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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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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8 10:44:36
第四百章 獸界

“獸界?”石不語忍不住又要提問,但在對方的目光下,登時識趣的閉嘴。而妖皇,似乎感受到體內能量的匱乏,不禁又加快了敘述的速度。

“所謂獸界,是獨立於我們的世界所存在的空間,在這裏生活的,是各種各樣的異獸。事實上,與大多數認為的異獸由女羲創造的說法不同,我族的曆代妖皇認為,如今世上的異獸,實際上是由女羲從這個空間中攜帶出去,並且逐漸繁衍起來的。”

“你們要注意,這個空間是獨立的,換句話來說,要從我們的世界進入這個空間,隻有一種辦法,那便是借助獸魂鼎來打開通道,並且,鼎中積聚的能量,隻能保證每六個月打開一次,並且,隻能保證十個人進入其中。”

“獸界中充斥著濃鬱的星力,比起我們的世界來,這裏的星力要濃鬱上十餘倍。因此,對於妖族而言,這裏是修行與療傷的極好場所,這也是我帶你們進入這裏的原因之一。當然,與利益相同,這裏的世界,也同樣充斥著危險,尤其是那些上古之獸,我勸你們不要去招惹它們,除非你有足夠的把握。”

“等等!你是說,這裏有很多的上古之獸?”聽到此處,石不語禁不住呼出聲來。這意味著什麼,他自然很清楚。在鬱青子的敘述中很清晰的記載著,隻要奪得十隻上古之獸的妖丹,就可以合成新的異獸,那麼,時空之門便能夠……

妖皇望了他一眼,略帶怪責道:“石不語公子,我知道是禦獸宗的門人,能夠馴服異獸。不過,我勸你不要去招惹上古之獸。首先,獸界中的任何異獸都無法帶出去,至少,除了女羲之外沒人能做到;其次,這裏的上古之獸,都已活了萬餘年,要降伏它們,除非是幾位宗師、妖匠聯手!”

“宗師?妖匠?還要幾位?”剛剛鼓起希望的男子,登時又泄了氣,“好吧,我明白了……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真的明白了?”妖皇有些擔心的歎了口氣,又繼續道,“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進入獸界之後,要離開這裏,隻能依靠獸魂鼎的力量。運行的妖決,我會留給你們,不過……”

“不過什麼?”正有些走神的石不語聞言,愕然抬起頭來。

“不過,要離開這裏,必須等到天空中同時出現兩輪明月時……”妖皇的神色忽然變得極為奇怪,苦笑道,“但問題在於,這種景象的出現時間是不固定的。”

“等一下,什麼叫做不固定?”

“不固定的意思,是指兩輪圓月的同時出現,有一個大小周期。”妖皇沉吟片刻,繼續道,“如果我沒有推算錯,下一次兩輪圓月出現的時間,會在四年之後,這是大周期……”

“什麼?你說多少?四、四年?”清誓登時石化於當場。四年一個周期,也就是,當自己這些人出去之後,中原恐怕也發生了許多的變化。

無視於他的驚愕,妖皇搖了搖頭,歎息道:“我隻能說,你們的運氣不好,在四年的大周期後,還有六個小周期,每個為半年,在那時候,出現在天空的,不是圓月而是殘月……”

石不語扳著手指,結巴道:“也、也就是說,我們要離開這裏,第一,要有清荷在;第二,要以妖訣運行獸魂鼎;第三,必須在四年之後?”

“準確的說,三年零三百六十四天!”妖皇糾正道,“因為,在你們剛剛進入這裏時,兩輪明月恰恰在天空中消失,而且,正好是血色殘月,這代表著最後一個小周期……”

石不語愕然無語,他已經被這些小周期大周期、圓月殘月、銀色血色攪得頭昏腦脹,他唯一知道,便是自己要從這裏離開,必須要等上四年,不,應該說是三年零三百六十四天……

“其實,在這裏修行四年,是你們的福氣!”見他怔怔不語,妖皇安慰道,“以你們如今的實力,即便出去,也隻是送死,倒不如在此努力修行四年,至少這樣出去,在麵對逆尊時,能夠自保……”

聽她突然談及逆尊,石不語倒忽的想起關鍵之事,頓時強打起精神道:“君上,關於逆尊……”

妖皇微微頜首,打斷了他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以你們的能力,根本無法正麵對抗!他的一個分身,便具備宗師的實力,那麼四年之後,他的本尊……”

這話固然說得實在,卻也讓石不語深深皺起眉頭,抱臂道:“這麼說來,我們倒不如直接掛白旗投降?”

話音未落,妖皇亦已皺起眉頭,她的光芒,正在徐徐減弱,因此,不由得加快了幾分速度:“那也未必!這世上沒有不敗的人,也沒有不滅的物。這些日子我遊蕩潛行中,也曾思索應對逆尊之法。仔細想來,可歸納為七字——‘解鈴還需係鈴人’……”

石不語怔了一怔,沉吟道:“君上的意思是?”

妖皇的光芒又暗淡了幾分,急速道:“那逆尊,乃是上古源魔叱吒所化,早先被封印於妖國舊址中,後來被人解開部分陣法,遁出一魂,方才有了今日的逆尊。因此,我以為,以如今天下宗門、妖靈的實力,要對抗逆尊,唯一的辦法便是……”

“便是借助舊址的陣法,重新將逆尊封印起來!”話音未落,石不語已欣然接口,隻是頓了頓,他卻又摩挲著下巴道:“可是,要如何發動那陣法?”

“陣法的發動之法,以清荷的十二鏡術為胎樣。”妖皇閃爍著身影,喘息道,“隻是,要發動它所需的妖力太過浩大,以後你們親去見見便知。我的妖力已將近耗完,你們……”

石不語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見得此景,仍然低聲呼道:“君上,難道便沒有方法讓你恢複……”

妖皇的身形不住顫抖,苦笑道:“唯一的辦法,便是奪取荷兒的身體,如果是你,你怎麼選?”

石不語登時愕然無語,下一刻,在他的視線中,一股淡紅的雲煙忽的脫離了清荷的身軀,蔓延而上,剎那間消失於虛空之中。

伴隨著清荷的砰然倒下,最後的聲音飄揚而起,縈繞著,漸漸消失了——“石不語,照顧好我的女兒,她對你的依戀很深……”

大約一柱香的工夫後,清荷悠然醒轉。石不語將她抱在懷中,正猶豫著應當如何向她解釋方才的一幕,卻未料到,清荷睜開眼睛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爹爹,娘親她已經……已經走了麼?”

原來,她雖然被妖皇借用了軀體,但神識並未遭到封閉,因此,方才的一係列對話,都已聽在耳中,此時憶起宛在耳邊的溫柔語音,不覺潸然淚下,黯然不已。石不語知她心中難受,也不好安慰什麼,隻能緊緊抱著顫抖的女兒,不住的擦拭淚痕,如此過了許久,終於讓她心情略微好轉,停止了哽咽。

正在此時,忽聽得一聲輕吟,一旁的幽姬也已徐徐醒來。石不語心頭一喜,急忙上前照看,倒叫剛剛依偎在他懷中的清荷微微嘟起小嘴,露出幾分不豫之色。好在她也知道幽姬是為了救石不語才導致如此,因此略一鬱鬱,便即化解了陰影,露出甜美的笑容來。

隻是,那位向來幽冷的女子,到了此時,卻突然一反常態的顯出許多兒女之態。也不知是想起方才那一番吐露心意的話語,還是因了麵前的那張帶著詭異笑容的麵孔,總之,任憑石不語如何搭訕,她始終滿麵暈紅,閉目不語,隻是身子輕輕顫抖不停……

到得最後,還是忠厚些的宇文來呼看不下去,在旁插口道:“不語,這裏四麵遼闊,加之天色漸暗,若是有什麼猛獸出沒便麻煩了。依我看來,不如我們趁早尋個地方暫住,過了今日再說。”

他說的話自然在理,石不語也無異議,當下抱起身受動彈不的幽姬,與清荷、宇文一起動身,前往尋找居處。隻是行了片刻,他卻忽的想起一事,詫異道:“奇怪,如今不是白日麼?怎麼幽姬沒有變成童子?”

被他這麼一提醒,幽姬也頓時覺得古怪,愕然不已。倒是身在前方的清荷聞言,轉頭笑道:“爹爹,幽姐姐方才軀體盡斷,娘親為她療傷時,也順便以秘法替她鞏固了形態,想來日後應當不會再變成童子之身了!”

石不語聞言一怔,低頭望向神色歡喜的幽姬,喃喃道:“這麼說來,幽姬豈不是因禍得福?可惜……可惜……”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他慶幸到一半,為何突然說起“可惜”來。幽姬去了心腹大患,本來也頗為歡喜,此時不免愕然道:“師尊,為何要說可惜?難道,有什麼不妥麼?”

“不妥?沒、沒有,我胡說罷了!”見她滿麵狐疑,石不語急忙搖頭否定,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正在感歎的卻是——

“可惜,好端端的一個蘿莉養成計劃,便這麼中途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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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9 01:33:45
第四百零一章 反應

四人一路迤儷行去,宇文來呼舊傷未愈,石不語與幽姬新受了重創,相較之下,反倒是被妖皇醫治了傷勢的清荷,暫時成了主力軍。不過,說是由她開路,其實最後倒黴的,還是被強行召喚出來的鹿角先生。

可憐這隻向來充當坐騎的孔雀,此時在麵對著茫茫平原上傳來的淒厲獸吼時,不禁連打數個寒噤,卻是因了主人的嚴令,隻能狀起膽子當先開路。隻是它那一身五彩羽翎實在太過耀眼,半個時辰內便招來了數隻叫不出名來的異獸。

好在這些襲擊者雖然怪異,實力卻是普通的很,這才叫眾人有驚無險的平安度過,隻受了些輕傷。而又行了許久,在最後一絲餘輝消失前,孔雀終於在平原邊界的一處山崖下尋到了較為隱蔽的石窟,在擊殺了居住其中的一隻肉食異獸後,眾人暫時在此安頓下來。

夜幕徹底降臨,石不語拿出前世燒烤的手藝,將那不幸的“房東”烹飪為美味,眾人就著火光飽食一頓,又喝了些附近取來的甜泉,這才精神一振,恢複了不少氣力。幽姬此時仍然行動不得,隻得由清荷喂她吃了幾條肉絲,隨即便昏昏睡去。

宇文來呼坐在篝火旁沉默了半晌,也不知在思考什麼。過得片刻,他忽的抬頭問道:“不語,依你看來,難道我們真要在此住上四年不成?”

石不語聞言一怔,丟下了手中的烤肉,苦笑道:“如果可以,我自然是不願意!不過,曆代妖皇都曾來過獸界,既然他們都無法可想,我們又能如何呢?”

宇文來呼搖了搖頭,歎息道:“四年……過了四年,也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會變得如何?我唯一擔心的,便是逆尊已奪取了整個中原。還有,父親他……”

被他這麼一提,石不語也不禁觸動了心事,黯然道:“唉!你還隻用擔心宇文大人,我呢?凝寒、珈漣、莫愁她們暫且不提,單單是濱海那些兄弟們……罷了!想了也是白想,自尋煩惱!”

雖說是不想,但愁緒一旦上來,又哪裏壓抑得住。他與凝寒諸女雖然偶有別離,但少則十幾日,多不過數月,何嚐分開過那麼久?眼下她們還不知道自己失蹤,若是得到消息,又不知會有何等激烈的反應——

凝寒可曾好些?沒有自己的照料,她的傷勢不知是否會愈合得慢一些……

莫愁的性子向來急躁,若是她一怒之下,與漓微、漓渺生生闖入金提府……

漪靈、宛兒平日裏總喜歡粘著自己,四年不見,也不知會過得如何……

還有珈漣、月兒、南蘭、安素、蘭蓉,甚至遠在西原的寧兒,她們又會……

一念及此,他隻覺得頭痛無比,第一次深恨自己身旁何以聚了許多女子,平日裏的幾分風流自詡,此時卻都成了割舍不下的牽掛。早知如此,當初便該聽凝寒所說,少惹下幾分情債,也省得今日……

“唉!可見後宮,也不是什麼值得快樂的事!”拍了拍額頭,石不語如此歎息道。他第一次深深的懷疑,到了他日返回前世之時,自己是否真的能割舍下這裏的一切?從最初的避世到後來的混世到現在的入世,石不語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漸漸可以與前世相比了……

“爹爹,先別想那麼多了,想也沒用……”或許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煩惱,清荷從幽姬的身旁行來,輕輕抱住了他的手臂,柔聲道,“其實,四年轉瞬即不語,也很快的!而且,或許有別的方法離開這裏,也說不定!”

