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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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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25:12 |只看該作者
第0390章 你到底是誰

  李軒不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性子,更不會因綠綺羅的一句話,就傻乎乎地一個人衝上去。

  萬一這綠綺羅,是準備哄騙他送死呢?

  李軒看到那位大遼太后述律平的手,然後心神一鬆:「芊芊,她的雙手是全的。」

  樂芊芊聞言一愣,仔細注目,發現那抬輦上的婦人,雙手確實是完好的。唯獨這婦人的左手手腕,還有一條鮮紅的血痕,有著明顯的拼接痕跡。

  樂芊芊想了想,神色也放鬆了幾分:「似乎不是真正的述律平,那應該是一隻斷手,不知與什麼東西拼湊在了一起。」

  妙心和尚聽了之後,則一聲苦笑,心想這有什麼區別。即便只是一隻述律平的斷手,那也足以將這裡的所有人都殺死了。

  可他的臉,到底不像是之前那麼緊繃。

  之前是十死無生,沒有一點希望,可現在,妙心和尚卻多少看到了一點生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此地重傷傷員的。

  「李校尉。」伏魔校尉俞霜的臉色青沉如水:「不知您的飛梭運力幾何?稍後我們在此盡力阻擋,您可帶著其餘人乘飛梭先走。」

  羅煙斜睨了此人一眼,目裡現出了幾分佩服,然後繼續往坑裡面灌猛火油。

  她想白雷都的這幾位倒是悍不畏死,一身正氣的好漢,可李軒的性子,就更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

  「我這枚飛梭,最多能搭承九千石的重量,可空間有限,只能容納五十人。」

  李軒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將他的『玄冥至陽梭』,丟給了旁邊的樂芊芊:「稍後如果形勢不妙,芊芊你帶他們走。」

  他權衡許久,終還是決定聽從綠綺羅一次,準備莽過去試一試。

  只因他百般思量,除了射人先射馬之外,絕無其它可行之策。

  按照綠綺羅的說法,只要拿到那『述律平』身上的東西,其餘的皮室軍自然就會退歸遼太祖陵。

  羅煙此時卻有了不妙的預感:「李軒你準備怎麼做?你別做蠢事!」

  只因她視角的餘光,已望見李軒渾身上下竟浩氣勃發,紫色的氣柱縈繞周身,他的眼神凝然,似乎又在想著該怎麼英勇就義。

  李軒正想說話,可隨後就驀地神色微動,看向了山腳。只見那六萬屍騎已經踏入羅煙製造的火海,可隨著它們的腳步,那本是無物不燃的紫火全數寂滅,一片寒冰自它們的腳下蔓延散發,瀰漫十數里,一瞬間就將山腳下的所有焰火,都壓制了下去。

  隨後這些屍騎又各自搭箭張弓,往山頂方向遙指。

  山頂上的眾人都面色微變,都在第一時間將所有的傷員聚在一起,然後一面面防護法術張開,一件件防禦法器層層疊疊的堆砌。他們訓練有素,行動雖然匆忙,卻整然有序,一點都不顯慌亂。

  樂芊芊也雙手持訣,使得那黃巾力士再次『復活』,身形宛如山一樣護在所有人的面前。

  下一瞬,山下處就萬箭齊發,足足六萬支純以陰煞之力凝聚而成的箭,宛如蝗群般的升空而起,往山頂墜落。

  妙心和尚佈置的『仁王般若楞嚴界』,在那箭雨轟擊下連一瞬時間都沒抵擋住,頃刻間就被前赴後繼的箭支轟到靈光黯淡,千瘡百孔。

  樂芊芊的『黃巾力士』,也同樣沒支撐多久,它在那箭支衝擊下石屑紛飛,一瞬間就被砸出了無數的孔洞,眼中燃燒的靈火也再次消散。

  只有李軒的伏魔金剛,可以防禦住這些箭支,可它的體積有限。張開的大伏魔盾只能護住身後人群的一部分。那大伏魔盾上覆蓋的罡氣,也在叮叮噹噹的敲擊聲中不斷的黯淡。

  此時哪怕妙心和尚與伏魔校尉俞霜全力以赴的遮護抵擋,也還是有人接二連三的中箭,發出悶哼聲。

  李軒望見此景,就知再拖不得了。一旦山下開始第二輪齊射,這裡的人得死去一小半。

  「含韻。」李軒直接翻上了玉麒麟的馬背:「你負責幫我看住退路!」

  此時的他也不是一點把握都沒有,至少一擊不成,退回山頂的能耐還是有的。

  江含韻柳眉微蹙,然後手按著腰刀,重重的一頷首:「交給我。」

  她與羅煙又是不同的性格,羅煙會擔心李軒的性命安危,會問李軒要做什麼。江含韻在這個時候卻不會問,無論李軒想要做什麼她都會全力配合,最多一起赴死。

  她對李軒承諾的事情,拼了命也會辦到。

  「你要一個人衝下去?你瘋了?」羅煙的臉微微發白,她發現李軒周身的浩氣,像是噴泉般往外噴湧。

  可就在她猶豫著是否該阻止的時候,李軒一人一騎,已經在妙心和尚等人錯愕的目光中,如閃電般的往山下竄出。

  ※※ ※※

  山下的巨大抬輦,『述律平』依舊是懶洋洋的半躺在了御座上。

  在她的旁邊,萬棺神主司空信,卻是興致勃勃的看著山頂上的這一幕。他面貌四十歲許,有著異於常人的古銅色肌膚,面貌俊朗,高鼻深目。

  「真不愧是大遼最精銳的皮室軍!只以騎射而論,其實不遜於蒙兀鐵騎。」

  司空信得意洋洋,嘖嘖有聲的讚嘆著:「估計只需第三輪箭,山頂的人就得死絕。」

  『述律平』的反應卻很平淡,對司空信的稱讚充耳不聞。

  可隨後她就聽司空信語聲一轉:「可稍後還請娘娘親自出手,這山上有一個人,我很感興趣。」

  『述律平』就偏過頭,冷冷的看著司空信,深藍色的眸中殺機深沉。

  「別誤會,這不是命令,是請求。」司空信唇角含笑,他微一俯身,卻一點請求的意思都沒有:「這對您自己也有益處,有助您恢復這具身體,甚至是從那座墳墓當中解脫,重歸人世。」

  「你有些得意忘形。」

  述律平嘴唇禁閉著,可她暴露在外的肌膚,卻在這刻張開了足足二十張嘴,裡面的舌頭與牙齒都一應俱全。

  她的聲音,則像是幾十個人聲疊加在一起:「我可以出手,可僅此一次,你再敢對本宮發號施令,本宮會殺了你。」

  司空信的眸中流出哂意,一點都不在乎述律平的威脅,臉上則繼續笑著:「娘娘你一定不會後悔,這個人據說很有趣,就連張觀瀾都在他手裡吃過大虧。」

  就在這個時候,司空信卻神色微動,望向了山巔。他發現一道赤光,流星一樣奔騰而下。

  他的一身修為雖然只有十一重樓圓滿,但借助某些秘法秘術,有著不遜色於半步天位級的靈視神通。

  司空信凝神眺望,依稀可以望見那赤光的究竟,而是一匹玉麒麟,而玉麒麟的背上,則是一個年輕的身影。

  「李軒?」司空信的神色有些驚疑:「看來是用不著娘娘出手了。」

  他也發現了李軒一身紫氣磅礡,浩意衝霄,司空信不由狠戾一笑:「儒家的這些所謂大儒,人品固然是讓人敬佩的,可有時候做事就不經腦袋。什麼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即便要赴死,那也得講究一下方式方法。」

  述律平再次森冷的看了一眼司空信,這才把目光轉向的山上衝下來的赤光。

  她對司空信的態度作為都無比惱恨,可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說得很對。

  赤光裡面那個人,的確很蠢。

  就在司空信說話的時候,李軒已經策騎撞入到皮室軍陣中,一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沒有任何屍騎能夠擋住玉麒麟的撞擊,它的清聖之氣聚集於獨角,又有李軒的浩氣與它配合,所過之處,一切邪煞都被轟滅粉碎,一切陰靈在它的蹄下,都被踏為齏粉。

  那厚重的軍陣,頃刻之間就被他的紫色電光穿透。僅僅只三個呼吸不到,這一人一騎就已經衝抵到抬輦前方。

  「瘋了!真是瘋了!」山頂上的妙心和尚不敢置信的看著下方:「他這是在做什麼?那可是述律平,借助萬軍之勢,她現在一隻手就足以與天位匹敵。」

  羅煙則鐵青著臉,周身光焰纏繞,她在全力準備一門術法,或能在關鍵的時候,為李軒掙得一線生機。

  而在山下抬輦處,司空信背負著手,他用戲謔的目光看著衝擊到近前的李軒,口裡則淡淡道:「護駕!」

  此時已經有兩個如塔一樣雄壯的身影,站立在抬輦之前,他們各自手持巨盾,一身真元武意,竟隱隱與這裡的整片大地結合一體。

  可李軒卻反倒是加快了馬速,赤紅色的電光穿梭如影。

  「轟!」

  巨大的鳴響,震盪著所有人的耳膜,玉麒麟攜帶的巨大衝擊力,將這兩個如山如塔一樣的身影撞得離地而起,身形幾乎失控。

  李軒的致命刀光,也緊隨而至。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此時配合這句詩意的,是他得自於李遮天的虛無神刀。

  意之所至,一切虛無!

  那兩個山一樣的身影,當即就頭顱斷落,軀體也被李軒的刀氣粉碎。他們兩人前方的巨盾,也被斬為兩截,李軒則身化赤雷,躍上了抬輦上。

  司空信則心想這個靖安伯,果然是有幾分實力,這兩個修為十一重樓境,武道修為則到了魄境巔峰的大將,竟都被他一刀斬殺,難怪能以一人之力挑翻神器盟。

  他隨後退後一步,心想只能靠身邊這位大遼太后了。

  應天地皇后『述律平』也在此刻眸光微閃,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一身意勢都與此間六萬鐵騎相融交匯,磅礡浩大。

  可就在此時,一直懸於李軒身後的綠綺羅則首次從劍上站起,右手持訣,眉心的寶石則散出了森綠光華。

  李軒本人也猛地雙眼一睜,吐出了一個『殺』字。他的『武曲破軍』也隨之響應,兩顆凶星顯化於高空之上。

  這頃刻之間,赫然萬靈俱滅,在場所有六萬屍騎,都熄去了眼中燃燒的靈焰。

  那些距離較近的屍騎,則無論是什麼樣的修為,什麼樣的境界,都再無法控制身體,紛紛跪倒在地,不能起身。

  應天地皇后『述律平』控御萬軍而生的氣勢,也瞬即低落了下去。

  她接下來卻錯愕的抬起頭,萬分不解的看著李軒:「萬靈臣服,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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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25:32 |只看該作者
第0391章 正位東宮

  不只是應天地皇后述律平,那萬棺神主司空信也是一臉的茫然不解,他匪夷所思的看著周圍,看著那些完全失控的屍騎,在驚悸之餘悄悄挪動腳步,避到了述律平的身後隱藏。

  他在想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又是什麼樣的神通,竟然可以號令萬靈?

  「大晉靖安伯李軒!」迎著述律平含著詢問與惑然的目光,李軒的長刀,如雷霆疾電般的閃耀而至。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次他卻沒使用饕餮為他奪來的任何武道真意,只是運用自身純粹的雷霆刀意,在述律平的凶念與氣勢壓迫之下逆勢而斬。

  在『護道天眼』的觀照下,李軒敏銳的發現『述律平』的異常。

  這位應天地皇后的渾身上下,都給予了他極端的不諧感。述律平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不和諧的,都是彼此衝突,就像是勉強拼湊縫合在一起的怪物。

  它以左手為主體,可身體的其它部分,卻明顯不受其控制。

  所以李軒也在第一時間轉變戰術,他放棄了借助任何的外力,只以自身掌握最深刻,最純熟,駕控裕如,體察入微的武道來應敵。

  以嚴整對無序,以純熟對生疏,以絕對的支配掌控來應對絕對的失控生疏--

  「放肆!」述律平的眼中閃現震怒,她左手一抬,就使座椅側旁的一把彎刀出鞘,滴溜溜的盤旋到她手中。

  然後這刀光,就化作一片讓人驚艷的流光逝影。

  於此同時,述律平的周身上下,赫然探出了一隻隻觸手形狀的事物,張開一隻隻血盆大口噬咬,隱有將李軒吞沒之勢。

  可下一須臾,述律平的眼中,卻現出錯愕之意。

  她的所有觸手,被李軒乾脆利落的斬裂開來,那把雷刀就宛如無孔不入的游魚,準確的捕捉著她所有的破綻,然後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的轟斬而入。並借助詭異身法,將她展出的刀鋒,都視如無物!

