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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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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檢驗

漓微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齊齊一聲低呼,神色皆有大變。雨晴望了眼身旁的部屬,嘴角露出難以言說的笑容,而該滿與幾位海妖長老,則在第一時間的愕然之後,同時將目光投向了那猶然散發著濃鬱香氣的酒壇……

片刻的沉默過後,該滿忽的轉頭望向不遠處的雨晴,以摻雜著憤怒與狐疑的聲音,沉沉問道:“雨晴先生,此事,你如何解釋?”

雨晴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應道:“該滿先生,難道說,這等低劣的挑撥離間手法,你也會相信不成?”

該滿微微一怔,卻又徐徐轉頭,望向石不語等人。漓微冷笑一聲,毫不避讓的迎上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是不是挑撥離間,我想,林中慶忌等人變為銀僵後的屍體,已足以做為證據了吧!”

“什、什麼!”幾名長老不約而同的呼出聲來。而該滿,更已輕輕揮手,兩名侍衛在他的示意下匆匆奔入林中,不消片刻,便已滿麵陰霾的趕回,不用稟告,他們麵上的那種神情,就已證明了漓微的所言非虛。

“雨晴先生,我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說,該滿在前一刻,還對雨晴存有幾分信任,那麼此時,他的目光中,已帶上了極大的警惕與狐疑。便連原本持矛提防著石不語等人的侍衛,此刻也已齊齊掉轉矛頭,遙遙指向三、四名逆者……

然而,即使情況如此急轉而下,雨晴的神情,卻仍顯得從容鎮定。在徐徐環視周圍的眾人之後,他忽的露出淡淡笑容,徐徐道:“解釋麼?我隻能說,害死慶忌他們的,並不是我,而是宇文先生……當然,該滿先生一定不會相信,所以,我準備了很好的證據!”

在聽得他的前半句話時,該滿已忍不住要暴喝發難,隻是下一刻,他卻微微一怔,眼睜睜的看著雨晴排眾而出,走向宴席。幾名海妖侍衛早已如臨大敵一般,此時見得對手有所動作,登時齊齊舉起骨矛……

“放鬆!放鬆一些!”被六七根骨矛指著背心的雨晴,並無絲毫的畏懼,徐徐行至木幾前,從酒壇中倒了一杯酒,平舉道:“要證明什麼,其實也很簡單!該滿先生,隻要你肯犧牲一名屬下……”

宇文君集微微一驚,與石不語等人麵麵相覷,均是生出了疑惑,難道說,雨晴的這些美酒中,並不是慶忌他們所喝的那種不成?而該滿,亦是產生了同樣的疑問,在沉吟片刻後,他向一名侍衛使了個眼色,後者戰戰兢兢的行了上去,從雨晴的手中接過了那杯美酒……

沒有絲毫的意外發生,這杯美酒被端到了該滿的麵前。死死的盯著杯盞,沉吟許久之後,該滿忽的抓過身旁的一名侍衛,喝道:“喝了它!”

那侍衛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被挑選出來做回實驗品,隻是他終究不敢違背該滿的命令,躊躇了片刻,終於咬咬牙,閉眼將那美酒喝了下去!

烈日,不知不覺中已移動了一格,時間,已過去了半個時辰,到了正午。獨立在陽光下的侍衛,身軀微微的顫抖著,不住流汗,但除了這些因了驚嚇而出現的症狀外,他並沒有出現任何的變化。

“如何?”雨晴泛起古怪的笑容,斜眼望向神色驚疑的石不語等人,淡淡道,“如果各位有興致的,不妨再等上一兩天?”

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再等那麼久了,慶忌等人自離開此處負責守衛起,也不過區區半個時辰不到,如果那杯美酒中真的藏了什麼東西,恐怕早已發作出來了。證實了這一點,該滿望向雨晴的目光中,已再無疑慮,相反,他投向石不語一幹人等視線,卻開始變得……

“拿下他們!”伴隨著簡單的四個字,十幾名海妖侍衛,齊齊撲向愕然於當場的六人。便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石不語腦中忽的靈光一現,驟然喝道:“且慢!”