石不語微微頜首,輕輕撫上了她的長發,卻又略覺愕然道:“荷兒,你似乎突然成熟了許多。難道說,這是附身帶來的副作用麼?”

清荷抿嘴輕笑,忽的又恢複了小兒女的情態,裝模作樣的嗔怪起來。宇文來呼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不覺也帶上了幾分笑意,朗聲道:“罷了,便暫時在此居住吧!說起來,我們也該慶幸,能夠四人一起。若是隻有一人,隻怕是悶都要悶死了!”

石不語正應付清荷的嬌嗔,聞言卻是大搖其頭,歎息道:“宇文,這也算幸運?在我看來,如果四人中再把你這男人去掉,那才叫做真正的幸運吧……”

揚洛行宮之中,幽暗的燭光下,十餘名逆者全身戰栗,伏於台階之下,沉默不語。過了許久,卻終於聽得上方龍椅中傳來一聲輕歎,隨即響起了逆尊的低沉語音:“這麼說來,石不語與宇文來呼他們,已經逃脫了?”

雨晴以頭伏地,顫聲道:“君上,屬下辦事不力,請君上懲戒!”

這逆尊,也是分身之一,沉默片刻,徐徐道:“究竟那絲紅芒是……罷了,想必你也不清楚!雨晴,此事也怪不得你,是我一時大意了,你且起來吧!”

雨晴低低應了一聲,卻未曾起身,仍然跪伏於地,繼續道:“君上恩德屬下感激不盡,隻是此事應當如何善了?”

逆尊微微頜首,以指在椅背上彈了片刻,沉吟道:“也罷,你設法放出風聲,便道石不語已死於張衍軍亂箭之下,再叫新文禮自認了此事……恩,若是順利,最好還透露出,那些元符箭,乃是術、陣二宗特意製作的……”

雨晴微微一怔,旋即應道:“屬下明白,定當竭力,這卻是引得兩虎相鬥的好計!難怪當日君上刻意放走逃脫的遊雲客,隻將他擊成重傷……”

逆尊隨意揮揮手,輕笑道:“不必奉承了!這種計策,你也能想得出來,不過,我意卻不僅僅在此!”

這一次,雨晴卻是真的愕然,抬頭遲疑道:“屬下愚昧,君上的意思是……”

逆尊望了他一眼,淡然道:“你真不知麼?別忘了,你在濱海設下的……”

雨晴麵色微變,卻終於由衷應道:“屬下這次卻是真的心服了,此可謂一箭雙雕!既然如此,屬下這便去辦!”

隻是,他才行得幾步,卻又聽得逆尊輕喝一聲,在後道:“還有一事,冬暮那邊進展如何?”

雨晴重又轉過身來,低頭應道:“這……似乎有些麻煩,宇文君集頗為強硬,無論如何,也不肯交出‘水元丹’的配方!”

逆尊微微頜首,沉聲道:“我猜也是如此!隻可惜,未曾擒拿得宇文來呼回來……罷了,無論如何,你讓冬暮竭盡全力,人總是有弱點,本尊便不相信,宇文君集便是水火不入!”

雨晴應了聲“是”,頓了頓,又道:“不過,君上,海妖那邊,自從屬下故意放了那慶忌回去,已引得其族中大亂。如今碧落族已等同於在沉淵族的控製下。該滿言道,隻要君上能夠提供足夠的水元丹,他願親率5萬妖軍前來,為君上開路!”

逆尊冷哼道:“足夠?卻不知那該滿以為多少份才是足夠?隻怕這些海妖太過貪心,到時反而咬起我們來!”

見他不悅,雨晴也急忙收斂了幾分喜色,附和道:“君上說得極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海妖,自然也要防著些!隻可惜,我等逆者數量實在太少,否則……”

逆尊輕咳一聲,沒有反駁他的話,過了許久,方才沉聲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也未嚐沒有辦法。逆者既然少,我們便從別處設法,例如,儡靈……”

雨晴身軀一顫,失聲道:“君上,您是說……”

逆尊輕笑一聲,望向窗外,禦林軍的訓練聲音正隱約傳入殿中。半晌過後,空蕩蕩的大殿中響起了幽幽的聲音——

“十萬人,即使隻有一半的成功率,那也足夠了吧!”

幾乎在此同時,濱海的某處院落中,一扇虛掩的房門被輕輕推開。神色略顯憔悴的漓家姐妹相攜著,從中徐徐行出,跟隨在她們身後的,是因為過度使用治療術而導致麵色蒼白的漪靈。

等候在門外的珈漣、莫愁諸女幾乎在同時湧上前去。不待她們發問,漓微便已無力的揮揮手,虛弱道:“最後一次服用也很順利,再過兩年左右,待到經脈重新生長起來以後,凝寒便會蘇醒。”

“兩、兩年?”本已露出歡喜之色的諸女聞言,登時齊齊一怔。珈漣愕然問道:“怎麼會那麼久?”

漓微望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紫玉斷續藻隻是一種藥物,不是神丹,哪能即刻起死回生?而且我說的兩年,已經是最好的預測了!”

珈漣知道她們姐妹對人族並無好感,聽得這毫無客氣的語氣,也不介意,隻是微微皺起眉頭道:“兩年……不知逝回來,聞得此事,又會如何反應?”

漓微聞言一怔,和漓渺對視一眼,同時遲疑道:“我們入房已經有兩天了吧!怎麼,他還沒有回來?”

莫愁搖了搖頭,帶著幾分憂慮接口道:“沒有,不但如此,便連消息也沒有。老實說,不知怎的,我心中總有些……”

諸女麵色齊變,同時沉默了下來。隻有漪靈毫不避諱,嘟著小嘴道:“才不會呢!逝哥哥那麼狡猾的人,怎麼可能……”

話音未落,她已愕然住口,癡癡望向遠方的天空。赤色的霞光中,金烏疾飛而至,從天驟降下來。不待它落穩,烏背上那人已陡然翻滾下來,滿身血汙穢、遍體鱗傷,倒在塵土之中。

諸女吃了一驚,齊齊撲上前去。漓微、漓渺兩人當先,隻望了一眼,頓時呼道:“遊、遊雲客?”

被她的聲音驚動,遊雲客微微一動,竟然醒轉了過來,不待望清麵前的諸人,他已含糊不清的:“救、救石不語……新文禮……偷、偷襲……”

諸女聞言大驚,齊齊上前搶問。隻是那遊雲客路途中受了妖皇分身的阻擊,早已氣若遊絲,此時任憑眾人追問,隻憑著最後一點信念,不住道:“逆者……宇文……證、證……”

話音未落,他已猛然一震,身子徹底倒了下去,直到氣息中斷,漫布血絲的雙眸,也未曾合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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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9 01:34:06
第四百零二章 生存

濱海亂了,在遊雲客死不瞑目的遺言刺激下,整個濱海,都陷入了狂亂之中。鼓聲隆隆,睡夢中的三十九盟友匆匆聚集起來,隨後,大批的遊騎馳出安陽,進發三河府打探消息。十餘日後,隨著數騎人馬帶著確鑿的消息歸來,群豪目眥盡裂,諸女當場昏厥,怒喝慟哭之聲不絕於耳。

九月三日,金提王張衍傳檄天下,宣稱已擊殺賊子石不語與其義女於亂戰之中,賞賜功臣新文禮三千金,府邸一座,拔擢為光耀將軍。

九月六日,濱海王程行烈率三十九盟友祭奠義弟,莫愁、珈漣諸女皆以妻妾之身守靈,泣血流涕,並齧玉臂,指血為證,誓為亡夫複仇。

九月七日,濱海起大軍十萬,聯合建川王吳可玄、靠山王楊林進擊金提,同時發布詔令,以萬金與一品爵位懸賞新文禮首級。

九月八日,蘇陽王沈達起兵十五萬,接應金提王張衍,兩軍匯合於三河府,與濱海聯軍激戰十餘日,無果。

九月二十日,西原王李秀寧下令全國縞素,起兵十萬,增援濱海,被新文禮率軍阻擋於疆界之外,不得入。

九月三日,天照妖族以四方妖將為首,攜妖靈二千餘人,聯合音、文、心、念數宗,進擊三河,矢誌複仇,同行者。

九月五日,術、陣二宗聯合附屬宗門,率門下弟子三千人,狙擊妖族於風野平原,雙方皆有折損,暫罷。

至此,因了石不語的“死亡”,本已略顯平靜的中原,再度卷入劇烈的動蕩中。這場囊括了各方勢力、天下黎民在內的大旋渦,卻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才能平息下來,而一片混亂中,再沒有人會注意到,藏匿於陰影中的揚洛城中,正在無聲無息的產生著量變……

“阿嚏!”剛剛走出洞口的石不語,在溫暖陽光的刺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貪婪的呼吸著清新空氣,望著麵前的遼闊平原,他的心情自然也頗為良好,隻是一想到如今的濱海與或許已經接到消息的凝寒諸女,卻又不自覺的凝固了笑容,爬上了一絲陰霾。

“想也沒有用,倒不如設法變得更強,也好脫困而出!”宇文來呼提著一根骨矛,出現在他的身旁,抬頭了望了望天色,笑道:“今日天色不錯,不如我們稍微行得遠些!老實說,連日來隻吃一種烤肉,也有些膩味了!”

這是四人來到獸界的第十六日,或許是因為這裏比外界濃鬱了十餘倍的星力,石不語等人人恢複起來,都比原本預想的快了許多,不僅如此,便連恢複了原形的蠶女,也在吐納上有著一日千裏的進展,按照清荷的估計,或許隻需要三年的時間,她便能勉強恢複人形,雖然無法保持太長的時間,但這推斷,也足以令憂心忡忡的宇文來呼心情大好了。

而隨著傷勢的逐漸康複,眾人也開始離開洞穴,小心翼翼的搜尋四方。數日來,他們已大至弄清了附近的地貌。事實上,雖然不知道獸界究竟有多大,但以石不語在高空鳥瞰的結果來看,這塊神秘的地域似乎可以分為三個部分——眼下眾人身處的平原、北麵的廣袤森林、以及南麵一望無垠的海洋。

而與這三大簡潔地域形成對比的,便是生活在其中的複雜到無法計算的異獸群。石不語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在半空停留著觀察了一番路過的異獸,結果遺憾的發覺,這些“過路者”中,有三分之一自己從未見過,便連《異獸總綱》上都未曾記載,或許隨便拉一隻出去,都足以引起學術界的轟動,當然,前提是有學術界的存在。

至於剩餘的三分之二,其中的一半雖然保持著外界異獸的形態,但在實力上卻不可同日而語——這是石不語在被一隻本應屬於中階的“飛梟”追殺半日後,得出的結論。至於剩餘的一半,很幸運,它們沒有產生任何的變異,不過,與外界的“親戚”有所不同,這裏的弱小異獸,居然喜歡成群結隊的出沒,所以,當石不語望見足有上千的“吒狐”聚集在一處時,便很自覺的選擇了撤退……

總而言之,在數日的查探後,四人已經很清晰的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妖皇的提醒是錯誤的,這裏的異獸並不可怕——而是極度可怕;第二,在傷勢沒有徹底之前,最好隻停留在洞穴附近,千萬不要冒險去做探險家。

不過眼下,隨著傷逝的盡皆好轉,在洞中憋悶了十幾日的眾人,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打算趁著今日的晴朗天氣,稍微深入平原一些,順帶沿途搜尋。一半是為了解悶,一半也是設法看看,是否有別的脫困方法。

商議既定,四人簡單收拾一番,便即起程,向廣闊平原的深處行去。這一帶青草茂密,土地遼闊,頗有幾分休倫草原的味道,風光自然極好。清荷本是小兒女的心態,此時得了自由,自然歡喜不已,獨自奔行在前,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無形中也衝淡了眾人心中的思鄉愁緒。

石不語與宇文來呼見得四麵廣闊,也不擔心會有什麼突然出現的危險,便由她自去,隻是時不時的要停留片刻,在附近的樹木上做個標誌,免得迷失了路徑。幽姬跟隨在他們的身後,一言不發的小步緊趨,偶爾對上石不語的目光,便會玉頰微紅,極不自然的避了開去,倒叫宇文來呼在旁摸著下巴,足足看了數個時辰的好戲……

如此行了許久,已到了正午時分,眾人尋了塊避風的巨岩,打算在此用過幹肉,再繼續前進。便在此時,卻忽的聽見遠處傳來猙獰的嘶嘶之聲,中間夾雜著低低的悲鳴,再仔細判斷,那聲音的來處,居然就是清荷方才前去的方向……

一念及此,三人齊齊大驚,同時跳起身來,向著那處奔去。好在行至半途,便見清荷急匆匆的向著這邊奔來,氣喘籲籲的呼道:“爹爹,那邊……我們去幫忙!”