  僅僅一瞬,那裹挾著紫色雷霆的凌厲刀芒,赫然已經攻到了她的脖頸之前!

  述律平的眼神,卻很快轉為釋然。

  身為一位天位,她已經洞悉了自己敗北的緣由。她現在掌控的力量,誠然達到了偽天位的境界,卻是無序失控,無法精準駕馭的。

  之前她可以借助萬軍之勢,以絕對的力量壓制任何敵人。可在失去萬軍之勢後,她述律平也失去『一力破十會』的絕對力量。

  她的敵人,已經可以利用技巧將她解決。

  篷!

  這是李軒的『碧血雷雀刀』,斬入到述律平脖頸的聲音,她的脊椎斷裂,頭顱飛空而起,大量的黑血往四面濺射。

  「住手!」御座後方的司空信瞳孔怒張,目眥欲裂:「你不能殺她!混賬你敢--」

  此時他的身側,不知何時竟已豎立起十二尊棺木,每一尊棺木內,都是一具面貌宛如生人般的煞屍。可當他們從棺木中撲出來,就化身成了野獸,不但唇角往兩側開裂,暴露出虎狼般的森白利齒,雙腳雙手也都長出了鋒銳利爪。

  它們的動作,則勢如迅雷,追風逐電,只百分之一彈指之間,就衝擊到李軒的面前。

  在抬輦的周邊,也有一千三百多具屍騎悄然恢復,或是手執刀槍,或是將它們手中的弓箭,指向了抬輦之上。

  「殺!」

  李軒的瞳孔內,再次閃現厲澤,他的浩氣雷音,又一次震盪雲空。

  這一瞬,不但那十二頭向他撲過來的煞屍失去力量,無力的摔落在地。周圍那些已逐漸恢復過來的屍騎,也再次失去了意識,紛紛跪倒。

  李軒駕馭的『碧血雷雀刀』,則乾脆利落的將『述律平』的左手一刀剁下,同時將這位大遼太后身上掛著的那枚金印,拿到了手中。

  隨後那刀光又如雷暴般的席捲,將十二頭煞屍的眉心斬裂開來。

  他的刀鋒,看似只深入它們的眉心三存左右,卻恰到好處,將這些煞屍的神魄與血核粉碎撕裂。

  司空信看著失去左手後爛泥一般癱軟下來的述律平,卻是一陣失神落魄。

  「這可是我的傑作!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你可知我為了這東西付出了多少心力,多大的代價?」

  他的語聲一陣凝噎,只因李軒森冷的眸光,已經在往他看了過來。

  司空信的面色微變,然後他整個人,就如融化的蠟燭般癱軟了下去,像是泥一樣融入到了地面:「你想殺我?癡心妄想,我記住你了,大晉的靖安伯李軒--」

  可此時李軒的刀,卻已籠罩上了一片淡淡的黑色,然後匹練般的直達地底深處。

  「死!」

  虛無神刀,意之所向,一切虛無!

  已經利用土遁之法潛入地底百丈的司空信,頓時一聲悶哼。他神魂中撕裂一樣的劇痛,使他整個人都被卡在土層之中,就連軀體內,也混入了大量泥土。

  李軒這一刀破去了他的土遁,也重創了他的元神。讓他完全失去了施展術法的能力,也無力收束遁法,以至於整個人與周圍的土層雜合在一起。

  「雜種!」司空信勉力掙扎,卻在片刻之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抬輦之上,收刀入鞘的李軒,已經在用『護道天眼』,望著『述律平』那爛泥一樣的身體。

  李軒在想綠綺羅,到底是看中了這位大遼太后手中什麼東西,那樣的渴望?

  應該不是那隻斷手與金印,李軒已經將它們拿在了手裡,可綠綺羅卻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她的體內,」在李軒身後,綠綺羅淡然開口:「而且你搞錯了,不是我想要,需要這東西的是你。」

  而此時在山頂之上,妙心和尚正一臉的茫然錯愕:「我操,六萬的皮室屍軍,堂堂的大遼太后,這就被解決了?」

  「不愧是白榜第三!」

  伏魔校尉俞霜已鬆開了握刀的手,他心想怪不得伏魔天尊要將這位調入京城。怪不得這次的救援,會由李軒帶隊,且只有區區四人。

  ※※ ※※

  於此同時,位於遼太祖陵內部的一座殿堂內,前元天師張觀瀾神色錯愕的轉過頭,面上顯出了極致的驚訝之意。

  雖然他什麼都看不到,厚重的山壁隔絕了張觀瀾的視線,高達三百里的距離,也讓他的靈視之術無能為力。

  可張觀瀾還是不自禁的,往那個方向側目以視。

  在他的對面,有一位穿著紫金道袍,氣質陽剛,濃眉大眼的青年不解地抬頭,看向了張觀瀾:「師尊在看什麼?為何分心?」

  張觀瀾許久都沒答話,他望了南面良久,才又含著意外的語氣凝聲道:「那位地皇后居然死了,我已感應不到她的存在。」

  「死了?」穿著紫金道袍的青年不禁面色微變:「是什麼人殺得她?是哪位天位出的手?」

  可這裡是遼太祖陵,即便是天位,也很難殺死述律平的那具假體。

  「應該不是。」

  張觀瀾搖著頭,轉而把目光看向了前方的一座血池。

  這血池四丈見方,裡面都是濃稠的鮮血,中央處則站立著一個極其高大的人影。

  他的身高足有一丈八尺,渾身則覆蓋著眾多的金屬甲片。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這並非是盔甲,而是那甲片直接與這人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除此之外,還有眾多的管線插入他的身體,管線的末端,則是眾多的瓷瓶藥罐。

  張觀瀾看著這人影,只稍稍遲疑,就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白玉瓶,將裡面三滴深藍色的液體,都滴入到了血池之內。

  穿著紫金道袍的青年頓時瞳孔收縮,他認出這些液體是一種最頂級的靈藥。

  青年的眼裡現出幾分貪婪與不滿,可最終還是壓抑了下去。

  地皇后述律平既已死去,那麼他們可以利用的時間就已所餘不多。

  而下一瞬,他就望見那高大的人影睜開眼。

  裡面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混沌。

  張觀瀾的唇角頓時微微上揚,眼中現出了幾分興奮之意,他單掌豎立,一個稽首:「許久不見了,遮天道友。」

  可他隨後就發現那人影神色默默,沒有任何的反應。

  張觀瀾卻更覺滿意,他啞然失笑:「也對,你現在已不能算是李遮天。恰好,今日大年初一,老夫便喚你『天元』,隨我姓張,名天元!」

  紫金道袍的青年也同樣以審視期冀的目光,看著這個名叫張天元的魁梧身影。

  他對這個以李遮天頭顱與部分殘魂造出的怪物,同樣期待備至。

  就不知這東西能不能達到張觀瀾的預想,在未來的某天,突破中天位的桎梏?

  ※※ ※※

  幾乎是同樣的時間,在北京城的一座王府內,二皇子虞見濟正面色激動的跪伏於地。

  而在他對面,則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託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嫡子見濟,日表英奇,天資粹美--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於景泰十三年元月一日,授見濟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在宣告完聖旨之後,錢隆就俯身下拜,喜意盈盈的將手中的聖旨遞入到虞見濟的手中。

  「奴婢恭賀殿下,今日終於正位東宮!」錢隆深深一拜之後,又微笑著道:「陛下口諭,讓您於正月十五參拜天地壇,謹告天地!」

  虞見濟根本沒注意聽,他目光一直在看著手中的聖旨,就彷彿是對待稀世珍寶一般的輕輕摩挲,眼神則興奮到難以自抑。

  直到他發現兩滴血液,滴在了聖旨卷軸上。

  虞見濟一陣錯愕,隨後就發現自己的鼻中,不知何時竟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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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25:48 |只看該作者
第0392章 驚喜的收穫

  就在李軒奪取了述律平左手與金印之後,所有的屍騎都在頃刻之後撤離,整然有序的退往北方。

  失去了述律平的號令,這支屍騎大軍會退回遼太祖陵,再次陷入沉睡。

  李軒對它們無可奈何,他固然能以浩氣雷音威懾全場,號令萬靈,可這需要大量的真元浩氣。

  然而在解決萬棺神主司空信之後,李軒餘下的真元已經不多,他怎麼都沒可能將這些屍騎全都斬盡殺絕的。

  且這裡是遼太祖陵,如果不能讓這些屍騎真正的魂飛魄散,那麼它們遲早會在遼太祖陵的冥國當中復生。

  所以不但李軒在坐視這些屍騎退走,山上的羅煙與妙心和尚等人,也同樣對之視而不見,都沒有白費力氣的打算。

  這一是無可奈何,二是這周圍幾百里地都是荒郊野嶺,眾人料定這些屍騎已生不出什麼禍患。

  李軒依舊立在抬輦上,手拿著一枚血紅色的晶石仔細研究,他的神色不解:「就是這東西?可我要它何用?」

  「此物可以助你凝練金身霸體,讓你的真元突破七重樓境。」

  綠綺羅盤坐在劍上,閉上了眼睛:「那個名叫樂芊芊的女孩應該認得此物,你問她就可以。」

  她似乎是有些疲累,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又進入到泥塑木雕般的狀態,不搭理人了。

  李軒仔細看了綠綺羅一眼,發現這綠劍蘿莉原本凝實如真人般的魂體,此刻竟淡薄了不少,給人以些許虛幻不實之感。

  李軒就知綠綺羅這次,也有了不小的損耗。

  此時江含韻已趕到了李軒的身邊,然後就以重新認識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李軒:「幾個月不見,李軒你這身能耐似乎又見長了。」

  江含韻的語氣卻略顯異樣,飽含著複雜意味。

  剛才李軒單人獨騎闖入萬軍陣中,然後一言鎮壓萬靈,斬下述律平首級的那一幕,是真把她給驚到了。

  她答應李軒為他看守退路的時候,可萬萬沒想到李軒能夠單槍匹馬,將那老妖婆解決。

  江含韻當時已不惜代價,準備接應李軒返回山頂,可最終那些手段都沒用上。

  然後她發現自己半點都高興不起來,倒不是因江含韻意識到李軒已經將自己超越,而是現在依舊殘存於她心胸深處的麻痺感。

  李軒於萬軍陣中取人首級的壯舉,她原本該佩服萬分,熱血沸騰。她平日裡最欽佩的,就是這等蹈鋒飲血、勇猛無畏的豪傑。

  可此刻的江含韻,卻不知為何,就只覺一陣陣的心悸後怕。

  羅煙的身影隨後飄至,她一聲冷哂:「他能耐長沒長我不知道,可這膽子卻越來越野,越來越肥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按住地面。隨著她的術法,地面泥塵翻捲,最終現出一個與泥石混雜在一起的人影。正是之前遁入地下,卻被李軒重創的司空信。

  羅煙走過去稍加感應,就微覺驚訝道:「你用刀挺準的啊,這傢伙居然還有一口氣。」

  李軒就心想這是必須的,不然我怎麼還錢給你?