他這聲音中,已帶上了妖力的震撼,一時之尖,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得那群侍衛微微一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爾後,在攻擊再度發動之前,石不語已陡然出列,沉聲喝道:“該滿先生,我想你忘記了一件事!”

正欲化身為海蛇的該滿,聞言一征,停下了腳步,目光中盡是詢問之意。石不語微微一笑,指著那木幾上的菜肴道:“有酒無菜,又如何能夠稱為盛宴呢?若是你不建議,可否請方才的那位侍衛,再吃幾口菜看看?”

在場的眾人,皆是頭腦靈活之人,聞得此言,頓時反應了過來。該滿怔了一怔,徐徐轉頭望向雨晴,徐徐道:“雨晴先生,您的意思如何?”

雨晴微微頜首,泰然自若道:“無妨!這菜,本就是送給貴族的,請盡管享用!”

他的神態,如此冷靜,倒仿佛絲毫不擔心似的,眾人瞧在眼中,心間又起了不少反複。石不語更是暗道一聲不妙,他方才之所以會如此提出,正是因為前世看多了玄幻小說,心知其中一種下毒的手段,便是將毒素分成兩半,分別混入酒與菜中,單獨食用自然無妨,但混雜在一起,便會即刻毒發……

隻是此時,看那雨晴的神態,似乎絲毫不以為意,難道說,這等詭計,在這個世界中還未發明不成?而就在他的忐忑不安中,那位受了指使的侍衛,已再度無奈的充當了實驗品,向著那木幾行去,竹筷一探,已夾起一塊燒肉……

“且慢!”便在此時,雨晴忽的一聲低喝,打斷了那侍衛的舉動,隨即指著那竹筷道,“你的竹筷上,閃著綠光的那一點,究竟是……”

眾人聞言一征,齊齊向著竹筷望去。便在此時,忽聽得一聲驚呼,該滿的身軀砰然倒地,忽如受到牽引一般,陡然滑過地麵,剎那間,便已到得幾名逆者的身前,待到眾人反應過來時,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隻閃耀著紫芒的手……

“很抱歉!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將渾身僵硬的該滿拖在身前,雨晴泛起淡淡的笑容,卻又很快的頹然歎道,“其實,事情並不該走到這個地步的!石不語,你是很了不起的對手!”

從強敵的口中得到了如此的讚譽,石不語卻沒有任何的欣喜之感,隻是輕輕的搖頭道:“這並不是我發現的,實際上,在我的背後,有無數的智者!”

所謂的“智者”,當然指的是那些默默無名的玄幻小說寫手,不過,雨晴並不能夠理解這一點。在微微愕然過後,他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目前的局勢中,沉聲道:“原來有智者的幫助嗎?不過,還好,這一局我也沒有失敗……那麼,請讓出一條路來吧,如果你們還珍惜該滿性命的話!”

石不語與宇文君集對視一眼,將目光投向了那幾位已處在侍衛保護中的長老,從後者的神情來看,他們顯然也充滿了猶豫。沉默了片刻,其中的一位長老終於出列道:“雨晴先生,你打算如何?請開出條件來吧!”

“我嗎?自然是希望能夠平安離開此地!”雨晴微微笑道,“當然,除此之外,我還希望得到三千名海妖族的武士,來交換該滿先生的性命!”

“三、三千名?”這一次驚呼出聲的,不僅是對麵的眾人,便連淪為俘虜後便始終閉口不語的該滿,亦是忍不住的低聲冷哼道,“雨晴先生,你未免將我的價值看得太大了一些吧……”

“太大麼?”雨晴帶著愜意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若無其事道,“我隻說要三千人,卻沒有規定是哪個族群的,例如,碧落族……”

“卑鄙!”話音未落,漓微、漓渺已同時喝道,雨晴的主意,與不僅僅是製造三千銀僵,同時,也試圖挑起沉淵、碧落兩族之間的矛盾。而更糟糕的是,在聽得他的提議之後,左半身被緊緊扣住的該滿,竟也露出有些心動的神情,沉吟道:“如果是碧落族的話,或許……不過,又該如何……”