石不語微微一怔,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被清荷一把拉住,強行拖去,宇文來呼與幽姬對視一眼,也隻得跟隨在後。四人行了片刻,便已聽見潺潺流水之聲,清荷忽的一滯,轉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慢了步伐,在一處山坡的邊緣蹲下身來,三人隻得照做,撥開草叢望將下去,不由得微微一驚……

隻見河岸邊,一條極大的蟒蛇,正嘶嘶鳴叫著,與四五隻小獸纏鬥在一處。而讓人吃驚的,並不是這條大蛇的體形足有十幾丈之長,也不是它獠牙開合間吐出的墨綠毒霧,而是它的身軀上,居然沒有一片鱗甲,而是生長著五彩斑斕的羽毛。

“這是……”感覺到胸前玉牌散發出的淡淡光芒,石不語已經察覺到,自己麵前的,是一隻可以用來合成新獸的強大生物,雖然無法得知它的名稱,但從那身羽毛來看,似乎可以暫時稱呼它為“羽蛇獸”。

而此時,這隻羽蛇獸,似乎正打算親自為自己爭取一頓午餐。在他的巨大身軀麵前,五六隻形似羔羊、隻是雙睛微紅、額頭生了小小突起的小獸,正悲鳴戰栗,躲避著強敵的攻擊。隻是羽蛇獸早已封閉了去路,它們又能從何處逃避,隻能依靠突起處不時發射出來的幾道白光,勉強抵禦支撐。

“奇怪,這些小獸的攻擊方式真的很眼熟……”在坡上觀望片刻,石不語忽的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荷兒,你不覺得在哪見過嗎?”

他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對於可愛生物沒有免疫力的少女,此時早已同情心泛濫,楚楚可憐的央求道:“爹爹,我們去救它們好麼?”

“這個,我們是去救援?還是去充當午餐?”石不語指了指那惡獸,苦笑道:“你忘了你母親所說的了麼?這裏的上階異獸,不是眼下的我們可以抵擋的……”

清荷麵色一黯,雖然也承認他說的有理,卻仍然咬著嘴唇道:“可是,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它們……”

“不會發生那樣的事!“話音未落,宇文來呼已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指著西南方向的天空。在那裏,一片密集的黑點正急速射來,片刻之間,便已清晰的出現了河流上空。這些新出現的異獸足有數百隻之多,它們停留在半空之中,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便向盤踞在下方的羽蛇獸發動了攻擊……

然而,在第一道白光落在羽蛇獸身上之前,山坡上的幾人,已同時愕然驚呼,死命的捂住了嘴巴。石不語神色一片愕然,望向身旁同樣難以置信的清荷,顫聲道:“荷兒,我們是不是看錯了?”

清荷恍若未聞的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半空中的異獸群,過了半晌,突然混亂的吐出幾個字:“……幾百個,漪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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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9 01:34:26
第四百零三章 妖丹

數百道白光齊齊射出,在半空中匯集成巨大的光柱,落在下方的巨蛇身上。即使以羽蛇獸的堅韌氣罩,也無法完全抵擋這種猛烈的攻擊,羽翎橫飛中,它的蛇身上,已多了幾處鮮血淋漓的傷口。

然而,潛伏在山坡上的眾人,卻完全沒有喝彩或者讚賞的意思,他們的眼中,隻存留著這些異獸的形態。狀若良馬的身軀,狹長有立的翅膀,血紅的雙睛,以及額頭上延伸而出的獨角……這一切,都是何等的熟悉,至少,某位無良男子,時常在漪靈變身為這種形態時,嘲笑道:“我可以騎你嗎?”

按照紅拂之前的說法,漪靈是紅拂在遊曆狐族時偶然間發現的一隻小獸,剛剛出生便被遺棄的她,已在狐族中生活了百餘年,雖然實力頗弱,連變身也很困難,但身體中蘊涵的妖力卻很是純正。正在為如何替石不語鋪設前路而苦惱的紅拂,因此心中一動,向狐族長老討要了她,最終又設法讓她與石不語走在一處。這,便是漪靈的真實來曆。

隻是,雖然如此,還是很有很多的疑問無法解決——例如,漪靈究竟來自於何處,是否真的被人遺棄,以及她究竟是哪種異獸?這些問題,即便是紅拂也無法給出答案,更何況是所有知識都來自於《異獸總綱》的石不語……

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日今日在這獸界之中,居然發現了漪靈的數百同類。這麼看來,難道說,漪靈便是從這獸界中脫困而出的?可是,據妖皇所說,除了女羲之外,並沒有任何人能夠攜帶異獸從此處離開……

這種種疑問,便如糾纏不清的麻線團,纏得人頭腦發脹,愁眉不展。隻是此時,場中的情況卻已發生了新的變化。被數百隻“飛馬”圍攻的羽蛇獸,似乎已然惱羞成怒,嘶鳴聲中,忽的揚起長尾,陡然瞄準天空,氣勁橫生,剎那間便已噴發出一道墨綠的毒液,如同水柱一般,彌漫了一片天空。

而被這毒液沾染及身的數十隻飛馬,幾乎在瞬息之間便周身發黑,失去控製的跌落下來,屍未落地,周身血肉已經被腐蝕得隻剩白骨,與地麵的重重撞擊下,頓時碎骨橫飛。僥幸逃脫的飛馬群見狀,急急閃避開去,隻是羽蛇獸哪會放過如此難得的良機,張口一噴,口中射出十幾道氣勁,剎那間,貫穿了十餘匹正在躲避毒液的飛馬。

見得情勢不妙,飛馬群中一匹生著銀色獨角的飛馬,忽的長嘶一聲,當先降落下來,眾獸緊隨其後,紛紛落下,比起身在空中,落地之後的馬群,顯然在靈活與速度上有了很大的提高。羽蛇獸雖然再度噴射出毒液但都被馬群借助樹木或者岩石閃避了開去,造成的傷害並不大。而幾次噴射毒液之後,羽蛇獸的消耗似乎也頗大,不再做著等無用功,然而挾著幾隻小獸,緊靠在一處巨岩壁前,迎擊近身的敵人。

不得不承認,這方法極為有效。小獸遭到困縛,馬群便不得不向前進攻,而羽蛇獸背靠石壁,便完全不用擔心遭到四麵夾攻,隻要應付麵前與上方攻來的敵人即可。如此一來,馬群數量雖多,卻無法發揮優勢,反而被羽蛇獸借著纏鬥,一連傷了十幾匹。

不過,即便再強悍的身軀,也經不起這種消耗,過了片刻,羽蛇獸也在外圍馬群的白光攻擊下,開始狼狽不堪。眼見形勢開始逆轉,這條大蛇忽的長嘯一聲,猛然盤起身子,張開了周身的羽毛,下一刻,半個身子上的羽翎便如同利箭一般,鋪天蓋地的射將出去。

抵擋在前的數十匹飛馬措手不及,登時被射成篩子一般,餘眾盡退。那羽蛇獸得了機會,急忙長尾一卷,拖曳著幾隻小獸,飛也似的向著河中遊去,看它禿著半個身子,周身鮮血迸流,顯然也是受創極重。馬群欲待追擊,卻是無法入水,眼見羽蛇獸半個身子都已入水,隻能焦急長鳴,卻是無計可施。

“便是現在!”石不語早已打定主意,等的便是這個機會,當下抱起先前喚出的小濟,猛然朝著河中擲去。可憐的猿猴在半空中發出一聲悲鳴,砰然落入水中,倒叫它身前的羽蛇獸吃了一驚,身形微微一滯。

而借著難得空暇,落入水中的小濟已借水化形,陡然間變為十餘丈大小的巨猿,帶著巨大的水浪直力而起,在石不語的示意下,它回避了近身的搏擊,而是重重飛起一腳,將麵前閃避不及的羽蛇獸踢回了陸地上。

飛馬群正在疾馳而來,見狀雖然不明所以,卻仍然齊齊低頭射出無數白光,匯集之後,登時命中了羽蛇獸的腹部,在沒有羽毛的遮蔽下,蛇身頓時被貫穿而過,鮮血如潮水般噴湧而出。

被這劇烈的疼痛刺激,陷入瘋狂的羽蛇獸再也顧不得什麼逃遁,本能的發出尖聲長嘯,身形一振,撲入了馬群之中。獠牙開合、巨軀翻滾、蛇尾橫掃,剎那間便擊飛了數十匹飛馬,直殺得血流成河,斷肢紛飛。

小濟見狀,大吼一聲,猛然跳上岸來,雙臂緊緊困住蛇尾,運起神力,居然將羽蛇獸拖曳得倒退數丈,隨即重重的甩將出去,登時將一塊巨岩砸得粉碎。領頭的飛馬一聲長鳴,率領馬群再度射出白光,這一次,卻在蛇頸上留下了一個大洞。

羽蛇被砸得頭昏腦脹,一時掙紮不起,到了此時方才恢複了幾分神智,正欲再度前撲,便聽得坡上一聲長嘯,三頭六臂的石不語展開雙翼,疾射而來,身在數丈開外,便已三首齊張,妖華息爆紛遝而至,在瞬息之間,齊齊擊在蛇首之上,幾乎摧毀了小半個頭顱。

羽蛇獸吃痛不已,情急之下,登時咆哮一聲,張口吐出一顆足有兩尺方圓的妖丹,照著強敵呼嘯射去,剎那間便已到了麵前。石不語卻未料到對方竟會出這同歸於盡的招數,倉促之下忙不迭的橫移銀盾抵擋,那蛇丹撞上盾麵,頓時猛然爆炸,氣浪翻滾,直擊得馬群、石不語、小濟都飛跌開去。

饒是如此,蛇丹卻仍存了大半,速度略微一滯,卻仍然向著倒地吐血的男子呼嘯襲去。危急之際,卻是清荷掐動妖訣,十二麵水鏡陡然現形,鏡光齊射而出,趕上近在咫尺的蛇丹,頓時將其轟得粉碎,而散在四麵的飛馬,也間或射出百餘道白光,齊齊裹住散成碎片的蛇丹,如此雙重合力之下,方才將其徹底化為青煙,升騰而起……

“喵喵的!這廝也太強悍……”石不語跌倒在地,驚魂未定,隻是眼見蛇丹化成的青煙正四散而去,他忽的心中一動,急急吐出妖丹來。隻見得五彩妖丹在空中滴溜溜的轉動不停,片刻間便將青煙吸收大半,略作停留,方才意猶未盡的重新返回丹田之中。

隻是妖丹咋一入腹,便登時膨脹得數分,五彩光芒劇烈噴薄而出,一股熱流陡然擁出,遊走於周身。石不語隻覺得方才所受的傷勢也好了幾分,微微運動妖力,愕然發覺妖力竟然已比之前雄厚了幾分,似乎在此剎那之間便有了飛速的提升……

愕然半晌,周身光芒漸斂的男子忽的仰天大笑,狀若癲狂道:“喵喵的!我便知道沒錯,這家夥的蛇丹,果然是大補之極……簡、簡直……簡直是比腦白金還腦白金!”