  他記得六道司的懸賞是二萬兩紋銀,三十個大功,如果是生擒,還可增加一件高階法器。

  刑部與地方官府的通緝,則偏向於銀錢。此人雖然遠比不上李遮天,可總計起來也有六萬兩紋銀。

  將這筆錢拿回來,欠羅煙的賬就可以還清。

  還有,他的功勳不知不覺間,又已積累到可以兌換極品法器的地步。李軒心想這次回去,就得去換了,免得夜長夢多。

  此時山上的眾人,也都陸續趕到了抬輦附近,然後無一例外,以看神人一樣的目光看著李軒。

  妙心和尚就是一副恨不得五體投地的姿態,口裡也語無倫次:「李校尉神通大能,灑家佩服!往日是灑家愚昧,不識高人,今日才知金陵之虎是何等的能為。從今往後,六道司內誰敢說李校尉你的不是,灑家與他沒完!」

  伏魔校尉俞霜則抱著拳道:「李校尉於萬軍陣中取述律平首級,白榜第三當之無愧,俞某敬服!」

  「幾位過譽,李某不過是取巧,恰好有法門能剋制這些屍騎而已。說什麼萬軍陣中取人首級,那就過了,至於這述律平,大家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李軒謙遜了幾句,就看向了樂芊芊,同時將手中的紅色晶石丟了過去:「芊芊,你可知這是何物?」

  「這個東西,應該是神願石。」

  樂芊芊拿著李軒遞過來的石頭看了一陣,眼中就現出些許異色:「我之前只在書中看到過,所以不能確定。據說此物是神靈消亡之後所遺,可以實現人的任何願望。一些品質較高的神願石,不但能讓人心想事成,還能逆轉因果,回溯時光,甚至是作為天位之鑰,助人成道。

  此物一般出自於亂世,只因這個時候天下間生靈塗炭,神靈的力量都會衰弱到極點。一些實力強大的修士會嘗試斬殺神靈,製作神願石。」

  李軒神色不由一喜:「它還能助人突破天位?」

  樂芊芊卻搖著頭:「這枚神願石的品質,應該還達不到那地步。頂多是讓校尉大人你發點橫財,或者增長修為,凝練金身霸體等等。

  如果我猜的沒錯,剛才述律平的身體,應該就是靠此物維繫。」

  李軒心裡卻還是喜意滿滿,此物能夠幫他突破修為,凝練金身霸體,就已經讓他萬分驚喜了。

  接下來眾人開始忙碌著清理戰場,讓人驚喜的是,他們在司空信攜帶的眾多棺材裡面,找到了包括白雷都指揮使在內的二十多位六道司同袍。

  他們都是重傷暈迷的狀態,又各自被釘入了大量的鎮元釘,貼著符菉。

  李軒都不用猜,就知司空信是打算用他們做材料祭煉煞屍。

  就煉屍來說,以活人祭煉的效果,遠比死人要強。

  這令白雷都眾人都憤怒欲狂,可此時的司空信已經不起折騰。他的元神飄搖,已經處在隨時魂飛魄散的狀態,一身血肉就更不用說。

  妙心和尚與伏魔校尉俞霜都知一個活著的司空信,價值更重要得多,所以極力安撫著部屬。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從遠處橫空而至。

  李軒遠遠望去,發現正是左副天尊。

  這位到來之後,就直接落在了抬輦上,然後以疑惑的目光四面望著:「司空信何在?」

  他剛才已遭遇到了退走的屍軍,卻沒發現萬棺神主司空信。

  左副天尊的視線,最終落在了與土塊石頭融在一起的司空信身上。他的眼中,不由一陣驚疑:「這是司空信?」

  「就是司空信,方才李校尉於萬軍陣中,將述律平的假體斬殺。司空信則是在借土遁逃離時,被李校尉重傷。」

  伏魔校尉俞霜以萬分欽佩的語氣說道:「這次多虧了李校尉,否則我等都死不旋踵。」

  左副天尊聽著他這些話,卻感覺是如聽神話。

  他凝神看著李軒,語氣半信半疑:「果真?那麼述律平的斷手與遼太祖金印在何處?」

  李軒當即抬手一拂,將這兩件戰利品送到了左副天尊的面前。

  這兩件東西都晦氣得很,李軒正愁沒地方放。

  ※※※※

  一刻時間之後,左副天尊就又飛空而起,匆匆離去了。

  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述律平的斷手與大遼太祖金印都送歸遼太祖陵,用於鎮壓陵內異變。

  據說那邊的情況很險惡,即便蒙兀國師阿巴斯與朱明月這兩名天位中的佼佼者聯手,也極是吃力。

  李軒對這兩樣東西毫無惋惜,也毫不留戀。

  地皇后述律平的斷手對他全無用處,拿在手裡只會膈應,瘆得慌。至於那金印也差不多,如今大遼已亡,這枚除了能號令陵內的二十餘萬屍騎外毫無用處。

  可李軒沒有大遼血脈,要了這金印也沒用。

  何況這位左副天尊做事也還算地道,開出了極大賞格,整整二十個大功,用於換取這兩樣東西,李軒自無拒絕之理。

  此時的李軒,就感覺自己似被什麼人遠遠盯梢注目,讓他渾身上下都為之悚然,寒毛直立。

  可當李軒張開護道天眼四下眺望,又將神血青鸞牛郎放至高空搜尋,都沒能夠察覺到這道視線的主人,到底在何處。

  一直到半刻時間之後,這種被凝視的感覺才消失無蹤。

  李軒不知道的是,此時就在遼太祖陵的側旁,一座昏暗無光的陵寢內,一位穿著紫金百鳳衫,滿身珠寶,端坐於御座之上的婦人,忽然睜開雙眼,往遠處眺望。

  她那死灰色的眼眸中,正透著些許惑然之意:「他到底是誰?」

  ※※※※

  左副天尊離去之後不久,李軒與白雷都一眾人等,也在夜色當中踏上歸程。

  這次白雷都損兵折將,光是戰死在此地的就有八十多位,另還有五十多人重傷,包括白雷都指揮使在內的許多人至今都暈迷不醒。

  這令白雷都上下所有人都心情沉重,沮喪不已,都急於返回,對傷重之人施救。

  李軒同樣無意多留,似遼太祖陵這等險地,多呆一刻就多一分風險。

  他修行了浩然正氣之後,固然是視死如歸,卻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將自己置身險地。

  尤其之前那道凝視著他的目光,讓李軒至今都感覺頭皮發麻,危險之極。

  李軒心知這絕非是錯覺,他雖不知到底是哪位大能對自己有了興趣,可此時盡快退出遼太祖陵,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在退出遼太祖陵周圍的黑霧之後,李軒就駕馭著『玄冥至陽梭』率先離去了。

  這是因那些重傷員經不起顛簸,必須及早返京救治療養。而李軒的『玄冥至陽梭』,無疑是將他們送歸京城的最佳工具。

  這件飛梭雖然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可速度快,載重大,還穩當,由李軒與幾位術師接力,也不用擔心損耗。

  不過『玄冥至陽梭』的速度,到底還是及不上朱明月駕馭的赤雷神輦,直到三天之後才返回京城。

  當李軒駕馭這飛梭回到六道司總堂,這邊已經調集了十數位術師與大夫趕至此間,為傷者施救。

  其實這些傷員的內外傷,都很容易處理,唯獨那體內的陰毒,才是真正棘手的。

  它們腐蝕內臟,損傷骨髓,甚至污染神魄,稍不小心就會留下無窮後患。

  李軒則獨自一人,來到了計功樓。

  「加上之前的功勳,總計一百三十一個大功。」總堂的計功樓主拿著李軒遞過來的腰牌苦笑:「你這是打算要第二件極品法器?」

  李軒心想這還用說?他現在已不打算再拆分功勳。

  幸虧那天他到總堂後,朱明月的一次灌頂讓他入定了整整兩天,讓他沒時間去換取上品法器防身,否則這次就虧了。

  極品法器的神威,基本都是上品法器的三倍以上,且大多都能保存兩三千年的時間,而上品法器最多五六百年就會損毀,所以二者間的價值,存在著巨大的鴻溝。

  且李軒的修為也上來了,不久之後就可借助『神願石』凝聚武道金身。他現在的真元法力,足以駕馭任何極品法器。

  「去吧!」計功樓主將功勳錄入李軒的腰牌內,然後拂了拂袖:「要換取現成的可以去藏器樓,想要訂製的話就去尋煉器樓主。」

  李軒不由狐疑的看著這位:「這次怎麼這麼爽快?」

  他想這些人,該不會是又挖了什麼坑在等自己?

  計功樓主啞然失笑:「如今這總堂上下,誰不知你李軒萬軍之中取述律平首級的壯舉?以你現今的能耐,普通的上品法器也沒用吧?剛好司裡最近得了許多頂級的材料,又有一位能夠煉製極品法器的宗師得空。」

  此時這位計功樓主又神色微動:「對了,之前你訂製的那件極品法器已經完成,就等你滴入精血,完成最後一步,你可以去看看--」

  可他語音未落,李軒就已邁動腳步,匆匆往煉器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李軒對這件極品法器期待已久了,他現在手中雖有著兩件仙寶,和他現在的修為,卻不足以發揮它們神威的十分之一。

  所以整體來說,這件極品法器對他的作用,絕不會遜色於武曲破軍。且此器是為他量身訂製,就更讓人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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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3章 千秋筆

  崑崙山巔,懸於雲端之上的金闕天宮內,在一座雲霧飄渺的高台上,一位年約四旬,一身儒衫的中年人正在中央的蒲團盤膝坐著,在他的前方是一張書案,書案前則是數十張碎散的紙片。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這些紙片並非是普通的紙,而是以某種獸皮製作,內蘊著非凡之力。

  在這高台的南側,則立著兩個人,一位是五官秀麗、明眸皓齒的女子,她穿著一聲淡紅色的宮裝,氣質典雅清致;另一位則是二旬不到的少年,面貌清俊,身負長劍,此時李軒如在,會認出此人正是他見過的那位御劍少年。

  此時一男一女卻都是神色專注,看著那儒衫中年的一舉一動。各自的眼中,又含著幾分憂意。

  「起!」

  隨著儒衫中年的一聲叱吒,那些碎散的紙張竟都紛紛匯攏,與龍卷風一樣席捲而起,又一片片落在了他身前的書案上。

  接下來它們竟各自拼湊在一起,嚴絲合縫的對接聚合,化作一頁淡黃色的紙張。

  而隨著這些紙張恢復,儒衫中年驀然一口鮮血吐出,其中有星星點點,潑灑在這些紙張之上。

  於此同時,儒衫中年的面貌,在這刻衰老了至少十歲,不但一頭黑髮轉白,臉上也多出了許多皺紋。

  那女子與御劍少年當即眉眼微揚,一起走了過來,往那紙張上凝神注目。

  「這是--」

  御劍少年的眼中,不由現出了幾分驚悸之意。

  他發現這張紙上竟然全都是空白的,上面本該滿滿當當的字跡,已經不見了蹤跡。

  「這便是我等必須誅除李軒的緣由了。」

  宮裝女子看著那紙張,眼神晦澀:「千秋筆寫下的未來,都已被他擾亂。如今只能由你莊師叔損耗命元,正本溯源,定果為因,撥亂反正。」

  此時那儒衫中年渾身上下都在燃燒著赤色的焰光--御劍少年認出這並非是真正的火焰,而是魂火,也就是所謂的三昧真火。

  儒衫中年的氣機隨之迅速衰竭,這使得那張黃紙上出現了兩行字跡。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朱見濟薨於辰時三刻,死因未知。」

  「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九日,蒙兀入寇北直隸,張觀瀾駕馭浮空戰艦助攻獨石口,一日破城,亡者數萬。」

  這兩行字顯現之後,那中年人又拿起了書案旁擺放的一隻筆。

  這筆看起來平平常常,卻彷彿有千鈞之重。

  當儒衫中年將它拿起的時候,他的臉上頓時就顯露出吃力的神色,而整個天穹星空,也隨之星力蕩漾,為之搖動。

  宮裝女子見狀,不由面色微凝:「莊兄,你想清楚了!千秋筆確可書寫未來,干涉因果,可除非是能順應天命,順應時序,順應大勢,除此之外,任何人為之舉,都會有著莫大損耗。

  莊兄你現在的壽元,本就所餘無幾,經不起這樣的損耗。尤其李軒身周,有著眾多天位,所有關涉他們的人與事,都有著莫大因果。你要以此筆先果後因,自身也得遭遇極大反噬,可能性命不保。」

  那莊姓中年人聞言,卻哂然一笑:「這有何妨?自數百年前那一戰之後,我這條命本就如風中殘燭,只能依靠金闕天章苟延殘喘。若能以這廢人之軀撥亂反正,讓一切回歸正軌,莊某就捨了這條性命又何妨?」

  他一點都不在乎的拿起了筆,開始在紙張上書寫。

  御劍少年凝神注目,只見這莊姓中年首先寫的是『景泰十三年元月八--』

  他最初似乎想寫『元月八日』,可無論如何都寫不出來,那些寫在紙張上的字跡都在須臾之後汽化消失。

  直到改成了『元月十二日』,才成功的留下文字。

  接下來莊姓中年,又想寫『靖安伯』三字,可依舊是無法寫出來。無不都是寫到『靖』字的第三筆,那些墨痕就煙化消散,不留痕跡。

  御劍少年知道這應該是李軒自身具有的力量,權柄,因果,氣運與大勢阻撓所致。

  那位靖安伯執掌文山印,又與數名天位有涉,以至於他這師叔以精血壽元撬動千秋筆,都無法鎮壓住此人的運勢、因果。

  莊姓中年嘗試了幾次,面色就漸漸蒼白起來,五官還溢出了絲絲血痕。

  最終他還是改變了心意,將『靖安伯』,換成了『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誠意伯李承基於午時二刻重傷暴斃!』