隻是下一刻,在這句話結束之前,他忽的身軀一扭,竟然生生的掙脫了出來。雨晴反應自然也不慢,便在對手掙紮的同時,便已運起紫芒,深深透入該滿的體內。然而,與預料中的不同,伴隨著左半個身子的爆裂,該滿的右半身,竟然極其詭異的脫離開來,借著右掌的擊地之力,墜入了侍衛群中……

“什、什麼!”眼見那半個身子竟還能存活,甚至在被侍衛攙扶起身後,還能恐怖的用半張嘴怒喝施令,即使以雨晴那種冷靜的性子,也不由得陷入了震驚之中。而在下一刻,十幾名海妖侍衛已陡然殺上前來,同時,召集援兵的尖嘯聲,亦已劃破長空……

而與雨晴的反應截然不同,立在一旁觀戰的石不語,卻忽的擊掌讚道:“喵喵的!該滿這廝,簡直就是一隻壁虎……不,應該說,蟑螂才對!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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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交易

這場戰鬥,很快便被證明是一麵倒的戰局。十幾名海妖族侍衛加上幾名長老,雖然並不是雨晴的對手,但用來絞殺他手下的三名逆者,卻是綽綽有餘。而在旁觀戰的宇文君集,亦在同一時間揮劍而上,以淩厲的劍光牢牢封死了雨晴的退路。

雖然得到了逆尊贈予的念力,但雨晴的根基,終究太過淺薄,在麵對已修行了千年的宇文君集時,他隻在最初的片刻勉強抗衡,隨後便陷入了手忙腳亂的自保中。而等到十幾名海妖也相繼加入戰局之後,勉強持續的戰鬥,便很快宣告結束,不幸的是,受到該滿指使的侍衛,並沒有一舉擒下雨晴,而是以貓捉老鼠的態度,不斷以長矛戲弄著對手……

“夠了!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石不語輕輕歎了口氣,管城子微微揮灑,逐漸成型的金字將雨晴隔絕在牢籠之中,也阻止了海妖的虐殺舉動。無論如何,不尊重強敵的舉動,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不尊重自己。

“夠了?”在長老的攙扶下,半身鮮血淋漓的該滿,詭異的行來。雖然傷勢慘重,但他失去的左半身,卻正在肉眼可及的速度下徐徐成形:“這廝害我不淺,豈能輕易放過,定要狠狠折磨他一番!”

說著這番話時,他已靠近了那金字牢籠,死死盯著神情木然的雨晴,從他殘餘右眼中射出的陰毒光芒,便連旁觀的眾人,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隻是麵對著這種恐嚇,盤膝坐於地上的雨晴,卻隻微微笑道:“老實說,我還真有些怕了……”

該滿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對方的諷刺之意,登時怒氣更盛,喘息了幾聲,忽的笑道:“想要激怒我,以求速死?恐怕沒那麼容易!說起來,我身旁帶著幾隻吸血蟹,不如,也送予你下酒如何?”

雖然並不知道那“吸血蟹”是什麼東西,但從名字來聽,便已理解到其中的恐怖。石不語微微皺眉,按住了該滿的手臂,冷然道:“該滿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我與他說幾句話?另外,隻是殺人而已,有必要使用那麼殘忍的方法麼?”

該滿正是興致盎然之時,被人突然打斷,不由得怒喝道:“石不語,這裏還輪不到你開口!若不是念在你今日救了我一命,前日那筆賬,卻還要仔細算上一算!”

“我當然沒有資格開口!”石不語也不動怒,扯動嘴角,不住冷笑。比起雨晴來,他更討厭眼前這有幾分聰明卻又驕橫無比的未來盟友:“不過,如果你還想得到水元丹以及配方,最好也乖乖閉嘴!”

遭受如此譏諷,該滿自然大怒不已,隻是考慮到眼下雙方實力的差距,以及最有誘惑力的水元丹,他還是勉強壓抑了火氣,麵色鐵青的退開了幾步,心中恨恨咒罵道:“這小賊如此囂張!等咱家得了配方,定要……”

且不論他心中轉著何等的念頭,石不語此時已徐徐靠近了牢籠,向著靜靜獨坐的雨晴望了片刻,忽的歎道:“雨晴先生,我想你是沒有投降的念頭……不過,雖然有些卑鄙,但是,為了沒有痛苦的死去,你是否介意與我交易些什麼?”

