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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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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玩笑

“一派胡言!”諸女聽他絮叨半日,都已有些不耐煩,此時越聽越是離譜,便連脾性最好的蘭蓉也微微動了火氣。珈漣輕輕抬手,阻止了安素的異動,目中光芒閃爍,沉聲道:“閣下請繼續,隻是說話,簡短些為好!”

石不語偷笑數聲,麵上神情絲毫不變,繼續道:“咱家向來便不羅嗦……恩,方才說到哪了?對啦,那死鬼言道,他在南狄還有些妻妾在世,若是我不嫌棄,便將她們盡數轉交於我。咱家本是不肯,但那廝言道,尊駕英俊非凡、智略出眾、宅心仁厚、英武……”

“嗖”的一聲,五彩劍光驟然尖射出,將一塊山石擊得粉碎,看了看自己的纖纖玉指,珈漣完全無視對方的慘白麵色,依舊淡淡道:“說重點!那些被當作禮物的女子,究竟是……”

石不語咽了口唾沫,下意識的縮了縮頭,他開始覺得這場遊戲有些糟糕,不過,事到如今,也隻能繼續下去:“這個,總之,我按他所說的,前來南狄。至於那些女子,這裏有份名單……恩,第一位叫做珈漣,然後是莫愁、南蘭、阿月兒、蘭蓉……”

伴隨著他報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對麵諸女的神色,也已漸漸低沉得如同雷雨降臨之前的天空。莫愁的身軀劇烈顫抖著,在眾人的注視之中,暴怒的女性策動著飛山駝,向前行了數步,夜叉的猙獰麵目驟然浮現,卻又帶著恐怖的微笑道:“說完了?如果完了,那麼你可以去……”

“等一下!”突然挽救了石不語性命的,卻是略微滯後的安素。這位神色古怪之極的南狄族長,緊緊咬著攖唇,忽的問道,“你的妻妾名單中,便隻有這幾個人麼?你確定,沒有遺漏?”

石不語微微一怔,卻未提防她會如此詢問,下意識應道:“遺、遺漏?沒有,五個人,難道不對麼?”

安素的神色說不出的怪異,卻仍遲疑問道:“你再仔細看看!那個混蛋提起的妻妾中,便沒有安素這個名字麼?”

此言一出,全場登時為之愕然。石不語藏在頭盔下的麵容,早已張大了嘴巴,而本是怒色滿盈的莫愁,更是驚愕的回轉頭去,難以置信的呼道:“安素,你、你瘋了麼?那隻是他的謊話罷了,逝怎麼可能會……”

“我、我沒有說謊!”石不語終於在這句話之後,想起了自己應當承擔的角色,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紙張遞給對方,他低聲解釋道,“這張信箋,是咱家醒來後在身旁發現的,上麵所寫的,正是那廝的遺囑……”

帶著諷刺的笑容,莫愁接過了信箋,隨意掃了一眼。隻是片刻之後,她的神色忽的變得極為詫異,便連雙手都不住顫抖起來。諸女見狀,頓覺不妙,紛紛搶上前來。隻望了一眼,南蘭便已難以置信的呼道:“怎、怎麼可能!這的確是石不語的字跡!”

或許是了證明自己的所言不虛,她直接從身邊取出了早年石不語被迫寫下的銀兩欠條。在對比半晌之後,諸女皆是麵麵相覷,充滿了驚疑之情,紛紛抬頭望向對方的男子,此時此刻,她們眼中的輕蔑早已消失不見,所剩下的,便隻有凝重與狐疑。

“如何?這遺囑沒有問題吧!”眼見即將收尾,石不語故意忽視了諸女的驚愕,徑直言道,“若是咱家猜的沒錯,你們便是那廝的妻妾,既然如此,便乖乖跟著咱家走吧!”

麵對他特意顯露出的貪婪,珈漣恍若未聞的避了過去,提起了新的話題:“遺囑的事也不忙與一時!隻是閣下既然夢見我家夫君,可否轉述一下他的容貌?”

石不語知她還在試探,當下一一道出,描繪自己的形象,又有什麼難的。待他講完,諸女便是再如何驚疑,也信了五六分。阿月兒對於鬼神之事,向來最為相信,此時更無疑惑,在旁插口道:“那麼,夫君他在那個世界,過得可好?”

她說這話時,眼中已波光瑩瑩,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拒絕回答。石不語心中一軟,卻仍信口胡扯道:“不好!很不好!應當說,糟糕之極!”

“為、為何不好?”諸女聞言,麵色齊變,幾乎在同時脫口問道。而看莫愁與安素的神情,似乎已打算在第一時間殺至幽冥中,卻解救那位受苦的男子。

“這個嘛……”石不語強忍著笑意,一麵徐徐揭開頭盔,一麵歎息道,“如果每天都有五六個女人不停喊你的名字,吵得人睡都睡不著,日子又怎麼會過得好……”

伴隨著最後這句話語,他的麵容,已完全呈現在陽光之下。本在思索著這句回答的諸女,在望清眼前的身影之後,登時齊齊一滯,石化於當場,惟有不斷扭曲的表情與顫抖不止的纓唇,表露出她們此時的心情……

“逝……”良久之後,緊緊按著自己手心的珈漣,當先呼出了這個名字,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並未崩潰,她又再度的確認道,“逝……”

歡暢的笑聲中,石不語徐徐張開雙臂,朗聲應道:“諸位夫人,數年不見,可曾想念為夫我麼?”

下一刻,充滿驚喜的呼聲在這原野之中驟然響起,打破了四麵的平靜。驚飛的鳥雀下,數道人影緊緊的貼合在一處,啜泣著,哽咽著,仿佛要將數年積蓄起來的絕望與悲痛,在這一刻,盡數宣泄而出。

隻是,半晌過後,伴隨著莫愁那標誌性的紫光閃耀,慟哭的悲泣聲中,忽的多了一位男性的慘呼。很顯然,某位試圖戲弄諸女的男子,在最後卻終於發覺,自己所挖掘的,其實並非陷阱,而是屬於他自己的“墳墓”……

揚洛城中的景象,與數年之前並無多少變化,隻是負責日常行政的官員,卻在每日的忙碌中愕然發覺,原本守衛著城池的十萬禁軍,在不知不覺中已漸漸消失絕跡。與往年的禁衛森嚴不同,如今的行宮之中,不過隻存留著兩百餘名衛兵,並且,還都隻是剛剛征集的新軍而已……

這種表麵上的鬆懈,為許多心存圖謀者提供了極好的機會,畢竟,諸路諸侯所提供的懸賞,已豐厚到足以令人對楊廣的頭顱產生興趣。隻是,可惜的是,數年以來,雖然有十幾批刺客輕而易舉的潛入了行宮,卻都以銷聲匿跡做為結束,唯一證明他們存在過的,便隻剩下寢宮梁柱上的幾抹血跡……

“這些血跡,該清理了!”此刻,以“陛下心腹”身份出現的雨晴,正立在一根梁柱下,望著麵前的血跡,微微皺眉。負責打理此處的小黃門輕輕應了一聲,徐徐退了出去,並且順手帶上了大門,於是空蕩蕩的寢宮之中,便隻剩下獨立於下方的雨晴,以及藏在帷幕中的幽暗身影。

待到小黃門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雨晴轉過了身來,向著上方的身影,跪伏行禮道:“君上,屬下惶恐!從濱海傳來的消息稱,那位石不語公子,已再度現身,隨行的,還包括宇文來呼!”

這訊息,似乎完全沒有引起那帷幕後那身影的驚愕。片刻的沉默後,逆尊的聲音幽幽傳來:“是麼?我一直猜想他們是否會出現……那麼,來便來了吧!如今的局勢,便憑他們幾人,又能掀起什麼樣的風浪來?”

雨晴微微頜首,卻又露出一絲苦笑道:“君上,恐怕他們已經在興風作浪了!我們費了多年工夫接觸的李密,不但沒有如期迎娶凝寒,並且還將手上的權力交還了濱海……另外,派往與他聯係的一名逆者,已經五日沒有發回訊息,或許……”

逆尊輕輕“咦”了一聲,似乎帶上了幾分驚愕,旋即沉聲道:“你是說,李密中斷了與我們的合作?晤!難道,我真的看錯了他?”

雨晴輕輕搖頭,同樣帶上了滿麵的疑惑,遲疑道:“屬下也是無法理解,或許,那名逆者隻是出了意外!為了摸清情況,屬下於方才又派遣了一名新的使者前往,相信可以掌握李密的真正用意。”

逆尊點了點頭,從帷幕後徐徐步出,毫無疑問,這個光芒盡斂的身軀,乃是他的本尊。在石階上立定之後,他沉思片刻,徐徐揮手道:“你做的很對!那麼,如此看來,我們的計劃,也要提早幾日發動,不能再讓那些宗門有聯合的機會了!”

雨晴的身軀微微一顫,沉聲道:“君上,您的意思,屬下自當遵命,隻是逆僵軍還未完全成形,如今不過四萬餘人,如此倉促,是否會導致……”

他的話,很快便被逆尊所打斷。帶著神秘微笑的男子,輕輕擊掌道:“雨晴,你多日不在,恐怕不太了解情況……無妨,你可以看看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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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逆僵

雨晴微微一怔,順著逆尊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一根梁柱後,陡然轉出一人,普通容貌,禁軍裝扮,並無什麼出奇之處,隻是麵色一片鐵青,雙目開合處,紫光若隱若現,暗含一股殺意。

這禁軍隨著逆尊的擊掌之聲行出,靠著梁柱直挺挺而立,雙目平視前方,便連呼吸聲也微不可聞,仿佛沒有自我意識一般。雨晴心中疑惑,起身向他行去,正欲靠近觀察,卻忽聽得逆尊微微一笑,連擊三掌道:“雨晴,你替我試試他的手段!”

話音未落,原本僵立的禁軍陡然長吼一聲,身軀驟然膨脹近倍,雙臂帶著千鈞之力,橫掃而來。雨晴促不及防之下,隻得縱身後躍,左手一揮,數道模擬的水火之術噴射而出,將對手籠罩其中。

被術法籠罩的禁軍,自然因此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在痛苦的嚎叫中,他周身忽的散發出夾雜著銀茫的紫色光圈,將撲麵而至的術法大半隔離在外。下一刻,他的背脊上驟然延伸出骨架般的雙翼,離地騰空而起。

略一適應了騰空的感覺之後,這隻漂浮在低空的怪物,忽的張開血盆大口,猛然噴射出一道紫色的光柱,隨後合身撲上前去。從他指尖上散發出的黑色光澤來看,恐怕那上麵,覆蓋著足以致命的劇毒……

“夠了!”逆尊的聲音適時響起,原本正欲撕裂對手的怪物在剎那間停止了一切舉動,重又縮小為禁軍的外貌。

眼見如此,正凝神準備應付的雨晴也長出了一口氣,收起了手中燃燒的紫芒。略一停頓,他忽的轉過身向,望向神色自若的逆尊,驚疑道:“君上,這隻逆僵的實力已到達銀階!隻是,屬下一旬之前離開揚洛時,明明記得禁軍中轉化得最好的,也不過是銅階罷了……”

“沒錯,原本的確如此!”逆尊輕輕擊掌,一麵目送著那禁軍離去,一麵微微笑道,“不過,這一旬以來,我以自身念力改造了大半的逆僵,如今這裏,卻已有五千銀僵……”

“五千?”任憑雨晴平日如何鎮定,此時也不由得麵色大變。他當然知道這些銀僵的實力——對於術法的有效抵禦、短距離飛行的能力,強悍的力量、以及遠距紫芒的攻擊,使得這種壽命不過三年的被改造生物,堪堪能夠與中階宗士對抗。

而如今的法宗各派,經得數年的自相殘殺,哪會還擁有五千宗士,隻要這五千銀僵集中力量,便是號稱宗門領袖的術宗,也隻有敗亡滅門的命運。

“不錯,是五千,同時,還有三十金僵……”似乎是為了製造令人震驚的效果,逆尊又拋出了一則訊息,“很好的收獲,不枉費我浪費了整整一具分身中所積聚的全部念力!”