眾人瞧得目瞪口呆,卻不明白他為何興奮至於如此,隻有清荷略一沉吟,便即喜道:“爹爹,你吸收了它的妖力麼?收獲如何?”

石不語將她摟在懷中,笑逐顏開道:“不錯!非常不錯!看起來,我又尋到一條終南捷徑了……”

眾所周知,石不語的妖丹本就能吸收能量以為已用,之前也曾在登州吸收了九龍罩、在濱海吸收了龍珠,在休倫草原吸收了金丹,其中種種,也不必一一細表。

按理來說,隻要他願意,大可盡情屠殺異獸,奪取其妖丹供自己吸收,隻是這其中限製頗多,最麻煩的一條,便是那倒黴的異獸,其妖力必須勝過石不語。試問,以石不語如今將近宗師的實力,天下又有多少異獸符合條件;而具備如此雄渾妖力的異獸,大多已與妖匠看齊,又豈是石不語所能應付的?所以,他這異能,看似美妙,實際上卻是空中樓閣,看得見摸不著罷了……

然而如今,這獸界之中的特殊情況,卻恰恰解決了這個矛盾。因了沒有外敵以及星力浩瀚的緣故,這裏異獸,大多妖力雄渾之極。然而,其中的部分異獸,因了本身屬性的限製,其實力最終也不過達到中階或中階偏上,並不難以對付。打個比方來說,兔子再強,也不過是兔子,難道還能因為妖力充沛,一躍突破限製,成為猛虎不成?

因此,原本在外界無法解決的矛盾,在這個世界中卻被輕易化解,隻要石不語選對了目標,專門對那些本身屬性隻在中階徘徊的異獸出手,竭力吸取其妖丹,四年下來,哪怕受到隻能吸收部分妖力的限製,哪怕還需要時間進行融合精煉,也足以勝過沒日沒夜的枯燥吐納。

當然,如果運氣大好,剛好撞上一條瀕死的上階異獸,自然是更好不過。以方才的那隻羽蛇獸為例,它在臨死前的妖丹自爆,為石不語提供了一二成的妖力。看似比例不大,但對於石不語而言,卻已是極為豐富的“營養餐”,讓他足足提升了將近十分之一的妖力。若換了在外界,恐怕他要足足吐納上十年,方才有此成果……

也正因如此,平白得了便宜又尋到修行捷徑的男子,又怎會不興奮,又怎會不欣喜若狂。用他此時心頭的自語來說,便是:“毫無疑問,我家的祖墳上,鐵定冒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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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老馬

妖丹被毀,那羽蛇獸自然宣告死亡,而被其困縛的幾隻小獸便得了自由,低鳴著奔入了馬群之中,自有幾匹成年飛馬行上前來,不住的以馬首廝磨安慰。雖然不能言語,但它們彼此間的那種親情,卻是流露無遺,倒叫一旁觀望的清荷觸景傷情,憶起剛剛離世的母親,神色為之一黯。

石不語知她心中鬱鬱,連忙上前幾步,輕擁著她,以示安慰。清荷依偎在他懷中,漸漸紅了眼眶。隻是感受到身旁男子的濃厚氣息,卻又漸漸露出了一絲滿足的微笑,忍不住又貼近了幾分……

便在此時,一聲輕鳴打斷了這無聲的溫馨。那匹生著銀角的飛馬首領踏著慢步,徐徐向著眾人這邊行來。雖然知道對方應當沒有惡意,但念及方才威力巨大的白光,石不語還是露出一絲警惕之色,將三人擋在了身後。

好在那飛馬的確沒有惡意,隻是輕輕嘶鳴著,垂頸在石不語身上蹭了幾蹭,似在表示謝意。然而,片刻之後,它忽的一滯,重又嗅了幾嗅,似乎有所發現,頓了半晌,陡然轉過首去,長聲嘯了幾聲,那群飛馬如同接到命令一般,同時湧上前來……

石不語吃了一驚,險些做出本能的攻擊動作來。幸好那群飛馬並無什麼過分的舉動,隻是圍裹著石不語,不住去嗅他,倒仿佛在它們麵前的,並非什麼臭烘烘的男子,而是香噴噴的草料似的……

“難道,咱家的魅力已到了人獸通殺的地步?”石不語疑惑不已,隨口嘟囔了一句,轉頭望向清荷等人,卻見他們也是滿麵愕然,全然不解。

而這片刻間,那群飛馬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當先的銀角飛馬垂下頸去,輕輕叼著石不語的衣角,不住拖曳,又不住回首望著自己的背部,低鳴不已。

石不語心中已然有數,當下撫著飛馬的鬃毛,笑道:“你可是要我跟隨你去?”

那飛馬輕敲前蹄,打了個響鼻,點頭示意正是如此。石不語略有些猶豫,回頭望向眾人,眼見他們並無反對之意,這才遲疑道:“既然如此,我這三位朋友,可否一同前去?”

那首領點了點頭,跪下前腿,石不語微微一笑,縱身跨上,清荷等人也覺得頗為新鮮,當下各自選了一匹飛馬騎了上去。片刻的安靜後,隻聽得馬群齊聲長嘶,扇動羽翼升騰而起,隨即掉轉方向,向著平原的西南方飛馳而去……

四人坐於馬背上,也沒有什麼韁繩馬鞍,隻能緊緊抱著修長的馬頸,閉目抵禦著身旁的狂風。過得片刻,待到適應之後,睜開眼睛四下眺望,眼見雲霧在兩側穿梭而過,平原上的野草如行雲流水般倒退而去,倒也有別有一番風味,不禁心中大樂起來。

隻可惜,還未享受得多久,那當先的銀角飛馬已一聲長鳴,率領著馬群俯衝下去,落地極為平穩,並無任何震動。石不語等人依依不舍的爬了下來,舉目四眺,這才發覺已到了一處湖泊附近,湖水碧綠,水草豐茂,而四麵則被群山簇擁,形成封閉的獨立王國,景色亦頗為清新寫意。

然而,不待他們瀏覽完四麵的景色,那匹銀角飛馬已再度叼住石不語的衣角,向一旁拖曳去。眾人隻得跟隨在後,行了一柱香的工夫,便已來至一處山崖之前,幾匹飛馬從旁繞過,先行叼開了數十根藤蔓,露出了其後掩蓋的一個洞穴。

銀角飛馬當先鑽入其中,隔了半晌,便重新鑽出,隨即不住以額頭頂著石不語的後背,示意他進入洞中,事到此時,也不由得石不語推脫,當下彎腰鑽了進去。隻是這洞穴中極黑,石不語略一躊躇便欲施展燃火術,隻是才一發動,便忽聽得一個聲音輕輕響起:“不要點火,我不能見熱光!”

這聲音,卻不是從口中吐出的,反倒是一種心靈感應,直接在人的腦海中響起。石不語吃了一驚,剛剛施展到一半的燃火術頓時中止。此時,卻又聽得那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道:“不必驚懼,你隻管上前十餘丈,便能望見我了!”

石不語狐疑不定,但躊躇片刻,終於還是摸索著石壁徐徐向前,果然,行了不到片刻,便突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到了一處寬闊的石穴中。而這裏,卻與前麵的黝黑通道不同,四處都閃耀著淡淡的冷光,似乎是從石壁上漫布的植物上散發出來……

但真正令人吃驚的,並不是這種聞所未聞的植物,而是石穴中央、幹草堆上,安靜臥於其中的一匹飛馬。與它外麵的同伴不同,這匹生著漆黑獨角的飛馬極為瘦弱,幾乎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毛皮更是鬆鬆垮垮,沒有一絲的光澤,如果說還有什麼地方能夠證明它的生命力,便是那雙散發著威壓的血紅眼睛……

“抱歉!我不能見到熱光!”眼見石不語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這匹飛馬忽的露出極為人性化的微笑,向著對方點了點頭,“對了,閣下如何稱呼?”

“清、石不語……”石不語隨口應道,下一刻,忽的愕然道,“你、你能說話?而且,是中原的官話?”

飛馬微微皺起了眉頭,遲疑道:“官話?我不太明白,不過,意識交流的話,並不局限於種族與語言的限製。至於說話,這很奇怪麼?據說,在你們的世界中,很多異獸也是具備智慧的……”

“這、這倒沒錯!”石不語怔了一怔,旋即發現自己陷入了邏輯錯誤,或許是這些日子來接觸的異獸都不具備太高的智慧,所以,他下意識的便形成了慣性認識。

那匹飛馬似乎並不關心這種事情,輕輕抬起了頭來,徐徐道:“抱歉,之所以邀請石不語先生到此地來,實在是有些疑難之事……恩,不知您可否上前幾步?”

石不語略一愕然,還是小步向前走去,也隻有在這咫尺之間的距離,他才突然發覺,原來那匹飛馬的兩條後腿已腐爛得將近斷裂,難怪它不起身,而要別人過去。

“不用驚訝,這是苟活下去的代價!”見石不語望著自己的後腿,那匹飛馬微微一笑,忽的伸長馬頸,在他的身上嗅了一陣。下一刻,它忽的身軀一顫,雙眸迥然睜開,沉聲道:“石不語先生,您的身上,似乎有我族族民的氣息……”

“氣息?”石不語微微一怔,嗅了嗅自己,下意識道,“大概是在方才的激鬥中,沾染上了一些……”

“不,我所指的不是這個!”飛馬直接打斷了他的推測,徑直道,“我所說的氣息,是我族的王裔氣息!”

“王裔?”這一次,石不語卻是沉吟起來,隻是此時,那匹飛馬的漆黑獨角忽的映入眼簾,令他情不自禁的問道,“老先生,我有位朋友,變身之時與您極其相似,她的獨角,也是漆黑色!”

此言一出,那匹飛馬頓時流露出難以抑製的興奮,猛然掙紮起來,旋即又重重摔倒在幹草堆上。饒是如此,它卻絲毫不顧自身的疼痛,急急喝問道:“不錯!不錯!果然與我猜想的相同!石不語先生,你這朋友從何而來?”

到了此時,石不語哪裏還會猜不到中間的聯係,當下疑心盡去,將漪靈的生平一五一十的敘述出來。那飛馬沉默不語,仔細聆聽,身形不住顫抖,待到聽罷,忽的仰天長嘯一聲,顫聲呼道:“獸神佑護!我族後繼有人,王裔平安無事!”

聽它的意思,顯然是認定漪靈便是飛馬一族的王裔,雖然從雙方共同擁有的黑色獨角來看,石不語已信了六七分,但仍然疑惑問道:“老先生,據我所知,獸界中的任何生物,都不能離開這裏。如果說漪靈是貴族的王裔,她又是如何離開此地的?還有,漪靈每次變身為飛馬時,似乎都消耗巨大,難道說,變為原形,會如此費力麼?”

這一連串的問題,都是他積存已久的疑惑,當下如連珠炮般提出。那匹飛馬聽了,卻是不慌不忙,微微笑道:“石不語先生不必客氣,直接喚我為飛雲即可。至於此事中間的緣由,卻是說來話長了……”

原來,這飛馬一族向來群居生活於這平原之中,雖然個體實力不過中階,但依仗著群體的合作,倒也性命無虞,逍遙自在。而這族群之中,向來有一脈王裔相傳,世代做為馬群的首領,守護全族。

而這脈王裔,其實力已可追及高階異獸,強盛之時,便是對上上古神獸也不遑多讓。隻是凡事有利必有弊,王裔飛馬雖然強盛,但出生時卻保持著人類的形態,惟有在修行了本族相傳的妖訣之後,才能逐漸開發出體內的妖力,順利轉化為獸形。

“居然會以人形誕生?”石不語聽到此處,不禁吃了一驚,相形之下,或許人類以野獸的形態誕生,反而更容易令人接受一些。

“不錯,我等也是百思不解!”飛雲微微頜首,轉頭望向石壁上蔓延的藤蘿,徐徐道,“事實上,王裔一脈,並非由飛馬生育,而是每隔五百年,由這藤蘿結成的藤繭分娩而出。”

“什、什麼!”石不語大吃一驚,愕然望向那些散發著冷光的藤蘿,喃喃道,“植物生動物?這也太違背達爾文的進化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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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同居

也怨不得石不語如此吃驚,一向以來,他隻聽說過植物吃動物,卻從未聽說,還有植物分娩動物的說法。不過,飛雲自身也是從藤蘿中誕生而出,因此並無多少驚訝,繼續道:“我於六百三十二年之前誕生於此,終生守侯我族!按理來說,一百三十二前,便應由新生的王裔繼承重任,隻是那日,王裔誕生時,卻忽的出了件怪事!”