“交易?”雨晴微微沉吟著,忽的露出淡淡的笑意,搖頭道,“恐怕不能!即便我今日死在此地,申公義的大軍還是會選擇進攻西原,實際上,他們已經這麼做了!”

這樣的答案,雖然不出石不語的預料,卻仍讓他有些惋惜,實際上,他更想問的,是如何突破萬靈僵陣的守護,不過,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已沒有必要再去提了。沉吟之間,等待在旁的該滿,已不耐煩的行上前來,冷笑道:“我早說過,這廝不會屈服,你又何苦做什麼偽君子?”

石不語歎息一聲,無奈的退了開去,他在心中躊躇著,是否要親自送雨晴一程?而此時,該滿已輕輕擊掌,望著泰然自若的雨晴,譏諷道:“那麼,先來品嚐一些吸血蟹……”

話音未落,坐在牢籠中的雨晴,忽的微微抬起頭來,淡然道:“該滿,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逆者有一招自爆的手法?”

“什、什麼?”剎那的愕然過後,察覺到不對的該滿,已悚然後退。然而,在他躍開數尺之前,牢籠中的雨晴已陡然膨脹數倍,在瞬息之間化為血雨,帶著澎湃的氣浪席卷而起……

翻滾的血雨氣浪中,隻聽得一聲驚呼,該滿殘餘的半個身軀,已被徹底卷入其中,而離得稍遠些的眾人,隻能在紫光的衝擊中不斷後退,眼睜睜的望著驟變……

許久之後,待到塵埃落定時,原本的金字囚籠處,已被血色的深坑所代替。金字也罷、雨晴也罷、該滿也罷,都已徹底化為虛無,隻有隨風輕輕拂起的幾片殘灰,似乎還預示著,在片刻之前,這裏還有兩條鮮活的生命。

“石不語,你,很好……”伴隨著雨晴最後的餘音,一片紫色的晶體,在煙塵中飛射而出,如流星一般,消失於遠方的天際,隻留下一群灰頭土臉的幸存者,彼此麵麵相覷……

逆者的自爆,本就威力巨大,而身為逆者首領的雨晴,其臨死之前的反擊,更是擁有無法想象的破壞力。不過,看起來,他對於石不語抱著一絲欣賞與感激的態度,又或者是因了金字牢籠的阻擋,所以,自爆的結果,僅僅是與最為靠近的該滿同歸於盡……

而伴隨著該滿自作自受般的死亡,海妖族頓時陷入了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麵,經過一日的磋商,幾名長老暫時獲取了該滿的權力,臨時管理留在這裏的萬餘族民,這其中所經曆的血與火的談判,倒也不需一一言表。

次日,在宇文君集出示了百餘顆水元丹之後,已經與逆者交惡且無法解決水元丹危機的海妖族,很快便通過了與石不語等人的交易,從此轉入西原的陣營。實際上,在雨晴與該滿的同歸於盡之後,他們便是再想與逆者合作,也是不可得了!

作為交換的條件,西原方麵將按照慣例,以水元丹雇傭海妖一族,並且在合適的時機,逐步將配方公開。而身為雇傭軍一方的海妖,除了無條件的接受雇傭之外,還通過了石不語的兩個要求:恢複丘酌的族長地位,以及重新收納漓微、漓渺歸族。

對於沉淵部族而言,這兩個要求,意味著碧落族的重新崛起,自然是極為不利的。但致命的把柄握在他人的手中,便是他們如何的不滿,也終究要在現實麵前低頭。事實上,聰明人都可以看出,隨著水元丹的輸入,碧落部族的地位必然會越來越高,終有一天將要吞並沉淵,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誰叫人家族長的兩位女兒,恰恰嫁給了那位掌控著配方的人族男子?

