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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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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3 00:14:07 |只看該作者
第0720章 綠綺羅的身份

  「九尾妖狐?」

  李軒眼神凝然,好奇的看了一眼躺在鍘刀上的白狐肉身,還有被捆住的白狐神魄:「是那個妲己嗎?蘇妲己?」

  這個世界也爆發過一場『封神』之戰,不過那一戰的詳情已被抹掉了。

  史書只記載了當時的紂王帝辛,妲己,聞仲,比干等等人物。

  還有武王伐紂,以及大周代商的牧野之戰等等。

  「你怎麼知道的?」

  綠綺羅略含驚奇的看了一眼李軒:「紂王之妃蘇妲己,確實是這隻九尾妖狐的奪舍之體。妲己也確實是死了,不過死的只是蘇妲己,而非是這位九尾妖狐『塗山君』。」

  妲己是姓己,字妲,出自『有蘇氏』部落,溫國人。

  有蘇氏部落,則是『紂王帝辛』討平的部落之一。

  有蘇氏被征服之後,不得不將族中最美麗的一個女子妲己獻於紂王帝辛,以求保全部族,保全家國。

  不過在妲己被獻給紂王帝辛之前,她就已經被『塗山君』奪舍了。

  所以紂王的寵妃蘇妲己,確實是這位九尾妖狐塗山君。。

  綠綺羅不解李軒是怎麼知道這秘辛的,據她所知,這世間所有的史書,道書都沒有這樣的記載。

  先秦之前,儒家的至聖先師甚至親自出手,將有關於那段歷史的文字全數毀去。

  大商之亡,就是因紂王帝辛殘暴昏聵,荒淫無道。

  不過綠綺羅沒有深究,她知道自己附身的這個傢伙,知道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且遠古時代,未必就沒有關於封神之戰的隻言片語留下。

  秦皇焚書坑儒,可儒學的大部分經典,不還是傳承了下來嗎?

  李軒可能是從哪裡看到的也說不定。

  她搖著頭,繼續解釋究竟:「此妖假死脫身之後,又在春秋與戰國年代活躍了許久。直到祖龍橫掃六國,混一天下,將塗山君強行擒拿,鎮壓到太行山下直至今日。

  這妖狐原本是由金闕天宮負責看守,應該是大司命將她放了出來。也不知那女人許了塗山君什麼好處,讓她來與我們作對。」

  李軒則心想這妖狐,居然還真是蘇妲己?

  他再次仰頭,往上空九尾妖狐的元神望了一眼。心想這妖狐,看起來也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禍國殃民,魅惑眾生嘛!

  可隨即李軒就想到昨日,這妖狐將所有人玩弄於掌中的幻法。

  自己之所以還沒感受到塗山君的魅力,多半是因對方不願打草驚蛇,沒有對自己施展媚術。

  「此妖昨日應該是想要奪取含韻的肉身。」

  李軒萬分感激的朝綠綺羅躬身一拜:「這次虧得是綠前輩,如果不是前輩您出手,這次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之前,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江含韻也隨著李軒一禮,同時好奇的打量著綠綺羅,心想這女人是誰?

  她隨後就想到,昨日事發之際,正是她與李軒做那種事情的時候,臉上就又一片燒紅。

  江含韻已經開始後悔跟過來了。

  「謝她?我看你是被賣了還要替她數錢!」

  此時半空中塗山君的元神,忽然發出「咯咯」的一聲輕笑,飽含譏諷:「我塗山君雖然也曾禍亂天下,可平生從不主動傷人,萬餘年前也是為人所迫不得不然。

  可你眼前這位,不但在先秦之前數次翻雲覆雨,攪天動地,更是讓天帝昊天,還有幾代上古帝皇都淪落到身亡慘死的境地。」

  李軒不由動容,驚異的看了綠綺羅一眼,眼神若有所思。

  綠綺羅面無表情的斜視了她一眼,然後對李軒道:「你其實無需謝我,我也是為了自己。且此女奪舍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江校尉不是蘇妲己,李軒你也不是紂王,你的『玲瓏七竅心』天然剋制她的幻法,她最終瞞過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綠綺羅又往上空指了指:「先想好怎麼處置這位塗山君吧,我們已經困不了她太久。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直接宰掉,要麼將之降服。」

  她隨後又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此女的用處極大,就不說她本身具備的極天之法,光是她的那些塗山族人,對你來說就有極大裨益。可如果她堅持不願降,那就直接宰了,萬不可縱走這樣的大敵。」

  李軒不由揚了揚眉,心想似這等極天位層次的強者,他自然是巴不得將之籠絡入麾下。

  可李軒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微微搖頭:「前輩說笑了,我哪裡能降服這位塗山君?」

  他看出伏友德的『渾天鎖』雖然困住了這隻九尾妖狐,可其實非常的吃力。

  綠綺羅一直都在以她的極天法准協助,可她的魂力,也在持續的損耗著,明顯入不敷出。

  綠綺羅他們之所以將九尾妖狐的肉身擺放於鍘刀上,既是為威脅,也是為防備萬一。

  一旦九尾妖狐的元神脫困,那就直接斬掉此妖的肉身。

  「為什麼不能?」綠綺羅與塗山君遙空對視,唇角浮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她現在也是半殘之軀,算不得真正的極天。她也不能死,不敢死的!否則塗山一脈的狐族,必將有滅頂之災。

  自大禹身亡之後,它們塗山氏就全指著她了。你只要給她一點活下來的希望,那麼讓她給你當暖床丫頭都可以。」

  靈狐一族發源於青丘,之後分為乘黃、青丘、心月與塗山四脈。

  乘黃在世間已經絕跡,青丘與心月都各有後盾。唯獨塗山一脈,自大禹隕落之後無依無靠。

  「你!」

  塗山君一聲怒哼,她再次極力的掙扎,使得那些鎖鏈都發出了「哐噹」聲響:「燧人綺羅!你這個賤人,你別讓我尋到機會,否則我一定讓你萬劫不復!」

  李軒頓時眼放精芒,心想燧人綺羅?難道這才是綠綺羅的真名?這位綠前輩究竟是什麼來歷?

  他期待這位九尾妖狐繼續爆料,不過塗山君來來去去就只有那麼幾句。

  李軒只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可我擔心她會噬主。」

  「噬主的可能性很大。」

  綠綺羅竟然點了點頭:「這就得看你怎麼用了,幾萬年前,此女奉命擾亂大商國運。可在商亡之前,這位塗山君反倒是最盡心盡力,想要助紂王挽回局面的。」

  李軒頓時明白了,知道是屁股與腦袋的問題,只要他將這位塗山君綁得夠緊,那麼對方就休想輕易下船。

  他稍稍凝思,然後就果斷的詢問九尾妖狐:「不知塗山君是想死還是想活?」

  那塗山君的元神頓時一陣蕩漾,最後她一聲輕哼,面上流露出一聲哂笑:「本宮當然想活?如果有活下來的機會,試問這世間誰還會想死?問題是,你一個小小的凡世郡王,能拿什麼來約束本宮?」

  可接下來,她卻見李軒探手一招,將那枚『昊天神印』取在了手中。

  塗山君的元神居然頓時收縮,然後又猛然往天刑台北面那座袖珍『帝宮』觀照了過去。

  她愣了愣神,然後就大笑了起來:「有意思!燧人綺羅你居然是打得這個主意,居然打算籌建第四代天庭?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瘋了,簡直自不量力!

  那些聖人在上,隨便一個出手,都能將你們一指捏死。你以為我會同意嗎?讓我塗山一族,隨你們一起萬劫不復?」

  「可這有什麼區別?你們塗山一族要麼現在死,要麼以後死。」

  綠綺羅冷冷的與塗山君對視:「就在明年,李軒會在遼東一地建造三百座『太上彌羅至真玄黃大帝』廟。正一道與全真道已經允諾提供七千道人,作為這些『玄黃帝君』廟的廟祝與法官。

  可除此之外,每一座廟都需靈獸一隻,守護帝君香火。我認為你們塗山一脈,挺合適的。」

  李軒聽了之後,不禁心神一動。

  心想確實挺合適的,塗山一脈的狐族,甭管三尾四尾,都有著非常強力的幻法神通。

  而『幻術』這東西,往壞的地方用,可以挑撥煽惑,引風點火,用在好的地方,也可安撫人心。

  塗山君明顯是再一次被震動心神,她的元神沉寂了許久,似乎在權衡得失。

  直到大約一刻時間之後,她才驀然將元神凝聚,顯化著一個白裙女子的形象。

  她竟滿面春風的笑著:「燧人姐姐怎不早說?雖然陛下這天庭前路荊棘,可我剛才想了想,我們還是能拚一拚的。

  請陛下給我一道赦令吧!不過先說好了,本宮好歹也是極天位,又是您這天庭的初創元老,地位絕不能低了,陛下您必須給我一個大帝之位。」

  李軒一陣愣神,為塗山君的前倨後恭驚訝不已。

  可接下來他就搖了搖頭,拿出了一卷龍皮卷軸,在上面疾速的書寫文字:「帝君之位不可能,本王現在的神力撐不起這個位格。

  日後如本王有幸尋回完整的封神榜,倒是可以許你一個元帥神職,或是天王之位。可現在,本王只能給你一個『侍法元君』之封,相當於神將,不過塗山君若能為天庭立下殊功,那麼未來給你一個帝位,也未嘗不可。」

  他知道在天庭,包括三官大帝、六御帝君與五方大帝在內的那些帝君,基本都是『聖天位』,甚至是『神天位』的位格,是僅次於天帝的存在。

  塗山君稍稍失望,卻沒有拒絕李軒的敕封。任由那『昊天神印』的力量,印入到她的元神深處。

  也就在李軒的神力,湧入塗山君元神之內的時候,綠綺羅又側目看著李軒:「還有一個壞消息,昨日我動用了『太初』神權,應該將那些老對手驚動了。」

  李軒卻沒太多感覺,他不知道綠綺羅的真正身份,也就不知綠綺羅的那些老對手到底是些什麼人。

  可下一瞬,李軒就聽綠綺羅道:「那諸天帝君,有一小半都是我平生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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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3 00:14:28 |只看該作者
第0721章 被坑的初代誠意伯

  就在李軒收降九尾妖狐,給予敕封之際,在所謂的『凡世』之外,一個隱於太虛深處的寒冰世界內,初代誠意伯李樂興正在自家的洞府內燒好了一壺茶,然後自斟自飲。

  那壺裡面其實沒有茶葉,只有一些李樂興收集到的草根與樹葉。

  可李樂興卻額外的珍惜,就彷彿是絕世珍寶一樣的品嚐著。

  而此時如果再觀察周圍,會發現這位初代誠意伯的這座洞府格外的簡陋。除了一張雲床,還有一些簡陋的傢俱之外就一無所依,簡直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

  也就在李樂興閉目享受之際,洞府之外忽然有一道遁光遙空飛至。

  李樂興心生感應,他挑了挑眉,當即大袖一揮,將桌上的諸多罈罈罐罐,包括那些他自製的『茶葉』都收了起來。

  然後他就聽外面一個聲音吼道:「李伯溫,你在不在?回個話,不然我就進來了。放心,這次不是順你的東西,我這次帶來了一些靈米,正想與李伯溫你一起享用。」

  那人喊著的是李樂興的字,隨後也沒等李樂興回話,就大步走入了進來。。

  李樂興的神色先是無奈,可當聽到『靈米』二字,臉上就換了一副笑容:「景濂兄,請進!請進!」

  來者是他在凡世時的好友。曾經與他同殿為臣的宋濂。

  此人早年出過家,道號『龍門子』,與李樂興並稱為『晉初詩文三大家』與『浙東四先生』。

  他也曾與李樂興一併輔佐大晉開國,被晉太祖親口譽為『開國文臣之首』。

  二人之間是幾百年的老友,彼此間也不客套,兩人坐下之後,宋濂就很老練的從袖中掏出了一小袋米,開始淘米做飯。

  淘米的水,則是由李樂興提供的。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雖然遍地寒冰,可其實冰中都含有劇毒。即便是他們這樣的中天位與大天位之身,都無法直接飲用。

  他們也沒法找到木柴與生火之物,只能由宋濂浩氣化火,將米飯煮熟。

  李樂興看著桌上那用石頭磨成的飯鍋,若有所思:「景濂兄今日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到底有什麼事?趁著這米飯沒熟,我們可以先說完了再吃。」

  宋濂聞言一嘆:「好友你可知凡界的秦皇元封出問題了?」

  「秦皇元封?」

  李樂興的面色頓時凝重如鐵,這所謂的『秦皇元封』,雖被貫以『秦皇』之名,其實卻是包括燧人氏、軒轅氏、神農氏這些上古以來數代人皇前赴後繼的成果,秦皇只是最後一人。

  那是凡界之天壁,將他們這些天位級的儒修武修,還有那諸天神魔隔絕在了人世之外。

  李樂興本人雖然飽受其苦,卻知這『秦皇元封』正是凡世穩定安寧的基石。

  李樂興驚奇不已:「金闕天宮沒管嗎?」

  據他所知,秦皇元封本身就是不完整的,當初的大秦始皇帝由于某種緣由未竟全功。

  不過凡世有金闕天宮維持,即便偶有出現天隙,問題也不大。

  「你居然還真不知道。」宋濂就搖著頭:「好友你難道還真準備在這寒酷之地呆上一輩子不成?就這麼雙耳不聞窗外事?