它說的王裔,自然便是漪靈。原來,那日漪靈於藤蘿中誕生之時,本該由飛雲撫養其成長,再徐徐教授引發妖力、變化馬形的妖訣。隻是此時,便在漪靈落地的剎那,石穴上空忽的波紋蕩漾,天眼陡然打開,氣流翻滾中,剛剛降生的漪靈登時被吸入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驟變隻在瞬息之間,我追之不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於天眼之中。”憶起當年的場景,飛雲亦是一聲長歎,頗為黯然,“我後來反複推測,發覺那日的天眼開啟,似乎是因為時空的劇烈波動,至於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時空的劇烈波動嗎?”石不語心中一動,似乎把握住了關鍵,“一百三十二年前,似乎與鬱青子他們返回前世的時間差不多,說不定……”

他心中轉著念頭,麵上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好在飛雲已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並未注意他的神色,徑直歎道:“王裔失蹤,我族便失去了守護者。況且,那一脈相傳的妖訣,也不能就此中斷。無奈之下,我隻能以秘法蜷縮於此洞中,希冀可以苟活延長性命,再熬上數百年,等待新的王裔出現。”

石不語望向它的枯瘦軀體,這才明白“苟活”二字的真正含義。這位苟延殘喘的老者,居然能夠耐住無窮的寂寞,百餘年孤處於洞中,那種毅力,也著實令人肅然起勁了。隻不過,從它眼下的情況來看,能否撐過餘下的數百年,也還是一個問題。

“隻是,壽命之事,終究不是生靈可以自行做主的,我如今血肉幹涸,肢體損傷大半,隻怕再過數十年便要殞命!”正想到此處,飛雲已垂首給出了答案。下一刻,它忽的精神一振,昂然道:“幸好老天有眼,送了閣下進來,叫我族重新得了王裔的下落。不知您能否能夠……”

不用它明說,石不語也知道請求的內容,當下毫無猶豫,爽利應道:“在下自當效力,設法帶漪靈歸來。不過,我們也要等上四年的時間才能離開這裏,因此……”

“這個無妨!”聽得他同意,飛雲頓時大喜,支起前腿俯首拜道:“如此,我族感激不盡,定當重謝!”

石不語連忙擺手,笑道:“說哪裏話來,重謝卻是當不起!隻是我等新來咋到,對這獸界陌生得很,若是老先生肯時常指點一二,便最好不過了!”

“這卻容易,我在這洞中寂寞,石不語先生肯來閑聊,自然最好不過!”飛雲朗聲笑道,頓了頓,卻又沉吟道,“恩,若是幾位不嫌棄,不如也搬來此處居住如何?彼此間也有個照應……”

石不語聞言一怔,旋即欣喜道:“如此最好不過,多謝飛雲先生了!”

商議既定,石不語便即出洞,將一幹事宜盡數告知清荷等人,正為原先居處安全而擔慮的幾人聞言,也是歡喜無限,全票通過了決定。四人進入異界時,本就兩手空空,也不需要回去取什麼行李,當下便由那匹銀角飛馬領路,為他們擇選了一處靠近湖泊的石窟居住,就此安定下來。

這湖泊四麵,都被陡峭的山峰擁裹,自然頗為安全,除了一些空中的飛禽以及山地異獸之外,可以說是毫無威脅,四人這一日,睡了難得的安穩覺,次日起來,都是精神熠熠,一掃前幾日的枯槁與擔憂。

飛馬群因了飛雲的囑咐,對於他們頗為親善,絲毫沒有提防之心,每逢外出進食時,也帶著幾人一並飛出,遊覽捕獵。等到黃昏時分,便又在固定的地點等著石不語等人歸來,重新將他們接回穀中過夜,便如公交巴士一般……

而拜飛雲這匹識途老馬的指點,四人對付這平原上的異獸分布,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自然也明白哪些地域是可以尋找“飯菜”,那些地方是會被當作“飯菜”的,無形之中,安全幾率大幅度提高。

不過,對於石不語而言,與飛馬群生活在一起的最大好處,卻不在安全,而在於修行上。不知道是因為色澤過於漂亮的緣故,還是馬肉的味道的確鮮美,每逢飛馬群外出覓食,總會有不識趣的獵食者撲上前來。若在以往,這些肉食性的異獸自然會造成一些損害,但如今有了石不語等人的加入,情況便截然不同了。

事實上,雖然掌握了提升妖力的捷徑,但當日狂喜過後,一向心地和善的男子,卻因為一己之私而要去屠殺並無仇怨的異獸而頗為躊躇。若是擱在尋常的穿越者身上,用他們的話來說:“要成就大業、拯救黎民,便必須有人做出犧牲”。隻可惜,這些穿越者所謂的“犧牲”,向來隻指別人,從不落在自己的頭上……

但對於石不語而言,他並不願意將這種“犧牲”強加給其他人,即使頂了所謂“大義”的幌子。然而,眼下這些肉食異獸的出現,卻為他的進退兩難提供了解決的途徑。至少,宇文來呼在擊斃一隻捕獵者時,曾如此歎道:“既然要吃人,便要做好被吃的準備……”

拜他的這句話所賜,之後的一兩年中,在幫助飛馬群擊退諸多惡獸的過程中,石不語也吸取了大量搜刮來的妖丹。或許是因為馬群的合力較為強悍,那些來犯的惡獸,要麼是實力臨近或處於高階的異獸,要麼是群體捕獵的中階獸群,不消說,它們體內的妖力,自然頗為充足,無形中,倒便宜了那位終日忙於吸收妖力的男子。

如此時日一長,到得第三年開春時,拜這獸界中充沛的星力所賜,四人中除了宇文來呼外,實力都有了極大的增長,便連化回蟲形的蠶女,也能在一日中有幾個時辰重返人形了。而同時吸收了大量妖力的石不語,更是這三年生活中的最大收益者。

雙關齊下的他,此時體內的妖力已極為精純,妖丹的五彩毫光也已分外絢爛,似乎也隱隱到了突破妖靈境界的邊緣。不過,雖然無限臨近,但終究未曾到達,那妖匠境界便如懸在眼前的胡蘿卜,看得到而摸不著,叫人心癢難耐。

為了此事,石不語數十日內瘋狂進補妖丹,但頗多的妖力消化進去,卻如泥牛入海一般,絲毫沒有動靜,倒叫一向冷靜的男子,脾氣變得頗為暴躁。到最後,還是幽姬屢次勸慰,才叫他漸漸平和了心態,不再急於求成,而專注於鍛煉自身的妖力,徐步邁進……

而時光流不語,眼見得三年歲月轉瞬即過,幾位流浪於獸界的年輕人,都開始憧憬起一年後的那一刻。石不語有時半夜夢見凝寒諸女的音容笑貌,都難以自持,時常在湖邊獨自坐上一夜,癡癡遙想。不知另一個世界中的她們,此時過得如何,是否還牽掛著自己,又或者,開始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嗎?”微微歎息了一聲,凝寒在幽幽的月色中,仰望著穹天中逐漸暗淡下去的幾顆小星,輕輕搖了搖頭。

兩日之前,當她從噩夢中蘇醒時,原本以為能夠見到那張熟悉的容顏,但最終得到的,卻是另一個噩耗。如果能夠選擇,或許她更願意繼續沉睡在噩夢之中,至少在那裏,有著石不語的陪伴……

而另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是,當凝寒暫時從悲痛中解脫出來,打算揭破念宗宗主葉翟的真實身份時,卻被眾人告知,那位可能是逆者的葉翟,已在一年前死於法宗幾大派別的內戰之中。

如此一來,唯一的線索便已宣告中斷。死人是無法開口的,死人也是不能被輕易汙蔑的,考慮到念宗與西原的關係,濱海眾人在商議之後,便決定將這狐疑暫時壓下,隻在暗中做了一些防備。

而此時的天下,早已亂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蘇陽、金提聯軍,仍然在與濱海、西原進行著持續的戰爭,雙方互有勝負,卻誰也吞不掉誰,形成了僵持的局麵,無形之中,彼此都是消耗巨大。

拜他們的戰爭所賜,各大宗門也已身不由己的被卷入其中,便連一些久已歸隱的前輩宗師,也因了宗門的請求,重新回到世俗中來。三年之中,陣、術二宗與禦獸、音、文、心念幾宗,已進行了數次鬥法,折損的門人弟子,幾乎是之前數百年的總和。而死傷越多,彼此間的矛盾與仇恨也越發加劇,到了如今的局麵,如果有誰再提出什麼“宗門同源和睦”的口號來,隻怕反會遭到眾人的一致恥笑。

亂局之中,如果說還有誰保持著幾分理智,那也隻有濱海這麵了。凝寒的提示雖然無法形成合理的推測,但也令秦暮、徐世績等人稍微清醒了過來,開始控製著兵力的投入與資源的消耗。不過,如今的局麵,又哪是你想停便能停的,濱海的這種做法,其實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的無濟於事罷了!

“如果逝還在的話……”不知怎的,凝寒忽又想起了那個刻意壓製的名字,心中一陣疼痛,深深陷入掌心的指甲,不知何時,已帶上了幾分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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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設伏

“天氣有些冷了,小心著涼!“輕柔的關切聲忽在身後響起,李密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手中提著一件青袍,一麵行來,一麵遞上。

“謝謝!”凝寒低聲應道,但沒有接受,相反,她倒有些猶豫的走開了幾步,恢複了向來的清冷。

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的李密,心頭微微黯然,卻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隻是靜靜的立在她的身旁,同樣陷入了沉默。過得片刻,或許是為了擺脫這種沉悶的氣氛,他忽的低聲道:“明日,我便要與秦大哥起程,增援三河府了……”

凝寒轉頭望了他一眼,停頓了片刻,方才微微點頭道:“是麼?你多保重!”

這顯然不是李密希望得到的答案,苦澀的笑容中,他望著腳下的地麵,緩緩道:“這一次,引軍來對敵,據說便是新文禮……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力!”

聽到這個名字,凝寒第一次失去了冷靜,開始輕輕顫抖著肩膀。隔了半晌,她忽的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一起去!”

“不,不行!”李密執著的搖了搖頭,“你剛剛蘇醒過來,經脈都未愈合,眼下出戰,隻會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性命?”凝寒的神色,突然被陰霾所籠罩,下一刻,她已陡然轉身,向外行去。李密吃了一驚,再顧不得什麼禮儀,急忙張開雙臂攔住去路。

“讓開!”凝寒的聲音,如同穆昆山顛的暴風雪,冰冷而帶著憤怒。

“很抱歉!”被她的眼神所注視,李密略微側過首去,卻仍堅定答道,“如果你打算去找秦暮,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過去!”

“你不能?”凝寒的視線中,甚至開始閃耀著火星,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能?”

“我沒有資格!”李密依舊保持著平靜,身形如同怒濤中的礁石,“隻是,我受了大哥的囑托,要盡力照顧你一世……”

一句簡單的話,讓凝寒的憤怒,突然陷入了凝固。片刻之後,憤怒的神情開始被憂傷而代替,也許是為了掩飾流淌而下的清淚,她徐徐側過了身去,重又溶入了陰影之中,隻是,低低的啜泣聲,又豈是黑暗所能掩蓋的?