  之後第二行,則是『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鎮於鄱陽湖內』。

  寫到這裡的時候,莊姓中年已經衰老到讓人心驚,他的眼袋與面肌下垂,臉上全是枯樹皮一樣的褶痕。

  可此人還未放棄,他依舊在嘗試書寫。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四日,長樂公主虞紅裳死--』

  可『死』字還未寫完,莊姓中年口中就「噗」地一口鮮血灑出。然後他整個人,都在須臾之後化為齏塵煙氣消散,這一行未完成的字跡,也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宮裝女子見狀,不由微微一嘆。她探手將墜落的『千秋筆』重新擺放在書案上,又將那黃紙攝起,然後就看著這張紙一陣失神。

  此時這張黃紙上,共有四行字跡。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朱見濟薨於辰時三刻,死因未知。」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誠意伯李承基於午時二刻重傷暴斃!」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鎮於鄱陽湖內。」

  「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九日,蒙兀入寇北直隸,張觀瀾駕馭浮空戰艦助攻獨石口,一日破城,亡者數萬。」

  御劍少年的神色也傷感了一陣,可他隨後就忍不住看向了宮裝女子:「師尊,為何不與莊師叔說師妹的事情?弟子覺得,還是得盡早讓師妹脫離李軒的魔掌為好。師妹化身的玉麒麟在他手中,也是莫大禍患。」

  宮裝女子卻搖了搖頭,將那張紙收入到袖中:「此事急不來的,你師妹現在不是無恙嗎?事有輕重緩急之分,你師妹何時解脫,於大局何益?難道那李軒,還能用玉麒麟作什麼文章?

  他在儒門中的地位還能高到哪去?難道還能取代虞子,做亞聖,做聖人?他要真敢這麼做倒是一件好事,我們有無數方法讓他身敗名裂。」

  她背負著手,眸光冷冽的看向高台之外:「可此人既無此意,你師妹呆在他身邊又有何妨?反倒是這誠意伯,操江水師提督李承基,乃是他的根基。這敖疏影,是他如今最大的外勢。不剪除他的這些羽翼外勢,我等要何時才能將此人除去?」

  她想如今千秋筆的『果』已定下,接下來靜待好戲。

  ※※ ※※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的清晨,江雲旗跟隨在一位傳旨太監的身後匆匆入宮。

  當他來到宮門口處,就見虞紅裳的身影,正在宮門口等著他。

  江雲旗發現這位長樂公主的俏臉青白一片,眸中也透著幾分惶急之色。

  「殿下,太子殿下他究竟是怎麼了?」

  江雲旗的臉上,顯出了些許不解狐疑之意:「能否跟我說說病情?」

  那位傳旨太監一大早就闖入他的醫館,請他盡快入宮。此人只說是太子病重,請他入宮為太子看診。

  可具體是什麼病,什麼樣的症狀,這位傳旨太監卻一概不知。

  「太醫院的人說是腦瘤,可我不知真假。」

  長樂公主眼神茫然,甚至是含著幾分恍惚:「其實七天前就有徵兆了,我弟弟見濟被冊封為太子的當天,就流了許久的鼻血。可當時他未在意,我父皇也未放在心上,只讓兩位年老的御醫給他看診,就沒有繼續過問。

  只因見濟他幼年的時候,就常常流鼻血,到了十二歲之後,經由真如和尚調理身體,才逐漸改善。可在這之後,他時不時的還會流鼻血。所以別說是父皇,我與母親也沒怎麼在意。」

  「可這七天當中,見濟一共流了三次鼻血,到了今日清晨,見濟他不但鼻血橫流,更是嘔血不止!太醫院的那些御醫都說,之前的『真如和尚』,也就是死於孝陵的那個建文餘孽,是以虎狼之法壓制住了見濟的腦瘤之症。如今爆發起來,其勢就更加兇猛,可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實話。」

  江雲旗蹙了蹙眉,然後加快腳步,往東宮的方向行去,

  年前廢太子朱見深退位之後,就主動從東宮搬離。二皇子朱見濟則是在元月五日,從景泰帝之前居住的郕王府搬入東宮。

  結果這位入主東宮才短短兩天,就出了這種事情。

  江雲旗一邊走,一邊繼續問:「殿下他可用過藥了?」

  「已經用過了,什麼靈丹妙藥都用過,但都沒有用。」

  長樂公主臉色蒼白:「我們還準備了一枚據說可使死者復生的『六煉大還丹』,可那些御醫他們說為時已晚,人之大腦是神魄居所,大腦衰亡,也會使神魄受損。

  偏偏見濟的修為,還沒到七重樓陰神之境,靈魂必須依托肉身才能存在。『六煉大還丹』雖能生死人,肉白骨,卻沒法恢復他散去的神魄。」

  他們說話時已經走到東宮寢殿,就在江雲旗邁入門檻之刻,他聽到裡面一片哭嚎之聲。

  殿中守著幾個御醫都臉色蒼白的立著,那些太監則都跪伏在地上哀嚎。

  旁邊還有一位史官,在紙上奮疾書。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朱見濟腦瘤發作,薨於辰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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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4章 入宮

  元月七日的凌晨時分,李軒正在六道司的煉器樓內,喜不自勝的看著兩道銀光從樓內中央的『混元無極神爐』當中飛出,然後在滴溜溜的轉了一圈之後,落到了他的面前。

  這正是六道司為他煉製的那件極品法器,在李軒滴入了一滴精血之後,又經歷一日一夜的燒煉之後終於完成。

  「此物有靈。」旁邊的煉器樓主見狀,不由撫著長鬚,笑盈盈地道:「你是不知道我煉器樓為你這件法器投入多少材料。所以這對玄武護心鏡,雖然不像是仙器那般有著真正靈智,卻也可有一些初生的意識。」

  李軒則是眼現精芒,用手摩挲輕撫著手中之物,並存神感應。

  這是一對銀白色的護心鏡,外表光滑無比,光可鑒人,就像是兩面真的銀鏡。可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那光滑的鏡面之下,有著一片片鱗次櫛比,彷彿無數鱗片疊合般的紋路。

  根據煉器樓主的說法,這對護心鏡的主材料,就是天位神獸『玄武』蛻的殼。

  玄武每一百年就會蛻一次殼,所以這種材料不算稀有。可由於玄武之殼無比強大的防禦能力,依舊是價值連城。

  這套『玄武護心鏡』共有前後兩片,可以鑲嵌在他六道伏魔甲上。

  這是因李軒身上的這套甲,也是六道司給他訂製的器物,所以給這對護心鏡預留過位置。

  它們的主要能力也是防禦,可以與六道伏魔甲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將李軒的防禦力,推升到一個很誇張的層次。

  大半年前李軒訂製此物的時候,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除非放棄這一身『浩然正氣』,否則他哪怕掌握再高明的遁法都是虛的。

  他未來的『高壓雷遁』一定可練到超絕於世,可問題是自己熱血一上頭,就滿腦子的捨生忘死,成仁取義,還逃個鬼的逃?

  所以自身的防禦能力與超導遁法才是他現在的根本,讓人打不到,也打不動,才是他未來要走的道路。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量,李軒才訂製了這件『玄武護心鏡』。

  不過那個時候,李軒還沒得到鐵布衫與金鐘罩的天位道果,不知自己也會走上『肉盾』的道路。也不會知道自己會從孫繼宗手裡得到那面『大衍神盾』。

  此外由於煉製此物的器師手法高明,這面『玄武護心鏡』不但在防禦能力上達到了極品法器的層次,還在一定程度上,兼顧了攻與遁。

  『玄武』神獸掌握的能力,是冰與水。所以這面『玄武護心鏡』不但可以大幅度的強化李軒的冰法,還可借助此器施展冰遁與水遁。

  李軒愛不釋手的把玩了一番這對護心鏡,然後就誠心實意的朝著煉器樓主一禮:「讓樓主您費心了,晚輩感激不盡!」

  「何需如此?煉造器物,本就是我等之責。」煉器樓主笑著拂了拂袖,隨後又問道:「李軒你現在手裡的大功,應該還有一百三十多個吧?接下來這第二件極品法器,你是準備訂製,還是到藏器樓換取?」

  他的眼中竟含著幾分期待:「如果是訂製,我手裡有一件『六爻雷刀』的法器圖紙,特別適合你。此物與大衍神盾一脈相乘,算術越好,威力就越大。」

  李軒不由稍稍遲疑,可最終還是搖頭:「不訂製了,藏器樓裡面剛好有一件東西,我很喜歡。」

  目前六道司藏器樓中儲藏的極品法器,總共只有二十九件。裡面原本沒有適合他的東西,可自從李軒得手了『饕餮』與『武曲破軍』這兩件仙器,裡面卻有一件器物額外的適合他。

  準確的說,是適合這兩件仙器。

  且訂製一件極品法器要等待好幾個月,李軒已經沒這個耐心。

  可能是遼太祖陵的變故,還有當時那道凝視他的目光,讓李軒又感覺危機臨近,這幾天他總覺心頭肉跳,心神不寧。

  李軒認為這件極品法器,還是早點入手為妙。

  煉器樓主聽了之後,就面現出幾分失望之色:「可惜!老夫其實挺有興趣,為你量身打造一件兵器。」

  他們煉器樓與六道司上層的立場不盡相同,無論是六道司的計功樓,還是管理錢財物資的地官樓,自然是希望盡一切可能省錢,節省預算開支的。

  可就他們煉器樓的這些器師來說,卻是希望煉製的頂級法器多多益善,這是他們磨練技藝,探究天道的最佳方法。

  李軒聞言則是嘿然一笑:「那還是有機會的!」

  他想自己賺取功勳的速度還是很不錯的。

  ※※ ※※

  從煉器樓中出來之後,李軒就走向了藏器樓。

  此時恰是辰時一刻,是藏器樓開門的時候。

  李軒走進去不過片刻,就將他想要的東西換取了出來。

  這是一枚項墜,作為主體的墜子大概有大拇指的大小,整體呈赤紅色的火爐形狀,外面則雕刻有玄武,朱雀,青龍與白虎,旋繞在外。

  它的名字,就叫做『四象煉元爐』。

  此物可以匯聚天地靈元,並儲存真元法力,為其主人所用。根據藏器樓主解說,它的元氣儲量,完全與天位等同。

  『四象煉元爐』還能夠催使四象之力,其中每一種的神威,都能夠與上品法器相較。

  它還可以提純真元法力,使裡面元氣的質與量,都達到『天位』級的層次。

  可即便如此,這『四象煉元爐』依舊是藏器樓中眾多極品法器中最沒用的一件。

  當初煉製此物之人,原本是想要一件天位級的外丹,可最終還是失敗了,使得這『四象煉元爐』只擁有天位外丹的部分功用。

  而它的整體能力,甚至都比不上樂芊芊手裡的那枚外丹。

  可李軒看重的,就是它提純元氣的能耐。

  只因他手中兩件仙器的完整威能,就只有天位級的真元法力才能催發。

  此物對別人沒用,在李軒手裡卻是一件神物。不但可以解決他真元不足的問題,還能夠短暫發揮『饕餮』與『武曲破軍』的完整神威。

  而且它很便宜,別的極品法器,至少都得一百個大功才可換取,可這枚『四象煉元爐』,就只需六十個大功。

  不過李軒才剛喜意盈盈的將此物拿在了手裡把玩了片刻,他就聽見宮城方向,連續傳來了好幾聲鐘響。

  在敲到第五聲的時候,李軒就不禁抬頭,神色錯愕的看了過去。他聽出這鐘聲,是傳自於紫禁城北面的鐘樓。

  那邊的鐘樓鼓樓,一般只在開啟與關閉城門的時候才會敲響,所以叫晨鐘暮鼓。

  問題是現在已經過了時辰,而城門在卯時就已開啟,鐘樓那邊又為何突然敲起了鍾?

  那鐘聲卻是持續不絕,一直到第九聲才停下,李軒聽到這裡,就不由為之色變,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李軒驚疑不定,定定的望著宮城方向,心想該不會是自家的小舅子出事了?