雨晴再度陷入了驚愕之中,這次,卻不是因為那三十隻隻聞名而從未見識過的金僵,而是因了逆尊的巨大付出。要知道,自從四年前完全吸收了妖皇的能量之後,逆尊總共也才製造出了兩具分身,而如今,為了這五千銀僵,妖皇竟然犧牲了一具分身,這便等同於他自行折損了三分之一的實力……

仿佛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逆尊隨意的揮了揮手,略帶疲倦道:“那是值得的,我們需要這些銀僵!至於我所損耗的,即使隻有四年前的三分之二,也已足夠應付眼下的局麵,更何況,正如你所知道的,不久之後,我便能得到更多的念力……”

他的最後一句,真正打動了雨晴,後者臉上的擔憂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綜,而隻剩下了期待與興奮:“君上,您已下定決心,準備取出被封印的兩魂了麼?”

逆尊微微頜首,轉頭望向西北方向,負手徐徐道:“不錯,我的分身已前往彼處查探!不過,在整體融合之前,我們首先要做的,便是將中原的這些螻蟻盡數掃清!”

聞得此言,雨晴急忙跪伏在地,恭聲應道:“屬下自當竭盡全力,率領逆僵,為君上掃清各宗!”

逆尊微微一笑,露出滿意的神情,將他輕輕扶起道:“很好!你做事,我向來很是放心!不過,此次之事關係重大,無論是各大宗門還是沈達、張衍那邊,都不可大意。勝敗,便在此一舉!”

雨晴凜然應諾,沉聲道:“屬下自會小心行事!另外,海族那邊,該滿已率領五千海妖抵達近海,此次戰事,或可借助他們的力量,不知君上的意思如何?”

“最好不過!”逆尊輕輕點頭,卻又冷笑道:“怎麼,該滿那隻喂不飽的餓狼,終於肯出動了麼?”

雨晴附和著幹笑了幾聲,露出一絲憂慮道:“為了讓他出兵,我們此次卻是用盡了所有的水元丹!君上,倘若還有下次,隻怕……”

在聽罷這種欲言又止的推斷之後,逆尊的眉宇間也不禁浮現出陰霾。半晌過後,他忽的轉頭望向丞相府邸的方向,沉聲道:“冬暮那邊的進展,究竟如何?”

雨晴搖了搖頭,遲疑道:“恐怕不太妙!宇文君集的嘴真的很硬,冬暮大人又始終顧念著那一份情誼,並不願痛下殺手!請恕屬下多嘴,屬下以為,那種懷柔的方法,在今日的結果來看,已被證明是無效的手段!”

逆尊徐徐點頭,沉吟道:“你說的極是!我們當初,對冬暮太有信心了一些!也罷!你催促她再詢問一次!如果不肯,便由你接手,我不介意你使用一些極端的方法!”

雨晴輕輕應了聲“是”,卻又猶豫道:“君上,若是宇文君集始終不肯開口……那麼,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那麼,就……”逆尊輕輕抬手,做了一個處決的手勢,頓了頓,他忽的微笑道,“至於海妖那邊,既然這群狼不肯乖乖聽命,那麼,我們便設法讓它們變成狗!即使,那可能要冒上一點風險……”

雨晴怔了一怔,很快的,同樣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點頭道:“屬下明白!其實,屬下也很想知道,由海妖轉化而來的逆僵,會是怎樣的一種形態……”

在這番密謀被逐漸確定下來的同時,遠在赤寮山中的南狄部族之中,頂著“亡夫“頭銜從獸界歸來的男子,卻正於盛大的筵席上開懷大嚼。而在他身邊,阿月兒與蘭蓉正一左一右服侍著,貼心的送上帶水的絲巾、醇厚的美酒、以及剔除了細骨的小塊烤肉。

稍遠處,剛剛於前日正式嫁為人婦的凝寒,則在珈漣、莫愁諸女的擁裹之下,成了另一處核心所在。目睹了事件全過程的漪靈,此時已成了最權威的宣布者,正以八卦的原則,將一切細節娓娓道出。起伏跌宕的劇情,便如石不語前世的那些言情劇一般,引得諸多女性如癡如醉,不時發出幾聲夾雜著讚歎、同情、羨慕的喃喃低呼……

事實上,若說這附和的低呼聲中,沒有摻著幾分酸溜溜的味道,那也是不盡然的,諸女又不是某種小說中的花癡女角色,哪會毫無醋意可言。隻是一來凝寒與石不語相處最久,占了先機;二來她的性子向來沉穩冷靜,在諸女之中隱為首腦,由她占先,無論於情於理也都說得過去。

而正是因了這兩點,加之漓家姐妹透露的“有夫同享”,珈漣、莫愁幾人雖有些小小的鬱悶,但也很快拋將開去,反倒取笑詢問起凝寒初為人婦的感覺來,直叫那位玉人美眸含瑩,雙頰生暈,極是羞澀不過。眾人嬉鬧之間,不知不覺中,倒將前些時日積累下的隔閡也連帶消了大半。

嬉笑得一陣,石不語也已酒足飯飽,當下厚著臉皮,在諸女之中盤膝坐下,一麵聞著四麵的幽香,一麵將逆者之事細細道出,足足講了小半個時辰,方才告一段落。此時,珈漣、莫愁幾人早已沒了方才的輕鬆愜意,個個凝神肅容,顯已了解此事的關係重大。待到石不語言道欲往各大宗門報訊,諸女皆是點頭應諾,當下便即分派起人員來。

因了前次被偷襲所吃的大虧,這一次,石不語卻不敢貿然分散眾人,而是以凝寒、莫愁為首,隻分為兩處人馬,分別前往術宗與陣宗報訊。至於他自己,則是打算前往西原一趟,拜訪常年在彼處鎮守的音、心、文、念幾宗。

“事畢之後,我在西原等你們來匯合!”說到此處,石不語頓了一頓,又道,“到時候,我們合在一處,還要去個地方。”

聽他說得神秘,諸女均有些迷惑,清荷卻是略一思索,便即明白,當下問道:“爹爹,我們可是要去那封印之地麼?”

石不語撫了撫她的長發,笑道:“正是如此!既然逆尊不可力拚,我們便另尋個方法,或許在那能有什麼發現也說不定!”

他既如此說,眾人自然毫無異議,當下隻待用過酒飯,略一休息,便要起身。然而此時,那位一直忙著盡地主之宜的安素,卻忽從門外卷了進來,怒氣衝衝的喝道:“小賊!你們去辦大事,怎的不叫我一起?難道,看不起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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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欣喜

這頂“看不起人”的帽子,卻是扣得極大極重,石不語正臥坐捧著杯清水與莫愁言笑宴宴,聞言一驚,險些嗆得喘不過氣來。待他從劇烈的咳嗽中緩過氣來,抬頭望去時,才發覺那位英姿颯爽的南狄女子,正圓睜杏目、緊咬著櫻唇,氣呼呼的立在自己的眼前。

要知道,南狄的服裝本就有些暴露,安素的身材又是極好,此時離石不語站得極近,便等於將那一對修長的**,盡數暴露在他的眼前。被那凝脂般的膚色與淡淡的幽香所吸引,魂與色授的男子一時之間竟是忘了回答,隻是直勾勾的望著眼前的美景,強按著自己抬頭仰望的欲望……

安素本是怒氣衝衝,此時見得情形有些蹊蹺,不禁低頭望去。這一望之下,她頓時輕呼一聲,手足無措的按住了短裙,直到珈漣提醒,方才回過神來,帶著滿麵的紅霞,半羞半惱的坐下身來。饒是如此,她卻仍然有些不甘心似的,重重擰了擰那迷茫中的登徒子,這才轉過了波光瑩瑩的美眸。

“喵喵的,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石不語捂著那傷口,頗為委屈的申訴道,“若是送上門來我都不看,豈不說明你很沒有吸引力麼?”

聽得這強詞奪理的話,安素麵上的雲霞自然又濃了三分。隻是片刻之後,她忽的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當即興師問罪道:“小賊!你怎的不叫我一起去,看不起人麼?”

石不語聞言一怔,望了珈漣諸女一眼,這才攤手苦笑道:“我們是去打群架,又不是去旅遊……若說武技,你自然不錯,不過,那些逆者都是神通之士,恐怕不是你能應付的!”

安素聞言微怒,正欲發作,卻忽的按捺了下去,旋即徐徐起身,勾著手指道:“你且出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她這突然的變化,直叫人摸不著頭腦。石不語心中生寒,端坐不動,警惕道:“這個,小生向來大公無私,有話當眾說便是了!”

安素似已料到這種結果,美目流轉,似笑非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哦!恩,那麼,我們便來談談那日午後,你策馬追趕,將我……”

話音未落,方才還紋絲不動不動的男子,已陡然躍起身來,拽著安素向外行去,口中不住道:“話又說回來,個人隱私,還是需要尊重的……”

諸女麵麵相覷,不覺莞爾一笑,心中積累許久的陰霾,終於在這熟悉的無賴場景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此時,堪堪跨過房門的石不語,正在絮絮叨叨的提醒道:“這個,我先說明,不能打臉!當然,還有下麵……”

這南狄的建築,大多依著山勢而建,兩人離開大堂之後,向堂後行去,便到了一處溪流潺潺的山間平地。安素此時已放開了身旁男子的手臂,隻靜靜對著麵前的溪流默默無語,石不語心中疑惑,在後等待半晌,見她始終不語,終於忍不住問答:“安素,你……”

這話放才出口,那立在溪邊的女子,忽的身形一顫,驟然轉過身來。然而,迎接石不語的,並非想象中的怒容或者笑顏,而是從那長袖中陡然射出的蛛絲……

石不語吃了一驚,忙不迭的後躍閃避,怎奈那蛛絲如同有靈性一般,緊追不舍,片刻間,便已在虛空中結成稠密的大網,驟然罩將下來。而幾乎在同時,從安素袖中蕩出的數隻金環毒蛛,亦已借著蛛絲的力量,在空氣中驟然膨脹至鬥般大小,毒液噴灑,撲將上前。

事到此時,石不語卻已顧不得再去思考這中間的原由,眼見蛛網與毒蛛齊齊撲至,他倒也是會者不忙,當下一麵後躍,一麵將那“管城子”持在手中,虛空草書數字。他自得了這管城子之後,也曾多番修習,雖不敢說威力如何,但身姿卻已練得極為瀟灑,此時在玉人麵前特意賣弄,更是如同謫仙一般,飄飄欲去……

金光閃爍間,那信手寫出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登時迎風而漲,轟得那蛛網破碎不堪,而失了蜘網的依仗,幾隻毒蛛頹然落地,亦被金字鎮住四個方向,被金光捆縛於其中……

“夠了!莫傷了我的寶貝!”眼見幾隻毒蛛便要不保,安素陡然急急呼道。石不語微微一怔,急忙收起了管城子,隻留了那八字停駐原地,並排而立。安素忿忿掃了他一眼,從袖中取出一方香木小盒,置於地上,而後輕輕擊掌,那幾隻毒蛛頗有靈性,聞聲縮成寸餘大小,徐徐爬入小盒之中,消失不見。

而見得安素將這小盒放入懷中,石不語聯想起毒蟲從中爬出的情景,不由得寒毛聳立,急忙搖頭將那畫麵從腦海中排除了出去。隻是他與安素相識也有多年,卻從未見她馭使毒蟲,當下不禁問道:“奇怪,你怎會突然馭使起蟲子來?”

聽他如此詢問,安素卻是始終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直到吃逼不過,這位玉人方才咬了咬櫻唇,低聲道:“莫愁她們言道要為你複仇,我哪裏放心,自然要去貼身保護!隻是我又不懂元術妖法,唯有這驅使毒蟲的方法,或許可以……”

話雖如此,但她眼中流淌的脈脈柔情,卻已完全顯露出真實的想法。石不語心中著實感動,他與安素相處多時,自然知曉這位南狄族長雖然英姿颯爽,但終究出於女子的天性,極為厭惡那些毒蟲。但為了替自己複仇,她卻甘心去修習這種驅使毒蟲的方法,其中蘊涵的情誼,又豈是區區“深厚”二字可以概括的?