  你該去看看的,現在的秦皇元封每天都出現數十『天隙』,數量越來越多。我聽說是金闕天宮被人重創,已經無暇顧及秦皇元封。」

  說到這裡,宋濂的臉上現出了古怪之色:「我聽說一個傳言,據說這次的變故是與你的一個重孫有關,你有一個叫李軒的後代,在凡世間得封汾陽郡王,受命執掌大晉朝政,不但建下了蓋世功業,還重創了金闕天宮。」

  「我的後代,李軒?」

  李樂興感覺這名字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他沒意識到是自己留於誠意伯府的一線元神接觸過李軒,隨後就失聲笑了起來:「這怎麼可能?金闕天宮是何等樣的強大存在,宋兄你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我的後人能守住誠意伯府八百年的富貴就很不錯了,怎麼會有能力與金闕天宮抗衡?」

  昔日宋濂輔政晉太祖的時候就曾與金闕天宮數次衝突,之後也是金闕天宮,將他逼出了凡界之外。

  「說得也是。」宋濂也感覺這傳言很荒唐,他莞爾道:「我數日前聽說此事,也只當是天方夜譚。不過李兄,如今這域外諸天的形勢不太妙啊。

  『秦皇元封』不斷開啟天隙,許多人都盯上了凡界,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等著天隙無法挽回之刻。這樣下去,這天地間怕是又有一場大劫。」

  「我明白宋兄之意,這對於凡世與域外諸天,確不是什麼好事。昔日凡界三大滅世災劫,天地翻轉,隕星滅世,不周山塌,都是這諸天神魔爭鬥所致。」

  李樂興搖著頭:「可形勢不至於惡化到如此地步,大晉朝廷與金闕天宮不會坐視不理。我猜應該是什麼大妖大魔出世,讓他們暫時無暇他顧。」

  他隨後苦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盡量挽回吧。你我在這太虛域外之地過得好沒意思,又何惜一死呢?」

  宋濂不由默然,他聽出李樂興的話雖然說得慷慨豪邁,其實是含著深沉的無奈。

  李樂興的修為,雖已達至大天位境界,甚至窺見了極天之法。可在那些神佛面前,依然如螳臂當車。

  「也罷!」

  宋濂一聲嘆息,然後就掀起了鍋蓋:「飯熟了,吃飯吃飯。」

  李樂興嗅著米香味,也是食指大動。

  他的修為其實早就達至辟榖之境,在凡世的時候,就可餐風飲露,幾十年時間不飲不食。

  可在此地,天地間靈力稀薄,李樂興根本就吸收不到足夠的天地元氣來供養自身。

  所以他與宋濂,只能想方設法的弄來各種食物,用於彌補自身的損耗。

  李樂興思及此處,不由往外面那冰雪世界看了一眼。

  他心想世人大概是想不到,傳說中的『清明何重天』,已貧瘠到了這個地步。

  --這可是真正的天外之天,而非是當年秦皇意圖打造的飛空之城。

  上古時代富庶無比,被視為天界的三十六天之一的『清明何重天』,竟是淪落至此。

  二人沒有準備佐飯菜餚,直接吃著光飯,依然感覺口齒生香,恨不得一粒一粒的品味細嚼。

  可李樂興才扒拉了幾口,就又感應到洞府外一道靈機飛凌而至。

  「請問李樂興李道友可在?」那人的聲音極其洪朗:「小道玄玄子,奉真武大帝之命前來拜訪,還請道友拔冗一見。」

  李樂興與宋濂互視了一眼,眼中都現出驚奇與凝然之意。

  這個玄玄子也是他們的熟人,乃是現今武當教派的開山祖師『張君寶』,也叫『張三豐』,在人間受封『清虛元妙真君』。

  這是與他們同時代的人物,昔日以一己之力,抗衡諸多蒙兀天位,使得武當山成為大晉皇室的家廟。

  不過更讓他們看重的,卻是張君寶身後的那位人物--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在諸天帝君中最初名望不顯,在三代天庭的時候,還僅是天帝『昊天』麾下的元帥之一,與天蓬、翊聖、天猷並為北極四帥。

  在秦滅之後,真武大帝的法力極劇增長,如今已是這域外諸天中聲名最盛,法力最強的帝君,已經有了取代『紫微大帝』,主掌中天之極的趨勢。

  紫微大帝在三代天庭時,就是公認的天帝『昊天』之下的第一人。

  昊天隕亡之後,紫微已經是六御大帝之首。

  而真武大帝這個後起之秀,竟有了取而代之之勢,且在『域外諸天』中掌握了極其廣大的地域。

  他們現在安身立命的『清明何重天』,就在真武大帝的管轄下。

  那些天外帝君對於人間晉陞的天位,大多都不怎麼友好。

  唯獨真武大帝是例外,不但容許他們在自家的地盤安身,偶爾還會給他們提供各種物資與吃食。

  李樂興能夠在這域外之地成就『大天位』,就是靠真武大帝的資助,否則他無論如何都積攢不到晉陞所需的天地元氣。

  所以二人也顧不得享受這難得的吃食了,他們一兩口就把米飯吃光,就一齊飛出了洞府,畢恭畢敬朝著玄玄子一禮。

  「李樂興(宋濂)見過玄玄子師兄。」

  「宋道友也在啊,倒是巧了,不用我再跑一趟。」

  張君寶朝著宋濂微一頷首,然後轉望李樂興:「我這次是奉大帝之命,前來示警的。南極長生大帝已經親率部眾趕往此地,準備將你擒拿。李兄你最好是現在就動身,前往大羅天暫避。還有宋兄,你是李兄的至交好友,最好也往那邊避一避。」

  『大羅天』是昔日三十六天中地位最高的天界,也是昔日天庭所在。

  可在三代天庭陸續覆亡,昊天身殞之後,大羅天已經徹底崩潰。化為無數碎片,存在於無垠太虛中。

  那邊的環境,比之這『清明何重天』更惡劣十倍。

  所以張君寶說完之後,又面含愧疚的朝李樂興一禮:「李兄對不住!大帝本該對你加以回護才是,可如今我家帝君與紫微大帝、勾陳大帝的爭鬥正方興未艾,暫無餘力抗衡南極長生大帝。如今只能請李兄前往大羅天藏身,等到大帝他騰出手來,一定助李兄化解此劫。」

  李樂興聽了之後,卻一陣發懵:「不是,我不明白,為何南極長生大帝要來擒拿我?我平生從未得罪過這位帝君。」

  「李兄竟不知嗎?」張君寶詫異的看著他:「你的重孫汾陽郡王李軒,在人世間幾乎將金闕天宮逼到接近覆亡的境地。如今此人不但掌握著大晉朝政,還得了昊天上帝的部分遺物,有了冊封神明之力。

  現在不但是南極長生大帝,這諸天大帝,漫天神魔都對你有了興趣,認為李兄你奇貨可居。想要借助你與李軒的關係,干涉凡間。」

  李樂興與宋濂兩人頓時吃了一驚,他們面面相覷,還是無法置信。

  那個聽起來就荒誕的傳言,居然是真的?

  「對了!」此時張君寶又取出了一封符書,往李樂興的方向遞了過去:「這是我家大帝寫給汾陽郡王的書信,如果李兄有機會聯絡汾陽郡王,還請李兄將此信轉交給他。」

  張君寶說完此事之後,就匆匆離去了。

  李樂興則在原地愣了十幾個呼吸,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自己的重孫給坑了。

  「走吧,既然是那位南極長生大帝親自趕來,你我可扛不住。」

  宋濂首先回過神,他卻不驚反喜,眼中現出了勃勃興致之色:「好友你這重孫可當真了得啊,有機會可真要見一見。」

  需知他與李樂興所在的太祖時期,大晉也只能勉力與金闕天宮抗衡。

  此人竟然能夠在大晉國力由盛轉衰之際重創金闕天宮,其才其智必是出類拔萃,天下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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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2章 準備做狗肉火鍋

  江含韻隨著李軒從天刑台空間裡面出來之後,整個人還處在懵懂的狀態。

  她在天刑台看到的那些東西,衝擊了她對整個世界的認知。

  「也就是說,李軒--」

  江含韻的話一出口,就察覺到李軒的逼視,她的面頰一紅:「夫君你這是準備當天帝嗎?在籌建四代天庭?」

  其實『夫君』這個詞只要開口說了一次之後,後面就沒那麼困難了。

  李軒先是得意的一聲輕笑,然後神色凝然:「我想要的不是什麼天帝之位,而是力量,是我命由我不由人的偉力。」

  這天帝之位如果能幫助他屹立於這個世界,傲視諸天神魔,那就拿過來;如果不能,那就棄之。

  李軒不在乎這什麼『天帝』之名,只在乎這個名號代表的權柄。

  江含韻聽了之後,不由微一頷首:「無論你想做什麼,我會幫你。」

  她不能完全理解李軒的志向,可當想到天外有著許多能將他們像是螞蟻一樣捏死的巨人,江含韻還是感覺渾身很不得勁。

  何況他們夫妻一體,只要不是李軒做那些為非作歹之事,她都願意幫忙。

  李軒就再次揚起了唇角:「不需要做什麼,夫人你只需幫我看住那些六道司的黑榜妖魔,讓他們不能為禍作亂即可。對了!」

  李軒又往上方指了指:「有空幫我在六道司推一推『玄黃大帝』,你如果遇到無法獨立解決的對手,也可從我這裡召請我的天刑與天監神將--」

  他語聲未落,身後方就傳來了一聲輕笑:「何需勞煩兩位神將呢?說來天后殿下與我塗山一脈關係匪淺,如今又擁有了我十分之一的神魄。從我這裡借力,豈非是更加便捷?」

  那是九尾靈狐塗山君,此時也從天刑台空間裡面走了出來,踏入李軒的婚房。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天刑台空間存在於『始皇元封』當中。

  一旦天刑台與世界有了聯繫,就需十二個時辰之後,才會挪移方位。

  目前天刑台的出口,就是他們的婚房。

  江含韻的臉上頓時就一陣青黑,她對這個曾經試圖奪舍她的妖狐沒有一點好感,何況這還是一個惡跡斑斑的狐狸精。

  說來奇怪,江含韻以前對李軒身邊的女人,雖然也很在意,可很少真正為此嫉妒吃味過。

  可自從嫁給李軒,有了實質性的關係之後。

  江含韻就看塗山君這樣的女人,額外的不順眼:「用不著,夫君說現在的天刑天監神將,可以說是我家的家臣,從他們那裡借力挺方便的。還有,別叫我什麼天后。」

  她感覺萬分的不自在。

  塗山君聞言微愣,然後就毫不在意的笑道:「看來主母是生我的氣了,對我有了成見。可所謂『日久見人心』,日後主母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她隨後又看向了李軒:「倒是陛下這邊,可得小心留神你身邊那位燧人綺羅,我之前的話,可沒有半點虛假。」

  李軒就不置可否的問:「燧人綺羅究竟是誰?人皇燧人氏的公主?」

  「算是吧,卻不是公主那麼簡單。」塗山君搖著頭:「我不能說她的真名,那是諸天的禁忌,無論說還是寫,都會為陛下你召來大災難。修為不足的人,甚至得知她的名字,都會遭遇隕亡之劫。」

  李軒皺了皺眉,隨後又似笑非笑的問:「你說綠前輩曾經數次翻雲覆雨,攪天動地,更是讓天帝昊天,還有幾代上古帝皇都淪落到身亡慘死的境地,那麼她究竟有什麼意圖?當時又具體發生了什麼?」

  「我怎知道?其志不可測。」塗山君搖著頭:「詳情我不能說,事涉諸天帝君,甚至聖人之名,豈能述之於口?總之昊天與幾代帝君都被她蠱惑了,最終敗亡身死。」

  李軒就笑著問:「那麼我再問你,古時能坐得了天帝之位,能夠成就人皇者,無一不是有大智慧,大能為的人物,他們為何心甘情願被綠綺羅欺騙?」

  塗山君不禁啞然無言,隨後就「嘖」了一聲:「忠言逆耳,你要是完全聽信其言,遲早也會落到身亡敗死之境。」

  李軒將袍袖一拂,語聲慨然:「本王自當聽其言觀其行,於我有利者取之,不利者拒之。就如塗山君所言,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對於你塗山君,也是一樣。」

  他說到『馬力』二字,就想到了玉麒麟。還日久--

  後世的壞人實在太多,好好的名言警句,被折騰到讓人不忍直視了。

  塗山君凝目看著李軒,心想此人倒是有幾分明君氣象,氣度不凡。綠綺羅沉寂萬年,最終選擇此人做最後一搏,果非無因。

  「既是如此,那麼下臣也就不再贅言了,告辭!」

  她已經化成一團白光,準備穿梭出天際之外。

  李軒已經交託給她一個重任,派遣她前往遼東坐鎮。

  一方面需得幫助李軒宣揚『玄黃大帝』的信仰,一方面鎮壓一應邪祟妖魔之類,使之無法為禍遼東,保障朝廷移民遼東。

  此時六道司青龍堂的大部分人力,也壓在遼東一帶。

  可遼東歷來人煙稀少,妖魔遍地。

  這次朝廷自九月開始,就準備一次往遼東遷徙二百萬人,籌建的村鎮,達到上千座。青龍堂的力量,是肯定力有未逮的。

  外面還有金闕天宮這樣的大敵,隨時可能出手擾亂破壞。

  原本沒有塗山君的時候,李軒是準備請中流居士親自前往的。

  遼東那邊沒有大高手坐鎮,移民開拓一事必定堅難百倍。

  塗山君還是蠻喜歡這個任務的,助朝廷開拓遼東,是能活人數百萬,有大功德之事,有助於化解她自身的孽煞。

  順便還能照拂族人,借助李軒撥給她的神力養傷恢復。

  此外她還有另一個任務,監督那些玄黃大帝廟的『廟祝』與『法師』。

  這些人都是李軒從正一道與全真道強行『借』來的,都是一些天資平平,不得志的道人。

  李軒借助『昊天神印』也自能感應這些人,究竟虔誠與否。

  問題是這其中,未必就沒有別有用心之人。這世間也是奇功秘法無數,未必就不能瞞過李軒的感知。

  由此可知,李軒對於正一道與全真道,並非完全信任。

  就在塗山君離去之前,李軒忽然神色一動:「塗山君,請問我那位獒兄昨日醉酒後的荒唐之舉,是否也是塗山君所為?」

  「正是!」塗山君回頭看了一眼李軒:「臣下之意,原本是想要它說出些什麼來,讓你家中生釁的。可惜的是陛下擅於處理家事,這條狗也很看重與你的交情,最終臣下功敗垂成。」

  她原本是想要借助聽天獒,擾亂李軒的『七竅玲瓏心』。這可幫助她欺瞞李軒,降低奪舍江含韻的難度。

  可結果,這次反倒是幫了李軒一把--

  李軒則微微一笑,心想那條慫狗居然能夠忍著沒曝出他的黑料,確實是很講義氣了。

  ※※※※

  當聽天獒意識甦醒過來的時候,就本能的想要伸一個懶腰。

  可隨後它的軀體就一陣僵硬,只因聽天獒的腦海裡面,已經浮現出了昨天的畫面。

  此刻聽天獒的心緒,簡直難以言喻。

  無盡的寒意與恐懼正從聽天獒心裡滋生,它想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要死了要死了,怎麼就去招惹了那幾隻母老虎?是嫌這花花世界過得不順心嗎?