  按照【大晉禮錄】--天子崩鐘十二,太子薨鐘九,諸王薨鐘八。

  他對此事早有堤防,畢竟在他那個世界,明朝另一個景泰帝的獨子朱見濟,就是在成為太子之後半年暴病而亡。那個時候的朱見濟,還不到六歲。

  李軒猜到有人可能會對虞見濟下手,可如今虞見濟正位東宮才幾天?怎麼會這麼快?

  就在下一瞬,一個人影飛空而來,正是在不久前趕回京師的左副天尊。

  「陛下有令,召你入宮,並允你宮中走馬,速至東宮。」

  左副天尊的臉上,滿含憂意:「就在剛才,太子殿下薨逝於東宮寢殿。」

  李軒頓時就心緒一沉,通體生寒。他毫不猶豫的閃身而出,化作一道雷霆閃電來到了大門之外。然後騎著他的玉麒麟飛馳,只用了不到半刻時間,就來到承天門前。

  在他的前方,那些值守門前的禁軍與繡衣衛都紛紛避讓。而等到李軒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來到東宮的時候,繡衣衛都督同知的左道行親自將他引入宮門。

  由於之前已來過一次,李軒在這裡也算是輕車熟路了,他一邊疾走,一邊詢問:「太子是因何故薨逝?我聽說殿下身邊一直都有名醫隨身,為他調理身體?」

  「御醫們說是腦瘤發作,是逆賊『真如』留下的禍患。真如以秘法將這殿下腦內的瘤體封印,所以之前連太醫院幾位有名的醫道國手都沒能夠察覺。一朝爆發,就將太子置於死地。」

  左道行的臉色青白,他的手按著腰刀,手臂上青筋暴起:「可陛下不信,特旨招你過來看看究竟。我們繡衣衛,內緝事監與三法司也來了,可如今陛下最信任的還是你。」

  兩人都是步如流星,很快就來到了寢殿之內。

  李軒第一眼就望見坐在殿內一側,形同槁木,面如死灰般的景泰帝。還有一位貴婦打扮的女子,正在那寢床旁泣不成聲,那應該是景泰帝的貴妃杭氏,虞見濟與虞紅裳姐弟的生母,

  虞紅裳也坐在床邊,她兩眼垂淚,臉色悲愴到了極點。

  而這寢殿的左側,還跪著一群人,二十多御醫,十幾個太監,都是身軀顫慄,驚慌不已。

  至於他的岳父江雲旗,此時卻獨自立在門外,他遠眺前方,皺眉凝思。

  「李卿?」

  望見李軒,景泰帝那死灰般色澤的眸中,終於現出了一抹亮澤:「你去看看,見濟他是否為奸人所害?」

  李軒沒有說話,他躬身一禮,就神色凝重踱步來到那床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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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5章 綠蘿莉出手

  望見虞見濟的屍身時,李軒的心緒不由再次一沉。

  這個他印象中溫文爾雅的少年,果然是一點氣息都沒有了,他躺在床上,面色青白,胸前還有著大量的血跡。

  神魄則處於靈肉分離的狀態,如果不是有術師在旁施法收束,虞見濟的三魂七魄早已散去多時。

  李軒首先給虞見濟把脈,只覺是觸手冰涼,沒感知到任何搏動。

  虞見濟的死亡時間應該還不到兩刻鐘,可大量的失血,帶走了他的部分體溫,

  此時殿外又有一人匆匆行入,在景泰帝在身前拜倒:「陛下!能否容臣看一看皇弟他的屍身?」

  李軒回過頭,發現這人正是長寧郡主,內廠大檔頭虞雲凰。

  景泰帝聞言則是冷冷凝視了虞雲凰一眼,目中竟含著無窮殺意,冷厲陰森:「回去轉告太后,她太多心了。」

  虞雲凰的軀體明顯顫了顫,她將軀體匍匐的更低:「陛下!見濟他終究是臣的堂弟。若有人敢害他,無論是誰,臣都與他不死不休。」

  景泰帝這才神色微動,微一頷首。

  虞雲凰當即就匆匆走到了寢床之側,也將手按在了虞見濟的左手腕脈上。

  李軒沒有在意,轉而將手撫上了虞見濟的額頭,仔細存神感應。

  似當朝太子這般的人物,是肯定沒法做解剖的。可幸在他感應能力已經很不錯,比之現代的核磁共振檢查技術還要強不少,可以查探到虞見濟體內的情況。

  大約三個呼吸之後,李軒就蹙了蹙眉,心想還真是腫瘤。就在虞見濟的腦後位置,佔據了虞見濟顱內至少十分之一的體積。

  再細細感應,會發現這瘤體有無數猙獰的血管與虞見濟的大腦結合在一起,彼此混雜浸潤,難以界分。

  李軒又將神念轉移,查看虞見濟的全身,也發現了幾個瘤體。

  就癌症的角度來說,這是明顯的晚期症狀。

  除此之外,李軒沒有在虞見濟的身上,找到任何的外傷,毒素等等。

  李軒蹙了蹙眉,正準備從頭到尾,繼續檢查一次,就聽身後的綠劍蘿莉突然開口:「如果能將他身上的病灶都除去,這個人,他應該還有一線生機。」

  李軒聞言愣神,然後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綠綺羅。心想這個蘿莉,怕是在信口開河,在蒙我?

  此時虞見濟的大腦都已停止活動,是真正的腦死亡。他的三魂七魄也散掉了,魂識已無法自然凝聚,也沒有任何自我的意識存在。

  旁邊都已經有人在為虞見濟製作靈牌,以頂級的槐木與符陣,來保存虞見濟的神魄。

  到這個時候,無論什麼樣的手段,什麼樣的靈丹妙藥,都沒可能讓虞見濟死而復生的,至少李軒的常識是如此判斷。

  結果綠劍蘿莉卻告訴他,這虞見濟還有救--

  「我的功法神通特異,可以激發出他體內的元氣,定住他的元神靈魄。」

  綠綺羅淡淡道:「不過,我估計即便把他救活,狀況會很不好,畢竟是靈魄都已散掉的狀態。可能他會永遠醒不來。

  還有,你最好快點決定,他死得越久,恢復意識的希望也就越低。」

  李軒不禁陷入凝思,他無法判定綠綺羅之言是真是假,是否該信她?

  天子御前,這可不是開玩笑。

  一旦這話說出去,人又沒能救回來,那是要擔干係的。

  「如何?」這是立在一側的虞紅裳,她見李軒面色凝肅,沉吟不語,就不由心中一緊:「軒郎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虞紅裳語音未落,旁邊的長寧郡主虞雲凰就開口道:「陛下,就臣所見,太子殿下確實是死於瘤症,並無其他外因。」

  她眼中略含憂意,又以含著警告的目光看了李軒一眼。

  景泰帝卻面色陰沉,絲毫都不為所動,他眸光定定的望著李軒:「李卿你呢?你也認為是瘤症所致。」

  李軒看了一眼淚眼婆娑,面上則青白一片的虞紅裳,就暗暗苦笑。為了紅裳,自己就冒險一次又如何?

  他隨後就朝著景泰帝一抱拳:「請陛下屏退左右,此地只留貴妃,長樂公主,江神醫與左都督就可。」

  景泰帝的眼神微凝,然後就袍袖一捲:「你們沒聽見嗎?全都給我滾出去!」

  虞見濟之死,讓他即哀又怒,恨不得將此地的御醫,太監,都盡數斬絕。

  虞雲凰的氣息一窒,本能的就想要說什麼。她對李軒接下來的話萬分心憂,擔心此人會胡言亂語,使得這位天子對太后與正統帝生疑,甚至是瘋狂的報復。

  可當她抬頭看了一眼景泰帝的臉色,還是沉默不語的退出了東宮寢殿。

  等到眾人都離去,江雲旗也回到了殿內。李軒就開口道:「陛下,太子殿下或有些許生機,不知陛下能否容臣為他施救?」

  他沒有察覺,此時正掛在他腰側的文山印正在微微發熱。

  而等到李軒語落,殿內的幾人的反應則各不相同。杭貴妃是驚喜的,景泰帝與虞紅裳、左道行三人中則是不能置信中又夾含著幾分期冀,江雲旗則是略覺意外的挑了挑眉。

  景泰帝愣了愣神,然後就深深呼吸,壓住了他心中的波瀾:「你此言當真?」

  ※※※※

  這個時候,在剛剛修好的仁壽宮寢殿內,此間的氣氛,正壓抑低沉到了極點。

  孫太后坐於上首處,面色已沉冷到快滴出水來,前太子,沂王虞見深則肅立一側,一樣是難看無比。

  「給我說實話!」

  孫太后問的人,正是匆匆入宮的會昌伯孫繼宗,她的眸光似能那任何事物凍結:「見濟之死,真不是你做的?」

  可能外人很難相信,在太子虞見濟死訊傳開之後。這滿京城當中,除景泰帝與等人之外,心情最糟糕最焦躁的反倒是她這個太后與沂王虞見深。

  她是想過要除掉虞見濟,可卻絕不是現在這個時節。

  孫太后深知景泰帝的性情,她那個庶子雖然自幼仁厚,可一旦他怒極發瘋,無所顧忌的報復,他們會承受不起。

  孫繼宗的額頭上,則冒出細密的冷汗:「這絕不是我,我怎可能會這麼蠢?那小子正位東宮才幾天,我怎麼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

  孫太后則是神色狐疑,她想孫繼宗做的蠢事又不只是一樁。

  「那是否你的部下擅自作為?」

  「不可能。」孫繼宗搖著頭:「他們沒有這個能耐,太子身邊的防衛何等嚴密?豈是一兩個人能夠成事。?」

  「也不是我。」隨著這個聲音,一個黑衣青年忽然就從虛空中走出來,他面色平靜的迎著孫太后的目光:「我也好奇是誰動的手,娘娘你應該知道我的安排,那本該是在虞見濟大婚之後。」

  孫太后點了點頭,她對這位魔師的信任,顯然更超越於孫繼宗之上。

  此時她蹙了蹙眉,又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嫡子正統帝。據她所知,正統帝雖困守南宮,可他手中還是有著一支不小的力量。

  那黑衣青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微一搖頭:「不太可能是上皇所為,上皇豈不知景泰帝如存心報復,上皇他是首當其衝?且上皇近日舉止,我都有掌握。」

  接下來這位就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這就有意思了,北京城內,除了我們之外居然還有其他人想要虞見濟死。」

  孫太后則開始用狐疑的目光,在包括沂王虞見深在內的幾人身上移動。

  她還是懷疑,虞見濟之死,是否這幾人的擅作主張?

  就在這個時候,長寧郡主虞雲凰的身影匆匆從殿外走入,她朝著孫太后俯身一拜:「娘娘,我已去看過了,虞見濟的確是死於腦瘤。我仔細檢查過他的屍身,沒有任何外傷與毒素。」

  孫太后頓時精神一振,心想不是死於毒物與意外就好。

  可她隨後就注意到,虞雲凰的臉上還含著些許憂意,孫太后就不禁心緒微沉:「雲凰你在擔憂什麼?」

  虞雲凰不由苦笑:「天子也將靖安伯李軒招入宮中,就在剛才,李軒請天子屏退左右,臣不知他要與天子說什麼。

  除此之外,為虞見濟之死,天子怒極,我看他似有遷怒之意。」

  孫太后不由與在場幾人對視了一眼,面上都現出了明顯的擔憂。

  從上次都察院的事情就可知道,那位理學護法絕非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

  此人雖然是一身正氣,卻知道變通,手段狠辣。

  那魔師也是皺了皺眉頭,然後就朝孫太后抱了抱拳:「娘娘,請速招首輔陳詢與于少保等人入宮,將虞見深之死的實情相告。如今能制衡天子的,就只有這幾位忠直大臣。」

  孫太后的眼眸一亮,心想這確是良策。

  她平素對陳詢與于傑多有不滿,可知道這個時候,卻也只有這幾位,才能阻止天子鋌而走險。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在崑崙山巔,金闕天宮內。

  一位坐於高台之上的宮裝女子,收到了從遠處飛過來的一道金光。她探手一拂,那金光在她手中氤氳蕩漾,最終顯出了飛梭形狀。

  宮裝女子就唇角微揚:「辰時三刻,太子虞見濟薨逝。」

  御劍少年的臉上,頓時就微微一喜:「不知是何人動的手?」

  「千秋筆只定果,不問因,你管這人是誰?」

  宮裝女子此時神色平靜的看向了身前,那寫於黃紙上的第二行字。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誠意伯李承基於午時二刻重傷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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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6章 奇跡