一念及此,石不語心中感動之極,終於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柔荑,嗔怪道,“傻瓜!我不是已平安回來了麼,你還養這些毒蟲做什麼?不如趁早拋掉!老實說,我可不願將來新婚之夜,突然從嫁衣裏爬出一隻蜘蛛來……”

“扔了它們?才不要呢!”被他如此親昵的責怪,安素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羞澀,卻仍堅持道,“有了它們,我才好隨你一同前去西原!總之,你休想拋……”

話音未落,她已陡然一滯,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顫聲道:“不語,你方才說什麼?新婚之夜……”

石不語微微一笑,回頭望向那矗立於原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忽的摩挲著下巴道:“我說什麼了?這個,我最近記性不太好……如果有美人肯親我幾下的話,或許能夠想起些東西來……”

半個時辰後,頰上帶著淡淡唇印的石不語,與垂首含羞的安素,先後歸還堂中。休息片刻之後,眾人便即收拾了行囊,一同歸還濱海。次日,以凝寒、莫愁為首的諸女,在臨時征調來的百餘妖靈的守護下,奔赴術、陣二宗的山門。而石不語,則比她們晚出發了半日,帶著死纏硬磨跟來的安素,一同前往西原。

有了金烏的隨行,行程便快了許多。石不語命它馱著安素,自己則搖身一變,同樣化為金烏攜行,每隔數個時辰,方才停留歇息半晌。如此不消六七日的工夫,兩人便已到得西原,當下雙禽齊齊振翼,徑直撲入王府之中,當先那隻就地一滾,金光過處,已驟然化為男子的形態。

他們下撲之時,便已長鳴示意,引得王府侍衛從四麵蜂擁而來。此時,金光散去,見得巨禽忽的化為人形,眾侍衛皆是驚疑不定,紛紛拔出了隨身的兵刃,刀劍寒光閃爍,將二人困在其中,連眼睛都耀得花了。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人高聲呼道:“且慢動手!且慢動手!我瞧著這人有些眼熟,似乎、似乎在哪……”

話音未落,早聽得一聲怒吼,猛獸出籠般的阿吉已從堂後轉出,拖著鏈球飛奔而來,數年不見,他的身形卻又高大了幾分。眾侍衛想是吃過苦頭,見他奔來,忙不迭向兩邊閃開,留出一條通道。

阿吉勢若奔馬,頃刻間便已到達,雙臂齊舉,揮動那鏈球便欲下擊。隻是這剎那之間,陡然望清對方麵容的他,卻忽的身子一滯,征然於原地。下一刻,隨著鏈球的轟然落地,瞠目結舌的大漢,忽的死命撓著頭皮,含糊不清的問道:“爹、爹爹……”

石不語哈哈一笑,正欲上前答話,滿麵驚愕的阿吉,忽的陡然轉過身去,高聲吼叫著,徑直狂奔而去。隻聽得轟隆一聲,他身前的圍牆已被生生撞出一個大洞,煙塵彌漫中,巨大的身影已消失於視野之中。

眾侍衛麵麵相覷,卻因了這奇怪的一幕而目瞪口呆,一時間無人上前。倒是先前那喝止的侍衛怔怔立於原地,盯著石不語瞧了片刻,忽的喃喃道:“爹、爹爹?難道說,難道說……”

話音未落,離去的阿吉已在狂呼聲中重又奔回,肩頭上卻已多了秀寧的瘦小身影。小妮子一身睡裝,顯然還未梳洗,顛簸之中,隻聽得她又羞又惱的喝道:“吉哥哥,你瘋了不成,還不將我放……”

這呼喝,在下一刻已嘎然中止。在望清麵前熟悉的身影之後,數年來威嚴日盛的西原女主,先是失聲驚呼,而後不顧一切的從高處猛然撲下,身在半空,便已驚喜交集的呼道:“爹爹!真的,真的是你麼?”

石不語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擁於懷中,朗聲大笑道:“若不是我,你便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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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戀情

這日的西原王府,因了日間紛紛擾擾的一幕,而沉浸於極度瘋狂的氣氛之中。那些已跟隨了秀寧數年之久的侍衛們,直到流水般的宴席擺將開來時,都還無法相信,那位依偎在年輕男子懷中,不住撒嬌嗔怪、歡快得如同百靈鳥一般的小姑娘,便是自己那位頗有君王氣度的主公……

不過,在收到秀寧因為狂喜而大方賞賜的金銀之後,這些侍衛還是相當識趣的按捺住了心頭的疑惑,極有默契的借故離開,將空蕩蕩的後院,留給了這對相別已久的父女。倒不是他們不願擔負起守衛的職責,隻是有那位據說神通廣大的“尚父”在此,便是有不怕死的刺客敢冒然前來,恐怕也隻會淪為笑柄罷了。

而麵對著秀寧的癡纏,石不語亦是無法抵擋,隻得依著她的性子,在後院中足足喧鬧了半日做為補償。直到中夜時分,他才抱著如樹袋熊般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兒,將幾年來的諸般事宜與此行的目的一一道出。

聽他細細道來,臉上帶著幸福微笑的秀寧,漸漸也肅然了麵容,起身端坐。片刻之後,已捕捉到逆者動機的她,不待石不語勸告,便已敲動銀牌,將相關的文官武將急急喚入府中,有條不紊的下達著緊急政令。這其間,雖然她已恢複到平日裏的人主氣度,口氣亦頗為嚴峻,但一隻玉掌,卻始終牽著義父的衣襟,未曾放開片刻。

石不語在旁坐觀,眼見秀寧行事極有條理、不急不緩,而又恩威並重、馭下有方,心頭亦是感慨不已。恍惚之中,他仿佛已望見眼前這初長成的美麗女兒,坐在帝王龍椅上發號施令的一幕,隱隱之中,忽然有了種“衰老”的感覺,不禁為之黯然。

隻是,他這一走神,登時引得秀寧不滿,難免又是嗔怪連連。小妮子似乎在少女與諸侯兩種角色之間切換得毫無停頓,倒叫石不語有些不適應,定了定神,方才沉聲道:“寧兒,西原諸事,我不便幹涉,隻是音、文、心、念幾宗那麵,卻要務必引我去見上一見!”

秀寧卻也正要與他說此事,聞言當即應道:“爹爹,你來得不巧!妙音宗長、翰墨先生他們,都已於十餘日前返回宗門,隻怕你還要在此多停留幾日才行!”

原來,因為各宗之間的連場惡戰,音、文、心、念幾宗都已損耗極大,妙音幾人擔憂他日即將來臨的大戰,惟恐後繼無力,因此特意返回宗門調遣人手,同時,也是意圖邀請幾位隱居的前輩出山助陣。

也是湊巧,石不語從獸界歸來之時,他們卻恰恰起程返回宗門,按其行程來看,怕是還有半旬左右方才能夠歸來。因此,石不語若是要等到他們回來,恐怕還在要此停留一段時間方可,無論如何,這比他一個宗門一個宗門的前去拜訪陳述,總要方便許多。

“原來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石不語思索片刻,也隻得無奈接受。比起他隱隱覺察的不安來,縮在他懷中的秀寧,卻是心情極其愉快,而其原由,自然是因為這一次漫長的停留,或許能夠替自己達成那個許久的心願……

此時,安素已臨時充當了保姆,帶著阿吉遠遠行了開去,隻在夜色中,微微顯露出朦朧的身影。石不語瞧著那曼妙的背影,聯想起數日前那火辣的一吻,難免又有些走神,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笑意。

隻是,這笑容還未完全彰顯,麵上卻已微微一痛。撅著嘴的秀寧輕扯著他的麵皮,嗔怪道:“壞爹爹!你和我說著話,卻去看別的女子,難道,寧兒沒她美麼?”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美麗,她忽的解開了束發的絲帶,任由一頭長發飄飄灑下,在涼風中輕舞。數年分別,此時的秀寧,已到了十六、七歲的年紀,加之發育成熟得較早,此時已然長成如花似玉的美麗少女,雖然還帶著幾分青澀,但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來看,卻已邁入可供采摘品味的行列了。

但石不語自小看著她長大,向來便將其當做小娃娃來看,又哪裏會顧念到小姑娘心中的情愫。此時聽她說得有趣,不禁勾了勾她的鼻子,微微笑道:“怎麼,我的寧兒想嫁人了麼?也好,等收拾了逆者,爹爹歸隱之前,定然替你尋個極好的夫君來!”

然而,這句調笑之語,並沒有引來預想中不依不饒的嗔怪。相反,秀寧的笑容反而在這一瞬間驟然消失,徐徐背轉了身去。直到許久之後,方才聽得她一聲輕歎,幽幽道:“爹爹,你真的要歸隱嗎?和凝姨她們麼?”

石不語微微一怔,疑惑頓生,卻仍淡淡笑道:“不能再叫凝姨了,該改口叫娘親了……至於說歸隱,你放心,爹爹還不至於消失,每隔些日子,便會抽空來看看你的!”

他一麵說著話,一麵已伸手去握秀寧的玉掌,隻是觸及之處,卻愕然發覺一片冰涼,甚至還帶著微微的顫抖。心頭震動之下,石不語急忙扳著她的肩頭,將她強行轉回,一麵問道:“寧兒,你莫嚇我!你、你哪裏不舒服麼?”

話音未落,渾身冰冷的秀寧,忽的陡然撲入他的懷中,死死攬著他的腰身,放聲大哭道:“爹爹!我不讓你走!不讓你走!你答應寧兒,留下陪我好不好?”

並不通武技的少女,本沒有多少的力量,但她此時情急之下的緊緊擁抱,卻令人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那種情景,仿佛隻要一鬆手,眼前的男子便會隨風飄逝一般……

石不語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驚愕,勉強伸出一手,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傻瓜!你知道的,爹爹終究要回去自己的世界,即使陪得了你十年、二十年,那又如何?”

“可是,在你離開之前,你卻用十年、二十年的時間,陪著凝姨她們!”秀寧突然直起了身子,帶著深深的幽怨與薄怒,“為什麼,你不能留下來陪我,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突然讓石不語的邏輯陷入了混亂,瞠目結舌了許久,他才斷斷續續的解釋道:“那,那是因為,你會成為一個好皇帝,而我、我們,並不習慣皇宮的生活……”

“這不是理由!”秀寧凝視著他的眼睛,直到對方心虛的避了開去。下一刻,仿佛做了一個勇敢而愚蠢的決定,滿麵淚痕的少女,忽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爹爹,我,我不要做你的女兒……”

“什、什麼?”這突然降臨的宣布,讓石不語再度陷入了愕然之中。他很難理解,隻是因為自己打算離開,一向乖巧的女兒,便要與自己決裂不成?

隻是下一刻,他的耳朵中,突然聽到了二十幾年來最難以接受的一句話,比起這句話,即使有人告訴他,逆尊征服世界的目的,是為了“愛與和平”,也更加容易令人接受……

“我要做你的妻子……”秀寧的明眸,在月光下散發著瑩瑩的光彩。從她的口中,正一字一頓的吐露著震驚的話語,“是的,做你的妻子,就象,凝姨一樣……”

在鼓起全部的勇氣道出這句話之後,滿麵紅暈的秀寧,便如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頹然倒在了石不語的懷中,隻有重重的喘息聲與微微顫抖的眼眸,揭示出她此時的心潮澎湃與難以言說的微妙情感。

“瘋了!我一定是瘋了……”感覺到雙頰上傳來的灼熱與滾燙,少女將麵容深深埋入對方的胸膛,喃喃的自言自語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在這時候說出這麼瘋狂的請求,這願望,從她八歲時望見麵前微笑的男子時便已無法抑製的產生,這願望,在她的心頭埋藏了十餘年,似乎永遠也沒有揭開麵紗的一日……

隻是此時,它又為何會**裸的暴露在月光之下?是因為本來已死的男子突然出現在麵前,給了自己一個補償遺憾的機會?還是因為,他要帶著凝寒她們離開的消息,讓自己覺得,如果再不說,便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秀寧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此時此刻,她隻是緊緊抱著對方,傾聽著那同樣急促起伏著的心跳聲;此時此刻,她想得到的,隻是一個令自己緊張到渾身冰冷的答案……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石不語隻覺得嘴中一陣發苦,這樣的對話,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在前世,他當然也曾讀過不少類似的“父女戀情”的橋段,他當然也曾在某些無聊的時候如此幻想過,然而,當這一切真的在自己生活中發生時,他卻突然覺得無法承受這種莫名其妙的變化。

小說,與現實,終究不是不同的。你可以在小說中想象自己親手斬殺了萬條性命,卻根本無法在現實裏狠心砍下一個人的頭顱;你可以在小說中盡情的想象收納一切你能夠遇到的美人,但是,當一個你一直將她看做女兒的少女,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時,誰還能簡單的做出“是”與“不是”的判斷?

