軒的唇角就微微一抽,心想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這一刻,他最遺憾的是,伏魔總管的灌頂怎麼沒有持續下去?持續到了明天,不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嗎?

  可他心裡雖然這麼想著,眼裡卻是閃現著強烈的期待之意,期待與幾個女孩的相會。

  李軒心想只要自己管理好時間,那今天一定會是絕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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