  「李卿你此言當真?」景泰帝努力平抑心情,可眼裡卻是透出了一抹炙熱:「果真能救活見濟?」

  「可也只限於救活,太子殿下什麼時候醒來臣不清楚。除此之外,臣還需江神醫幫忙,我需要為太子開顱,取出他的腦瘤。」

  李軒拱了拱手,他認為有些事情還是得提前說清楚。

  按照綠建蘿莉的說法,虞見濟即便活過來,狀態也應是接近於植物人。

  而李軒所知的那些植物人,有些人能夠醒來,有些人就一直睡到死。不過在這個仙法橫行的神奇世界,皇室應該有其他方法將他喚醒。

  景泰帝此時已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那是他的貴妃杭氏,這位正以無比期切的目光看著他。

  虞紅裳倒是驚喜中又有遲疑,據她所知,李軒在醫道上的認知,能讓江雲旗這樣的神醫驚奇,卻絕無讓死人復生的能耐。

  她一方面希望李軒能夠將虞見濟救醒,一方面又害怕李軒最終功敗垂成,反倒招惹自己父母的埋怨。

  景泰帝卻不是那種輕信人言的,他接下來又深吸了口氣,繼續凝神問道:「江先生,你認為呢?」

  江雲旗心知自家這女婿,絕非是那種信口開河之人,可他心裡還是有著疑慮:「要割除他身上腫瘤容易,我甚至可以保證他日後不會復發。

  可太子他體內心跳停止,生元已盡,骨髓衰敗,大腦與五臟六腑都很難再恢復運作。還有,他的神魂已散,我們又該如何讓他恢復靈肉交融?」

  李軒沒有答話,他再次走到寢床前,一隻手按在了虞見濟的胸膛上。隨著他手心中雷光一炸,虞見濟的整個軀體,也都為之一顫,

  現代用除顫器做心肺復甦,以脈衝電流作用於心臟,電壓一般在三千五到三千七百伏特左右,在五十歐姆的阻抗下,最大電流在五十到六十安培之間,這是李軒能夠做到並可嫻熟掌握的。

  不過能讓虞見濟起死回生的主力不是他,而是綠劍蘿莉。

  隨著李軒的按壓,一股綠色的螢光也滲入到了虞見濟的胸前。

  就在李軒第四次點擊之後,在場的三名天位,就發現虞見濟體內的情況已經迥異於前。不但虞見濟的心肺正在逐步恢復,他體內的骨髓精血,也似『活』過來。

  之前虞見濟的血液一直都是死氣沉沉,逐漸黏稠。可這個時候,它們再次開始了流動。

  「用雷電刺激心臟嗎?你這辦法不錯。」

  綠劍蘿莉眼中現出了欣賞之意:「如此一來倒是省了我許多功夫。」

  在她的駕馭下,還有一抹綠色的螢光,在虞見濟的經絡內流轉蔓延,直抵他的腦部。這竟使得虞見濟的所有殘魂都受到了吸引,它們化作絲絲縷縷,開始重歸虞見濟的印堂之內。

  「塑魂定魄?」

  景泰帝的眼中現出幾分異色,然後就立時起身,朝著江雲旗一躬身:「還請先生出手一試!先生您無需憂慮,只管盡力便是。朕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小兒見濟無論活不活得過來,朕都不會怨責。」

  江雲旗也微微頷首,開始將長袖挽起:「本人自當盡力而為!」

  虞見濟體內的情況,的確讓他看到了幾分希望。

  虞紅裳也略覺驚喜無比,又擔心會白歡喜一場,努力控制著表情。她有些狐疑的看著李軒,心想李軒何時掌握的這門可讓死者回生的強大神通?

  虞紅裳隨後又把目光,看向了李軒的身後。

  之前她就懷疑李軒的身上,依附著什麼東西。可之後她從少府寶庫裡面調用的法器,也沒看出什麼所以然。

  如今看來,這法器的段位只怕還不夠.

  「太子殿下是甲型血。」李軒此時又小聲對江雲旗道:「他現在血元虛弱,內臟衰竭,已經無力承受丹藥。所以在開顱之前,我們得先搜集一點血液。」

  江雲旗又微微點頭:「你只管存住他的生機,此事由我來處理。」

  在江南的時候,李軒就與他說過血型的事情。不過李軒沒說ABO,而是以甲乙丙丁來代替。

  這兩個月來,江雲旗已經琢磨出的一套辨認血型的方法。

  至於血液的來源,宮中應有盡有。外面跪著的那麼多太監,御醫與宮女,一人抽一點就可以。

  很快江雲旗就帶著好幾個玉瓶的血走回來,玉瓶皆以秘法煉製,足以確保這些血液不會被污染。血中也加入了他特製的藥物與生理鹽水,可以阻止血液凝結。

  之後江雲旗就又拿出了一些手術工具,先用他招出的雷火燒灼,再以藥液浸泡。他的雙手也是一樣的操作,之後還覆蓋上了一層膠膜。

  李軒以顯微鏡讓他認知到一碗水中有十萬八千蟲,所以手術的時候,必須用高溫火焰與雷電消毒,防止感染。

  可就他最近兩個多月的研究來看,高溫火焰只能去除十萬八千蟲的大部分。有些細小生物,竟然額外的耐火耐雷,在這方面的能耐甚至不遜色於天位,很難將之殺死。所以江雲旗還另外研製出了一種藥劑,用於確保手術時的無毒無菌。

  之後的開顱倒是簡單的,江雲旗的修為強達天位,他的手,他的刀,比之現代任何所謂外科神醫都要更準更穩,江雲旗的感應能力,也足以超越絕大多數現代的儀器。

  他甚至給自己做了一個有著八倍數的手術顯微鏡,大約拇指頭粗細,可以掛在他的右眼上,用於提高自少身的視力。

  而在術後的處理,江雲旗更有著現代外科難以企及的優勢。他甚至可以精準的駕馭雷火,做到他想要的一切。

  整個手術過程持續了大概一個時辰,最後江雲旗又拿出了一點藍色的靈液,在虞見濟的眉心處一點,使得這位太子的一身元氣,更加充盈。

  虞見濟的心跳也已穩固下來,當李軒面上微顯疲憊的鬆開手,虞見濟的一切體徵都與常人無異。就只有雙眼禁閉,還沒有自我意識。

  「目前也就只能做到這地步。」

  江雲旗已經在收拾他的手術工具:「雖然活過來,可我估計太子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保持活死人的狀態。能不能醒過來,全看天意。人之大腦與神魄無比複雜,即便江某也無能為力。」

  他以前在江南行醫,也見過無數活死人的案例,所以不甚樂觀。

  虞見濟大腦受創極重,醒過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杭貴妃卻已是喜極而泣,她想人能夠救活過來就已經很好了。

  何況他們堂堂天家,還能尋不到可以將虞見濟喚醒的方法?

  江雲旗卻又警告性的杭貴妃看了一眼:「我勸陛下三年之內,都不要對他使用任何藥性猛烈之物,否則太子殿下離死不遠。

  他現在氣息虛弱,命如風中燭火,受不得任何虎狼之物,需得以固本培元,培植元氣為要,等到他氣脈穩固,再另想辦法不遲。還有,近期之內也最好不要讓他接觸外人,殿下的神魄未穩,受不得任何驚嚇。」

  景泰帝微微蹙眉,然後微一頷首:「朕省得,一定會謹遵先生遺囑。」

  此時他又見江雲旗,將那些從虞見濟身上取出來的瘤體,放入幾個瓷瓶當中保存。

  景泰帝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凝:「請問先生您這是?」

  江雲旗微微一笑:「剛才我這女婿,請我將這些瘤體拿回去研究,看看有無異常。恰好江某也很感興趣,這腦瘤被秘法封印數年,一朝爆發就到致死的境地,這種案例我以前從來沒見過。」

  景泰帝面皮先微微一抽,然後就對江雲旗的『女婿』一詞聽而不聞了。

  他現在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很感激李軒,為虞見濟挽回了一線生機;一方面對除夕之夜,李軒滿皇城逃遁之舉猶存餘怒。

  何況這位江神醫,到底是對他有了極大恩德。

  且如今他對整個太醫院都惱火之極,已失去信任。若是未來虞見濟還有什麼情況發生,能夠倚重信任的,也就只有他眼前這位醫道國手。

  此時李軒則向景泰帝抱拳道:「陛下,臣以為殿下他的性命雖已無礙,可這樁案子,還是得查。

  臣如今雖未找到任何線索,可殿下正位東宮不過七日,就腦瘤發作,幾乎暴病身死,臣不查個究竟,難釋心中之疑。」

  景泰帝的眼眸一亮,面上的欣賞之意不加掩飾:「此事就交給李卿了,朕予你全權。今日之事,朕不查個水落石出,絕不罷休。」

  他又吩咐旁邊立著的左道行:「左卿,你們繡衣衛需全力配合靖安伯行事。靖安伯一應查案所需,都不得推辭。」

  左道行神色默默的一躬身,他惜字如金,卻語聲鏗鏘:「臣遵命。」

  就在這時,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傳化匆匆行來,跪在了殿外:「陛下,內閣首輔陳詢,次輔高谷,吏部尚書汪文,少保于傑等一眾大臣,在外求見。」

  景泰帝聞言就又陰沉著臉,遙目往仁壽宮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去與他們說,朕暫時沒空,讓他們在太和門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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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7章 疏影道別

  李軒在東宮內一直呆到傍晚時分,才從裡面走出來。

  他在東宮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任何線索,又詢問人證,可也是毫無所得,這一折騰就到了傍晚時分。

  「請都督調一隊可靠的精銳過來,將東宮一應之物,包括傢俱,被褥,吃食,碗筷,花草等等都全數封存,不得讓任何人接觸。還有那些人--」

  李軒一邊與左道行說著話,一邊側目看了眼東宮門外的那些御醫、太監與宮女:「你們可以用刑,可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這裡所有人都不能有任何死傷。」

  他知道東宮出了這樣的大事之後,這些人多半是要被牽連下獄,甚至是性命不保的,可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無辜。

  「可以!」左道行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一個頷首:「左某保證不死一人。」

  這樁案子,如果是在他的手裡,那肯定是要嚴刑拷打的,死多少人他都不會在乎。

  可既然天子有令,此案以李軒為主,那麼他也絕不會違逆天子之意。

  「太子之前居住的郕王府也是一樣,也必須全面封鎖,所有人員都需要看押,我稍後會過去那邊看看。

  還有之前他從鳳陽趕回時的隨行之人,落腳的驛站,也必須遣幹員排查,期間一切可疑之事都需上報。」

  李軒說到了這裡,不由眉心緊皺。他想如果虞見濟真的是被人所害,那實在有太多地方可疑了。

  從南京金陵到中都鳳陽再到北京城,虞見濟在這一路中接觸過無數的人與物,都必須排查不可,這不是短時間能夠查清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人自己能夠辦到。

  而就在李軒走出宮門的時候,發現遠處一群大臣也正往外走。

  那是才剛面見過景泰帝的群臣,內閣首輔陳詢,次輔高谷,吏部尚書汪文,少保于傑等人赫然在內。

  這些人議論紛紛的走出了宮門,神態則各不相同,或憂心忡忡,或悲痛沮喪,或狐疑不解,也有人面上是如喪考妣,實則是暗含興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會突發腦瘤?太醫院的那些人幹什麼吃的?」

  「太醫院自然難辭其咎,可陛下說太子其實未死,卻又不讓我等覲見,這又是何意?」

  「之前都已經敲了鐘,宮裡面傳出來的消息也是薨了,怎麼又活過來了?」

  「你這是什麼話?陛下說是神醫江雲旗妙手回春,豈會有假?」

  「呵!這就有意思了,都已死了半個時辰的人,居然還能活過來?那麼多人親眼見到太子殿下的屍身,可如今卻說他還未死。」

  「夠了!太子殿下想必是身體虛弱,不便見人。可這樣的狀態,如何能承繼大晉皇統?」

  「說這些話不覺太早了?陛下如今春秋正盛,太子殿下既然活了過來,那遲早都能恢復。」

  「就怕是沒法恢復,如果太子有什麼萬一,這皇統該如何承繼?陛下已登天位,未來定是子嗣艱難的--」

  李軒沒有聽他們的高談闊論,他匆匆的往宮門外走,接下來他還得前往郕王府查看究竟。

  不過就在走出太和門的時候,李軒就聽後面一個洪朗的聲音道:「靖安伯大人請停步!于某有事想要請教。」

  李軒往後回望,發現叫住他的,正是兵部尚書,少保于傑,在他身後還有一眾內閣群臣,此時也紛紛駐足看了過來。

  李軒猜到這位要問什麼,可還是停步回身道:「請問少保大人何事相詢?」

  「靖安伯大人,天子說太子殿下已經起死回生,請問此事是否屬實?」于少保一邊問一邊走過來,目光灼然的看著李軒。

  不止是他,此地群臣都在紛紛注目著李軒。雖然天子多半不會就這種事情誆騙群臣,可李軒身為理學護法,說出來的話卻也是極有份量的。

  李軒卻是面色淡淡的一拱手:「經由江神醫妙手,太子殿下他已經安好,可因元氣損耗過劇之故,需要靜心休養一段時間。」

  群臣聽了他這句話之後,卻是反應各異。多數人都是神色微鬆,可也有不少人是半信半疑。

  次輔高谷就直接詢問:「靖安伯,請問殿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態?何時才可恢復?又需什麼時候才能夠見人?」

  李軒定定的看了這位一眼,就搖著頭道:「下官非是御醫,此事非我能言。諸位如果有疑,可以詢問天子與太醫院。」

  也就是讓這些人,等待官方消息的意思。

  次輔高傑聞言微一頷首,然後又出言問道:「高某方才聽天子說,他已指定了靖安伯大人,就太子暈迷垂死一事詳查究竟,可我聽說太子殿下今日之所以嘔血暈迷,確因腦瘤發作所致?」

  李軒眼神微凝:「我不知是何人對高少保這麼說,我只能說此事究竟如何,還言之尚早。」

  次輔高谷身後的一人,立時就皺起了眉頭:「太醫院的眾多御醫,都已斷定了是腦瘤,乃是昔日逆賊真如和尚埋下的伏筆,並非是其他外力所致,那還有什麼好查的?