沉默了良久,在反複預計了種種後果之後,故做輕鬆的男子,輕輕伸手撫上了黑色的秀發,勉強笑道:“寧兒,這隻是小孩子的想法罷了,等你長大一些,便會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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蟄伏卷 第四百二十四章 突變

這句看似輕鬆的話,終究沒有完整的表達出來。在察覺到平淡話語中隱藏的婉拒之意後,秀寧忽的神色一片慘白,難以抑製的顫抖起來。幽幽的歎了口氣,石不語緊緊抓住了試圖抽開的玉掌,柔聲道:“寧兒,你莫要氣惱,且聽我……”

“我不想聽!根本不想!”滿麵淚痕的少女,忽從他的懷抱中掙紮起來,懷著滿腔的氣惱,呼喝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接受凝姨、莫姨,甚至是那邊的南狄女子,卻不肯接受我?”

“這,這又如何相同?”石不語怔了一怔,微微皺起眉頭,解釋道,“我和她們共曆生死,早已有了情愫……寧兒,你終究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

話音未落,秀寧已搶著應道:“什麼大人小孩的,我早就不是小孩了!那日在草原上,你答應哥哥照顧我……是!你幫我平定了西原,你還教我做個好人、做個好皇帝……可是,你幾時照顧到我的心思了?爹爹,你從來都不理會我心中在想什麼!”

她說出這番話時,眼神中滿是幽怨,便如對情郎傾訴一般,石不語聞言,越聽越是心驚,不敢接口。當年因了李淵與世濟的殞命,自覺愧疚的男子,對於僅存於世的孤女,自然是越發的體貼照顧,惟恐冷落了她分毫。隻是如今想來,卻是這種種的貼心關照,引得孤苦伶仃的少女,動了別的心思,這卻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見他默然,秀寧卻又背轉了身子,望著朦朧的月色,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知道你決不會來喜歡我,我也隻甘心先做你的女兒,隻要能陪著你,便心滿意足了!隻是現下,我已長大成人,你卻仍不來睬我……我、我什麼地方不如凝姨她們?相貌沒她們好看麼?人沒她們聰慧麼?爹爹!她們能為你做的,我也能為你做的!”

她說到傷心處,突然一轉身,重又撲回石不語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石不語抱著她顫抖的肩頭,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嗚咽了一陣,秀寧又道:“我從出世時,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你;父親大人忙著公事,陪我玩耍,從南方給我帶禮物來的,也是你;在草原上,將我抱在懷中,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還是你……爹爹,那個時候你背著我,在空中躲避狼群的時候,我便打定了主意,我這一輩子都要跟著你,可是你,為什麼偏偏要拋下寧兒去隱居,卻要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去什麼皇帝!”

石不語搖了搖頭,歎息道:“這些舊事,那也不用提了!罷了,如果你不願意做皇帝,那就不做了!或者,和爹爹一起去隱居,隻是,你我之間,終究是父女之情,就象我和荷兒一樣……”

“荷兒?”聽到這個名字,秀寧微微一怔,忽的搖頭冷笑道:“爹爹!說到荷兒,你真的以為,她隻把你當父親來看麼?你仔細想想,又有哪個做女兒的,會象她這麼癡纏迷戀著父親?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這、這怎麼可能!”聞得此言,石不語不禁吃了一驚。他雖不相信這種荒謬之言,但此時沿著秀寧的推斷想去,卻也有些心悸。如果真如她所說,那麼,清荷平日裏一些反常的癡纏舉動,以及時不時說出的“將來要嫁給爹爹”的玩笑話兒,卻又有了新的涵義……

“難道說,真的會是……”愕然中的男子,喃喃自語著,不禁想起了那日妖皇消失前所說的那句話,以及那頗為值得玩味的眼神——“石不語公子,荷兒對你的依戀很深,還望你多加照顧”。此刻想來,這句話之中,卻顯然帶著幾分別的味道……

見他神色惶然,本意在於反駁的秀寧,也頗有些不忍,但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她卻仍然趁熱打鐵,挽著石不語的臂膀道:“爹爹!總之,你答應哥哥,日後如何對清荷,便如何對我……若是將來你與清荷一起,便不能少我一份!”

石不語怔了一怔,苦笑道:“想不到,你竟還記得此話!罷了,我允你便是,隻不過,我與清荷終究不會如你所想的那般……便是她不嫌棄,我這做人父親的,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秀寧撇撇嘴,似乎頗不讚同,但沉默片刻,她終究將這番話忍在心中,轉而閃爍著目光,幽幽道:“那卻未必!爹爹,不若我們來做個約定,若是清荷與你沒什麼,我便甘心隻做你女兒,若是她……後麵的,卻不用我說了吧!”

“哪有這等約定的道理!”石不語聞言,不禁啞然失笑,連連搖頭否定。隻是秀寧始終抓著這點不放,纏了半日,卻終究叫人抵擋不住,隻得隨意伸手,與她勾了一勾。到得此時,秀寧卻忽的泡開了先前的話題,重又恢複到小兒女的癡態,倒叫石不語放下了心頭的大石。

“這終究是小孩子的遊戲罷了!”隻當做玩鬧的男子,卻又何曾注意到,在勾手之後,重又恢複了笑顏的少女,在抹去淚痕時,目光中顯露出的那一絲狡黠……

“不敢勞煩宗友遠送!我等就此別去!”與此同時,在穆昆山下,已順利通報了逆者訊息的凝寒、南蘭、漪靈一幹人等,正齊齊躬身,向前來送行的憩塵子行禮。

大約兩個時辰前,從濱海匆匆趕至的她們,在進入穆昆山之後,立刻便遭到了一隊術宗門人的襲擊,這也足可見宗門如今的草木皆兵了。好在憩塵子及時趕到,喝止了門徒,隨後在聽得凝寒略微吐露此行的目的後,急急領著她們回到宗門。

鈞鴻子此日卻正在閉關修行中,憩塵子見得事機重大,也顧不得什麼禮儀門規,徑直闖了進去,將愕然不已的師兄揪了出來。片刻之後,數百年來從未響起過的震天鍾驟然發出了巨響,聞訊的十餘名長老,齊齊放下手頭的一切雜事,急急趕入參見宗主。這種情形,倒叫不明內情的諸多門人紛紛猜測,議論不止。

而達成通報之事的凝寒等人,便於此時告辭離去,打算前往西原與石不語匯合。感念她們報訊的恩德,鈞鴻子特命憩塵子率著十餘名弟子一路相送至山下,這對久已衰微的禦獸宗而言,卻是難得的禮遇了。

不過,雖說送行,但憩塵子的心思卻有大半放在山上,此時聞言怔了片刻,方才恍惚應道:“不敢!宗友請便!今日之事,我宗必有厚報!”

凝寒知他心思已不在此,當下也不說破,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禮,旋即領著南蘭幾人,沿著積雪頗深的小徑離去,不消片刻,便已消失於雪塵之中。而幾乎在她們轉身離去的同時,便已急不可待的轉身而去,揮動袍袖,須臾間便已消失於山路上。

幾名門人見狀,均是心頭生疑,彼此對視一眼,緊緊跟隨在後。他們離去得如此匆忙,卻未曾留意到,呼嘯的風雪聲中,正傳來微弱的嘎然之聲,那聲音,便仿佛一具重物,正踩在厚厚的積雪之中……

半晌過後,重新踏入議事堂的憩塵子,卻因了眼前這火暴的一幕而微微驚愕。出塵、淨塵二人一同坐於左側,滿麵漲得通紅,卻正在與右側的幾位長老,激烈辯駁著“逆者一事”的可信程度。

而眼見憩塵子入內,那位獨坐上方、麵色凝重有如萬年玄冰的鈞鴻先生,已微微抬起頭來,沉聲道:“師弟,你來得正好!此事依你看來,真假如何?”

不用細問,便也知道他所說的“此事”究竟是指什麼。憩塵子微微行了一禮,不顧出塵、淨塵二人投來的求援目光,沉吟道:“師兄,依我看來,此事怕不是空穴來風!”

鈞鴻先生微微頜首,還未開口,那出塵子已搶先插話道:“師兄,此事不可大意!音、文、心、念、禦獸幾宗與我等對敵數年,勢有不逮!如今見得事機不妙,便誑稱逆者挑撥,以圖休養生息,這分明是緩兵之計!”

他如此推理,倒也並非全無道理,鈞鴻先生怔了一怔,顯然有些猶豫。憩塵子卻不慌不忙,顯然在路途中便已想好了方案,當下應道:“師弟所言也有些道理,隻是此事終究大意不得!依我所見,不若遣人入揚洛城一行,探探那楊廣的究竟,此外,濱海的宇文來呼,或也可派人去見上一見……”

聽他說得如此周密,出塵、淨塵二人倒也無話可說,實際上,他們雖然極力反對,但捫心自問,卻也對這事信了四、五分,隻是因為與音、文等宗結怨頗深,有些不甘心罷了。

而此時,見得眾人再無異議,鈞鴻子略一思索,便即沉吟道:“既如此!憩塵師弟,便由你往揚洛走上一遭!此行隻為試探,卻莫要多生他事!”

憩塵子微微頜首,當即領命,頓了頓,卻又言道:“師兄,聽聞蘇陽、金提那麵,正欲起兵再攻西原。我以為,當命人前去,令他們暫停戰事,以免中了逆者的詭計!”

鈞鴻輕輕點頭,思索片刻道:“你說得極是!那麼,便由出塵前往蘇陽報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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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滅門

聽得鈞鴻報出自己的姓名,出塵子已立起身來。隻是此時,鈞鴻的吩咐卻忽的一滯,旋即微微側首傾聽,似乎察覺到堂外傳來的一些奇異聲響。憩塵幾人的修為比他低上幾分,卻未能有所感應,此時不禁問道:“師兄,可有什麼……”

話音未落,便聽得一聲慘呼遙遙傳來,驚動四麵。眾人聞聲大驚,齊齊躍起身來,在鈞鴻帶領之下奔向門口。隻是才一出門,便見一名門人驟然奔來,左臂齊根而斷,渾身一片血跡,喘息呼道:“宗、宗主!山下忽的闖上許多僵屍,外圍弟子已然……已然……”

話音未落,這門人已身軀一震,雙目驟合,陡然倒了下去。鈞鴻吃了一驚,揮袖將那門人輕輕托起,卷至自己身旁,旋即將一道元力送入其體中。而出塵、淨塵二人,已顧不得詢問情況,徑直駕起元器飛騰而出,朝著廝殺聲漸漸響起的半山腰飛去。

而被元力所激,那昏厥的門人登時低哼一聲,幽幽醒轉,待到望清麵前的麵容之後,他先是迷茫,而後視力的抓住對方的袍袖,急急呼道:“宗主!那些僵屍好生厲害,我等元術,竟然不能……”

鈞鴻子微微皺眉,低聲喝道:“慌什麼!仔細講來,那些僵屍生得何等……恩?等等!你不是……”

他的猛然察覺,卻已晚了一步。在這句驚呼出口的同時,在憩塵子與幾位長老反應過來之前,立於原地的鈞鴻子已如同斷線風箏一般,驟然倒飛出去,生生撞在了大堂的梁柱之上。而一擊得手,方才那位生機虛弱的門人居然毫不回避,任由憩塵子的掌力重重擊在身上,將其化為一團血肉……

血雨之中,卻見一團紫光驟然飛走,剎那間便已消失於天空之中。憩塵子怔了一怔,也顧不得去追逐那紫光,轉身撲向倒地不起的鈞鴻子。後者此時已是半身血肉模糊,麵色一片蒼白,嘴角更不住溢出黑血來。饒是如此,他卻仍然壓抑著胸口的劇痛,沉聲喝道:“好一招傀儡術!如此看來,那逆者之言,已是不虛了!”