  自己怎麼就忘了諦聽一脈的祖訓?怎麼就做出這樣的蠢事?

  就在這個時候,聽天獒聽到樂芊芊的聲音傳到了它耳中:「聽天將軍它好像是醒來了?我剛才好像看到它蹬腿了--」

  樂芊芊的聲音,依舊柔柔弱弱的,非常好聽。

  此時的聽天獒,卻恨不得用法力將樂芊芊的嘴封上。只因這個時候,他已經感覺到旁邊幾個女孩子的氣機了。

  它想我沒有醒,我才不想醒來,剛才只是腿抽筋。

  「醒來了?那就再把它敲暈。」薛雲柔就笑瞇瞇的說著:「水快要燒開了,準備給它褪毛吧。」

  聽天獒元神一震,心想褪毛?幹麼要褪毛?還有水燒開了是什麼意思?

  羅煙則不解道:「幹麼要敲暈它?活著把它宰掉才有意思呢。由我來吧,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也吃過幾回狗肉火鍋,割喉放血,開膛破肚,切塊下鍋,我都很熟的。」

  聽天獒猜這幾個女人在嚇唬自己,可它的狗體還是止不住的打顫。

  此時敖疏影則悠悠一嘆:「你們吃吧,我好歹是它的主人,不好下嘴,何況它這幾兩肉也不夠我吃的。」

  「宰掉也好!」這是冷雨柔,她語含冷意:「免得它四處嚼舌,說我們有什麼不能見人的秘密,是吧芊芊?」

  聽天獒的狗眼中,已經溢出了淚水。心想自己已經被元君給拋棄了嗎?

  不過能理解,它這次爆出的料,確實很過分,出賣了元君。

  「看,流眼淚了。」此時羅煙發出了「咯咯」的一聲輕笑:「你還知道害怕啊?」

  她捏住了聽天獒的耳朵,語聲寒冷如冰:「這次看在李軒與元君的面上,且饒你一命。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你宰了下鍋!」

  薛雲柔則笑盈盈地道:「我不喜歡吃狗肉,不過我可以把你剁碎了,拿去餵我的赤雲凰。」

  這二女說完之後就走了,冷雨柔與樂芊芊亦緊隨其後。

  不過冷雨柔離去之前,語聲悠悠道:「不管你前天想說什麼,都給我悶在肚子裡面,只要你敢說出來半個字,我都會把你做成零件!」

  聽天獒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有些腿軟的站起身。它抬頭看了敖疏影一眼,就萬分愧疚的低下頭:「元君!」

  「我這次就不與你計較了,不過下不為例。」

  敖疏影心裡其實對聽天獒還有些感激,自從聽天獒昨日說了那幾句之後,李軒對她的態度明顯有了變化。

  不過敖疏影面上卻不露聲色:「你得多謝李軒,他一個個找我們求情,說你這次是被人迷了神智所致,並非本意。」

  聽天獒的狗眼裡又掉出了眼淚,心想這真是它的好兄弟啊。

  可隨後聽天獒就想到那個用幻術,讓自己完全失去神智的女人,它心神一凜:「李軒呢?他在哪?我有話要對他說,這次有大麻煩了。」

  「你說的大麻煩,應該是指九尾狐塗山君吧?李軒說麻煩已經解決了。」

  敖疏影笑著搖頭:「至於李軒--」

  她抬眼望了旁邊的江氏醫館一眼:「他人在醫館那邊,那個疑似少司命的女人,她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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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3章 天宮之恥

  江氏醫館,李軒看著眼前正閉目端坐的白衣女子:「閣下現在感覺如何?」

  他刻意隔著這女子三丈遠,只因江雲旗的弟子正在一旁盯著。

  旁邊還有一個江夫人的義女獨孤碧落,正眼含審視的上下看著他。

  李軒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心想自己豈是那種眼裡面只有女人的好色無恥之徒?

  不過此時的少司命雖然處於重傷狀態,氣色不佳,卻有著一種額外的嬌弱之美。

  她的美麗,絕不遜於含韻與那隻九尾妖狐。

  換成兩年之前,李軒還未修成浩氣之際。在初見少司命的時候,難免要為之失態。

  「有勞郡王動問了,我現在還好。」

  白衣女子答話的時候,眉心卻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其實情況很糟糕,雖然江雲旗為她拔除了部分武意。可她體內的情況,依然很複雜。。

  白衣女子很快就收起了思緒,朝著李軒深深一禮:「多謝郡王,讓源某免去死劫。救命之恩,源某不敢言謝,只待他日償還。」

  「這你無需謝我,該謝我岳父的妙手回春。」

  李軒笑意盈盈的揮了揮手,然後神色一肅:「閣下的身份,應該就是金闕天宮的少司命吧?也是太微宮主源太微?不知少司命能否見告,數月之前的金闕天宮,究竟發生了什麼?」

  源太微卻是默默無語,眼神既傷感又痛恨。

  她一身氣息,則寒洌寂絕。

  李軒只看源太微的神色,就知她是心存抗拒。

  他退而求其次之:「少司命大人,我聽說金闕天宮的《大不周正反九宮仙陣》,是由你與大司命共同執掌?還有金闕天章--」

  「郡王是想知道,我如今在天宮還有多大的影響力與權柄吧?」

  源太微搖著頭,打斷了李軒的話:「可能要讓郡王你失望了,『斬仙令』雖然還在我的手中,可大司命肯定會改動仙陣的構成。且關鍵還是人,金闕天宮沒有了那幾十名天位,就什麼都不是。

  大司命下手狠辣無情,在九宮大會時發難,我的部屬只有極少數人僥倖逃脫。如今天宮內,幾乎全都是她的擁躉,剩餘的中立派不成氣候。我雖有『金闕天章』的封誥在身,又能如何呢?」

  她說到這裡,長吐了一口濁氣:「如果能接觸『金闕天章』正本,我倒是可以剝奪大司命與她那些黨羽的戒印,對他們施加懲戒。可大司命豈能不防?現在我什麼都做不到。」

  李軒不由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又詢問源太微:「那麼少司命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少司命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想要勸你在這江南醫館,再修養一段時日,把傷勢養好再說。

  需要什麼靈丹妙藥,我這裡也盡可以提供。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無論少司命你接下來要做什麼,都得先調養好傷勢。」

  他的想法,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以現在金闕天宮的勢態,源太微是無論如何都沒法與大司命和解了。

  只需這位『半步極天』願意與金闕天宮作對,他何惜那麼一點丹藥?

  「源某明白,」源太微面色卻不置可否:「我想知道現在天隙的情況如何?」

  「天隙?」李軒蹙了蹙眉:「此事已經由六道司接手,少司命勿需憂心。」

  其實狀況算不上好,這是因六道司的天位數量過於稀少了。

  土木堡一戰對六道司的打擊,不僅僅只限於天位層面,還有大量中生代的後起之秀,死難於土木堡前後的妖魔暴亂,使得他們的人才體系出現巨大斷層。

  這十五年間,六道司也就一個朱明月,一個仇千秋成功晉陞。其餘的天位,都是從道佛兩家外『借』得來。

  李軒的手中,倒是掌握著一支強大的力量。可如今他正與金闕天宮全面對抗,沒有太多餘力對六道司加以援手。

  「可此事終究是我金闕天宮之責。」源太微則稍作凝思:「郡王殿下,我傷勢雖重,可處理北直隸附近的『天隙』,還是能夠辦到的。不知郡王殿下,能否將你手中金闕天章的副本給我?」

  李軒就有些遲疑了,不過他在稍作權衡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金闕天章的副本在他手裡一點用處沒有,李軒早就將此物研究透徹了,知道此物他無法駕馭,也沒法熔煉轉做他用。

  他想還給源太微也好,李軒之前就答應過青龍宮主司神化,試用『割龍刀』三月後就將此物交還天宮。

  嚴格來說,他已經失信於人。

  如今將金闕天章的副本交給源太微,算是完成了承諾。

  且源太微手中,還有著『斬仙令』這件偽神寶。其神威之浩大,遠勝天章副本。

  如果少司命意圖與他為敵,這『金闕天章』副本不過是錦上添花。

  此時源太微的面上已經現出了幾分疲憊,李軒就知趣的起身告辭。

  他現在每天都有無數的事情要做,也沒功夫與源太微閒扯。

  除了軍政方面的事務,李軒現在還得分心去顧薛雲柔與羅煙懷裡的寶寶。

  今日可說是百忙當中抽出點閒暇前來慰問。

  也就在李軒離開江南醫館的時候,他的神色微動,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了身後。

  那是東方良,正悄悄的走入到少司命的房間。

  李軒毫不覺意外,東方良那個二五仔,一直都心懷天宮。

  以前東方良是沒得選,可現在有了少司命這條路,東方良不緊巴巴的靠過去才怪。

  這傢伙多半是做著扶助少司命撥亂反正,榮歸天宮的美夢?

  李軒隨後卻收起了目光,毫不在意的走出醫館大門。

  他在門外的侍從,已經為他準備好一隻地行龍代步。

  李軒看著這坐騎,面色卻略有些異常。

  他本能的又想到了夢清梵,他的玉麒麟漂泊在外,不知現在情況怎樣了?

  玄塵子那混蛋,就不能理解一下上意,多給他發一點符書匯報一二?

  此時在源太微的病房內,源太微正以手扶額,萬分無語的看著東方良。

  東方良有些發楚,不解的問:「宮主,不知屬下是哪裡做得不妥?」

  源太微心想你不妥的地方可多著呢,即便再怎麼心向天宮,也不用做得這麼明顯吧?

  這又讓李軒如何看待她?

  他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需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怎麼能這麼不謹慎?

  「也沒什麼不妥。」她搖著頭,轉而詢問道:「汾陽郡王最近對你如何?」

  「還好吧,薪俸銀錢丹藥一概不缺。」東方良仔細想了想:「那傢伙做事還算公道,就是最近忙了點,他交代給我的差事有點多,雖然都有賞格,可我都沒時間修行。」

  源太微忖道這就對了,東方良既然有了背離之意,李軒自然要使勁的差使他。

  她暗暗嘆了一聲,面上則不顯一點異色的點頭:「汾陽郡王交代的差事,你務必盡力而為,不能對不起汾陽郡王的薪金,還有他的回護之德。」

  她隨後又語聲一轉,看向了窗外:「你的師妹夢清梵呢?她應該就在郡王府中,在給李軒當坐騎對吧?讓她來見我。」

  源太微心想這倆師兄妹,一個比一個愚蠢奇葩,簡直就是金闕天宮的奇恥大辱。

  如果不是現在她手中已經沒太多人可用,她真不想搭理這兩人。

  東方良的神色,卻變得古怪起來:「我師妹?她已離家出走,我也不知她在何處?」

  ※※※※

  李軒從醫館離開之後,就去了城外的軍營。

  就在幾日之前,神機營已經完成了兵員的擴招。

  神機左右營已經被拆分,又新建了六個團營,總人數逼近十三萬。

  其中的兩萬人是以『輔軍』的身份存在。

  這沒有違背景泰帝的遺命,不過這些輔軍只需拿起槍,就可以在戰場上發揮出強大戰力。

  此時神器盟製造的所有槍炮也都陸續就位,原本的四萬桿槍也都經過修繕,使用壽命重新提升到了七百發。

  李軒在數月內平定寧王之亂,襄王之亂,非但沒消耗什麼財力,反倒讓朝廷賺了不少。加上少傅于傑的慷慨捐獻,戶部那邊就很痛快的將尾款給支付了,沒有如預期的那樣分期付款。

  此外李軒又與神器盟談妥了一筆生意,收集軍中那些狀態良好的符文火繩槍,交由神器盟改造。

  讓他們盡量在不損傷槍身符文的情況下拉上膛線,同時改成後膛發射。

  李軒預計,這可以改造出十七萬把改良火槍交給衛所軍使用。

  雖然它們的有效射程只有二百丈,只有燧發符文火槍的一半,卻可讓前線衛所軍的戰鬥力大幅激增。

  不過它們的使用壽命極短,只有三百發不到。

  此時朝野內外,已經有許多清流,得知了他與神器盟的關係,持續的上表彈劾。

  李軒卻未加理會,他現在已經是如同于傑般的待遇。每天在通政司那邊的彈章不下百本,早就虱子多了不癢。

  輔政大臣與兵部那邊也無話可說,他們不是不知道神器盟主冷雨柔與李軒的關係,也想要將這訂單分流。

  問題是兵部的軍器監,內官監的內兵杖局不爭氣,無論如何都沒法將這『燧發符文線膛槍』的成本壓縮到一千三百兩以下。

  神器盟的價格,卻僅僅六百兩。

  李軒對於神機營的事務一直都很上心,這不但是他未來應戰瓦剌也先,甚至橫掃草原的信心所在,也是如今大晉皇權之所以能穩固的根本。

  所以神機營的一切,李軒都很少假手於他人。

  哪怕是冬末政務繁多之際,李軒也會定期抽出時間,親自參與神機營的訓練事宜。

  他在神機營這般待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才策騎匆匆離開,前往了城外神器盟的一座工場。