李密站在她的左側,靜靜望著令人心碎的一幕,每一滴珠淚滑落玉頰時,他都隱約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或許是無法忍受眼前的一切,他終於歎息一聲,低聲應了句“抱歉”,轉身離去。

然而,便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轉角處之前,從身後傳來的一聲“抱歉的應該是我”,卻讓他微微一滯,停住了腳步。片刻的沉寂後,李密重又轉過身來,望著遠處模糊的身影,徐徐道:“你知道麼?其實大哥,曾經讓我娶你……不過,我拒絕了,因為,你的心裏隻有他,就象我的心裏,隻有你一樣……”

話音徐徐落下,這一次,他真的沒有再做什麼的停留,消失於庭院之外。片刻之後,驟然響起的馬蹄聲,伴隨著騎手的怒喝,劃破了寧靜,而又漸漸遠逝。

重新歸來的黑暗中,女子的啜泣聲仍然幽幽的縈繞著,隻是偶然間,伴隨著一句低低的自語:“不語,你是這麼想的嗎?”

“不語,你是這麼想的嗎?”翻身避過一隻下撲的半身鷲,宇文來呼趁著它的身影被幽姬固定的剎那,骨矛重重刺出,擊破了它的頭顱。

“當然了!它們的速度太快,我們沒有優勢,最好的方法,就是設法引它們下來!”石不語望了眼半空中數以百計的鳥群,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湖泊,忽的笑道,“宇文,你一口氣能憋多久?”

在來到獸界三年一百四十六天之後,四位流浪者,終於理解到了飛雲所謂的“王裔佑護”,究竟是何意思。在這一日清晨,伴隨著刺耳的喧囂聲,數百半人半鷲的鳥群陡然襲來,在剎那間遮蔽了穀口的上空……

而當石不語向洞內的飛雲描繪了這些怪鳥的形態後,年邁的老馬忽的露出了悲憤的神情,不住低呼“宿命”,隨即掙紮起身,試圖拖著殘缺的後腿出洞迎敵。而眼見得這種無異於自殺的舉動,石不語自然竭力阻止,隨即允諾代它指揮作戰,這才令飛雲略微冷靜下來,簡單而匆忙的敘述了強敵的來曆。

原來,這群怪鳥名為半身鷲,雙翼展開時約有兩丈長短。它的下半身類似於放大數十倍的貓頭鷹,但鳥嘴中卻生著鋒利的巨齒,而矗立在鳥背上的,是生著短毛的類人猿猴,腰部以下與鳥身血肉相連,半身**,能夠使用短矛與簡單的風刃之術。

這種怪禽的實力,大約在中階偏上一些,比起飛馬來略強幾分,卻又偏偏是糾纏了數千年的仇敵。每隔百餘年,它們便會在首領的率領下侵入飛馬居住的山穀,展開殊死搏殺,不到一方傷亡過半,絕不罷休。

大約一百多年前,便在漪靈消失於天眼中之後不久,半身鷲便曾侵入山穀,飛雲率領飛馬出擊,在艱難擊殺了鷲群的首領後,迫使其退兵。隻是那時飛雲精力未衰,實力頗為強悍,所以能夠勉強應付得來,但到得今日這個局麵,在飛雲衰落而新的王裔又宣告失蹤的局麵下,在新首領率領下再度襲來的鷲群,便無疑成了最大的危機……

好在此時石不語幾人已成了馬群的強援,在接過飛雲的指揮權之後,憑借著三年與馬群相處的默契,四人分別指揮著一群飛馬,集中優勢兵力,將小群的半身鷲一一剿滅,漸漸扭轉了不利的局麵。

隻是此時,交戰至近仍未出現的鷲群首領忽的長鳴現身。那是一隻金黃色的巨鷲,身形比它的同伴足足大了一倍,與之相應的,是它的背脊上,並不是生長著一個類人猿猴,而是兩個。

而隨著這隻首領的出現,原本已漸漸落於下風的鷲群,也在其指揮下,逐漸懂得集結成群,再不給飛馬任何以多打少的局麵。它們的實力本就在馬群之上,又占了空中飛行靈活快速的優勢,如此一來,便又重新扳回敗局,不消半個時辰,便已奪走了五六十匹飛馬的性命,而自身的損傷,卻不過三十餘隻罷了。

眼得如此,身在下方指揮的石不語,急忙思索起改變戰鬥的方式來。也正因此,才有了之前他與宇文來呼的那一番對話……

兩人商議既定,宇文來呼當即向湖泊奔去,趁著鏖戰無人注意的良機,陡然撲入水中,濺起幾朵浪花,登時沒了蹤影。

與此同時,清荷、幽姬指揮著飛馬群重新集結在一處,做出死鬥之狀,齊齊撲向半空中的鷲群,略一交鋒,便即敗退。半身鷲眾此時已殺得熱血沸騰,略一猶豫便即尾隨而出,無形之中,倒將負責指揮的金鷲首領拋在後方,隻留下幾隻體形較大的飛鷲守衛。

石不語等的便是此時,當下拍動蝠翼飛騰而起,迂回繞過鷲群,出現在金鷲的側麵。不待對方有所舉動,蝠翼上凝聚而成的黑色光球驟然擊出,早已將一兩隻閃避不及的鷲衛吞噬消彌。

這番舉動,早已引得金鷲與其餘守衛的注意,登時掉轉身來。石不語朗聲大笑,搖身化為三首六臂之形,挽弓搭箭,正中那金鷲背上的一個人猿,雖被風刃所阻偏了一偏,卻也命中肩膀,擊得鮮血迸流。

那金鷲見狀大怒,尖鳴一聲,頓時率著五六名守衛如疾電般追趕而來,不待近身,便已風刃、短矛齊出,鷲嘴中更是噴薄出金色光柱,劃破長空,隱隱有雷霆之勢。

石不語早已打下腹稿,見得攻擊畢至,並不躲閃,反倒三口齊張,噴出數道妖華息暴,轟碎了幾名鷲衛。眼見金光便要及身,這才做出畏懼之狀,急急轉身便遁。那金鷲雖然有些智慧,卻終究不如飛馬族的飛雲,見得屬下接二連三殞命,早已被激得三屍神暴走,此時哪還顧得了許多,雙翼急速振動,瘋狂趕將過來,不消片刻,便已拉近了距離。

此時,石不語已臨近湖麵,聽得背後雷霆之聲響起,早知是光柱襲至,當下故意滯了一滯,隻做閃避不及,任憑那金光擊上了背心。饒是他已化為獸形,此時又運起妖力抵擋,但在這一擊之下,也半真半假的吐了口血,身形一個踉蹌,向著湖麵滑落下去。

這一滑落,剎那間便是十餘丈,早已驟然撞入水中,帶起滔天巨浪,片刻之後,卻見這位展著蝠翼的男子,已徐徐從水下浮了上來,背心向上,漂浮在水麵上,身軀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意識一般。

金鷲早已在上空盤旋了數周,見狀登時大喜,二話不說,便已略收雙翼,猛然撲將下來,將至之時,爪刃舒展開來,暴漲數分,幾乎便要觸及石不語的背心……

隻是此時,忽聽得一聲轟鳴,平靜的水麵忽如投入大石一般,激起滔天巨浪。水花飛濺,頓時將金鷲籠罩其中。雙目一片迷茫的惡鷲情知不妙,急急舞動雙翼便欲升空,隻是剎那之間,一對鐵掌已如牢籠般困住它的爪刃……

“下來吧!”怒喝聲中,水霧籠罩中的金鷲隻發出了一聲厲鳴,便覺身形一滯,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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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管城子

這金鷲雖說在空中極為強悍,但終究不是水鳥出身,此時被埋伏的宇文來呼一把拖入水中,登時呼吸困難、滿目金星。陣腳大亂之下,它哪裏還顧得上傷人,隻欲擺脫困縛,重新衝上天去。

隻是宇文來呼與石不語二人早已商議了多時,此時兩人齊齊擁上,一個按頭,一個按尾,屏著呼吸將它往深水中拖去。那金鷲察覺到死亡的威脅,自然拚命掙紮不止,死命撲騰之下,二人一獸纏做一團,倒仿佛演出水上舞蹈一般,在這湖泊中忽上忽下,直看得四麵的飛馬與群鷲同時停止了爭鬥,癡癡的望著這邊……

鬧騰了一陣,那金鷲終究力大,漸漸有擺脫二人的趨勢。石不語情急之下,忽的腦中靈光閃動,急忙騰出一手吹動玉笛,笛音過處,小濟頓時現身,剎那之間便已化為十餘丈的巨猿,倒有小半個身子都已露出水麵。

它咋一露麵,倒有些搞不清狀況,隻知道呆呆的立在水中。石不語此時已幾乎按不住金鷲,見狀急忙喝道:“小濟,拿這家夥做坐墊,快!”

巨猿怔了一怔,雖不明白主人的用意,卻仍攤開大掌,一把抓過那驚魂落魄的惡鷲,二話不說,往屁股下一塞,猛然坐了下去。可憐那金鷲,便連慘呼也來不及發出一聲,便已淪落為坐墊,在數千斤的力量下,被活生生壓入了水底的淤泥之中……

眼見這一幕離奇的演出,上空的鷲群早已看得麵麵相覷,半晌過後,不知其中哪隻頭腦靈活些的,忽的一聲尖鳴,掉頭便走。群鷲頓時反應過來,齊齊飛遁而去,不消片刻,便已散得幹幹淨淨,隻留下漫天飛舞的羽毛,似在恭賀飛馬群的勝利一般……

“走好,不送!”石不語徐徐揮手,頗有“目送歸鴻、手拂五弦”之勢,隻是下一刻,他已轉頭望向正欲起身的巨猿,笑道,“小濟,不忙著起來,你再坐上一兩個時辰……恩,不如給你準備些沐浴露,順便洗個澡如何?”

一個時辰後,在水中足足洗了四、五次澡,順便喝了一次茶的小濟,方才徐徐起身,拖曳著那隻不知是死於重壓還是死於溺亡的金鷲,濕漉漉的爬上岸來。石不語早已打定了奪取妖丹的主意,當下急忙任由小濟自便,搶上前去,從它手中奪下了那具不幸的屍體。

或許是因為湖底淤泥較為鬆軟的緣故,金鳩的外形,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看起來,體內的妖丹也還保持著完整性。宇文來呼早已做慣了屠夫,此時也不待石不語央求,便主動承當起開膛破肚的任務來,雙劍一劃,早已破開屍身,探手入內摸索片刻,忽的輕輕“咦”了一聲,露出幾分驚奇的神情來。

石不語見不得血氣,此時已虛偽的退開數尺,但見得此景,不禁微微一怔,愕然問道:“怎麼?難道妖丹已經破損了不成?”

宇文來呼搖了頭,一麵收手,一麵疑惑道:“妖丹自然是在的,不過,除了它之外,這金鷲的丹田中,似乎還有一樣東西……”

他說著話,已徐徐攤開了手掌,金光猛然耀目射出,倒叫周圍的幾人都有些不適應。不過,仔細分辨之下,四人卻驚愕的發覺,與其說這金光是來自於那顆微微滾動的妖丹,倒不如說,它是來自於旁邊的另一物體——

那是一根丹青之筆,約有半尺長短,與外界書畫店中所賣的,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便是它的整體都呈淡金之色,又以細細的密紋刻成陣圖之狀,鑲嵌於紫木的筆柄上,不時流轉著金光。

“看起來,似乎是件元器?”四人麵麵相覷,停頓片刻,石不語終於試探性的提起這根丹青筆,,嚐試著微微輸入妖力。隻是這一試之下,靜止的金筆忽的發出輕嘯之聲,如同帶著生命一般顫動,迎風驟然而長,剎那間便已化為丈二長短,如同一柄長槍。

“什、什麼!”石不語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又輸了幾分妖力進去,那丹青筆嘯聲再起,這一次,卻不再生長,而是從那筆尖驟然化出一道金光,帶著雷霆之聲奔射而去,剎那間,便將遠處一棵巨木化為灰燼。

清荷此時卻恰恰站在這金光附近,隻偏了半尺左右,見狀登時花容失色,拍著胸口嗔道:“爹爹,你要謀殺荷兒不成?”