被這突然的偷襲命中,這位已踏入宗師境界的術宗宗主,卻在片刻間損耗了六七成的功力,受創頗重。隻是此時,卻不是惋惜的時機,在吞服數顆丹藥後,他強撐著立起身來,駕起元器,向著半山腰驟射而去。

憩塵子與幾位長老對視一眼,急忙緊隨其後,將鈞鴻緊緊擁裹在中央。眾人麵色陰沉,心中皆知,今日之事,已關係到宗門的存亡。若是不能擊退這些有備而來的逆者,隻怕等待著術宗的,便是從未有過的滅門之禍……

然而,即使已有了如此嚴峻的打算,但在望見山腰的血腥場麵時,以鈞鴻為首的眾宗士,仍然難以置信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展現在他們麵前的,幾乎是場一麵倒的戰鬥,不,那簡直應該稱為單方麵的屠殺……

三千銀僵數人一組,列成千餘小隊,以集結的力量攻向術宗弟子,往往數招之間,便以遠近相雜的爪刃、紫芒,迅疾擊倒對方,絲毫不做過長的糾纏。而一旦遇上棘手的宗士,他們便在剎那間展開骨翅,分散飛舞,叫對手無從追擊,而到得安全地域之後,卻又重新集結成小隊,攻向下一個目標。

實際上,若是單以個體而言,這些宗士並不弱於銀僵,但事起倉促之間,他們根本便未想到,竟會有人膽大妄為到進攻本宗的山門,以至於在交鋒的一柱香工夫內,便潰敗後退,大損士氣。

而更糟糕的是,宗門弟子大多習慣了以術法遠攻,又缺乏集體合作的意識,又如何是這群禁軍出身、而又與術法天生相克的銀僵的對手。便在鈞鴻等人抵達此地之時,在銀僵井然有序得如同軍隊一般的攻擊之下,術宗的四千餘名門人,早已折損將半,屍橫遍野。而其流淌的赤血,甚至染紅了白血皚皚的山間平地,將這素淨的世界,化為猙獰可怖的地獄……

“退後!”好在此時,先期趕到的淨塵、出塵二人,已借著聯手施放的冰雪之術,將步步進逼的銀僵隔離開來。而得了喘息機會的他們,便如此大聲呼喝著,將散亂的弟子聚集在一處,沿著冰滑的山路,徐徐退向位於山峰上的宗門……

隻是,那些銀僵,又怎肯放棄這唾手可得的獵物。眼見彌漫的冰雪遮擋了視線,尖銳的嘯聲忽在僵群中驟然響起。仿佛受了這嘯聲的指揮,千餘銀僵忽的齊齊振動骨翅,飛騰升空,下一刻,從他們的獠牙中灑射而出的紫芒,已匯集成巨大的光柱驟射而出。

淨塵、出塵二人麵色微變,雙掌互抵,率著數百門下弟子齊齊催動元訣,積聚在他們麵前的雪浪騰空而起,便如高約十餘丈的巨牆一般,迎向撲麵而來的光柱。這聯手施展的雪盾之術,在數年前曾經抵擋過千餘妖靈的妖丹轟擊,眼前的光柱雖然來勢洶洶,卻也未必勝過當日的一幕吧!

隻是,他們似乎忘記了,逆者的紫芒,卻是天生克製術法的。當這紫芒不過一道、兩道時,它的威力或許無法體現,但當它們匯集了千人之力時呢?原本略微顯露的優勢,在乘以一千倍之後,又會怎樣?

結果,是很明顯的。在眾多宗士的微笑凝固消失的同時,驟射而過的紫芒隻停滯了片刻,便已穿越了元氣充斥的雪牆,搶在眾宗士反應過來之前,轟入了人群之中。剎那之間,雪塵爆揚,堅固的山石亦在巨大的轟擊之下驟然震動,而身當其衝的數百宗士,幾乎在奔逃的念頭產生之前,便已身形粉碎,化為了這血色洪流中的一分子。

慘呼聲中,那千餘銀僵似乎也已消耗了全部的力量,從半空中重重墜下。隻是與它們的疲憊形成對比,按兵不動的兩千銀僵,忽在此時齊齊長嘯一聲,踐踏著腳下的屍塊血河,如同銀色的洪流一般,湧向呆若木雞的宗士們……

“爾等安敢如此!”眼見銀色的洪流便將吞沒一切,駕著紅光從堂中趕至的鈞鴻子,不待穩住身形,便已驟然大喝一聲。雷霆般的怒吼聲中,他的雙手結成羅網之勢,在虛空張了數張,下一刻,本已漸漸止息的暴風雪,忽的驟然加大……

伴隨著呼嘯的風聲,覆蓋在地麵上的積雪被盡數席卷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龍卷一般的造型,直逼數千銀僵而去。百餘隻衝陣在前的銀僵,隻來得發出一聲驚嘯,便已被雪龍卷入其中,碾為粉末。

饒是如此,那勢大之極的暴雪龍卷,仍然沒有停留的意思,在鈞鴻子的遙遙操控下,它以無法判斷的軌跡,在銀僵群中橫行掃蕩,隻是數息之間,便已將數百強橫的勁敵化為子虛烏有。到了此時,那些銀僵便連奔逃也是不濟,又哪敢談什麼進攻宗士……

“這、這便是宗師的實力麼?”跟隨著鈞鴻子身後的憩塵子,輕輕的暗歎一聲。這數年來,因了一宗之主的關係,鈞鴻子坐鎮後方,極少親自出手,即便出戰,也隻是輕描淡寫間便已克敵。若不是今日宗門存亡在際,又有能料想得到,宗師與普通宗士之間,竟會存在著如此懸殊的差距?

旁的不說,單單這眼前的暴雪龍卷,若是尋常宗士合力,或許也能施展得出,但要象鈞鴻子這等將之維持許久,更借著元力操控自如得如同兵刃一般,卻是尋常宗士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如此看來,今日此事,卻有了轉機……”想到此處,憩塵子不禁微微鬆了口氣,他眼下唯一擔憂的,便是師兄從方才起便一直壓抑著的傷勢,是否會不合時宜的爆發出來……

他的猜測,並沒有全錯。事實上,此時若有人近距離的觀察鈞鴻先生,便會察覺到他麵上的肌肉扭曲與膚色的慘白。這位一宗之主,幾乎是在以自己所剩的全部元力來進行一場賭博,賭自己能夠在昏迷之前,借助暴雪龍卷的威勢,將這批隻在典籍中記載過的銀僵盡數剿滅。如若不然,今日在場的術宗門人,恐怕便沒有一人,再能平安無事的踏下穆昆山了……

他略一分神,手中元訣一鬆,那勉強聚集起來的暴雪龍卷,頓時散了幾分。鈞鴻子微微一驚,急忙收攝心神,重又去控製那龍卷。隻是此時,卻忽聽得上空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淡淡響起,帶著幾分寫意:“鈞鴻先生端的是好手段,中了我的傀儡一擊,竟還能支撐到此時?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齊齊變色,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去。在半空之中,抱臂而立的雨晴,正以笑吟吟的麵容,望向下方的諸人,而他微微眯起的細哞中,泛出的卻是帶著凶兆的鋒芒……

“保護宗主!”剎那的寂靜過後,憩塵子幾乎是嘶吼著,撲向了鈞鴻子。而幾名術宗長老,亦已齊齊發動,射向似乎毫無動手之意的雨晴……

“蠢材!”伴隨著一聲低低的笑罵,風雪撲簌的虛空中,忽的金光閃動,下一刻,十餘名淡如薄紙的精怪已憑空閃現,隻是剎那的交錯而後,堪堪撲至雨晴身前的幾名長老,已如被截斷的紙人一般,從中分為兩段,驟然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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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遁法

眼見幾名長老橫死當場,鈞鴻子心中一痛,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元力登時潰散,連帶那暴雪龍卷也宣告消失。隻是,此時的他,卻已無暇去顧及重新撲向宗門弟子的銀僵,比起他們來,眼前這十餘隻薄若金紙的虛影,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片刻之後,憑著千年典籍中的記載,鈞鴻子赫然倒吸了一口冷氣,肅容問道:“這是,金僵?”

此言一出,立在鈞鴻子子身旁的憩塵子,已然麵色大變。尋常的宗士,或許並不了解這“金僵”二字的含義,但對於同樣博覽本宗典籍的他來說,這金僵,卻不隻是銀僵的進化體那麼簡單。

嚴格來說,這種被逆者製造出來的生物,乃是製造過程中極少發生的一種變異,絕非人力所能操縱控製,事實上,便是親手製造了它們的逆尊,恐怕也說不出其中訣竅與法門來。

而正因為變異,金僵的實力,已遠遠超過銀僵無法企及的階段,據說,在當年的逆劫之中,四隻聯手的金僵,曾經在毫無花巧的正麵對抗下,硬是生生磨死了術宗的一位宗師,這或許便是他們實力的最好明證。

而此時,十餘隻金僵的出現,或許已為這場激鬥定了下結局。鈞鴻子望向下方潰散的宗門弟子,冷哼一聲,泰然自若的向前飄行了數尺,在這剎那之間,他已下了最後的決定。

或許,隻有被擋在身後的憩塵子,能夠理解這決定的意義。便在兩人交錯的剎那,他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師兄正以極快的手勢,在自己的手掌上劃下了兩個字:“遁光……”

“遁光”,這兩個字意味著……在憩塵子麵色一片慘白的同時,周身爆發出浩瀚元力的鈞鴻先生,已揮舞大袖,席卷起附近所有的風雪,如同怒龍一般,撲向對麵的雨晴。麵對著如此的凶勢,那位笑吟吟的逆者隨意的揮了揮手,如同柳絮般漂浮在空中的十餘名金僵驟然加速,以詭異的曲線撲向席卷而來的雪龍。

冰雪的寒意,在這一瞬間,如同冷冽的利刃一般,將虛空劃破。暴雪激昂而起,便如颶風下的海洋一般,洶湧澎湃著,彌漫了整個天空。兩隻靠得最近的金僵,在慘呼聲中被遠遠的反彈開去,而翻滾的氣浪,卻在微微一滯後,奇異的撞向下方,將混戰在一起的銀僵、宗士隔離開來。

借著這難得的喘息之機,已驟然射向下方的憩塵子,在第一時間提起了傷痕累累的淨塵子,厲聲喝道:“退回山門!”