  天子因太子病重而感情用事,你身為理學護法,就不知勸誡嗎?」

  李軒認出這位,正是內閣閣臣,戶部尚書蕭磁,他還是語氣淡淡的回應:「蕭大人,一切言之尚早,太醫院那些御醫之言難道是金科玉律?究竟如何,還是得查過之後才能論斷。」

  說到這裡,李軒又背負著手,隱含深意的看著此人與在場群臣:「我大概能猜到諸位大人是為何事心憂,可此事如果不查個水落石出,又如何能釋群臣之疑,釋陛下之疑?」

  蕭磁聽了之後就蹙了蹙眉,不再言語了。

  「此事確該查個究竟,太子殿下正位東宮短短七日就幾乎暴斃,又豈是一個『腦瘤發作』就能解釋?如不能查個清楚明白,便是于某,也不會就此罷休。」

  于少保此時卻走過來,緊緊握住了李軒的手臂:「可于某有一言拜託靖安伯。」

  他的手極有力量,語聲則沉重之至:「大敵在北,虎視眈眈,勿興大獄!」

  李軒的神色微凝,然後也面色肅然的一抱拳:「下官明白!」

  他自然不會冤枉人,可如果太子幾乎暴斃一事確係人為,那麼他也不會顧忌什麼。

  ※※ ※※

  李軒出宮之後,又在郕王府那邊查了一整夜。直到子時時分,李軒才拖著疲憊之軀返回靖安伯府。

  畢竟相較於東宮,郕王府這邊更加可疑。

  按照虞紅裳的說法,太子是在郕王府接到登基的聖旨之後就鼻血不止,在那個時候就有腦瘤發作的跡象。所以太子的致死之因,更可能是在郕王府內。

  可惜李軒將太子回歸京城後接觸的所有人與物都排查過,依舊沒找到什麼可疑之處。

  到這個時候,李軒自己都感覺,太子在正位東宮七日後腦瘤發作,可能確是巧合所致。

  他現在之所以還在細心的排查,只是出於自身的疑慮與責任感。

  而在返回靖安伯府後,李軒雖然累極,卻沒有就此息,而是在院子裡面練習起了鐵布衫的拳架。

  鐵布衫與金鐘罩這兩門橫練功體,是不可以靜坐修行的,必須以拳架,膏油,藥浴等等來配合修煉。

  而在獲得『神願石』之後,李軒這幾天的修行是一日千里。

  原本他踏入五重樓境才不久,短時間內很難提升。即便手裡積存著大量的靈丹,都得在五六個月才能夠進入六重樓境。

  可借助『神願石』,李軒無論是橫練功體,還是內修功法,都進展神速。

  此時的他,已經將自身的冰,雷,火,陽等武意,恆定在自己的意念與肉身之內,只要願意,現在就可以凝練出強橫的武道金身,踏入到七重樓境。

  可現在他還有兩處不完滿,一是『核聚變』觀想,還未能將之化為肉身與意念的本能--所謂武道金身,說穿了就是將武意化為自身的本能,形成肉體記憶。

  另一處不完滿,則是鐵布衫與金鐘罩這兩門橫練功體,距離接下來的第三層『鐵皮鋼骨』的境界,還有一定的距離。

  李軒有預感,如果他能夠做到這兩點,那麼他的武道金身,將是無與倫比的強大,還可從這天地之間獲得極大的好處。

  這時間也快了,李軒估計就在這兩天。

  可惜的是,那枚神願石也在他手中消耗到只有小拇指大小。

  李軒預測此物,最多就只能用到他進入七重樓境的時候。

  也正因此故,今日在宮中的時候,他始終都未想過用此物去救虞見濟的性命。只因他知這麼一點神願石,對於虞見濟的生死起不到任何效果。

  而就在李軒才剛把金鐘罩的功體拳架也練完之後,他忽然神色微動,看向了靖安伯府之外。此時有一個出乎他意外身影,來到了靖安伯府門外,在那裡猶豫徘徊著。

  「元君?」

  李軒眼神錯愕,然後就匆匆披著衣服,走出了門外。

  「不知元君何故至此?」

  --關鍵還是這大半夜的,距離子時不遠的時候。

  「李軒你在啊?」敖疏影望見李軒,則是神色一喜,然後就面色一肅道:「我是來找你道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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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8章 你乾脆從了吧

  「道別?」李軒萬分錯愕:「可據我所知,殿下的神位冊封,需得等元月十五,天子祭天壇時告祭天地才可完成。」

  冊封神靈與官員可不一樣,那是必須告祭給皇天后土的。

  敖疏影微一頷首:「按理是如此,可我等不到這時候了。南方有信,這幾日長江上游大雨連綿,恐有洪災,我必須趕回去看看。

  我已經告知陛下,因情況緊急,陛下允我不用出席元月十五的天壇之祭。」

  李軒就不禁揚起了眉角:「請問元君,這次的大雨與洪災是因何緣故?很嚴重嗎?」

  這是因他家就在長江上討生活,不能不多在意幾分。

  如果是他前世那個世界,一個水師將領自然是管不著水災什麼的。

  可這個世界,長江水系大妖成群,很多水災其實就是妖怪作祟。

  李承基擔任的操江水師提督,就有著鎮壓長江水系一應妖魔鬼怪之責。

  李軒問這洪災是什麼緣故造成,就是問是否水妖作祟。

  「還不清楚,不過長江上游的大雨已經持續了將近二十日,從去年臘月二十一日到現在,長江水面已經漲高了一丈二尺,許多地方都開始出現險情。」

  敖疏影凝著眉,眸含憂色:「其實什麼緣由已無關緊要,這個時候,無論究竟是天發殺機,還是因妖祟作亂,那些水妖水怪都會參與進來,呼風喚雨,興風作浪。

  李軒你不知嗎?你父親誠意伯已經在南京整頓軍力,準備往長江上游征伐,清剿群妖。昨日天子與內閣也在議論,是否命你父親提調長江沿岸水師進駐江陵待變。」

  李軒還真不知道此事,他這兩天一直都呆在煉器樓,今日一直都在忙著處理太子腦瘤暈迷這一事情。關鍵是他在北京城的消息,不像是在南京那麼靈通。

  他心緒不由再次一沉,他好歹是出身誠意伯府,耳濡目染,對長江上的事情算是比較瞭解的。

  既然內閣都準備讓南直隸水師,入駐江陵,那形勢顯是到了極端惡劣的地步。

  「多謝元君相告!」李軒此時又深深一禮:「聽說長江上游通天河藏有妖魔無數,家父領軍征伐,難免兵凶戰危。還請元君有餘暇時,對家父多加照拂。」

  「這是自然,我長江龍族與你們誠意李家,這些年來也算是同氣連枝了。」

  敖疏影接下來卻又面現猶豫之色,吞吞吐吐了起來:「那個,嗯哼,這個,怎麼說呢?最近,咳咳--」

  她本想與李軒說『王夫』一事,最近不知怎的,不但長江上下游的那幾十座水德元君廟都立了李軒的像,這種趨勢也發展到大江南北那眾多支系。

  敖疏影已極力阻止,連續下了兩次『神諭』,讓下面的人廢除,可這些時日以來作用不大。

  後來她一調查,才發現是因立了李軒的像,導致各地的水德元君廟香客大增,收入的香火錢自然也是節節攀高。

  再查香火大增的緣由,才發現是最近民間流傳了一個傳說。

  大概是當朝靖安伯,大才子李軒游鄱陽湖,救助了困居湖底的水德元君,然後經歷了一番悲歡離合,才子佳龍最終喜成眷侶的故事。

  各地的版本雖有不同,卻是大同小異。

  說來奇怪,朝廷將她冊封為水德元君之後,每年都在經由各種渠道為她揚名。可直到如今,她的信徒都不超百萬之數,各地廟宇香火寥寥,全靠朝廷撥款度日。

  可在這才子佳龍的傳說開始流傳之後,她的信徒卻開始暴增,各地水德元君廟的香客絡繹不絕。人們忽然就覺得,這位水德元君和藹可敬起來。

  敖疏影只用自己的龍指頭去想,都知道這傳說,一定是她那些兄弟們在搗鬼。

  敖疏影甚至都能夠預想到敖袞那群混賬接下來會做什麼,等待事成定局。他們一定會攛掇她父親東海龍王,說父親你看,敖疏影她都已經嫁出去,已經不算是敖家的人了,你就收了她執掌家法之權吧。

  可事至如今,敖疏影也無可奈何。

  這就是她身為神明的尷尬之處了,那些廟宇都是由地方廟祝執掌,歷年來對她也還算虔誠恭敬。

  敖疏影固然能夠對他們施以懲戒,也能夠強行廢除李軒的神像,讓他們再過以前那種清苦日子,可這卻會大傷人心。

  所以她今天是來與李軒商量的,想說事至如今,木已成舟,要不你就勉為其難,擔了這個『王夫』的虛名吧?

  就只是虛的,並不需李軒與她真發生什麼。

  敖疏影是想著不告而取謂之賊,強而取之謂之盜,自己雖已無力挽回,可還是得告知李軒一聲。

  畢竟李軒與她一起受天下香火,雖然會有不小的好處,可未來也會有不少麻煩。

  可此時當話到嘴邊,敖疏影卻不好意思極了,吭哧了半天,都沒有吭哧個所以然。

  李軒看她一副面紅耳赤的樣子,反倒疑惑了:「元君殿下您可是哪裡不舒服?」

  他想這位龍君忽然嗯哼一下,霍然咳嗽一聲,這莫非是病了?

  「我就是為除夕那天的事道歉。我先走了,你以後有什麼事尋我,到城外的水德元君廟上柱香就可以。不對,你不能親自去,讓別人代勞吧。」

  敖疏影終究是沒法說出口,她臉上滿佈紅霞,接下來都不等李軒回話,就直接化龍飛騰空際。

  「元君你先別走啊,我還有事與元君說,元君?元君?」

  李軒看著她的身影,不由更覺憂心了,看這條龍連鱗片都開始發紅了。好好的一條黑龍,隱隱然變成黑紅二色交雜的色澤,一定是身體出問題了吧?

  這樣的狀況,去處理長江上游的雨災,真得沒問題?