  這是因他們的第二艘雲中戰艦,已經在昨日修復完成。

  還有他私人交給神器盟的另一份訂單--總數五艘雲中戰艦也準備開工建造,在今日鋪設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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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4章 拼裝龍骨

  神器盟在修復第一艘『雲中戰艦』時磕磕絆絆,費了無數的周折。

  他們光是為搞清楚這艘戰艦的構造,測繪圖紙,就花了小半年的時間。

  不過在第二艘的時候,戰艦修復的速度就陡然加速。

  第二艘戰艦雖然損傷更重,可神器盟這一次卻僅僅只用了六個月,就已經將這艘戰艦修復如初。

  這一是因神器盟已經有了一次修復的經驗,二是中流居士將完整的戰艦圖紙交予李軒。

  他在海外還養著一個工匠團隊,總數九百多位的煉器師與資深匠人,全都轉贈給了李軒。

  中流居士不送也沒辦法,他手裡既沒有閒餘的資金供養這些人,也沒有再開工建造『雲中戰艦』的雄心。。

  這些匠人的加入,讓神器盟打造火槍火炮,修復戰艦的速度陡然加快。

  冷雨柔甚至還奉朝廷之命,修復了兩艘戰艦的艦首處,那兩門射程一百二十里的主炮。

  她為此開出八百萬兩的天價,可朝廷還是咬著牙認了。只因目前,只有神器盟有這個技術,

  沂王叛軍在陝西修築了層層疊疊的防禦工事,讓那邊的大晉將士叫苦連天。

  雖然他們的傷亡不多,卻在持續的挖掘坑道,爆破,挖掘坑道,爆破中輪迴。

  朝廷也為這場戰事,每日投入數以十萬計的錢糧。

  他們現在急需雲中戰艦這樣的重錘,用於砸開沂王軍的烏龜殼。

  李軒首先看的,是第二艘雲中戰艦『永樂號』的試航,然後是兩艘戰艦的主炮試射。

  結果還不錯,雖然沒法使用雲中戰艦的五行混元大陣,可兩尊主炮的攻城有效射程,還是達到了預期的一百二十里,神器盟沒讓朝廷失望。

  它們的威力也讓兵部的人員頗為滿意,李軒預計像是襄陽那種程度的城牆,也就只能扛住一百炮的持續轟擊。

  唯獨這炮彈有點貴了,與電磁炮差不多,一發就得三萬兩。

  要轟塌襄陽城牆,就得三百萬兩紋銀,這還不考慮守軍對城牆的修復。

  李軒深刻認識到他大嫂素昭君與冷雨柔的為人,她們連心都是黑的。

  看過了兩艘雲中戰艦的主炮射擊之後,李軒又前往孔雀山莊開設在天津的工坊。

  在旁邊的船塢裡面,還有六艘朝廷訂製的鐵甲蒸汽戰艦正在緊鑼密鼓的建造。

  這些航行於水上的蒸汽戰艦就便宜多了,六艘的總造價都不過六百八十萬兩,預計會在明年年初交船。

  李軒對這些鐵甲戰艦也很關注,他特意過去看了一圈。

  這六艘鐵甲戰艦,與之前神器盟建造的那艘用於驗證技術的『蒸汽螺旋槳船』截然不同。

  雖然也是木質船身,可它們的排水量卻高達五萬五千料,也就是五千五百噸。

  船身兩側還覆蓋著一層四寸厚的鐵甲,水線之下的鐵甲更厚,達到了五寸五厘--這是為防禦水下的那些大型海獸。它們的殺傷力,遠在炮火之上。

  整艘船以煤炭為燃料,蒸汽機為動力,螺旋槳驅動,每艘戰船配備大小火炮一百二十六門,還有三十桿火藥發射的魚叉--後者也是專用於攻殺海獸。

  不過兵部對於螺旋槳以及蒸汽動力的可靠性還是有疑慮,在圖紙設計的時候,嚴令神器盟保存了風帆。

  神器盟的建造速度極快,這六艘龐大戰艦已經初見雛形了,形象極是威武。

  主持這六艘戰艦建造的,正是孔雀山莊的外聘長老,不久前隱姓埋名加入神器盟的當代墨家鉅子墨長生。

  他對於自己能主持這種劃時代的戰艦建造萬分榮幸,也很是自豪。

  「--自古以來,雖然也有覆蓋鐵甲的艦船,可那些基本都是蒙上一層鐵皮的樣子貨。在今日之前,從未有如此龐大的船體,從未有如此厚重的裝甲,關鍵是還能在海上跑出不遜於馬車的航速。」

  墨長生神色振奮的為李軒解說了一番之後,就又一聲惋惜的慨嘆:「可惜朝廷諸公的氣概還是不足。只要有三十艘這樣的戰艦,我大晉在海上就可所向無敵,足以橫掃整個南洋!即便那些大型海獸,也得退避三舍。」

  李軒心想這道理是不錯,可問題是朝廷現在,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

  要依幾位輔政大臣的意思是一艘都不想造的,這六艘鐵甲艦,已經是李軒力排眾議的結果。

  那些輔政大臣對水師不甚在意,李軒卻知海外之利是何等龐大。

  --光是夷洲那邊,他們只需解決瘴氣疫病的問題,就可安置數千萬的百姓。

  南洋每年的貿易,也從來都是以萬萬兩計算。未來大晉哪怕只是收取『護航費』,一年都能為朝廷帶來三千萬兩以上的收入。

  可李軒現在,同樣不打算將朝廷有限的資金用在造船上。

  他想這種木質船身的蒸汽艦,造那麼多幹麼?

  六艘鐵甲艦用來過渡足夠了,配合南洋水師的那些福船炮艦,已經足夠應付南洋的任何戰事。

  神器盟已經在研發更強力的蒸汽機,還有威力強大的架退式火炮。以後要造,還是得造全鐵甲的戰艦。

  在這個術法世界,全鐵甲戰艦就不存在任何技術難題。

  之後李軒在墨長生的陪同下,在這些還未完工的戰艦上都走了一圈。

  陪同他前來的獨孤碧落,為這些雄偉的鐵甲戰艦驚奇不已。

  可李軒在後世連排水量幾萬噸的航母都看過,對於這種鐵甲艦的感覺也就一般般。

  接下來就是那五艘剛開始鋪設龍骨的雲中戰艦,神器盟鑄造這些戰艦的地點不是在船塢,而是在旁邊那座大型工坊裡面,他們重金打造出的五個龐大船臺。

  艦船龍骨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可這次冷雨柔採納了李軒的建議,採用的是合金拼裝龍骨,大幅度的降低雲中戰艦的成本。

  可冷雨柔心中無底,只因以往的艦船,都是砍伐那些幾百年份的撐天大木當做龍骨。還從沒有像他們這樣,先用合金鑄造零件,然後拼裝成一個整體。

  需知龍骨這東西,就是整條艦船的核心,關係著一艘戰艦的成敗。

  他們打造的雖然是浮空戰艦,可龍骨依舊很重要,它是戰艦受力最大的結構與部件。

  李軒今日過來,一是看這些合金龍骨的鋪設拼裝,二是看冷雨柔主持的強度測試。

  墨長生作為墨門之主,對此也頗感興趣。

  他對『雲中戰艦』本身興致缺缺,只因這些戰艦根本就與機關器械無關。

  墨長生認為它們就是仙家那些飛舟、飛梭的放大版,是仙法符陣與煉器術的結晶,機關器械只是輔助。

  它的整體技術,與墨門的主攻方向關係不大。

  唯獨這『拼裝龍骨』,還有冷雨柔準備安置於戰艦艦首,作為主炮使用的五門『超電磁炮』,有些技術含量。

  由於李軒趕來的時間很晚,工坊這邊的龍骨拼裝已經完成大半了。

  他在這邊看到的是一片魔幻景象,十幾個法力強大的術師,正在冷雨柔的指揮下,將一個個零件拼裝到位。

  後世需要各種器械才安裝的沉重合金鑄件,在這個世界,由十幾個術師就能完成了,速度還很快,預計到凌晨時分就能完成安裝。

  李軒來了之後也沒閒著,拿著一個捲尺四處測量。

  他看過神器盟設計的龍骨圖紙,對於每一個部件的尺寸瞭然於胸。

  讓李軒欣慰的是這些合金鑄件的精度都是達標的,與設計圖完全吻合,預計這龍骨的問題不大。

  遺憾的則是神器盟未能在這基礎上更進一步。

  果然當龍骨拼裝完成,神器盟的眾多術師在冷雨柔主持下,以各種法術進行測試過後,冷雨柔就很興奮的走到了李軒身邊。

  「超出預期!合金龍骨的整體強度,比原來『黑鐵杉木』鑄造的龍骨強了一倍多,各方面的抗力也更強,重量則輕了三成。我們之前的設計太保守了,這五艘船的體積,其實還可增大許多。」

  --關鍵其實是造價,一根長達一百五十丈的『黑鐵杉木』,價格就超過三百四十萬兩。整個大晉範圍內都沒幾根。

  而一艘雲中戰艦,必須用到四根這樣的『黑鐵杉木』。

  可他們的合金拼裝龍骨,雖然使用的各種材料也都價格昂貴,可它們加起來總價卻只有一百萬兩不到。

  這可以讓五艘雲中戰艦的造價,從原本誇張的兩千二百萬,降低到一千萬以下。即便加上艦首的電磁主炮,成本也不會超過一千四百萬。

  「這真是奇思妙想。」

  墨長生也眼眸發光:「墨某以為,未來此法也可用未來的鐵甲戰艦上。可惜,可惜!」

  他遺憾不已,李軒應該早想出這種方法的,否則他建造的那六艘鐵甲艦,就可節省五十多萬兩。

  李軒則是訕訕的一笑,他當初可沒想到拼裝龍骨這一茬。

  為朝廷省錢與為自己省錢,不是一回事啊。

  他同樣精神大振,為自己的錢包愉悅不已。

  可李軒現在最關心的卻是完工時間:「雨柔,我想知道這些戰艦,能不能在六個月之內完成?」

  冷雨柔就微一愣神:「這也太快了?正常來說,這至少得一年,之後還得試航一段時間。」

  這五艘空中戰艦的建造,可不像是那些鐵甲艦般的簡單。

  「一年太久!」李軒卻皺眉搖著頭:「我最多只能給你七個月,這些戰艦我有大用。」

  否則他為何要投入將近八千萬兩的重金,建造這五艘雲中重艦?

  冷雨柔不解李軒為何會這麼心急,難道是為強攻金闕天宮?或是決戰西安?

  五艘雲中戰艦,五門射程一百八十里的電磁炮,強攻金闕天宮似乎還差了點火候。

  攻打西安倒是夠了,可李軒為了朝廷的事也太捨得投入了吧?

  奇怪的還有一點,由於預計合金拼裝龍骨的強度更高,這讓他們神器盟的五艘雲中戰艦,體積比中流居士的原版超出百分之二十。

  可這冗餘出來的體積,絕大多數都被李軒用於加強雲中戰艦的適航能力。

  這甚至可讓五艘雲中戰艦航行於那傳說中的無垠太虛--

  冷雨柔仔細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我盡量吧,不過我們的匠師數量還不夠,我可能得從軍器監與內兵杖局挖人。」

  這兩個朝廷機構裡面養著大量的能工巧匠,可卻由於各種原因,未能發揮他們的能力。

  冷雨柔垂涎這些人許久了,卻顧忌朝廷的看法不敢去挖人。

  李軒聞言,卻啞然失笑:「你去挖,儘管挖!有什麼事,我都擔著。你只要能把人挖到,我都幫你解除匠籍。」

  他知道軍器監與內兵杖局的許多匠人,哪怕手藝再怎麼高超,一個月的收入也不會超過百兩。

  所以許多人明明有著一手不俗的手藝,可他們打造出來的東西,卻是粗製濫造。

  在李軒看來,這簡直就是浪費。

  大晉的太祖與太宗只想著省錢,可他們採用的做法恰恰是最費錢的。

  旁邊的墨長生聞言,卻有些擔心的皺了皺眉。

  李軒瞞著朝廷打造『雲中戰艦』,就已經是很犯忌的事情,如今居然還要從朝廷的軍器監挖角。

  墨長生心想那些古之權臣,都沒有這樣做的。

  他為此憂心忡忡,他們墨門難得遇見朝廷有這麼一個思想開明的重臣,李軒甚至還默許他們借培訓匠人的名義招攬門徒。

  墨長生擔心這個靠山,會因此遭遇朝野攻訐,最終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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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5章 天命在晉!

  李軒在天津巡視工坊與戰艦之際,遠在西安城。祁王虞見深卻正陪同著大司命一起立於城牆,觀察著西安外面的粥場。

  從十一開始,西安城就已經開始糧食管配了。

  因西安城的所有方向,都遭遇了朝廷的大兵壓境,數百萬青壯被徵發,大量的土地拋荒,又有前所未有的寒潮過境。

  沂王府從上到下,都意識到他們今年是肯定沒法指望地裡的糧食了。

  所以沂王府早早就未雨綢繆,從十月開始,就強徵了城內的幾乎所有糧食,就連城內外的諸多大戶人家也沒能倖免。

  他們在入冬之前收集到了米麥達六百多萬石,這使得半個陝西境內的士族鄉豪怨聲載道,另一半陝西士族則同仇敵愾。。

  可沂王治下百姓的處境,卻得到極大改善。

  沂王府每日都在治下城池的城門外佈粥,雖然米粥稀薄,可至少能夠讓人活下去。

  大司命一身素袍,身姿飄飄如仙,她背負著手俯望城下,眼現滿意之色:「殿下這些僚屬,還是清廉有能。我四面城門都看過了,都沒有剋扣,米粥分發也很公允,也沒有流氓地痞為禍,欺凌百姓--」

  虞見深卻高興不起來,他唇含苦笑:「可我們熬的這些粥,連筷子都立不住。即便如此,我們也只能撐到明年十月。」

  他的眉心緊蹙,眼中藏著深深的憂慮。

  強徵糧草是得付出代價的,虞見深已經感覺到整個陝西範圍內的民心變化,許多人都對沂王府心含怨懟。

  他具備的大義名份,也越來越不好用了。

  父皇與太后留給他的那套暗探在呈報給西安城的信中,都說各地的文人士子都有了指斥他的聲浪。

  各地儒林普遍認為沂王府舉旗叛亂是為禍天下,搶奪民財之舉則如同暴桀,苛待士人,蠻橫無道。

  以前還有士子不遠千里趕到西安為他效力,可現在已經沒人這麼做了。沂王府的許多僚佐,甚至還有許多人逃散。

  虞見深也知道強徵糧食之舉會遭遇反噬,可如果不這樣做,他們沂王府可能熬不到明年三月。

  「已經足夠了!」大司命的神色平淡:「大晉南北歉收已成定局,最多春末時分,大晉必將遭遇災荒,他們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大司命知道李軒的部屬,從東島劫掠了不少糧食。可那麼一點人,半晚時間能拿多少米糧?