話音未落,他已帶著光芒,驟然射向山頂。當先反應過來的出塵子重重咬了咬牙,緊隨其後而去,而在他的身後,是隨即反應過來的數百宗士。而與這些幸運者相比,那些反應略慢半拍或者稍微滯後的宗門弟子,卻在轉身之前,便已重新陷入眾多銀僵的擁裹之中,到得此時,便是他們試探逃離,也已沒了機會。

“怎麼,便連‘再會’也不肯多說一句麼?”雨晴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隨著他揮手的隨意舉動,原本糾纏在雪龍附近的六七名金僵忽的飄開數丈,轉身便欲射向奔逃中的憩塵子等人。

眼見得情勢不妙,奔逃出不忘觀察此處的憩塵子登時麵色大變,信手將懷中的淨塵子交出,雙手捏成法訣,迎向射來的金僵,口中喝道:“師弟,你們先走,這裏便交給……”

話音未落,那盤旋飛舞的雪龍中,忽的傳來鈞鴻先生的仰天長嘯。下一刻,巨大的雪龍已停滯於虛空,身形驟然膨脹了數倍,散發出的銀光,耀眼得便如同烈日一般。雨晴麵色陡變,顧不得逃奔的術宗中人,厲聲喝道:“眾僵,速速閃開,莫要……”

他的警告,終究來得晚了些。隻在這一剎那,已膨脹至十餘丈長的雪龍,驟然爆裂開來。鈞鴻子以自爆為代價產生的元力旋渦,擁裹著冰霜寒流,充斥了半個天空,隨後,又將方圓數百丈內的一切都籠罩於其中。

狂風呼嘯,暴雪席卷,在那龐大氣壓下的一切生物,無論是銀僵、宗士,還是半空中的金僵、雨晴,都在這一瞬間僵止於當場。下一刻,厚厚的冰雪以無法言語的速度爬上了他們的身子,將一切的生靈都掩蓋於積雪之下。很快的,屍體、血跡、焦痕,一切的一切,都被籠罩在茫茫的白雪之下,仿佛這片土地,從來便沒有過人的蹤跡……

“師兄!”“宗主!”悲憤的驚呼聲,在遠處那群僥幸的逃生者之中,此起彼伏。隻是片刻之後,雙目布滿紅絲的憩塵子已猛然驚醒,幾乎是用著嘶吼的聲音,他轉頭望向試圖撲向那片冰雪世界的宗士們,厲聲喝道:“都閉嘴!如果不想讓宗主白死!便一起逃出去!”

前撲的人群,在剎那間靜止了下來。憩塵子越過他們的身旁,急急奔向山門所在。沉靜的愕然中,第二個、第三個宗士跟了上去,隨後,是整整的一群。片刻之後,這片雪地上,便隻剩下了一串淩亂的腳印……

沉寂中,低低的吼聲,忽的再度從積雪之下傳來。伴隨著金光,幾名金僵的身影陡然躍出,隨後出現的,是略顯狼狽的雨晴,以及擁裹在他身旁的幾十名銀僵。

“混蛋!寧死也要拖下我們麼?”第一次失去了從容的神色,雨晴握著手中閃耀的紫芒,望向身旁的金僵,沉聲喝道:“殺入宗門去,一個都不要放過!我便不信,那些尋常宗士,能夠飛天遁地……”

他的話,突然變成了現實。便在這一刻,華彩依舊的山門,忽的微微震動起來。在雨晴愕然的視線中,一道銀白色的光柱,從大堂升騰而起,驟然射向天空,寬約十餘丈的光芒,夾雜著閃爍不清的人影,與其說是某種攻擊元術,倒不如說是……

“該、該死!”雨晴的麵色,在這一刻冰冷得如同飄舞的飛雪,幾乎是一字一頓的,他咬牙切齒的喃喃道:“那些混蛋,居然肯舍棄整個山門,來換取……”

話音未落,地震般的劇烈震動已翻江倒海般的傳來,將措手不及的一幹人等,盡數震入了雪堆。在他們的驚愕視線中,已於穆昆山間矗立了數千年的術宗山門,正以難以想象的趨勢崩塌而下。而伴隨著最後一聲轟鳴的傳來,借助了山門全部力量的巨大光柱,亦在緩緩的緊縮之後,驟然膨脹數丈,隨後,化為漫天的銀色光點,徐徐飄落而下……

呼嘯的風聲盤旋在山脈之間,將這些閃爍的銀色光點攜帶著,吹襲得無影無蹤。漸漸止息的風雪,似乎又開始緩緩的飄落,那是否意味著,一個千年宗門的終結,又或者,亂世的真正開啟?

“當啷!”便在術宗山門崩塌的一瞬之間,千裏之外的蘇陽王府之中,懸掛於書房中的聯絡玉璧,亦在同一時間內裂痕畢露,旋即化為無數碎片,紛紛墜落下來。正於燈下夜讀的沈達,被這驟然的聲響驚動,豁然立起身來。

在望清噪音的來源之後,從清晨起便始終感覺胸口發堵的沈達,登時又添了幾分不安。這玉璧,乃是術宗所賜,專供緊急聯絡所用,據說其中的陣法與山門中的大陣直接關聯,可保千年不壞,怎的今夜,突然便會崩壞?

“難道說,術宗那麵……”揀起了一塊玉片,沈達不自覺的望向西北方向的穆昆山,喃喃自語。隻是下一刻,從門外傳來的急急腳步聲,便打斷了他的思緒,令他略帶警惕的直起了身子。

“誰!”伴隨著他的一聲喝問,申公義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幾分惶急:“千歲,屬下剛剛得知,金提府突發變亂,張衍於亂軍中被刺身亡……”

“什、什麼!”咋聞此言,才鬆得一口氣的沈達登時心頭一震,急急打開房門。早已等候在外的申公義顧不得行禮,便已如同倒豆子一般,將自己得知的訊息,簡略敘述了一番。

原來,據金提府的探子回報,昨日入夜時分,金提王府突發火災,四麵生亂,煙塵滾滾之中,在幾名侍衛保護下撤向府外的張衍,卻被一隊喬裝成救火仆役的刺客襲擊,當場斃命。要知道,張衍並無子息,又向來親自統馭軍隊,他這陡然身死,登時引得金提陷入混亂之中,形勢極為不堪。

“竟有這等事!”聽罷此言,沈達不由得跌坐於交椅上,麵色蒼白的歎息道,“張王兄正當盛年,怎會突然……那些刺客,究竟是何許人也?難道是濱海或者西原派遣的不成?”

他正低頭揣測,申公義卻已猛然跪將下來,以頭伏地道:“千歲!此事不妨容後再說!屬下卻是大膽,已冒然下令鐵騎進駐金提,請千歲降罪責罰!”

沈達吃了一驚,低頭望了跪伏的愛將一眼,先是麵現警惕之色,隨即搖頭歎道:“罷了,此事極為緊迫,卻也怪不得你擅自行事無妨……也罷!張王兄既已沒去,便由孤家替他承擔大事。”

申公義聞言,頓時鬆了口氣,隻是雖然得了赦免,他卻仍然不肯起身,依舊跪於地上,肅容道:“千歲寬仁,屬下感激不盡!隻是,此次屬下擅自調動軍馬,卻是犯了大忌,千歲若不懲戒,隻怕日後還有他人仿效……”

沈達微微一怔,不覺搖頭苦笑道:“申兄弟,你我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你又何苦如此拘禮!快快起來,莫說是調動兵馬,你便是要借孤家的江山一用,也未嚐不可!呵呵,隻是記得,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他這最後一句,自然是玩笑話兒,當下一麵呵呵發笑,一麵屈身去攙扶申公義。隻是兩人手臂接觸之時,那位跪於地上的男子,忽的驟然抬起頭來,淡淡道:“既如此,那麼屬下便不客氣了!”

沈達怔了一怔,目光對上了對方陰惻惻的笑容,登時打了個寒噤。隻是下一刻,寒意尚未退去,冰涼的感覺便已抵達小腹,而隨後傳來的,便是無比劇烈的疼痛……

慘呼聲驟然響起,捂著小腹不斷湧出的鮮血,沈達跌跌撞撞的向後踉蹌退去。在他的麵前,那位猶然握著一把匕首的申公義,正泰然自若的點頭笑道:“千歲!這江山,屬下這就借去,隻是抱歉得很,說到歸還,怕是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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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舊址

“什麼!你再說一次!”西原王府中,正迎接著凝寒諸女歸來的石不語,在驟然聽聞她們帶回的信息之後,登時大吃一驚,直到清荷纏將上來,嗔怪了數次,方才回過神來。

也怪不得他如此失態,據凝寒等人在路途中收集的訊息所稱,數日之前,蘇陽、金提驟起大變,沈達、張衍二人於兩夜之間先後遭到刺殺,當即斃命,兩府同時陷入混亂之中,局麵極其不堪。

危急之時,卻是蘇陽大將申公義起兵鎮壓,先行平定了蘇陽內亂,而後又以大軍星夜征討金提,盡降其眾。到得凝寒諸女抵達西原時,他已占據兩府,坐擁二十萬大軍,隱成天下第一大諸侯,勢力不容小窺。

“奇怪!我並不曾派遣刺客前去……”震驚過後,眼見眾人以詢問的視線投向自己,秀寧當即搖頭表示否定。而濱海那麵,向來秉承戰場廝殺的宗旨,更不可能做出這等偷襲的手段。既然如此,那麼突然出手襲擊的刺客,究竟會受了誰人的指使?

“不對,很有問題!”石不語摩挲著下巴,搖了搖頭,沉吟道,“這種刺殺,根本毫無意義,唯一的效果,便是讓蘇陽、金提兩府合並在一處,反倒更難對付。如果說,有誰從其中得到了好處,便也隻會是那位……”

“申公義!”幾乎在同時,眾人都呼出了這個名字。而下一刻,心思敏捷的珈漣,更已突然回想起了往事,沉聲提醒道:“不語,你還記得麼?當日聲稱沈通死於我等手下的,不也正是這位申公義麼?”

不待她說完,一幹聽眾都已麵色大變,哪還會不理解其中的意思。沈通之死,已被證明有大半可能是出於逆者之手,隻是無法確定那位申公義,究竟是受了蒙騙,還是其本身便是逆者的同夥。而從眼下他一人得利的情況來看,其身份,顯然已是昭然若揭了……

“喵喵的!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了眼!”想通此節,石不語不禁重重跺足,懊惱不已。那些逆者卻是排得好計,殺了沈通,既令蘇陽與濱海交惡,同時又除去了沈達的唯一子嗣,令他不得不去倚重申公義。而如今,隨著沈達的殞命,向來頗有威望的申公義便繼承了他的實力。如此一來,天下最大的兩處勢力,在不知不覺間便已換了主人,盡數落入逆尊之手。

這中間的安排,環環相扣,便是眾人此時想來,也要費上一番工夫,更何況當日身在局中之時。一念及此,石不語少不了暴跳如雷,險些罵出三字經來,倒是一旁的珈漣仍不失冷靜,當即開口道:“事已至此!便是抱怨也已無用!依我看來,應當速速回報濱海,叫秦暮他們小心提防!若我猜得無錯……”

“你猜的決計無錯!”被她一提醒,石不語當即便回過神來,接口應道。申公義奪了這兩府之地,想必也不會玩什麼悶頭發展的把戲,恐怕等他略微穩定了局麵,便要磨刀霍霍向豬羊,而向來被視為眼中釘的濱海,自然便成了頭號目標。說不定,那位新主,還會栽贓陷害,提出什麼“替沈達複仇”的口號來。

“如此說來,西原這麵,也要小心提防才是了!”秀寧美眸一轉,旋即想到自己這處的危局,神色亦是不由得一變,當即扯住了石不語的衣袖道,“爹爹,若說二十萬大軍,倒也不足為懼,隻是那些逆者的神通……”

“你放心,音、文、心、念幾宗,難道是做擺設的不成,隻待他們回來,足可抵禦逆者了!”石不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若是仍然未夠,我便在此坐鎮,除了逆尊親來,其他之流,不足掛齒!”

聽他如此拍著胸口打包票,秀寧不禁鬆了口氣。隻是凝寒聞言,卻忽的苦笑道:“不語,怕隻怕,逆尊親來這句話……即便今日我們避過他,他日,也終有對上的時候!”

這話說得喪氣,但不容人反駁。好在石不語連日來始終思索此事,當即搶在諸女的歎息之前,搶先應道:“這個自然!咱家也不願做縮頭烏龜!所以,趁著這幾日的工夫,正好去一處地方看看!”

清荷知曉他的心意,當即接口道:“爹爹,可是打算去妖疆舊址看看,尋個對付逆尊的法子麼?”

石不語微微頜首,兩人相視一笑,都已明白對方的心意。當日妖皇沒世之前,便曾提過,要對付逆尊,便要設法發動妖僵舊址中的封印陣法。隻可惜,她話未說完,隻道了句“所需妖力甚多”,便丟下爛攤子一走了之。因此今日,眾人便不得去親自走上一遭,打探打探情況,即便無法發動那陣法,或許也能得到什麼線索。

一念及此,石不語便將此行的目的,逐一告知諸女,眾人自然毫無異議。隻有秀寧,難免因了他的離去而有些悶悶不樂,詢問道:“爹爹,若你走後,逆者忽來,又當如何?還有,妙音宗長她們,你也還未見過……”

石不語早已打好腹稿,當即應道:“這個好辦!我隻帶清荷、漪靈、莫愁三人前去,其餘人等盡數留在西原,一麵替你防守逆者,一麵也好與妙音她們磋商!”