“意外!意外!”石不語連聲抱歉,略一思索,便即明白,方才那金鷲嘴中噴出的金光,想必便是來源於此,難怪憑的凶悍。

“爹爹!,這筆柄上似乎有字……”清荷此時已避開筆鋒,靠近過來。她的目光敏銳,此時一眼便望見筆柄上雕刻的三個篆字,當下一字一頓的念道:“管!城!子!”

“管城子?”石不語自然知曉這毛筆的別稱,當下笑道,“看起來,這元器的前主人也頗為風雅,給這丹青筆起了這麼一個名字……很好!象我這種斯文人,最適合這種元器不過了!”

清荷微微撅了撅嘴,似乎對於他的厚顏頗有些意見。不過,說句實話話兒,諸人之中,宇文來呼本是武者,幽姬專注於影術,她則是擅長妖訣,這東西,恐怕還真是最適合石不語不過了……

一筆在手,石不語自然起了酸腐的念頭,當下無視於清荷的嗔怪,一麵將那管城子縮為原狀,一麵淩空虛劃,笑道:“難得收了件元器,不如咱家當場賦詩一首如何?”

他說著話,手中絲毫不停,早已在虛空中連連勾畫,以金光草書道:“呼魔引獸行吾道,

揚扇拂袖滌俗塵。蹀坐橫笛明月夜,亦狂亦俠亦溫文……”

實際上,因了不屑於剽竊的緣故,石不語在這異世中大多提倡原創,他前世本來就是古文講師,雖不敢稱學術淵博,但信手胡謅幾首,還是頗為容易的。隻是眾人早已吃過苦頭,寧可他剽竊也不願意他原創,見他此時又是酸性大發,急忙哄笑而閃,作鳥獸散之狀。

詩興才出,便被掃了麵子,石不語登時惱羞成怒,紅躁著麵皮道:“哪個都不許走!都給我回來!今日你們是願意聽也好,不願意聽也好,都得陪我過足了癮!”

他這話,自然也不過是開開玩笑,三人哪肯理會,徑直散去。隻是此時,金光凝聚而成的四行絕句,忽如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一般,驟然分散,朝著三人疾射而去。其中數個金字重重轟入地麵,帶起氣浪煙塵,阻擋了去路,而剩餘的二十來個字,則分為數組,猛然伸展至丈餘高矮,帶著金光鏗鏘落下,便如牢籠一般,剎那間便將三人困縛其中……

“什、什麼!”無論是金字牢籠內的清荷等人,還是手握管城子的始作俑者,在這一刻,都不約而同的驚呼出聲。看起來,這丹青筆筆除了最開始的那種金光攻擊外,竟還有著別的妙用,隻可惜那半身鷲,半個大字不識,這金筆被它誤吞,倒真可謂是明珠暗投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它識字,以其爪刃,恐怕也書寫不什麼東西來吧……

相形之下,倒是眼前這位自詡受了多年高級教育的男子,更能發揮出管城子的作用。興起之下,他也顧不得那幾位被囚禁者的抗議,先行運轉丹青,在半空中不住書寫描繪,片刻之後,倒也尋到一些使用的竅門。

綜合起來看,這管城子倒的確是件不可多得的元器,妙用可一分為二來看。其一,便是在妖力的輸入下化為丈二金槍,近可強攻,遠可放射金光;其二,便是淩空書寫,在神念的控製下,讓金字發揮出或攻、或守的作用來。

事實上,比起第一種作用來,這第二種妙用,卻更為難得,想象一下,隻要你有充足的時間與妖力,能夠書寫出成百上千的金字,那麼即便再為凶悍的強敵,也會頗為忌憚。更何況,對於石不語這種喜歡愛弄風雅的男子而言,這種談笑間揮筆弄墨的術法,自然遠勝於那種浴血失態的搏殺。

因此,在把玩了許久之後,石不語這才戀戀不舍的將管城子收入袖中。此時,方才的金字早已失了功效,清荷幾人見他癲狂,自然不敢靠近,免得誤傷,見他收筆,這才一擁而上,或嗔、或怒、或橫眉冷對,隻當恭喜他新得了趁手的元器。

折騰半晌過後,眾人這才記起一旁還有顆妖丹。宇文來呼拍了拍額頭,將它遞給石不語,笑道:“險些忘了,你速速服下吧!”

石不語此時得了元器,早已欣喜若狂,無形之中,倒已不怎麼在乎這得來不易的妖丹。當下微微運轉妖力,將其擊得粉碎,金色的妖煙升騰之中,早已被他吐出的妖丹吸收得七七八八,在空中略微縈轉一周,便即回歸丹田。

妖丹入腹,自然也少不了熱流充盈,五光閃爍這一番過程,石不語三年來見慣了這種場麵,早已就輕駕熟,不禁笑道:“我道這半身鷲首領如何強悍,原來妖力也不過……”

話音未落,他身形忽的一顫,登時石化於當場,周身上下,光芒猛然迸發而出,照耀得四麵一片雪亮,而丹田之中,更是雷聲不住震動,先前隻是一二聲,漸漸的,竟然連成一片,蓋過了眾人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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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進階

光華流轉、雷聲隆隆,氣浪不知從何處湧起,翻滾著煙塵,如同龍卷旋風一般,將石不語擁裹於其中。片刻之後,那雙目緊閉、手中結成妖訣、端坐於龍卷之內的男子,竟然開始徐徐上升,漂浮於半空之中,而他頭頂的穹天,竟也皈依的聚攏了黑雲,在數丈之內遮擋了一且光線,與四麵的明媚光線對比之下,顯得極其詭異。

幽姬掛念那漂浮於上的男子,情急之下,便欲將他扯將下來,卻被清荷一把扯住,輕聲道:“幽姐姐,不必擔心!若是娘親留下的記憶無錯,爹爹怕是要進階妖匠了……”

原來,方才那半身鷲的妖丹,雖然並不具備太強的妖力,但卻如同壓斷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進入石不語丹田後,引起了他期盼已久的質變。此時身在半空的男子,雖然外表一動不動,但心中的神識卻是清晰得很,隻是,在周身妖力翻滾,滌蕩衝刷著無數經脈的痛楚中,他倒寧可自己已暈厥了過去……

然而,這種企求終究沒有達成。凝固的五色妖丹在急速的旋轉中,化為無窮無盡的細流,帶著灼熱的能量從丹田中瘋狂湧出,湧入經脈之中,洗滌著一切雜質,而又如同奔騰的怒江一般再度回到丹田之中;片刻之後,它們竟又再度出發,重新向著經脈發起衝擊,如此反複循環,甚至已失去了次數的概念……

許久之後,當石不語已麻木得連痛感也徹底失去時,匯集在丹田中的妖浪已再度席卷而出。與之前的數千次衝擊不同,這一次,妖浪匯集成了數條河流,沿著主幹的經脈遊走全身,緩慢而有力。

身處下方的三人齊齊發出了驚呼,因為在他們的目光中,此時漂浮的男子,其形象已詭異得無法形容。妖浪帶起的氣團,在皮肉下遊走著,帶動一個又一個的凸起,仿佛石不語在儒衫內藏了核桃一般;五彩光芒在周身流轉不定,所到之處,便會突然獸化,展現出獸首、羽翼、長尾來;雷鳴的聲音在數丈內不住縈繞,隱隱帶起電光,劈啪的黃色光亮,即便在數十丈外,也能看得十分清晰……

“師尊他,應該不會……”幽姬的神色一片蒼白,緊緊抓住了身旁女子的玉臂。清荷雖然仍保持著平靜,但目光中的自信,也已漸漸被猶豫所代替。

便在此時,那翻滾於石不語頭頂的黑雲,忽的有了一絲異動。隻聽得一聲霹靂,雲層之中忽的落下一道蜿蜒的銀光閃電,剎那間便已命中石不語的天靈,生生投入其中。被這電光擊中,原本安穩盤坐的他,忽的須發俱張,縈繞在周身的黃色光亮,在這一刻忽的齊齊爆發,結成了旋轉不止的光罩。

流光之中,仰頭望天的男子,陡然睜開雙目,兩道若有實質的神光從中射出,剎那間穿透了上空的烏雲。長聲的呼嘯中,數道妖浪從他口中噴薄而出,在神光之中凝結成形,徐徐化為起伏不定的妖丹,而與之前的截然不同,此刻的妖丹中,所散發出來的,已不再是五色光芒,而是七彩齊放的耀眼光輝……

在這光輝之下,聚集的烏雲如同遇見了烈日一般,融化消散,久違的陽光重又映射在石不語的身上。下一刻,仿佛從冬眠中蘇醒過來的男子,已朗聲大笑著驟然躍起,立於虛空之中。七彩的妖丹在他四麵遊走縈繞,低低呼嘯,浩瀚如海的妖浪如同脈搏一般,有節奏的散發開去,數匹感受到這種強悍的飛馬,在剎那之間,竟已下意識的跪伏於地……

“爹爹!”肅穆之中,甜甜的女聲卻意外的打破了沉默,清荷側仰著頭,歡喜道,“這就是妖匠境界嗎?”

原本頗有大家風範的男子,在下一刻,卻頓時露出和善的笑容,於半空中特意負手道:“如何?我這造型,可還過得去麼?”

“勉強可以一觀啦!”清荷隨口應道,卻忽的想起一事,疑惑道,“隻是我聽說,剛剛進階妖匠的妖靈,應該很虛弱才對,為什麼你可以……”

話音未落,隻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方才還立在空中的石不語,已陡然撞將下來,激起漫天塵埃……

與這獸界中的喜慶氣氛不同,此時的濱海安陽城,卻被沉重的陰霾所籠罩。王府的庭院之中,數十道身影等待在一處寢室之前,或歎息,或皺眉、或徘徊,隻是他們的目光,卻都停留在那緊閉的房門上。

片刻之後,或許是忍受不住這種沉悶的氣氛,包紮著右臂的程行烈,已霍然起身,怒喝道:“日他娘的!李密兄弟瘋了不成,明知那新文禮身旁有數十親兵護衛,還要強行衝殺上去……”

秦暮默然無語,隻是望了眼身旁的木盒。那裏麵,存放著李密拚死斬殺的新文禮首級,或如此時看來容易,但當日的戰場上,他們一幹人等,卻是親眼目睹著雙目赤紅的李密,如何狀若瘋虎一般的衝入敵陣,不顧數十柄刀槍加身的危險,搶先將長槍刺入了新文禮的胸口……

這幾年來,因了石不語的逝世,替他留在濱海的李密,已逐漸被三十九盟友所認同,成為濱海群豪的一員。而因了那種別人不具備的智略與冷靜,數場征戰下來,他已隱隱可與秦暮並列,成為軍隊的領袖;而在內政方麵,他更是與徐世績同稱雙璧,缺一不可。用程行烈某次醉後的話來說:“若不是要將皇帝的位子留給秀寧那小丫頭,便讓給李兄弟來坐坐,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隻是,局麵大好之下,這位前途光明的年輕男子,卻在此次的戰役中,拚著性命不要,做出了這等瘋狂的舉動。不錯,那新文禮乃是殺死石不語的凶手,群豪皆是痛恨不已,但當日那種局麵下,明知徒增犧牲而會毅然衝出的,恐怕也隻有此時身中十餘槍、昏迷於病榻上的李密了吧!隻是,他這麼做,究竟又是為了什麼?難道。隻是因了往日那段難以割舍的兄弟之情……

“大哥,你真的不懂嗎?”靠在木柱上沉默不語的徐世績,忽的開頭道,“李兄弟的冒險,一半是因為二哥,一半是因為……”

話未說完,他已識趣的閉嘴,因為在庭院的入口處,出現了凝寒疾步行來的身影。程行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忽的身軀一顫,怔怔道:“老三,你、你是說……”

然而此時,凝寒已行至麵前,不待立定身形,麵色略顯蒼白的她,便已喘息問道:“李密公子的傷勢,可有大礙麼?”