  大司命預計的數字,在六百萬到九百萬石之間。

  以一個普通士兵每天三斤糧食計算,這麼一點糧食都不夠朝廷堆積於陝西的百萬大軍,一百多萬民夫吃五個月。

  而如果各地災荒,大晉肯定得撥糧賑濟的。

  大晉在南北各地雖然都建有常平倉,用於儲藏糧食。

  可正統年間朝政敗壞,導致常平倉空虛。直到景泰帝年間,常平倉的儲糧情況才得到改善。

  可由於南北兩方的戰事延續不絕,大晉在各地的糧儲都只有一千五百萬石。

  說到這裡,大司命的面上就含著些許疑惑道:「以我的預計,晉軍現在應該已經缺糧了才對。」

  虞見深則微微搖頭,神色不甚樂觀:「我的暗探說黃河沿線的糧船依然絡繹不絕,直道上車馬如流。他們送入關中的軍糧,沒有半點削減。」

  這正是讓大司命不解驚奇之處,金闕天宮的情報系統,只會比虞見深更靈通廣大。

  就她所知的情況來看,朝廷依舊源源不絕的將大量糧食,解送到陝西境內。

  「這應該沒有做假。」虞見深往東面方向指了指:「他們的軍心士氣一直很高,每日攻勢如潮,可數月以來,朝廷軍中連鼓噪生事都沒發生過一起,這顯是糧草充足之故。」

  那些朝廷的平叛大軍,雖然都遠離鄉土數月,士氣卻沒有因此低落多少。

  這是許多人在家都未必能吃飽飯,可在陝西前線,朝廷卻頓頓管飽,每隔三五日還可見油葷。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賞銀可拿。

  虞見深知道這一應後勤諸務,都是由兵部尚書于傑親自監督,所以下面無人敢做剋扣。

  「那就再等等吧,這糧食總不能憑空變出來,他們現在用一點就少一點。」

  大司命面無表情的說著:「放心,我已遣人去身毒購糧。那邊也是產糧地,預計到夏天,我們能夠購來二三百萬石。」

  身毒糧食畝產也極高,百姓卻很懶惰,他們更喜歡將時間花在禮敬神明上。加上身毒境內諸國林立,戰亂不絕,所以餘糧也不多。

  主要的緣由還是沒錢,自東島大劫之後,大司命傾其所能的聚斂錢財,甚至為此變賣各種法器,可至今連維持金闕天宮的運轉都很困難。

  他們之所以能夠拿出銀錢去身毒購糧,還是不久前域外的『南極長生大帝』又資助了她一筆。

  域外雖然缺糧,各種礦藏卻很豐富。

  如天外隕金等等,域外都應有盡有,都能夠在此世換取錢財。

  可惜因『始皇元封』、『南極長生大帝』每個月資助他們的礦藏也不多。

  也就在此時,大司命望見遠處飛來的一道金色流光。

  那正是金闕天宮豢養的十二隻『大日金鷹』之一,看方向應該是來自於南洋方向。

  大司命當即抬手一招,將之收納入手。然後臉色就微微一變,眼中流露出了怒意。

  「宮主,」虞見深見狀,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請問這是?是不是又有什麼壞消息?」

  大司命遲疑了片刻,還是如實答道:「就在今日凌晨,輔國公皇甫懋統率廣東水師,加上他招募的南洋海盜七萬五千人,三百多條海船奇襲交趾國的河內。

  交趾國國主黎元龍不備,不但河內失守,本人也被皇甫懋借萬軍之勢重創,不得不連夜潛逃,至今不知生死。」

  她知道這件事,虞見深遲早會知道詳情的,隱瞞沒有任何意義。

  大司命的臉色已是難看無比,眸光則陰沉如水。

  就她前後收到的情報來看,交趾國是在攻佔城國的途中遭遇風災,黎元龍統轄的三十七萬大軍。有將近十三萬人死於風暴,剩餘還有七萬人不知所蹤。

  之後黎元龍不得不退兵,並將大軍分遣四方,用於鎮壓各地。

  黎元龍的父親是以扶助前代安南國王血脈『陳暠』為王的名義起兵抗明,事後又將陳暠毒殺,所以得國不正。

  加上黎元龍治國施政都極其嚴苛,國內一直都不算平靜,對黎氏父子懷有怨氣的不在少數。

  隨著交趾國精銳大損,又有糧荒之兆,交趾國的形勢已經動盪不安,黎元龍不得不分兵守境,駐守河內的兵馬不到一萬五千人。

  這就給了晉軍可趁之機,在風暴離境的關口奇襲河內,並在內應的幫助下迅速奪占城門。

  皇甫懋之父皇甫神機曾經討平交趾,又在交趾治政十載,威名赫赫,這給了皇甫懋極大的幫助。

  而晉軍這場奇襲,給了大司命沉重一擊。她原本期待交趾國能夠熬過今冬,挺過饑荒的。

  等到明年的夏季,交趾國依然是產糧盛地,能為他們提供大量糧食。

  可大晉襲克河內,卻是對交趾國的又一次重創。黎元龍與交趾朝廷的威望,也勢必遭遇重創。

  此時最好的情況是黎元龍能穩住局面,然後想辦法收服河內。最壞的情況,則是叛亂四起,使得交趾數年之內戰亂連綿。

  可這兩種情況,對於大司命來說都是噩耗,他們明年夏季勢必無法從交趾購糧。

  ※※※※

  於此同時,在金陵城外的一座田莊內。

  當代許國公徐萊正大馬金刀的坐於一個涼棚下,看著他家的農夫在田地之中勞作。

  他們正在將一個又一個的黃褐色塊莖從土地裡面挖出來,堆積在旁邊的田壟之上。

  那正是『土豆』,也有人稱它為『汾陽薯』,一種據說是來源於南洋,被『汾陽郡王』引入中原的奇怪植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土豆是越堆越多,彷彿小山也似。

  就在不久之後,田莊的幾個管事都面含異色的來到許國公的面前。

  「公爺,已經統計清楚了,這些土豆的畝產,平均是四千三百斤。」

  「也就是四十三石?」

  許國公徐萊的軀體頓時一陣搖動,他隨後看了眼那小山堆一樣的土豆,心想這個數量應該不假。

  他是幾個月前,聽說皇莊與誠意伯府的莊園正在種植這種作物,據說產量高得嚇人。

  恰逢許國公府名下的稻田減產,他也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讓人從誠意伯府買來了一些土豆種植。

  在此之前,許國公徐萊絕沒想到這種作物的產量,竟然真得如此誇張!

  且據徐萊所知,他家田莊裡的這些農夫根本就沒費心照顧這些東西,他們也不知該怎麼打理。

  他隨後又問另一側,自己帶過來的廚子:「土豆烤出來沒有?」

  當即就有人將烤好的土豆,送到了他的眼前。

  許國公徐萊也不嫌燙嘴,直接一口吞下了三個。

  然後他就神色微肅,這土豆的口感不是太好,對於享慣了山珍海味的徐萊來說,就等如豬狗之食,可此物用來充飢絕對夠了。

  徐萊想到了天下大勢,想到了整個江南範圍的歉收,最終卻搖著頭,長吐了一口濁氣:「天命在晉!」

  他揮了揮手,將身前的人等全數揮退,身邊留下了一個親信,那是他王府中的侍衛頭領。

  許國公徐徐萊的神色幽幽:「沂王的信使何在?你沒讓此人與外人接觸吧?」

  那侍衛頭領當即一禮:「此人被養在將軍山,日日酒肉不絕。我們的人看著呢,保證他沒有與外人接觸的機會。」

  「斬了!」

  許國公徐萊搖著頭,目光陰冷:「天命在晉,在當今天子,我許國公府從此不可再與沂王,與陝西有任何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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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6章 大帝之路從牛羊下水開始

  寒冬臘月,遼東一帶已經遍地銀裝素裹。

  在本溪城東的七里屯,王三貴一大早就借助一架人力拉拽的雪橇,將一根長達十丈的赤松樹拖回到了七里屯。

  此時的王三貴已大汗淋漓,可接下來他又與附近迎過來的幾個青壯漢子一起將這赤松卸了下來。他們合力將之劈成了一塊塊粗達一指的木板,放在了一間造型奇異的石屋外面烘烤。

  這『石屋』的造型很怪異,像是一個間半圓形的灶台,裡面燃燒著熊熊大火,外面則熱焰逼人。

  在處置完這根赤松樹之後,王三貴才閒了下來。

  此時恰值正午,他從工頭那裡記了賬,然後擦著汗水,滿面紅光的往建於七里屯中央的大木屋走去。。

  那邊是七里屯的食堂,在他們這些移民的田地有產出之前,都會在這個大食堂裡面就食。

  王三貴也是移民當中的一員,他原本是山東人,家在青州府益都城左近,是家中的第三子,所以叫王三貴。

  就在今年十月的時候,王三貴家中的十畝粟田也因乾旱之故收成暴跌,收穫的粟米只有往年的七成。

  這令整個王家七口人都憂心忡忡,他們家中統共才十五畝田,其中十畝粟米,五畝高粱。以現在的收成,在交了朝廷的稅賦之後,最多還能餘下二十石左右。

  這點糧食,是無論如何沒法讓他們一家撐到明年了。

  往年家中的幾個青壯,還會去城中打零工賺錢補貼家裡。可今年不知怎的,僱用短工的人極少,工錢也被壓得極低。

  更雪上加霜的是,家中的老二王二貴已經與村尾的馬家定親,約好了明年初春娶人過門。可照這情況下去,他們連彩禮錢都湊不出來。

  恰好當時朝廷在地方募人前往屯墾,王三貴一咬牙,就跟著那位在益都城附近募人的衛所百戶來了遼東,然後被分配到了七里屯。

  最初他的心情是很忐忑的,大晉募民填邊已不止一次了,可哪一次能有好結果?

  最終這些移民累死,凍死,餓死不知凡幾,讓百姓都畏之如虎。

  何況人都眷戀鄉土,如果不是不得已,誰會千里迢迢,背井離鄉的去陌生環境討生活?

  可結果到七里屯之後,王三貴才發現這邊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好。

  朝廷竟在沿途中給他發了兩套棉衣,兩對皮靴用於禦寒。

  到了七里屯之後,這邊也提前做好了大木屋給他們住。雖然王三貴得與二十幾個人擠在一起,每日屋裡的氣味難以言喻,可這些大木屋下面都有著『火炕』這種新奇的玩意。每日都燒著火,睡在上面暖洋洋的。

  明明遼東的冬天比山東更冷,王三貴反倒感覺本溪城這邊更暖和。

  除此之外,朝廷給他分發了五十畝田,還有各種農具。

  當然這些東西與那些棉衣一樣都要錢,王三貴需要在這邊勞動數年,直到把賬還清了,這些東西才能真正屬於他。

  王三貴來的時間其實有些晚了,朝廷在九月時就開始遷民填遼。

  那些來得早的人,還能在朝廷分配的五十畝地裡面種植一季冬小麥。

  東北氣候寒酷,一到冬天,土地大多都會被凍住。不過本溪城附近的氣溫還好,還是可以種植冬小麥的。

  王三貴私下裡也在後悔,怎就沒早下決心?否則明年他就可以收穫一季小麥。

  那雖然都是生田,可在燒荒之後,其實土地非常肥沃,收成是很高的。

  最終王三貴只能在當地屯田千戶的指示下,將一種黃褐色的塊莖埋在土裡面,然後在土層上面,再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用於保暖。

  據說那種塊莖叫『土豆』,或是『汾陽薯』,王三貴以前從沒見過,也不知它們最終的收成。

  王三貴甚至沒費心思去理會,他現在除了每隔一日,在那些土豆田裡面燒幾個火堆之外,都沒怎麼去管。

  只因在臘月之後,七里屯的所有青壯就被屯田千戶指使,在附近大肆伐木。

  在東北,最適合伐木的天氣就是冬季。一來天冷乾燥,木質易於砍伐;二來雪地也容易運輸,只需製作個簡易的雪橇,或者直接澆水,製做一個冰溝就可以。

  這些木材一部分被他們用於製作房屋,一部分用於打造七里屯的寨牆,還有很大一部分被出售給木材商人。

  而七里屯的幾位大人,包括屯田千戶,屯田僉書,屯田斷事官等等竟非常公道,讓他們幹活之後還有工錢。

  王三貴每天幹活都有工錢,一天下來能夠賺一百多文。

  這些錢雖然沒法到手,必須拿去抵扣欠款與飯錢,可王三貴依然幹勁十足,他感覺這日子很有奔頭。

  據說這次主持遼東屯田的,正是當朝輔政大臣,五軍大都督,生擒蒙兀大汗脫脫不花的汾陽郡王。

  王三貴現在與同屋的兄弟一樣,每天夜間都會往北京城方向跪拜磕頭。

  他以前是信仰羅教的,他那邊的人要麼信白蓮,要麼信彌勒,要麼就是羅教。

  可自從到東北之後,王三貴就只求汾陽郡王能夠長命千歲,能夠照看他們這些小民。

  他想這樣的人物,一定是天上的星宿,或者是哪位帝君臨凡,來救苦救難的。

  彌勒教的彌勒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下凡救世,可他們七里屯的人,卻全都指著汾陽郡王過活。

  如果不是他們沒有單獨的房屋,早就在家中給汾陽郡王豎立長生牌位了。

  王三貴踏入木屋之後,就遵照著往日的習慣,拿著自己的木碗來到了門口大鍋前。

  七里屯的伙食不是太好,一般都是一碗小米粥,加上四個重二兩的大饅頭。雖然都是千篇一律的滋味,可量大管飽。

  可此時的王三貴,卻驀然鼻尖一動,眼現訝異之色。

  「有葷腥?」

  他詫異的看向了一旁的鐵鍋,裡面紅湯翻滾,散發著濃烈的肉香。

  這鐵鍋之後,則是一位穿著青色袍服的黃臉道人,還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女道童。

  那女道童紮著童子髻,臉尖尖的,長得不算漂亮,卻皮膚白淨,氣質和善,討人喜歡。

  不過王三貴更關注的還是肉湯,他嚥了一口唾沫,然後問給他盛小米粥的掌廚。

  「那不是肉,是從北邊女直人那邊買來的牛羊下水。」掌廚斜目往那邊看了一眼:「挺好吃的,我剛才喝了一碗他們的下水湯,居然不腥,你可以去試試。

  不過那邊的兩人,是附近玄黃大帝廟來的法師與道童,你要受他們的佈施,就得答應敬奉他們的玄黃大帝。嘖,可惜只有一碗,他們不讓多喝。據說以後還會來佈施,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下水』就是指各種動物的內臟,晉人一般不吃這種東西。

  只因牛馬豬羊的內臟腥臭,氣味讓人聞之欲吐,哪裡還能吃得下去?