他倒是會挑選,選了實力最強的三女陪同前去,即便有危險,要逃脫也不是什麼難事。凝寒等人雖有些悶悶不樂,但也識大體,當下嗔怪了幾句,便即應了下來。事在緊急,眾人也不再鬧什麼虛文,當下休息得半日,便即分散行動,約好十日後重新在此匯合。

到得午後,四人便即離開城池,依著妖皇留給清荷的記憶,向西北方向飛去。此時,漪靈已能自由化為飛馬,加之石不語化為金烏馱負著莫愁,行速自然頗快,隻苦了鹿角先生變化而成的孔雀,載著清荷,拍打著一對不習慣飛行的翅膀,在後苦苦追趕,端的是辛苦之極。

在他的腹誹連連中,兩日之後,四人終於抵達了位於西北戈壁中的妖疆舊址。雖說是舊址,但經了萬餘年的歲月侵蝕,此處,卻已被飛沙走石吞沒了大半,漸漸與戈壁同化了。四人從高空眺望下去,尋覓了許久,方才見得一片灰色的霧氣中擁裹著淡淡的綠意,想必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所在。

而據清荷所說,那片霧氣,便是昔日護衛妖疆的法陣所產生,經得當初的激戰,法陣雖被摧毀了大半,但仍然汲取著附近的星力,散發出微薄的妖力,護衛著這片舊址。也正是靠了它的存在,這僅存的一片綠意,才沒有徹底的被風沙抹去,依然頑強的矗立於這戈壁之中。

聽得敘述,石不語少不了也要感慨幾句,隨後便在莫愁的催促下,徐徐降落下來。那層霧氣,對於尋常人而言,自然有些傷害,但對於他們而言,卻是絲毫沒有威脅的。因此,四人極為大膽的徑直闖入其中,片刻之後,便在一處殘垣斷壁旁落地集中。

這處殘垣斷壁,雖然已幾近毀敗,但其殘留的氣象,卻仍頗為壯觀大氣,而據清荷從其上發覺的花紋來看,它在古代妖國之時,隻不是比較尋常的一處宅院。四人聞言,皆是微微動容,不禁對當初的妖疆生出許多向往之心來……

隻是壯觀歸壯觀,這些雄偉的建築,卻也間接給眾人搜索那當初囚禁逆尊的陣法,增添了不少麻煩。方才,從半空中眺望時,這片遺跡也並不十分廣大,但此時身在其中,眼見得四麵矗立的石柱房舍,四人卻仿佛進了迷霧森林一半,絲毫沒有頭緒。

見得如此,石不語幹脆便提議四人分成兩組,沿著舊址中的貫穿南北東西的兩條要道,仔細搜索,或許能夠有所發現。清荷三人自然沒有意見,當下便由漪靈隨同石不語向南北,清荷與莫愁向東西,約定若有發現,便以長嘯聲互相提醒。

安排既定,石不語便帶著漪靈向北麵行去,一路頂著偌大的風沙,行行停停,每每望見一處怪異些的建築,便要止步察看一番,可惜的是,依舊毫無收獲。如此半晌之後,本就是小孩子性子的漪靈,終於失去了耐心,轉而在四麵來回穿梭玩耍起來,中間幾次,更是被斷壁間夾雜的森森白骨,唬得驚出聲來。

石不語瞧得大搖其頭,幹脆便隨她自去,隻當自己一人行動。隻是片刻之後,卻又聽得漪靈一聲驚呼,聲音中帶上了幾分驚喜。正在搜索一處庭院的石不語聞言,頓時心中大動,急急趕了過去……

隻是這一次,他卻又失望了。在漪靈身前數丈處的,並不是什麼陣法,而是一隻顏色純白的兔子,身子滾圓,憨憨之態極為可愛。小姑娘對於可愛的事物,向來是沒有抵抗力的,一見之下,登時歡喜著伸出手去,呵呵笑道:“小兔子乖乖,來,讓我抱抱!”

石不語見狀,不覺莞爾一笑,轉身便欲離去。隻是這剎那之間,他忽的心中一動,驟然喝道:“漪靈,莫去碰……”

隻是,這呼喝終究慢了半拍,漪靈的手指,幾乎已觸及到那隻白兔。便在此時,原本溫順笨拙的兔子,忽的眼中紫芒閃過,猛然噬將過來,那小嘴開合處,泛著白光的,竟是森森的利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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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陣法

那白兔驟起發難,毫無防備的漪靈早已驚得呆了,眼見那利齒已到了手指之前,卻仍怔怔如同石像一般。好在石不語早有預料,大喝的同時,左臂已陡然化為長藤,飛射而出,卷住了漪靈的腰身,此時猛然一拉,才堪堪使她避過了淪為殘疾人的命運。

再看那白兔,一擊不中,顯然也愕然了片刻,後腿一撐,忽的發出嘶鳴之聲,驟然撲將上來,身才躍起,便已接連噴出數道火柱,,威力雖然不大,卻勝在瞬發,速度極快。

隻是這等攻擊,隻在偷襲之中方有效果,對於此時已有了提防的石不語而言,卻未免有些可笑。一道妖旋輕輕送出,早已將火柱隔離開來,餘力未消,更已命中兔身,將其擊倒在地,而隨後蜿蜒遊來的藤蛇,更是將它捆得結結實實,莫說逃跑,便連動一下嘴巴,也是難之又難……

直到此時,呆若木雞的漪靈方才回過神來,拍著胸口,心有餘悸的呼道:“好險!好險!逝哥哥,這兔子,怎的如此凶悍!”

“兔子,你真當它是兔子麼?”石不語捏了捏她的麵頰,不無責怪之意的應道,“這東西名為鼠黎,形雖似兔,卻是低階的食肉異獸,你注意看它的尾巴,扁扁長長的,又哪裏象兔子了?”

聽他如此說,漪靈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判斷錯誤,不由得吐了吐舌頭,以做道歉。隻是石不語卻顧不得理會她的可愛嗔態,緊緊皺著眉頭,喃喃道:“奇怪!這鼠黎雖然食肉,卻最為怕人,往往避之不及,怎麼方才不逃,反而主動攻擊我們?”

自言自語中,那地上的鼠黎卻又再度掙紮起來,從喉嚨中不住發出低低的嘶鳴。石不語隨意望去,卻恰恰望見它眼中一閃而過的紫光,登時麵色微變,失聲道:“紫、紫芒,難道說,這鼠黎……”

一念及此,他當即抬起頭來,仰天長嘯,倒將迷惑不解的漪靈嚇了一跳。片刻之後,聞得訊息的莫愁二人已從遠處趕來,清荷還未近身,便已略帶歡喜的呼道:“爹爹,是否已經尋到……”

隻是話音未落,她自己都已望見眼前的景象,方才的喜色登時一掃而光,徐徐停下步來,目光一轉,落在那捆得如粽子一般的鼠黎身上,不禁詫異道:“爹爹,你抓這兔子做什麼?難道烤來出麼?”

聽得一個“烤”字,那鼠黎登時大怒,又是嘶嘶而鳴,眼中紅芒更盛。石不語卻不去理會它,輕輕搖開羽扇,淡淡笑道:“第一,這不是兔子;第二,我們要尋找封印之地,或許便著落在這小東西身上!”

清荷與莫愁卻正因了這鼠黎眼中閃耀的紅芒而驚愕,聞言微微一怔。石不語也不賣弄,徑直解釋道:“鼠黎向來膽小,從不攻擊人,這隻卻頗為反常!你們再看它眼中閃動的紫芒,不覺得很象……”

“逆者!”莫愁脫口而出,眼中微微閃過光芒,沉吟道,“這紫芒和逆者的念力極象,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它分明受了念力的感染,而這舊址中,試問什麼東西,會是這種感染的來源?”石不語繼續推斷,頓了頓,又自行回答道:“逆尊乃是叱吒逃逸的一魂所化,這便意味著,叱吒的剩餘兩魂,或許也擁有掌控念力的能力。而巧得合,它的兩魂,恰恰是被封印在這裏!”

說到此處,這答案已經是呼出欲出了。這鼠黎,分明生活在封印之地附近,久而久之,被兩魂散發的念力所感染,帶上了凶殘的特性。而對於四人而言,如果要尋到那封印之地,最好的辦法便是……

一道綠光閃過,捆縛住鼠黎的藤蛇已驟然縮回。在考慮了實力的對比之後,重得自由的異獸,隻嘶嘶鳴了兩聲,便即奔逃而去。石不語等的便是此時,當下雙翼一振,飛於半空之中,追隨著它的身影而去。片刻之後,卻見鼠黎身形一滯,轉了個彎兒,躍入一處流沙之中,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得如此,四人哪裏還有什麼疑惑,急忙落下地來,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流沙的所在。石不語不敢怠慢,輕搖肩膀,從身上召出一條藤蛇,指揮著它鑽了進去。這藤蛇與他獸化後的身子本是同根所生,自然身同感受,將所見到的畫麵,一一傳遞回來,不消半晌,便已探明了情況。

原來,這流沙看似極厚,實際上卻不過薄薄一層,在其之下,似乎是由妖力凝結成的一層薄障,雖能隔離流沙,卻無法抵擋生物的進入。而在這薄障下麵,則是極為廣闊的一處地下大殿,其中極為廣闊,似乎生活著百餘隻鼠黎,藤蛇因此未敢深入,略一試探,便即遊了出來。

不過,對於藤蛇而言比較頭痛的麻煩,對於四人來說,卻不是什麼難題。隻商量了片刻,四人便在石不語的率領下,輕輕投入了流沙之中,果然,輕而易舉的穿過薄障,進入了大殿之中。他們弄出的聲響頗大,那群鼠黎聞得動靜,頓時齊齊來攻,卻哪裏是石不語的對手,才一交鋒,便即潰散,隨即從出口逃離了開去,將這住處拱手讓人。

清荷瞧得莞爾一笑,便欲入內搜查,便在此時,石不語卻忽的心中一動,放出幾條藤蛇,讓它們追著鼠黎,遊了出去。漪靈瞧得迷惑不解,遲疑道:“逝哥哥,它們都已逃了,你還又何必派藤蛇追趕?”

石不語微微一笑,還未應答,莫愁已解釋道:“小心使得萬年船!那群鼠黎受了念力感染,頗為狡詐,若是協同在外伏擊,或者引來什麼異獸出頭,便大為不妙了!”

“不錯,正是如此!”石不語微微頜首,腦中卻仍在指揮著那幾條藤蛇,命它們以此處流沙為中心,伏於四麵數十丈外,直到確定能夠觀望到每個方向的動靜,方才收回了神念。如此一來,那些鼠黎便是卷土重來,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安排既定,四人這才向大殿中行去。這裏,卻是一處極為寬敞的所在,方圓約有百餘丈,四麵牆壁與外圍地板皆是青石所製,平整光華。而中間的數十丈範圍內,卻矗立著十二根石柱,皆以紫耀石雕刻而成,其上刻著複雜華美的圖紋。石柱間,彼此以極為粗大的鐵鏈相連,又於中間懸空形成一個鐵索之結,其上金光流轉,形所三條金色光索,投入地表的法陣圖案,一直沒入地下深處……

不消說,見了這等陣勢,四人哪還有半分疑慮,便是此時站在外圍,也已能感受到那種念力的壓迫。石不語惟恐入內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卻是先吩咐一條藤蛇爬入其中,半晌過後,眼見得並無異狀,這才領著三女,小心翼翼的踏入其中。

這封印之陣,似乎極為龐大複雜,加之清荷又沒有獲得這方麵的記憶,四人身處其中,隻覺得如同身處石林一般,全然摸不著頭腦,更不說用發動。

麵麵相覷了片刻,倒還是石不語當先反應過來,沉吟道:“昔日我聽虎麵所說,有一小宗門人逃至此處,被叱吒三魂中的一魂誘惑合體,這才有了如今的逆者。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先確定那剩餘的兩魂,被囚禁在何處……”

三女微微頜首,皆表讚同,莫愁低頭望著地麵,又抬頭望了望那三條金索,忽的心中一動,插口道:“不語,你瞧這三條金索,同時投入地麵,而他們穿越的部位,似乎便是陣眼所在!”