徐世績與程行烈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默然片刻,方才神色複雜的沉吟道:“漪靈與醫師已入內治療,至於傷勢……”

話音未落,便聽得“嘎吱”一聲,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名醫師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提高聲音道:“不知哪位是凝寒小姐,李大人請您入內一見。”

凝寒微微一怔,遲疑片刻,緩步行上前去,單知雄靠那門扉較近,此時哪裏忍耐得住,一把扯住那醫師的袖口,急急問道:“先生,我那兄弟的傷勢如何?”

那醫師麵色黯然,微微搖頭,歎了口氣,沉聲道:“李大人身中十餘槍,傷勢極重,如今全靠一股精神氣在支撐,至於能否熬過這關,便隻能看他自己了……”

單雄信聞言一怔,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那醫師似乎極為怕他,伸手延請凝寒入內,隨即關閉了房門,重將外麵的世界隔絕開來。眾人立在門外,彼此麵麵相覷,半晌無語,程行烈盯著房門發了一陣子的呆,忽的重重淬了一口,低聲怒罵道:“日他娘的!我家老二死了才三年,那女人便要另投新歡!日他娘的!若不是為了她,我家老二又怎麼會……”

他如此罵著,群豪中倒有大半露出“亦有同感”的神情來,倒不是他們對於李密有什麼極大的不滿,隻是凝寒如此表現,卻難免讓人覺得薄情寡義了一些。要知道,若不是為了救轉凝寒,石不語也不會冒死出海,而引發後來種種事件。

反轉過來,如今他逝世不過三年,曾經海誓山盟的愛侶卻已與他人有些曖昧的味道,此時李密醒轉,先不見他人,卻指明要見凝寒,而後者亦是毫不避諱的入內,這其中的情由,便是白癡也推斷得出來了吧……

一念及此,群豪的神色自然分外難看,徐世績搖了搖頭,黯然道:“罷了!世間女子大多如此,我等又何必強求?隻是,李兄弟這事,未免做的也有些不地道……”

這話自然也沒錯,世間女子萬千,你又何必非要奪亡兄所愛,徒壞了義氣。秦暮輕咳一聲,抬頭望了望漸漸陰沉下來的天空,歎息道:“不必再說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也是常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救治李兄弟,其餘的,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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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11 09:50:13
第四百零九章 婚事

房間內的光線很慢,又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凝寒跟隨著醫師行入房中,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隻是下一刻,她的視線已被仰臥在病榻上、周身被紗布包裹的男子所吸引……

似乎感覺到不遠處投來的目光,李密沉重的呼吸聲忽的輕盈了許多,緩慢的側過頭來,他用盡量平和的聲音,淡然道:“抱歉,要你特意進來一趟……”

凝寒輕輕歎了口氣,在漪靈的注視下,徐徐向榻邊走來。在搭上了李密的脈搏之後,她忽的神色一黯,低聲道:“你的氣機很亂,不要胡思亂想了,先養好傷勢再說!”

李密搖了搖頭,露出了一絲微笑:“我不要緊的!最重要的,新文禮的首級,已經被我親手斬下……”

凝寒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感動,或許是無法承受對方的灼熱視線,她微微側過了頭去,低聲道:“謝謝!逝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為他所做的一切!”

“大哥嗎?”李密的微笑,在瞬息之間,轉為了苦笑,“或許吧!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卻並不隻是因為……”

“我明白!”凝寒的聲音恢複了清冷,打斷了他的表白,“隻是,我也隻能做到明白而已……至於別的,我很抱歉……”

“不!你不明白!”這種惋拒的回答,讓病榻上的男子突然麵色一片潮紅,劇烈的咳嗽起來。幾乎是帶著憤怒,他不顧嘴角溢出的血絲,咆哮道:“大哥已經沒世了,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清醒一些吧,而我做的一切,我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

咆哮聲在房間中激蕩,而承受不住這種激烈的李密,在話音落下之前,便已傷口迸裂,重重的跌回榻上,陷入了昏迷。漪靈吃了一驚,急忙搶上前去為他治療。而先前的那位醫師,卻在此時行至凝寒身旁,沉聲道:“凝寒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凝寒望了他一眼,冷然道:“不必了,你直說便是!”

那醫師微微愕然,卻也不強求,繼續道:“李大人的傷勢極為嚴重,他之所以能夠挺到現在,恐怕隻是因為小姐您的緣故……在下冒昧問一句,小姐您是希望他死,還是希望他活?”

凝寒皺了皺眉頭,徐徐道:“死又如何,活又如何?”

那醫師搖了搖頭,歎息道:“若是死,在下並無什麼話可說;隻是,若想讓他活下去,我以為,小姐您,必須要給他一些動力……”

這一次,凝寒卻未立刻應答,隻是一瞬不瞬的望著對方。過得許久,直到那醫師無法承受的避開了視線,她才輕輕歎息一聲,冷然道:“好吧!我明白了……”

正在為李密治療傷勢的漪靈,其實倒有大半注意力放在這邊,聞得此言,登時急道:“凝姐姐,你真的要……那麼,逝哥哥他……”

凝寒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阻止了她的繼續,低聲道:“我的心裏,隻有逝!隻是,李密親手為逝複仇,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看著他就這麼死去!”

漪靈微微一怔,麵色漲得通紅,眼眶中已漸漸濕潤起來。便在此時,昏迷中的李密,卻已在治療術下輕吟一聲,緩緩蘇醒過來。在望清麵前站立的身影之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黯然道:“抱歉,我方才火氣大了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凝寒輕輕搖頭,伸手替他拉上了錦被,頓了一頓,卻又低聲道:“你好好將養身子吧!等你的傷好了,便來……便來……娶我……”

“娶我”二字,吐露得極為艱難,但李密聽在耳中,卻登時身軀劇顫,滿麵狂喜之情難以自抑,隻是片刻之後,他忽的身子一軟,搖頭道:“不!不必如此!你又何必勉強自己來可憐我……”

“我不願意的事,沒人可以勉強!”凝寒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道,“你養好傷勢,別的事,不用擔心……”

李密微微一怔,旋即無比堅定的點了點頭。伴隨著心頭大石的落定,他的元氣似乎也在這一刻消耗殆盡,在凝寒的注視下,他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隻是即便如此,那張蒼白的麵頰上,也依舊帶著幸福的笑容。

半晌過後,眼見李密的呼吸已逐漸變得平穩起來,凝寒方才望向滿腹怨言的漪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著她行了出去。那名醫師正忙著配置藥物,連她們離去時,都未曾行禮,隻是,隨著房門的關閉,方才還忙碌的他,忽的微微一笑,小步行至榻前,立定了身影……

下一刻,原本應當已陷入昏睡的李密,忽的輕輕睜開了眼睛。對這反常的舉動,那醫師似乎絲毫不覺著奇怪,反而隨意在榻邊坐下,淡然笑道:“如何?你是否應該對我表示一些謝意?”

李密冷哼一聲,隨意望了他一眼,低聲道:“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好意,你們為我出謀劃策,又助我誅殺新文禮,又想得到什麼?”

那醫師微微一笑,並不介意他的態度,抱臂道:“如果你把那理解成交易,我也沒有意見。隻是我家主公,很看好閣下的前景,打算在你的身上下注罷了!”

“前景,我不過區區一將,又能有什麼前景?”李密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頓了片刻,他避開了這個話題,遲疑道,“說句實話,你的方法,或許可以讓我得到她的人,但……”

那醫師輕輕搖頭,似笑非笑道:“既然能夠得到人,日久陪伴之下,便會滋生情誼,到了那時,你還怕得不到心麼?”

李密聞言,似乎放下了幾分擔憂,隻是片刻之後,他卻忽又搖了搖頭,歎息道:“大哥若還活著,知我如此卑鄙,或許會……”

“你又錯了!”那醫師目中閃過一絲紅芒,循循善誘道,“石不語先生在臨死之前,曾要你好好照顧凝寒小姐,若有可能,便娶她為妻……你如今所做的,不正是依照他的遺囑麼?大丈夫行事,隻求目的,中間的手段又何必在乎呢?”

李密微微愕然,似乎被那紅芒所引誘,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沉默之中,他仿佛受到了催眠一般,竟也喃喃的附和道:“不、不錯!你說的極是,我這麼做,正是為了大哥……”

那醫師滿意的點了點頭,聲音變得極為輕柔:“對極,事情便是如此,所以你眼下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然後盡快好轉起來。不久之後,還有一場婚禮在等待著你……”

“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李密順著他的話不斷重複,漸漸合上了雙眼,沉入了黑暗之中。而那位獨坐於榻前的醫師,卻在下一刻,徐徐站起身來,望著窗外逐漸飄落的雨絲,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妖旋,爆!”飛舞的白雪中,伴隨著石不語的一聲低喝,從他獸首中噴薄而出的妖力,在冰冷的空氣中化為數十個氣浪旋渦,如同螺旋般彼此撞擊著,以根本無法判斷的前進路線,撞上了遠處的羽蛇獸。

急速旋轉著的妖旋,在與空氣的摩擦中,散發出七彩的妖芒,帶著刺耳的嘶鳴之聲,而它們於行進之間的互相撞擊,卻又使得妖力在互相作用之下,形成了效果遠超於前的合力,便連空間也被略微撕破……

在數年之前,能夠僅憑身影便讓石不語望風而遁的異獸,在此刻麵對著旋渦般襲來的妖力,卻顯得手足無措、狼狽不堪。飛轉的妖旋重重撞上了它的身軀,陀螺般的旋轉中,帶動著大片的皮肉血淋淋的脫落;即便如此,驟轉的妖旋仍然沒有絲毫停滯的意思,在互相的扶持摩擦中,生生鑽入了堅硬的皮殼,深入五髒六腑;而在消失之前的剎那,妖旋竟然又再度分散,化為無數的微型旋風,向著四麵驟然散去……

這種攻擊,已不是原先的妖華息爆那麼簡單,與之前的平直攻擊相比,進階妖匠後所形成的妖旋爆,帶著三重相疊的波浪式攻擊,堪稱威力與技巧的完美融合。莫說是眼前的羽蛇獸,便是這獸界中等同於恐怖存在的若幹上古神獸,也休想在這妖旋爆之下,全身而退!

而此刻,被這一擊命中,本欲偷襲飛馬群的羽蛇獸已是遍體鱗傷,惱羞成怒的它,幹脆放棄了潛行的念頭,猛然晃動身軀,如同疾電般飛馳而來,身在半途,獠牙開合時,便是一道墨綠毒煙。

“隻是這樣麼?”石不語微微一笑,迎著那毒煙猛撲上前,眼見及身時,他的身軀驟然晃動,忽的化為金烏,騰空而起,避過了毒煙;下一刻,身在半空的金烏已收翼驟然下擊,還未滑翔出十餘丈,便已化為猙獰的饜嵫,於咆哮聲中喚出數十道岩刺;岩刺方出,不待那羽蛇悲鳴,剛剛落地的饜嵫,又已化為墨麟,噴吐著風火,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撞上了羽蛇;而及身的那一剎那,墨麟竟又化為巨猿,重重一拳擊出,將羽蛇送上了半空……

最後,在那羽蛇落地之前,重又變回獸人的男子,輕輕揮動著蝠翼,膨脹了數倍的黑色光球驟射而出,將那巨大的蛇身徹底化為虛無……

這一連串的變身攻擊,隻在剎那之間,羽蛇的悲鳴聲甚至還未消失於空氣中,便已宣告殞命。獸化,是石不語在妖靈境界時,便已掌握的一項能力,但那時的獸化,隻能陡然變為小白、小濟它們的幼小形態,卻不具備他們的攻擊力與天賦技能。然而此時,進階妖匠境界的石不語,卻於意外中發覺,眼下的自己,不僅能夠自由的獸化為寵獸的形態,甚至還能保留它們大部分的能力……

如此看來,那實力與他相差無幾的羽蛇獸的失敗,也是很自然的結果。一方麵,它根本無法在如此繁複快捷的獸化下做出反應;另一方麵,在短短瞬息之內便施展五六種獸術的石不語,便等同於率領一幹寵獸共同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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