  可說來奇怪,這兩人帶來的牛羊下水,不但不腥,居然還飄香數丈,引得人垂涎欲滴。

  王三貴早就注意到餐廳裡的幾人,正在就著那些下水湯狂吃海喝,那神態就彷彿碗裡的東西是絕世美味。

  他毫不猶豫的又拿了一個木碗走了過去:「二位道長,也請給我盛一碗。你們是玄黃大帝廟的對吧?小民王三貴,今日往後一定虔誠信奉帝尊。」

  那黃臉道人聽了之後,卻啞然失笑的糾正:「是『太上彌羅至真玄黃大帝』,我們敬奉的這位帝君,乃是當今之天帝,是三界之正神。

  王小兄弟看我這手印,只需遵照這姿勢口誦三聲『太上彌羅至真玄黃大帝垂慈護佑』就可,記得要誠心。最好每日清晨,也誦其聖名。還有,十日後小兄弟有暇,可至我們廟裡面,聽我們的廟祝佈道,宣講我家玄黃大帝的《玄黃感應真經》。」

  王三貴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卻一臉虔誠的口誦了三聲『玄黃大帝垂慈護佑』。

  他心想咱先拿了好處,吃了這下水湯再說。

  這什麼玄黃大帝誰知是什麼鬼?我王三貴,就只信汾陽郡王!

  可接下來,當那黃臉道人往他碗裡盛湯的時候,旁邊的女道童卻笑瞇瞇的對他說道:「王小哥一定要來哦!聽我們廟祝講道,是能夠驅邪的。還有,我們佈道之後還有一次佈施,也準備了許多今日這樣的吃食。」

  她語聲清脆婉轉,似乎能敲擊到心內深處。

  這讓王三貴臉上不自禁的就燥紅起來,心中一陣發恙。

  不過他知道廟裡的這些女冠,幾乎都有修為在身,不是他這樣的窮小子能夠肖想的。

  王三貴更在意的,還是那『佈施』與『吃食』。

  此時女道童,又將一枚折疊好的黃色符紙,遞到了王三貴的身前:「這是我們請帝君之力開光過的辟邪符,你可以帶在身邊,王小哥只需日常能虔誠信奉我家帝君,如果在野外遭遇邪祟妖魔之類,那麼此符定可使你轉危為安。王小哥,小道絕無妄言。」

  王三貴當即心神微動,眼神凝重的看著那黃符。

  他到遼東之後,他最擔心的就是妖魔鬼怪。七里屯的移民,已經有六人在野外遇到吃人的妖物了,其中只有兩人倖免於難。

  王三貴心想這張符紙,難道真的有如此偉力?

  若是如此,那麼自己信一信也未嘗不可。

  ※※※※

  王三貴正在為是否信奉『玄黃大帝』搖擺不定的時候,在大晉的朝堂當中,李軒卻以一紙奏章震撼朝堂。

  「將天下間的衛所屯田,分發給當地軍戶耕種,視同永業?」

  在太和門金鑾殿內,輔政大臣汪文正怒瞪著李軒:「這豈非是將朝廷萬萬畝田地分給私人所有?老夫絕不同意!」

  可在場幾位輔政大臣,卻都是神色微凝若有所思。

  如果此時有言官在場,多半會彈劾李軒以朝廷的田畝財貨,收買衛所軍心。

  不過今日只是小議,只有幾位輔政大臣在場。

  而李軒任職以來配合陳詢調理陰陽,與朝臣和衷共濟,止攻訐之風。

  所以在場的幾位輔政大臣,首先是從治政方面考慮問題。

  將屯田分發給當地軍戶,視同永業,就是等於將這土地永久交給了這些軍戶。

  那麼好處是什麼呢?

  軍戶耕種的積極性肯定更高,也會用心去打理莊稼。

  這肯定能增加糧產量,增加朝廷的歲入。

  以往這些衛所軍戶,都是從朝廷領固定的錢糧,然後被當成狗一樣差遣,他們能有多大的力氣用在田畝上?

  所以衛所軍的田地,產量都是最低的。

  尤其今年朝廷歉收,許多衛所田的粟米收成不到二石,這就使得大晉的三百萬衛所軍,成為朝廷的負擔。

  除此之外,這也可有效避免衛所軍官與當地的士族豪強侵佔衛所田地,可以說是衛所軍制的弊端盡數革除。

  這些好處,他們都能夠想像。

  可幾位輔政大臣也預感到,此事有著極大的阻力。

  一旦李軒的這一奏章在朝中傳開,必將掀起軒然大波。

  將朝廷萬萬畝良田瓜分給私人,那些言官豈能坐視?尤其推行這件事的,還是當朝五軍大都督,軍中第一人。

  首輔陳詢就是意動之餘,面上又顯出了幾分難色:「汾陽郡王此法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可這卻有違皇祖明訊。」

  「怎麼會有違祖訓。」李軒就笑瞇瞇的解釋:「田地還是朝廷的,只是承包給軍戶耕種,朝廷與軍戶五五分成,就彷彿民間的佃戶一般。

  且本王奏章裡面不是說了?如果連續三年之內,都達不到當地平均的糧產量,朝廷有權將這些田地收回,還可按律懲戒。本王將此法,命名為『承包責任法』。」

  他隨後背負著手,目視著朝中的所有輔政大臣:「諸公,衛所軍的利弊,諸公該比我更清楚才是。如今衛所軍雖經我與少傅整頓,卻是治標不治本,遲早還是會敗壞的。

  且如今天下間寒潮大起,未來十數年內必定天災頻發,而以衛所軍的糧產量,根本不足以自給自足。光是今年,就會虧空二百萬兩。所以這『承包責任法』,本王是必定要推行於天下的!有什麼問題,本王一肩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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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7章 我居然沒死在元宵夜

  李軒語落之刻,朝堂頓時寂靜了霎那,所有人都從這位汾陽郡王的言辭中體會到他的決心。

  刑部尚書俞士悅若有所思:「每個男丁給予水田三十畝,或是旱田八十畝,這田地怕是不夠吧?需知這天下間的軍戶,可是高達四百萬戶。」

  「足夠的。」少保于傑背負著手,眼神幽然:「太宗以來軍戶就不斷逃散,雖然在我手中有所恢復,可實際在冊的軍戶數量其實不到二百五十萬。襄王與寧王之役,朝廷又得了田畝十五萬頃,其實綽綽有餘了。宣府戰後,北方也可擴地千里,開拓田畝數百萬。

  可笑的是如今各地官府,居然將『編為軍戶』作為對犯罪百姓的刑罰之一,視同賤籍。長此下去,絕非國家之福。老夫認為汾陽郡王此策不錯,可以讓所有軍戶安身立命,為朝廷添二百五十萬戶小康之家。」

  太祖的衛所軍制,是仿造唐時的府兵制,可田地不在軍戶手中,所以他們的軍心士氣可想而知。

  如今的大晉,幾乎全依靠募兵為主力應付戰事。

  少保于傑對李軒在朝中的勢力擴張不是不防備,可這樁事如果能夠做成,是能益國益民的。

  禮部尚書胡濴則隨後質疑:「郡王在奏章中提起,遇戰時所有軍戶出男丁,在外地作戰時可減免當年所有佃金,在本地則減免七成。除此之外每年訓練五十日,作訓與出征時每日還有銀錢可拿,體例按照募軍的半數,這是否太寬厚了?」

  「具體的條例,我們還是可以商榷。」李軒雖然這麼說著,語聲神態卻很堅決:「可本王以為,軍中當以從優從厚為上,不如此不足以激發衛所軍戰心。」

  「臣以為或可一試!」

  權頂天現在是戶部尚書,他對財政稅賦是越來越敏感了,他抱著拳神色凝重道:「自十月以來,山東、山西、河南等地有許多地方的麥苗都因天地寒冬之故生長艱難,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臣預計到明年十月,朝廷光是衛所這邊,就缺糧六百萬石,這還是最保守的估算。」

  在場的眾多輔政大臣,頓時為之一窒。

  李軒則微一揚眉:「可如果施行這承包責任法,至少可使衛所軍的產糧增加七成,不但能自給自足,還可補貼朝政。本王數月來曾親身查看過北直隸、大同、宣府與山東等地衛所,那些上好良田的畝產量低到讓人發指。

  這一方面是無人細心照看,一方面則是當地將官隱瞞收成所致。可如果能將這些糧食包幹到戶,讓他們細心照看,則各地衛所產糧定可大幅增長。不費國家一錢一帑,而使朝廷歲增千萬。」

  公有制其實不是不好,在李軒穿越來的那個世界,已經有些農村因勞動力不足,從承包制轉為合作社經營。

  可這個時候,無論是官僚素養,治政水準,還是機械化的程度,都遠達不到後世那種水準。

  且衛所的公有制是歸給國家,歸給天子。

  李軒此時又抱了抱拳:「如果諸公有疑慮,我們可在直隸二地衛所先試行之,如果有什麼差錯,也可及時糾正扭轉。」

  他之所以願意試行,是因手中沒有足夠可靠的官僚隊伍。

  需知分田這種事貓膩太多,有著太多可以做手腳的地方。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分田不慎不均,反倒會招致軍戶的怨言。

  所以李軒寧願自己的腳步慢一點,步子走得穩當一點,盡量不留下隱患。

  他的變法,不會像王安石那樣急於求成。

  且李軒說是試行,可其實只需今日這一決策通過了,就如滔滔大勢,無法逆轉了。

  其它地方的軍戶會想,朝廷分了北直隸的田,為何厚此薄彼,不分他們這邊的?

  未來朝廷難抗這滔滔眾意--

  「如果此法真能夠讓衛所軍自給自足,那麼本宮也心許之。」

  端坐於御座上的虞紅裳觀察在場八位輔政大臣的神色,就知道這『承包責任法』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虞紅裳也很心動,給軍戶分田固然會大增李軒的聲望。可這明旨詔發,寫的卻是她們母子的名號。

  「就請諸公決議吧!』

  最終是六票贊同,兩票棄權。

  汪文剛才說是要反對,可不知是否被李軒言辭說動,最終選擇了棄權。

  隨後陳詢卻將李軒的『承包責任法』改了名稱,改叫『軍田永佃法』。

  李軒雖然感覺這稱呼不直觀,可還是從善如流了。

  可接下來李軒第二份,第三份奏章,依舊使在場八人都震撼失神。

  第二份奏章相對好一點,是李軒準備在兩個月後,於全天下普及新幣的綱要。

  李軒讓冷雨柔打造出來的鑄幣機與鋁制貨幣,他們其實都已經看過了。

  那些鋁制的一文、五文、十文的貨幣,還有一兩的銀幣,確實樣式新穎,花紋優美,光鮮亮麗,且難以仿製,輕便易攜,總之好處很多,造價方面也能接受。

  所以諸公都能認可,期冀此法可解天下銀錢不足之患。

  第三份卻與宗室相關,李軒認為自太宗以來,宗室人口日漸繁盛,朝廷供給宗室的俸祿與日俱增,壓力日漸沉重。

  所以李軒打算定下一個總的數額,在五百萬兩紋銀左右。從此之後,朝廷給予所有宗室的俸祿,不得超過這數字。

  然後宗室藩王四代之後的旁系,可以選擇放棄宗室身份,由朝廷按例支付千兩紋銀買斷,讓他們自謀生路,且不禁科考與從軍。

  虞紅裳身為皇室一員,監國長公主,就不得不生出『不滿之意』、『激烈』的反對。

  可惜的是李軒已經大勢已成,權遮朝堂。最終在八位輔政大臣中得到五人支持,監國長公主『無可奈何』,只能『被迫』應允。

  接下來,這場朝議的氣氛平和下來。

  眾人開始議論明年的年號,既然要發行新幣了,那當然要有個新的年號。

  且景泰離世,新帝登基已經有八個多月,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

  朝廷也確實該選一個新年號了,以示天下新帝登基,萬象更新之意。

  最終還是李軒一言而決,定為『維新』。

  維新二字取自詩經--《詩.大雅.文王》:「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這一年號,正是為向天下間的文人士子,宣示朝廷與輔政大臣們的革故鼎新之意。

  ※※※※

  朝議之後,虞紅裳特意將李軒單獨留了下來商議國事。

  虞紅裳定定看了李軒良久,然後輕聲一嘆:「軒郎熟讀經史,豈不知謀身之道?那承包責任法也就罷了,可那宗室供奉法,勢必要遭遇宗室群起反對攻訐。軒郎大可選一人作為棋子,不用自己站到前臺的。」

  虞紅裳自然不會猜忌李軒,可她畢竟只是監國長公主,未來是要還政的。

  而李軒今日推行的政務,無論哪一樣都會引起帝王猜忌。

  虞紅裳擔心的是日後,不論是誰,只要是在一國之主的位置,都不會容許手下有這樣的權臣。

  軒郎工於謀國,拙於謀身,這可能會引發不測之禍--

  「我只知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鬚。」

  李軒失笑:「這『宗室供奉法』不用我的名頭,如何能鎮壓住天下宗室?如何能讓他們忍氣吞聲?」

  他有『天帝』這樣的退路,自然不會在乎凡世間的毀譽。

  此時他手握天下兵權,朝野間聲望高隆,哪怕未來小天子猜忌又能如何呢?