石不語微微一怔,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見地表上,刻畫著三處丈餘見方、酷似太極的圖案,而那三條金索,便分別於這太極圖案中穿越過去,直入地表之下。

“三處?”喃喃自語了一句,石不語忽的想起叱吒三魂之事,不由得伏身探手,先後貼在那三處“太極”上。果不其然,這三處“太極”中,有兩處傳來特別強烈的念力影響,而剩餘的那處,卻是空空蕩蕩,絲毫沒有念力的氣息。如此看來,這三處“太極”,正是昔日封印叱吒三魂的所在,而在一魂逃脫後,如今便隻剩下兩處。

“既然如此,那麼,又是什麼東西在囚禁著它們?”一個疑問解決了,而新的疑問又再度誕生。石不語皺著眉頭立起身來,逆著那金索向上檢視,目光徐徐落在那三十六根石柱上。便在此時,卻見某根石柱上忽的閃過一絲銀光,他心頭一動,急步湊上前去……

不湊近卻是不容易發現,直到此時近在咫尺,石不語方才愕然發覺,原來這些石柱上都有一條極長的裂縫,其中隱隱透露出微弱的光芒,似乎蘊涵著某些東西。略一沉吟,石不語便即轉頭向清荷問道:“荷兒,你能否打開這些石柱的裂縫?”

清荷露出了遲疑的表情,旋即也湊上前來,沉吟許久之後,她終於輕輕點了點頭,按著記憶中殘留的片段,伸手撫了石柱的幾處花紋。瞬息間,隻聽得一聲低沉的“嗡嗡”聲過後,那石柱竟徐徐裂成兩半,露出其中隱藏的一麵狹長銀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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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發動

這藏於石柱中的鏡子,極為狹長,其上端與鐵索相連。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鏡麵之上,每隔片刻便會閃過一絲銀光,從底部徐徐上升,抵達鐵索,而後沿路通往鐵索結,最終溶入三條金色光索之中。

“這銀光是……”石不語嚐試著以手接觸鏡麵,還未觸及,便覺一股大力傳來,將他的手指反彈了回去,而指尖傳來的麻痹感覺,很明確的提醒了他,那鏡中的銀光,分明隱藏著頗為龐大的妖力。

毫無疑問,這銀鏡的功用,便在於為封印法陣提供妖力,助其不斷運轉,始終封印著叱吒。隻是,這種萬年接連傳輸的妖力,又是從何得來?四人麵麵相覷,皆是有些迷惘,石不語摩挲著下巴,忽的心中一動,將神念轉至洞穴外的藤蛇身上……

果不其然,在藤蛇的視野中,彌漫在妖疆舊址附近的那片濃鬱灰霧,雖然經曆著狂風的洗禮,卻並未隨風消散,而是徐徐下落,漸漸沉入地表……

“我明白了!”一念及此,石不語不禁輕呼一聲,拍了拍額頭。這霧氣的形成,正是因了昔日護衛妖疆的法陣,仍在不斷的汲取著星力,並將其逐漸轉化為妖力。而眼下想來,恐怕這護衛法陣的最大作用,還不是保護妖疆,而是將產生的妖力轉入地下,再由銀鏡從地表中汲取妖力,最終傳輸給封印之陣。

當然,這中間的道理雖不複雜,但仔細分析起來,卻不是那麼簡單的。旁的不說,單單那護衛法陣之中,就必然藏著某種玄機,否則,它又如何能支撐得萬年不滅?再者,護衛法陣也好,眼前的銀鏡之陣也好,想必都隱含著某種防禦力量,否則,當日逆尊脫身之時,大可將法陣與銀鏡之陣徹底摧毀,直接救出剩餘的兩魂……

然而,如果說這銀鏡之陣無法摧毀,那麼,當日的叱吒一魂,又是如何逃脫的?石不語恍然大悟到了一半,卻又再度陷入了愕然之中。他今日在此地死的腦細胞,怕是比往常一年還要多,單單是撓頭,便已撓了數百根頭發下來,眼見便有向禿頭方向發展的趨勢……

好在此時,莫愁卻已想到其中的關鍵,忽的插口道:“荷兒,你辛苦些,將這些石柱盡數打開……”

清荷微微一怔,頓時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當下沿著十二根石柱繞行一圈,將其依次打開,倒也費不了多少工夫。而隨著她開啟石柱的舉動,眾人麵上的疑惑神情,亦在不斷的減弱,到得最後,終於聽得石不語輕輕一擊雙掌,低聲喝道:“明白了,居然是因為這個……”

原來,按照道理來說,十二方石柱中,便應當蘊藏著十二麵銀鏡,隻是此時在清荷開啟之後,四人卻愕然發覺,其中四根石柱中的銀鏡,竟已殘破不堪,隻餘留下些須碎片。這便難怪封印之陣會失去一部分的效果,讓叱吒的一魂僥幸逃脫。

一念及此,石不語當即笑道:“莫愁,你幫個忙,到外麵抓幾隻鼠黎回來,恩,記得要是活的……”

莫愁微微一怔,卻還是聽了他的吩咐,徑直離去。石不語轉過身來,靠近那三條金索,貼近觀望了片刻,果見其中一條的光澤,似乎暗淡一些,其上的能量,也極為微弱。看起來,仿佛正是受到了銀鏡毀壞的影響,而逆尊的一魂,想必也正是從這下麵逃脫出去的……

“荷兒,若是我猜得沒錯,要擊敗逆尊,便要重新發動這銀鏡之陣。”確定了這一點,石不語便抱臂沉吟道,“我記得妖皇臨去之前,曾經言道,這封印之陣的原理,是以你十二水鏡術為基礎……”

清荷點了點頭,同樣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石柱,遲疑道:“爹爹,我從方才起也覺得有些熟悉。這些銀鏡,似乎與我的水鏡極象,同樣也是汲取四麵的妖力,而後集中於一點……”

石不語微微頜首,忽的心中一動,提醒道:“荷兒,不若你喚出幾麵水鏡,將它們鑲嵌入石柱……”

清荷怔了一怔,卻也有些心動,當下果然照著石不語的提示,凝結出四麵水鏡,馭使著它們飛向那四根損毀了銀鏡的石柱。說也奇怪,那些水鏡到了石柱之前,忽的泛起淡淡銀光,便如受到吸引一般,驟然溶入其中,片刻之後,竟夾雜著原本的銀鏡殘片,化為了新的銀鏡,而其外形,與周圍的銀鏡相比,竟是絲毫沒有差別。

而就在十二麵銀鏡再度成形的瞬間,隻聽得一聲“哧哧”輕鳴,那條光澤稍暗的金索,忽的光芒大作,旋即又徐徐減弱,最終恢複到正常的光澤。而除此之外,其上蘊涵的能量,似乎也強烈了許多,隱隱有追趕上剩餘兩條金索的趨勢……

眼見如此,在場的三人均是同時長出了一口氣,便連始終有些迷惑的漪靈,也頗覺歡喜的拍掌笑道:“逝哥哥,這法陣,便算修複好了麼?想不到,要打敗那位逆尊,竟是這麼簡單的事!”

“哪有那麼容易!”石不語搖了搖頭,拍拍她的肩膀,皺眉道,“外麵的護衛法陣早已殘破,如今隻能提供堪堪夠用的妖力壓製著地下的二魂,哪還有什麼餘力來將逆尊封印?”

漪靈的喜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頓了頓,卻又遲疑問道:“逝哥哥,你怎麼知道,護衛法陣的提供的妖力並不充足?”

“我猜的!”石不語笑了笑,給出了令人吐血的答案。隻是在漪靈發作之前,他已轉身望向重新入殿的莫愁,淡淡道,“莫急!我們馬上便能知道,這猜測是否準確……”

下一刻,在幾人的注視中,他已接過了莫愁手中不斷掙紮的兩隻鼠黎,隨後略一瞄準,丟入了金索中。其中一隻鼠黎,相當不幸的撞上了金索,在剎那間便被燃成灰燼;而另一隻,則僥幸的避過金索,平安落在陣眼中,隨即便欲逃離

“明白了麼?”石不語望向身旁的三人,蛇藤疾射而出,將那剛剛起步的鼠黎重新束縛於原地,“這些鼠黎,因為身帶念力,所以一遇到金索,便會喪命。隻可惜,這銀鏡之陣,如今也隻能維持金索的運行罷了,對於沒有觸碰金索的鼠黎,便絲毫沒有效果……”

“那又如何?”漪靈吐了吐舌頭,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而莫愁已在旁接著她的話,繼續道:“那便意味著,第一,我們要將逆尊引來此地;第二,我們要將他轟入金索;第三,為了做到前兩條,逆尊必須笨得象一頭豬,同時實力弱到會被我們隨意轟擊……”

很顯然,逆尊絕不是實力弱小的豬,所以,這種推測毫無意義。石不語卻惟恐打擊還不夠,扯了扯嘴角,再度補充道:“莫愁,你還忘記了一點,即便逆尊撞上金索,是否會被消滅,也還是個問題!要知道,他的實力,與鼠黎相比,那種差距……”

此言即出,四人皆是麵麵相覷,露出了無聲的苦笑。好在石不語已有了模糊的念頭,輕輕歎了口氣,向清荷囑咐道:“荷兒,無論如何,你先嚐試著發動十二水鏡陣看看,我們幾個提供妖力給你!”

清荷咬了咬嘴唇,點頭應諾,縱身一躍,已踏至居中懸空的鐵索結上,盤膝而坐,隱為陣眼。待到立定之後,一番低吟便從她的口中輕輕湧出,誦讀聲中,原本盤膝坐於地上的玉人,忽的周身放出銀光,與身下的鐵索結溶成一片,輕輕蕩漾,彼此的節奏配合得極為默契。

“布!”伴隨著一聲輕喝,手印結成之處,那藏於石柱中的十二麵銀鏡,忽的徐徐移動,滑出石外,放出十二道銀光,沿著鐵索射向清荷。

“聯!”眼見銀光射來,清荷身姿絲毫不動,左手捏著妖訣,右手高高舉起,竟以自身為導,將那十二道銀光盡數接納下來,而與鐵索連成一體。融合之下,在她身遭散發出來的銀光,亦是越發耀眼起來

到得此時,石不語三人早已知道要做些什麼,彼此使了個眼色,三人齊齊伸手,按在三道銀鏡之上。隻在剎那之間,他們的妖力如同泄洪一般,不受控製的瘋狂湧出,剎那間便流失了大半,而與之相反,這三道銀鏡中放射出的銀光,卻因此耀眼了許多。

“化!”隨著最後的這句咒令,清荷右掌中所托的十二道銀光,忽的齊齊下壓,落入了鐵索結中。剎那的寂靜過後,鐵索結忽的嗡嗡做響,閃耀起刺眼的光芒,變得透明而清晰,下一刻,那三道金色光索,忽的齊齊膨脹數尺,在吸收了鐵索結中的銀光之後,化為半銀半金的詭異的光幕,在原地徐徐旋轉起來……

這旋轉的速度,一開始極為緩慢,爾後漸漸加速,片刻之後,竟已根本無法分辨三道光幕的位置,隻見得陣眼之中,半銀白金的光華聯成一片,如同旋渦一般急速旋轉起來,澎湃的妖力從中洶湧而出,帶起呼嘯狂風,漪靈未曾防備,竟被吹得倒飛出去,好在石不語及時召出藤蛇,將她扯了回來。

便在此時,那妖力旋渦中,忽的射出一道銀色電光,驟然命中被捆縛在地的鼠黎。那被念力感染的低階異獸,便連哀鳴都未曾來得及發出,便已化為灰燼,被風一吹,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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