  除此之外,他其實還有些關於驅散雨雲的方法與敖疏影交流來著。

  現代有人工消雨的方法,或能對敖疏影有所裨益。

  而幫助敖疏影,也是幫助他父親。

  可他越是喊,那條黑龍就跑得越快,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而等到這位化龍離去,李軒就把已睡著了的管家李大陸喚醒:「最近家中可有信符傳來?」

  之前他在北面遼太祖陵,蒙兀草原沒有大晉驛站,所以那邊是收不到信符的。

  最近幾天在六道司煉器樓,那邊也同樣是半封閉的狀態。為防靈力滋擾,影響煉器,所以一應煉器煉丹之地,也是嚴禁信符的。

  「有的。」李大陸睜著惺忪睡眼:「就在今日清晨,說得是長江大水,伯爺已經準備領軍出征,讓你不用擔心。那信符找不到您的人,就落到了府內。」

  ※※ ※※

  於此同時,在金陵八卦洲的南側,此時已戰船如雲,旌旗林立,呼喝之聲震徹天地。

  誠意伯李承基正立於一座高七層的樓艦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前方江面。

  此時已有總計十二個水師營,大小戰船一千九百多艘,三萬六千水軍將士雲集於此,正在此處操演著合戰之法,做著出征之前的最後準備。

  不過看著前方艦船的操演,李承基卻不禁眉頭微皺。

  最近這些年以來,長江水系在他管控之下已承平十載,各地水師多年沒有經歷戰事了。之前的建靈後裔之亂,也有不小的影響。此案牽涉到眾多基層的水師將領,使得各地水師受創不淺。

  此時除了在他直接管理之下的三營金陵水師還能夠入眼,其餘巢湖水師營,太湖水師營,揚州水師營等等,在戰陣之法上,都略顯生疏。

  幸在那些船隻的狀況都很不錯,這些年在他約束鎮壓之下,無人敢對水師軍器伸手。所以各地水師營幾乎都是七成新以上的新船,且軍械齊備。

  而就在李承基凝神注目的時候,他的長子李炎匆匆行來,

  「父親!」此時李炎的面色,萬分凝重:「岷江那邊的傳回消息,相繇的封印已經損毀,相繇的主體雖還在封印當中,卻極有可能已分出法系。」

  「當真?」李承基的眼眸,頓時已經凝冷如冰。

  相繇是上古水族大妖,是那位撞塌不周山的共工臣子。傳說此妖蛇身九頭,食人無數,所到之處,盡成澤國。它噴出來的水比洪水還厲害,又苦又辣,吃了就會送命,身上流出的血,一沾土地就五穀不生。

  遠古時相繇先被大禹斬殺,復生之後再次作亂,又被戰國時的大秦合一國之力封於岷江。

  李承基沒有見過相繇,卻知這是一位『極天位』級的巨妖。哪怕它的一具分身化體,也極端的可怕,

  「可查清楚了,是誰敢如此大膽,破壞相繇的封印?算了,當務之急是速速驅散上游水妖,驅散雲雨。你再去催一催南京兵部,讓他們從速將軍令下發。」

  按照大晉的體制,五軍都督府主掌練兵與統兵諸事,兵部則負責兵備與調兵之權。

  李承基要提兵東進,必須有南京兵部的許可。

  「還有,再遣人去河南桐柏山看看巫支祁的動靜,我看這雲雨之勢,似有往北方擴展之勢。」

  巫支祁乃淮水大妖,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輕利倏忽。是大禹治水時,制服的三大水妖之一,被封印之前,也同樣是『極天位』。

  李承基望著北面方向,胸中一時間滿佈陰霾。

  一個相繇就讓人頭疼,若再加一個巫支祁,只怕這次的禍患,朝廷傾一國之力都難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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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6 00:55:26 |只看該作者
第0399章 雙修的第二階段

  桐柏山脈位於豫南山地的西段,河南、湖北兩省的邊境地帶。

  此處是淮河的源頭,也是淮河與長江兩大水系的分水嶺。它的北面是淮河水系,南面則是長江水系。

  而在景泰十三年的元月九日,桐柏山脈周邊已經連續第十三日大雨。

  而此時在桐柏山『督水監』衙門的一座亭榭內,監令陶真身軀顫慄,面色漲紅的看著他身前的一瓶丹藥,一口飛劍,兩冊書卷。

  在他對面的則是一位面容清雋,穿著御史袍服的男子,正神色淡漠的喝著茶:「陶監令你還在遲疑什麼?這又不是讓你去破除巫支祁的封印,只是讓你稍後睜一隻閉一隻眼。

  湖北近日來大雨連綿,你們督水監需要管控水情,幾十條溪河,有些疏漏也是在所難免嘛。即便事後朝廷問罪,你頂多是個失查之責。巫支祁的封印,主要還是六道司與欽天監在共掌,與你們關係不大吧?」

  他用手指敲著桌案,含著幾分哂意的看著陶真:「據我所知,陶監令已經年近七十了?估計這督水監令最多就只一任,現在不撈一筆還要等什麼時候?

  這一套完整的應龍御水訣與觀想圖,一件上品水系法劍,足以讓你陶氏傳家;兩枚歸元定心丹,足以讓你的孫兒踏入十重樓境,日後必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等樣的好事,過了今日可不會再有。」

  陶真面容猙獰,掙扎不已。良久之後,他卻輕吐了一口濁氣,將身前那些東西,又推回到對面那清雋御使的身側。

  「大人之請,恕陶某不能從命。此事干係太大,陶某承擔不起。」

  『桐柏督水監』隸屬大晉朝設立的河道總督,負責管理桐柏南北所有水系,可也有監察巫支祁封印之權。

  這點其實不重要,就如這位御使所說,負責看守巫支祁封印的,主要是六道司與欽天監。

  問題是,對方為巫支祁破封的手段,需要借助桐柏督水監管理下的水系。這其中的干係,他是無論如何都避不開的。

  那御史聞言失笑,一點不覺意外:「陶兄可是擔心日後被秋後算賬?你是不放心水德元君,還是誠意伯府?」

  陶真的面色清冷,一言不發。

  他真正擔心的,正是誠意伯府。

  朝廷如果就巫支祁封印有失監管這個罪名追究,至多只會及他一身,可誠意伯府事後的報復,可不會只有官面上的手段。

  大晉三百年來,因誠意伯府而破家滅族的何止二十?誠意伯府掌控長江二百多年,可從來不是靠他們的寬仁大度。

  不久前神器盟的下場,他也是有所聽聞的。

  至於那東海龍族,就更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那麼我若向你保證,最多半月時間,整個誠意伯府都將不存在呢?」

  那御史端起了茶水,語聲悠然:「除此之外,輔國公府還可許你家衛鎮撫的世職。有著世襲官身,你又何懼龍族報復?實在不行,就去京城當差,他們的手還伸不到京城。」

  陶真的呼吸頓時就粗重了起來,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輔國公府?你別騙我。」

  輔國公府一門兩國公,父子皆名將,是靖難以來天下勳貴之首。

  哪怕是在前代輔國公隨駕正統帝,身葬草原之後,輔國公府依舊是無比煊赫。

  現任的輔國公年僅十四,主事之人是其叔父皇甫玄機。如今這位不但是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還兼著京營右都督,是京營的首腦之一。

  衛鎮撫是官秩從五品的世襲武職,在衛所世職中已屬於拔尖的一群。

  可如果是輔國公府出面,要為他謀取這一世職易如反掌。

  「我騙你作甚?」那氣質清雋的御史隨後又將一封信,送到了陶真的面前:「恰在近日,京城裡面發生了一件事,陶監令你應該會有興趣。」

  陶真稍稍猶豫,還是將那符信拿在手裡。然後他的手,就又微微顫動起來:「這怎麼可能?太子他正位東宮這才幾天,怎麼可能薨逝?」

  「這種事情,還能有假?」御史似笑非笑的看著陶真:「我們那位天子是登基之前成就的天位,日後注定會是子嗣艱難。如今太子已逝,陶兄你以為,日後能繼承皇統者乃是何人?」

  陶真的面肌微抽,可隨後他就長吐了一口濁氣:「你得給我一點時間,我得預先做些佈置。」

  此時天空中驀然響起了一道震雷,青藍色的電光劈下,將亭榭中兩人的臉上,映襯得額外陰森。

  ※※  ※※

  於此同時,桐柏山脈之南,一座名叫深水淵的山谷內,一位黑衣道人出現在此處一座山澗之前。

  他眼中微含笑意,朝著山澗的上游處一禮:「巫大君,小道有禮了!」

  可在這位黑衣道人注目之處,卻久久都沒有動靜。

  黑衣道人不由微一搖頭:「桐柏山已經連續第十三日大雨,大君的力量應已恢復極盛,一點神念還是出得來的。

  還是說,巫大君不記得老道了?故人來訪,巫大君何吝一見?」

  那山澗汩汩流淌著,而就在片刻之後,那澗中水液紛紛飛空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個丈餘高的猿猴形狀。

  它居高臨下,看著黑衣道人:「我似乎記得你,三百多年前的那個小道童?有意思,昔日毛都沒長齊的小牛鼻子,如今也在天位之林了。」

  「正是小道!小道好歹經歷三百年春秋,怎能沒有長進?」黑衣道人一聲失笑,然後就神色一凝:「貧道此來,是為助大君脫困,另有一事,需要大君仗義援手。」

  那水猿巫支祁聽了之後,卻冷冷的一哂:「助我脫困?你好大的口氣。沒有極天位的能耐,你如何能撼動大禹的封印?

  無非是又想放我一個分身出去,幫你們禍亂人世,達成什麼圖謀吧?若是如此,我巫支祁沒興趣,你自己滾吧。」

  黑衣道人聽了之後,卻一點都不介意:「大禹的封印,小道的確奈何不得,可所謂水滴石穿,日積月累。大君出來的次數多了,總是會有辦法的,何況在下還另有重酬。」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袖中掏出了一顆靈光氤氳的種子:「只需大君出手相助,我明日即在此地栽下此物。」

  「沙棠樹的種子?你哪來的這東西?」巫支祁看了一眼,就面色驚奇之色。

  沙棠樹是上古十大神樹之一,《山海經.西山經》有云:「崑崙之丘有木焉,其狀如棠,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傳說吃了這種仙樹的果實,能讓不會游泳的人可以不溺水。可巫支祁知道此物對於破除封印,有著別樣的效果。

  「這就非是大君所能知的了。」黑衣道人看著巫支祁:「就不知大君意下如何?」

  巫支祁稍作沉吟,就狂聲大笑:「說吧,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黑衣道人的眼中,也頓時閃現精芒:「不久之後,我們會破壞南溪、三夾河與唐河三條河水的水源,使它們改易河道。大君配合發力,就可撬動封印。

  隨後你可引大水順唐河,漢江往南,直攻江城(武漢),沿途需浸淹兩岸,殺傷越多,越合我意。對了,沿途應該會有誠意伯李承基所率南直隸大軍阻路,大君您如有餘力,可將此人與其長子李炎誅殺於江上。」

  黑衣道人說到此處,唇角微揚:「說來此人,也是巫大君你的故人之後。不知巫大君你可記得那位初代誠意伯李樂興。昔日那位一刀封凍三百里淮河,便連巫大君的法體,也敗於其手。」

  「李樂興?他的後人。」巫支祁的雙手抱胸,眼中現出興致盎然之色:「你這麼一說,我就有興趣了。」

  這個時候,在距離此間不到一百二十里的六道司桐柏山鎮魔署,執掌此署的『伏魔中郎將』龐令忽然心生感應。他驀然起身,略含憂意的看向南側天空。

  桐柏山大雨連綿,使巫支祁的力量膨脹到極點,他與鎮魔署所有同僚正極力鎮壓。

  可龐令卻感應到那位水妖的氣息與力量,越來越是狂暴。

  ※※  ※※

  就在江南大雨之際,李軒正在與江含韻進行著『雙修』。

  此時的他已就太子腦瘤發作一案查了整整兩天,卻至今一無所獲。倒是他的橫練功體,武道金身,已經站在突破的門檻前。

  如今就只差了一點火候,需要借江含韻的助力。

  --江含韻既然調到北京,那麼他們合練的《神天雙元法》就可撿起來啦。

  之前第一部分交換神魄源質,他們已經完成。

  第二部分是則是『氣脈交流』與『換血』,這已近乎是雙修,二人需毫無保留,讓對方的真元法力在體內循環流轉,也就是交換雙方的根本大法。

  李軒的那顆神願石已經所餘不多,就打算借助與江含韻『氣脈交流』來跨過這一門檻。

  恰好江含韻也『食髓知味』了,她最近修行冰法有成,卻卡在第四重樓的境界不得寸進。於是就想借李軒之血,一方面可穩固血脈,一方面則能在冰法上繼續進益。

  而此時隨著兩人的氣脈流轉,李軒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內外的血肉,都有了蛻變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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