  等到他將變法完成,就直接辭職不幹就是,也不懼皇帝秋後算賬,卸磨殺驢。

  虞紅裳不知李軒的謀算,只能神色默默的看著懷中的虞祐巃。

  她心想這朝政有李軒主持,一切都妥妥當當,其實勿需自己憂心什麼。

  自己還是得將更多時間用在孩子身上,得把孩子教養好,得讓他識大體,知道理,也絕不能給人離間他們父子的機會。

  最好是選個合適時候,告知祐巃他的真正身世。

  雖然父子間不能相認,可她得讓孩子知道,他的父親其實是李軒,是這位儒門浩氣琉璃的大宗師,是文才獨佔天下八斗的大才子,戰場上兵法無敵的統帥,以一力平復亂賊,定鼎朝綱,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接下來,虞紅裳又與李軒議論國事,為寢忘食,

  可能是因除夕在即,臘月二十七之後李軒將近半個月都沒法入宮,所以虞紅裳額外的纏綿,一直到了深夜時分才將李軒放走。

  李軒從宮裡出來之後,就開始為越來越近的新年,越來越近的生日發愁。

  現在每年一到年關,李軒就不自禁的心驚肉跳,愁容滿面了。

  李軒感覺那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新年,而是他的生死劫,鬼門關。

  可惱的是,往年他還有張岳與彭富來這兩個沙包--不對,是助手來分擔一二。

  今年二人卻都已吃一蟄長一智,早早就躲他躲得遠遠的。

  不過出乎李軒的意料,這一年的除夕元旦,他居然過得平平安安。

  江含韻在外追緝黑榜妖魔,直到二十六日回歸京城,然後在家中整治了宴席,於除夕之夜大大方方的宴請諸女,順便給李軒,還有偷偷遛出皇宮的虞紅裳慶生。

  這家中竟然平平安安,安然無恙,無論是比較刺頭的羅煙與薛雲柔,還是敖疏影與樂芊芊,都沒有生出事非。

  李軒原本已做好了被幾個女孩怨懟,甚至是被狠揍幾頓的準備。

  所以在新年之前刻意加強了橫練霸體的修行,還吃了好幾顆頂級的靈丹妙藥,將霸體的強度提升了一成左右。

  可這都成了無用功,他完好無損,安然無恙的度過了除夕夜。

  等到次日,李軒確定了自己一身皮肉都完好無恙,差點就喜極而泣,兩眼中掉下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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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8章 我的心胸很寬廣

  臘月初八,李軒從羅煙府裡面出來的時候,臉色微微沉肅。

  等在外面的獨孤碧落見狀,就拿出了她的針盒:「王爺要不要我給你療一下傷?最近我已經將父親的針法學全了。」

  獨孤碧落一年之前,就抽時間跟隨江雲旗學習醫術,現在已小有造詣。

  她在醫術上的天賦不錯,不但遠勝過含韻,也勝過江雲旗的眾多弟子,這讓江雲旗驚喜不已。逢人就誇獨孤碧落,說吾之醫道,終得傳矣。

  其實現在的獨孤碧落,已經改姓江,叫做江碧落。

  不過李軒還是習慣性的喜歡喊她獨孤--

  「我好好的要你療什麼傷?」李軒臉色一青,狠狠的瞪著她:「本王現在精神煥發,好著呢!」

  「那是我誤會了。」獨孤碧落收起了針盒,神色淡淡的撫了撫髮梢:「方才殿下在裡面鬼哭狼嚎,說什麼不要啊不要,我還以為你被煙姐毆打了。」

  她語音未落,旁邊等著的幾個王府侍衛,就都忍俊不已的「噗嗤」一笑。

  他們情知不妙,急忙偏開了頭看向別處。

  李軒本人也是尷尬的不行,他忽然想起羅煙與樂芊芊的新居,還沒來得及安裝符陣呢,隔音的效果可能不太好--

  「原來如此!那你是誤會了,昨日本王讓煙兒幫我修行橫練霸體,可能聲音大了點吧。」

  李軒臉皮厚如城牆,他竟毫無異色的騎上了旁邊的地行龍。

  於此同時,李軒眼神傷感的看向天空,心想這就是代價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傷--

  李軒暗忖自己果然還是高興得太早,江含韻在京的這幾天,他的日子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美妙。

  可一當江含韻離京,他就從天堂掉入了地獄。

  初八之後,朝堂就開始部分恢復運轉。

  結果就如幾位輔政大臣的所料,初八這天,通政司衙門的鑰鎖一打開,彈劾李軒與幾位輔政大臣的奏章就如潮水一樣湧入通政司衙門,數量赫然達到三百多本。

  不獨是御史台,六部,翰林院,科道官那邊也有許多人具本上奏,聲勢浩大。

  他們的火力,主要集中在李軒假衛所軍田,邀買人心一事上。

  不過在傳出負責主持衛所分田的大臣,是以刑部尚書俞士悅為首,汪文與商弘為輔,李軒只是以五軍大都督的身份監督之後,反對聲浪就小了不少。

  剩餘的人則寄希望於科道官的封駁,理論來說,兵部的十幾位『給事中』是有權利封駁皇帝聖旨的,他們自然也可將輔政大臣與監國長公主的亂命封還。

  可惜李軒早有準備,兵部那邊本就是少傅于傑的地盤,加上李軒事前做的人事調動,這封大政詔書總算是涉險過關。

  至於後續的『新幣發行』與新的『宗室供奉法』竟然沒有人提及。

  即便有人提到,也被淹沒在因『軍田永佃法』而引發的滔天大浪中。

  朝廷從上到下,竟都默契的認可了李軒五百萬兩紋銀『供奉錢』視為永制的提案。

  有爭議的只是李軒以臣欺君,非人臣之禮;還有那些宗室,是否能將之釋之民間,可都形不成足夠的聲浪。

  李軒對外面的風浪懶得在意,他一副大度從容的模樣,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李軒做事很看重程序正義,他這次發佈的三條大政,就程序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即便是『軍田永佃法』,嚴格來說也沒有違逆祖宗之制。

  所以朝中那些清流的攻訐指摘,全都是臆測揣度之辭,都沒有能站得住腳的理由。

  事後李軒也就心安理得的將這些彈章都要了過來,將這些人的名字一一記下。

  李軒才沒有想過秋後算賬,挾私報復什麼的,他的心胸沒這麼狹隘。

  不過最近地方上很缺官啊,尤其遼東啊,雲南啊,貴州,甘肅,寧夏啊,尤其長城以北的那些地方,一直都缺少官員。

  這些人放在朝中很礙眼,人品與能力卻是能信得過的,正可將他們放下去歷練一二。

  這是為朝廷培養人才,也有益於邊疆百姓,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為『軍田永佃法』,朝中風雲起伏了一個多月,久久未能平息。

  不過到二月的時候,以俞士悅為首的三位大臣,還是無比堅決的將這條大政推行了下去。

  俞士悅雖是刑部尚書,可早年卻有過防禦倭寇,貶職戍邊的經歷,也曾在瓦剌大軍攻伐北京的時候,協助都督衛穎率師十二萬守德勝、安定二門。

  所以此人深知衛所情弊,是鼎力支持李軒『軍田永佃法』的五位大臣之一。

  即便汪文,也沒做任何掣肘。

  此人曾參與平定白蓮之亂,鎮撫寧夏,在軍務方面同樣經驗豐富。

  他反對的不是『軍田永佃法』本身,而是擔心朝廷失衡,李軒在軍中的影響力再無可抑制。

  汪文是正人君子,既然朝堂上已經通過了決議,那他就一力推行,不耍半點花招。

  剩餘一個商弘,在朝中的地位尷尬。他難得有事做,自然也盡心盡力。

  其實這『軍田永佃法』還未開始推行,就已初見成效了。

  那些聽到風聲的衛所軍戶,對衛所軍田的照料,就陡然變得用心起來。

  期間還爆出了幾起衛所軍官侵佔軍田案--在少傅于傑與李軒的重壓下,他們倒也沒敢真的侵佔軍田。

  這些人只是將衛所中本該畝產四石、五石的上田轉包出去,然後賺取差價。

  他們只需在收穫季按照軍田的『正常』產量,給朝廷上繳兩石就可以。

  以往這些田都是朝廷的,與這些軍戶無關,那自然是上官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地方上的軍戶都不甚在意。

  可如今朝廷分田在即,預計到五月底冬小麥成熟之前,就可完成初步的分田。也就是說這地裡面種的糧食,以後都歸軍戶所有。

  這些軍戶利益攸關,自然容不得上面的小旗、總旗們胡作非為。

  於是各種與田畝相關的弊案,接二連三的在北直隸地面爆出來。

  而就在時間進入四月之後,李軒又得了一個讓他精神大振的好消息。

  大晉皇莊栽種的土豆田與紅薯田,都陸續進入了收穫季。

  由於虞紅裳嚴令各地皇莊停種冬小麥之故,內官監在北方騰出了四百萬畝用於栽種土豆,又在南方調撥五十萬畝種植紅薯。

  所以這次的產量極其誇張,一共獲得土豆近一億六千萬石,紅薯則達三千萬石。

  --這還僅是皇室莊田,除此之外,誠意伯府的幾十萬畝田地,還有那些南北勳貴士族的莊田都沒計算在內。

  李軒預計這數字應當是在六萬萬石到八萬萬石之間,足以供養天下間一億五千萬人口三月所需。

  哪怕加上那些沒有上戶籍的隱戶,也足以保障各地的糧食供應而綽綽有餘。

  此時的李軒,也就徹底將陝西的戰事置之不理。

  所謂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陝西那邊既然兵精糧足,那麼接下來無非就是對耗。

  打這種依托工事的呆仗,李軒過去了也沒用。

  他現在手邊的事務,無論是神機營的演訓,還是遼東移民,又或是雲中戰艦,還有那軍田永佃法,都比陝西那邊的戰事重要得多。

  ※※※※

  就在朝堂為『軍田永佃法』與『宗室供奉法』而掀起的風波漸漸平息之際,在西安的沂王府內,沂王虞見深卻正是愁眉不展。

  他的眼中,滿含著惑然之意:「你可能確定?那些糧船馬車裡面確實有糧?不是掩人耳目,或是虛張聲勢?」

  「確定無疑。」

  回答沂王虞見深的,是端坐於他堂下的鐵面人。

  他是去年八月份,投入到沂王軍中效力的。

  由於早年在軍中就有過接觸,鐵面人手裡也掌握了部分寧王留下來的資源,他很快就獲取了沂王的信任。

  此時鐵面人的語聲沙啞:「就在這幾日,我一個個糧船潛入進去看過,三日以來抵達三門峽的糧船總共三十七艘,全都堆滿了各種糧食。

  還有晉軍的軍心士氣,一直未有衰落之兆。可見晉廷糧秣不缺,供應充足。」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都隱隱聽見了遠處,一陣山呼海嘯的歡呼聲,還有數百門的巨炮轟鳴震鳴。

  --那都是來自於城外六十里的聲響,自從『維新元年』的年初,兩艘雲中戰艦加入陝西戰場。

  朝廷在山西與河南的兩路大軍的推進速度就陡然加快,就在前日,河南總兵方瑛統轄的三十七萬大軍,已經推進至西安以東六十里,他們佈置在城外的最後一條防線。

  其實秦王府與戰場距離很遠,普通人根本就聽不到那邊的炮鳴聲。

  可無論是沂王虞見深,還是鐵面人,他們都有修為在身。耳目之靈敏,自然非是常人能夠比較。

  沂王虞見深就不禁蹙眉:「可他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糧食?鐵先生你可查清楚了?」

  這就涉及到另一件讓虞見深煩心,甚至是感覺恐慌的事情。

  這幾個月來,他手中的暗探系統遭遇了沉重打擊。

  朝中的繡衣衛,內緝事廠,突然就變的消息靈通,幹練得力起來。

  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昔年孫太后留下的情報網完全撕毀。

  此外還有那些往日裡與他們暗送秋波,暗通款曲的勳貴與宗室,也大多都沒了聲息,都徹底斷絕了與西安這邊的聯繫。

  虞見深知道這天下間,一定發生了某種他不知道的變化,甚至是能動搖天下大勢。

  可他卻宛如聾子與瞎子,根本不知道東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偶爾傳回來的一些消息也是真真假假,玄乎其玄,不足採信。

  以至於虞見深不得不依靠鐵面人,依靠寧王留下來的那些秘諜。

  「真不知何故,寧王遺留的秘諜,近日也有近半被繡衣衛逮捕。不過微臣冒死,總算是從江南取得了些東西,可能就是緣由所在。」

  鐵面人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取出了兩塊一大一小的塊莖,放在虞見深的面前。

  大的足有人拳頭大小,外皮是紅色的;另一個則稍小一點,是黃褐色的。

  「小的這個叫土豆,也叫汾陽薯;大的這個叫紅薯,也被稱呼為冠軍薯。」

  鐵面人神色凝然的解釋道:「據說產量很高,至於高到什麼地步,臣還沒有打探清楚。不過臣在三門峽那些糧船上也見到過這兩種東西,佔據近半的載量。」

  虞見深看著地上的東西,臉上就現出了惑然之色:「這是何物?能夠吃?」

  他長於深宮,見過大米,見過小麥,可這種塊莖類的作物,虞見深從未見過。

  「不但能吃,還能飽腹。」

  隨著這句話,大司命的身影從外面走入進來,她的臉色凝重如鐵:「土豆的平均畝產是四十二石,紅薯的平均畝產則是四十石。據說這次入冬之前,大晉皇室在幾百萬畝的土地上種植此物,如今已收穫了萬萬石」

  她眼神難看的望著虞見深:「想要等到晉軍糧盡,恐怕會很困難。」

  虞見深面色頓時也鐵青一片,他一瞬間有些懷疑,心想這怎麼可能?這世間豈有產量如此高的作物?

  他再怎麼佈置人間疾苦,也知道米、麥之類的畝產,這差距簡直誇張。

  可虞見深更知大司命的為人性情,她若是不確定了此事,就絕不會在他面前提及。

  如果等不到晉軍糧盡,那就將他沂王府山窮水盡。

  他不由深呼了口氣,強壓住了胸中的焦躁:「能不能在西安附近,也種植這些東西?」

  「應該可以,可我們缺乏種子。」大司命皺起了眉頭:「我盡量吧,大晉朝廷對這兩種作物管制很嚴,很難大規模攜帶出境,我們也不知道種植之法。不過只需肯下功夫,還是能想辦法的,問題是--」

  她轉過頭,望向了這座秦王大殿外。

  問題是,他們現在既沒有足夠的耕田,也沒有足夠的人力--

  大晉在四個方向的大軍,都已經壓迫至西安附近不到百里,他們也將所有的青壯,甚至是健婦,都全數徵發,只為修築一條條更堅固的石牆,更堅固的營寨。

  虞見深也明悟其意,他不禁臉色蒼白:「那就完全沒有辦法了?難不成我等要坐以待斃?」

  「我正在籌謀破局良策!」

  大司命暗暗嘆了一聲,不過她的臉上,卻毫無異色:「如今唯可慶幸的是,這種叫土豆的東西口感較差,應該沒法當做主食。

  至於紅薯,倒是口感清甜入蜜錯,不過據說這種紅薯更難培育,朝廷的產量不多。他們也不可能用這兩種東西,應付西安城外的百萬大軍,數百萬的民夫。長久下去,一定會軍心動搖。」

  虞見深聽了之後,臉色才好看了些許。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就在六十里外。那些正從戰場上退下休整的河南軍將士,正在營寨裡就著木碗吸溜著一種奇異的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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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9章 厚道的朝廷

  「大豪,這是什麼粉條?還蠻好吃的。」

  一座簡陋的帳篷內,蕭南雁坐在一張馬札上,神色訝然的看著自己手裡的木碗:「我吃過米線,麵條,麵皮,可從沒吃過這東西,裡面居然還有油花?」

  他是出身河南的軍戶,家中世襲總旗官,所以能在這大日底下,有個臨時的帳篷安身。

  蕭南雁手下的兵,就只能待在外面,在烈日底下狼吞虎嚥。

  他們並非沒有營帳,可那邊距離戰場足有三里多地,在一個小山丘上。

  而此時在蕭南雁對面,也在吸嗦著粉條的,則是他的同事,同為總旗官的常大豪。

  他們百戶裡面的一隊火頭軍,全都由常大豪管著。

  「好像是叫土豆粉,是汾陽郡王讓人做的。兵部花了好大的勁兒從東面送過來,用於慰勞大軍。至於這油花哪來的,我就不清楚了,似乎是用的豬油?今日忙得很,我沒去火頭軍那邊看。」

  常大豪說到這裡,就不滿的斜目看了蕭南雁一眼:「怎麼這麼多廢話?還不快吃你的?信不信鍋裡面的土豆粉轉背就沒了?」

  一碗土豆粉肯定是沒法頂飽的,他們必須得就著粉條湯,再吃兩到三個大饅頭。

  不過常大豪知道伙頭軍那邊第一次做,沒把握好量。那隻大鐵鍋裡邊還有很多剩餘,給他們這個百戶八十多號人再舀半碗沒問題。

  此時所有人都在狂吃海喝,生恐落於人後。

  蕭南雁卻吃了一驚:「這是土豆做的?你該不是哄我?」

  他想起了這個月那些與小米一起煮的土豆,神色頗為複雜。

  其實也不是不好吃,蕭南雁第一次吃的時候感覺還是很新奇,很可口的,可連續吃一個月之後,就稍微有點抗拒了。

  以往都是供應小米飯,可自從有了土豆之後,就是稀薄的小米粥加土豆,再加點鹽,其中土豆就佔了九成。

  蕭南雁感覺他們的糧官在糊弄人,他的部屬也不止一次向他抱怨了。

  蕭南雁其實也知朝廷還算厚道的,以往在衛所,即便他這樣的總旗官,也未必就能頓頓管飽。

  可一來他們在前線挖土背泥,體力消耗確實挺大的;二來人欲貪心不足,這土豆偶爾吃著還可以,可天天當飯吃,確實受不了。

  蕭南雁沒想到這土豆還能做成粉條,他想早該這樣的。

  這種土豆粉,他連續吃個幾十餐都不會厭--

  還是汾陽郡王厲害,居然能發明出這種吃食。

  「我其實更喜歡早上的小米煮紅薯,中午怎麼不做這個?」

  蕭南雁想到早上吃的小米紅薯粥,就不禁嚥了一口唾沫。

  那紅薯很甜,像是糖一樣,搭配小米粥,簡直絕配。

  他吃第一口的時候,舌頭都快掉下來了。

  蕭南雁一生中吃過的甜食,絕不超過五十次,絕大多數還是孩提時代。

  他感覺這紅薯,比麥芽糖好吃多了。

  據說此物,也是汾陽郡王從海外尋的,所以叫做『冠軍薯』。這是因汾陽郡王,曾領冠軍侯的封號。

  蕭南雁正回憶著那滋味,卻發現旁邊百戶大人的木碗已經快要見底。他當即趴下頭,也開始狼吞虎嚥。

  不過就在這時候,帳篷外面傳來了雷震一樣的歡呼聲。

  「是羊!督糧僉書讓人送羊過來了,十頭!」

  這帳篷內的幾人不禁錯愕的對視了一眼,然後百戶官當即手按腰刀,大踏步走了出去。

  蕭南雁與常大豪放不下手裡的土豆粉,他們一邊端著吃,一邊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這個時候,可能是周圍各個營地都收到了羊,到處都是歡呼之聲,竟如雷震一樣響徹雲霄。

  當蕭南雁走到火頭軍的地盤,擠開人群一看,發現裡面果然有十隻羊,正「咩咩」的叫著,眼神似乎頗為驚恐。

  蕭南雁的眼裡頓時不由冒出綠光,可隨後他就不解的看向身邊的常大豪。

  「這真是奇了,朝廷咋這麼大方?以往都是每十天吃一次葷的,這才隔了多久,好像才兩天?」

  他想這十隻羊如果省著點吃,都夠他們這個百戶吃兩頓了。

  「我咋知道?」

  常大豪翻了翻白眼,往那些羊旁邊站著的一位文士走過去。

  那是他們上面千戶所的一位文書,負責督糧。常大豪作為火頭軍的主官,必須過去與此人簽收交接。

  此時的他也難免好奇:「老梁,怎麼今天又送羊過來了?大前天不才送了五頭?」

  他一邊問,一邊從文書手中接過賬冊,發現上面正是瘦羊十隻的字樣。

  其實那些羊不瘦,還挺肥的。不過這是文書們慣用的伎倆,可免糾紛。

  常大豪也就毫不猶豫的拿出自己隨身的小印,在上面蓋了印。

  「你問我我問誰?」那位梁姓文書笑瞇瞇的說著:「據說後面還有,上面說是只要我們能攻到西安城下。以後每五天送一次羊,還是十隻。我建議你們最好是做『羊肉土豆湯』,又省肉又好吃,十隻羊可以吃三餐。我在後面吃過兩次,那味道絕了。」

  常大豪就不禁錯愕,心想上面怎麼就這麼大方?

  三十天六十隻羊,這得花多少錢?

  旁邊已經有人聽到梁姓文書的話,於是整個營地,頓時一片的狼哭鬼嚎,歡呼之聲震盪四野。

  ※※※※

  常大豪不知道的是,此時在宣府,有一位同樣姓常的衛所小旗,正喜滋滋的拿著賣羊得來的錢走回家裡。

  此人名叫常清,他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將兜裡的整整十七貫銀錢,都甩在了自家的飯桌上,也吸引了這屋裡面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是什麼?銀燦燦的,是銀子?」常清的婆娘呂氏驚訝的將其中一串錢抓在手裡。

  入手之後,她才發現這些銀白色的錢非常輕,應該不是銀子。

  她再仔細看,發現這些銀錢的上面是『維新通寶』,背面則是『一文』的字樣。

  上面還有麥穗的紋路,也不知是怎麼雕上去的,花紋非常精美,外緣處還有著齒印。

  這串錢裡面還有著三十幾個更大的錢幣,都是維新通寶,背面的字樣則分別是『五文』、『十文』、『二十文』、『五十文』。

  呂氏驚奇不已:「這是錢?哪來的?」

  「當然是賣羊得來的錢。」常清拂鬚一笑:「這是朝廷打造的新錢,三頭羊賣給朝廷,一共得錢三十五貫。我把賣獸皮得來的銅錢,也都換了這種,一共二貫七百文。」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拿出了二十個同樣銀燦燦的錢幣,放在了桌上。

  常清家的那三頭羊,是之前大同之戰,汾陽郡王大敗蒙兀人之後賞賜下來的。

  原本很瘦,常清家用了一年時間把它們養得肥肥的,然後又下了羊崽,剪了兩輪養毛。

  常清留了一頭年輕的母羊,還有那些半大的羊崽,其它的都送去鎮上賣掉了。

  養羊其實不虧,去年南邊有商人過來大量收購羊毛,價格挺高的。

  不過今年他們家的田地欠收,常青不得不把羊賣出去,減輕家中的壓力。

  「三十五貫?這麼高?」

  呂氏吃了一驚,以往一隻羊的價格,可只有八貫出頭,也就是八兩多銀子。

  她又拿起了桌上的錢幣,發現這樣式與之前那些錢差不多。

  不過中間沒有方孔,花紋也更加的精美,兩面的字樣則換成了『維新銀寶』,與『一元』的字樣。

  「這是銀子?」

  呂氏用手掂了掂,發現這銀元正是一兩的份量,她再放入到嘴裡面咬了咬,發現比正常的銀子要硬。

  「官人,你多換些這種銀元不好嗎?幹麼換這些銀錢?」

  以前大晉的太祖與太宗年間,朝廷發行過一陣紙鈔,叫做什麼『大晉寶鈔』。

  那就是些坑人的玩意,最後什麼東西都換不了。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常清一聲冷笑:「鎮裡面有識貨的掌櫃,說這銀元的成色不足,裡面混入其他東西,只有八成足銀。倒是這種錢,應該是鋁做的。以前的鋁粉可貴了,幾乎價比黃金。

  這次朝廷不知是什麼瘋,居然拿鋁來做錢,以後指不定會後悔。你看這色澤多亮多喜人?何況我們千戶衙門裡官也說了,以後大晉收稅,就只收這種鋁錢。最多三年之後,就會禁止銅錢與銀兩在市面流通。」

  常清說到這裡,神色洋洋得意:「這次朝廷在鎮上收羊,大家就更願意換鋁錢。不過這種錢,千戶所也沒多少存量。我還是動用了老關係,才換了這十七貫。」

  可此時的常清並不知,大晉工部製作這十七貫鋁錢,所有成本加上人工費用都沒超過一貫。

  他一點都不知自己被朝廷薅了羊毛,還沾沾自喜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過幾天我還得去鎮裡一趟,據說朝廷不久之後還會一筆新錢送過來,我得把家裡的銀子與銅錢都給換成這種。

  我們千戶所的僉書說讓我們家繼續養羊,數量越多越好,以後朝廷還會高價收羊的。還有羊毛,今年南邊來的商人還會收得更多。

  此外僉書特意交代,那些喜歡吃草根的羊要盡早宰掉賣了,盡量把那些羊毛出得多,不喜吃草根的羊留下配種。這是汾陽郡王親自遞下來的話,說是要培育羊種。我不太懂,不過既然是郡王殿下的交代,那就不可大意,」

  呂氏不由精神一振,他們家的十二隻羊崽,已經長到有半人高了。估計到十月份的時候,就能收割一次羊毛。

  在衛所裡面,那些田地都與他們家無關,常家私自開墾的十二畝旱田,也隨時隨刻會被朝廷收走。

  只有這些牲畜,是真正屬於他們的。

  「還有,據說今年上面下發的年俸會是足量!到年底的時候,可能朝廷還會給我們分田。」

  常清神色淡淡的喝著茶,眼裡則發著光:「汾陽郡王已經給朝廷上了奏章,要將衛所中的軍田,均分給我們軍戶。像我這樣的小旗,可以得田百畝。」

  呂氏聽到這裡,頓時雙手一僵。她手中的銀元,竟「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常清則毫不在意的繼續說著:「雖然這些軍田不准買賣,可以後這些地裡的糧食,有一半都是我們自家的。據說北直隸已經開始分了,是由當朝刑部尚書親自主持!

  我原以為今年的莊稼欠收,日子應該會不太好過。不過若朝廷真得要分田,那麼咱家的日子就得飛起來。汾陽郡王當真仁德,不但打仗厲害,也知道體恤我們這些草根軍戶。」

  此時常清又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了心緒,然後看著自己的婆娘,還有他兩個還未成年的兒子:「你們稍後出去一趟,把這事傳給旗裡面知道,讓大家也樂呵樂呵。還有,從今往後,地裡面的糧食都得好生照看了。既然朝廷如此厚道,那麼咱家也不能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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