“不是嫁,是快要嫁了!”這日的會議之後,望著碧落族幾位長老春風得意的神色,沉淵族的幾名長老,如此頑固的辯駁著。或許,在他們的心中,也正在猶豫著,是否也派遣本族的美女去做些什麼事?畢竟,那位笑眯眯的男子,看起來似乎很好對付的樣子……

這種想法很快便被證明是錯誤的,幾名沉淵族的美女,幾乎還沒有見到石不語的麵,便被麵色鐵青的漓微、漓渺驅逐了出去,而一向清冷的凝寒,顯然也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相當的醋意。

所以,當次日六人率領著大約八百名“雇傭軍”趕往西原時,這八百名海妖中,幾乎已沒有任何女性生物的存在。石不語隨口抱怨了幾句,得到的回答,卻是臂膀上的幾抹淤青,好在紅拂恰恰趕到的飛劍傳書,使他及時的從醋海興波中掙脫了出來。

據信箋上的內容所說,申公義與李密所率領的三十萬大軍與兩萬多銀僵,已在半月之前攻陷了京都,隨即向西原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到這封傳書送出之前,西原的大多數縣郡、港口都已被占領,唯一還在負隅頑抗的,便隻剩下了西原本城。

幸運的是,器宗集結的宗士、法宗散落各地的門人以及一部分散士,都已在這場戰爭進行得最激烈之際,抵達了西原,協同西原城中臨時整編的十五萬軍隊,苦苦支撐著申軍的全力進攻,也算間接挽回了即將傾覆的局麵。

從眼下的形式來看,申公義與李密似乎受到了某種命令的催促,並沒有圍城持久作戰的念頭,而是打算一鼓作氣的結束戰鬥,這也使得戰況極為激烈。用紅拂的話來說,如果局麵無法得到改善,那麼最多不到兩個月,西原城便將陷落,而中原集結起來的最後抵抗勢力,也將徹底滅亡。

因此,日夜兼程的黿鼇,在收到這樣的訊息之後,又加快了幾分前進的速度。而一個“魚目混珠”的作戰計劃,亦在它的背脊上逐漸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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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魚目

雖然沒有星月光輝的映照,但西原東海岸上的逐浪港,仍然憑借燃燒的火把,勉強在這陰霾的夜色中,維持著些須光明。海風呼嘯而過,如同巨人的手掌一般,肆意玩弄著火光,忽明忽暗之間,巡邏士卒的身影,在灘塗上被拖得極為悠長……

就在半個月前,這座港口,還是西原賴之與南方交易物資的重要據點,但伴隨著三十萬申軍的入侵,這裏亦已變換了旗幟,歸入到申公義的麾下。不過,因了申軍的物質運輸大多通過運河,所以這處港口,並沒有得到太多的重視,隻是象征性的駐紮了五百餘名士卒,名為駐守,實為休假。

隻是今日夜間,這些士卒的悠閑時光,卻因了遠處遙遙傳來的撥水之聲,而嘎然終止了。在借助火把的光芒,隱約望見海浪上起伏的無數人影之後,兩名巡邏軍士急忙敲動了手中的銅鑼,很快的,駐守此地的一名裨將,便帶著臨時召集的數百名士卒,匆匆趕至岸邊。

冰冷的海風吹來,讓剛從溫暖被窩裏掙紮起身的裨將,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不過,更多的恐懼,似乎來源於海麵上不斷靠近的那些身影——他們的前進速度很快,似乎咆哮的海浪根本沒有起到阻擋作用,隻在片刻間,便已接近了海岸線……

“那、那是……”此時,雙方都已能夠隱約望清對方,在陡然發現,士兵之中,頓時產生了無法抑製的恐慌**。那些正遊入淺水、甚至開始直立行走的,並不是人類……不,應當說,他們不是完全的人類,倒仿佛人與魚的結合體。

“不用慌!那是海妖,是我們的盟軍!”與士兵相比,裨將卻曾在濱海之戰中見過這些海妖一回,因而此時,倒保持了難得的冷靜。不過,安心歸安心,他還是立刻命令士卒點燃烽火,將海妖突然出現的消息,傳遞回去。

而此時,八百餘名海妖,亦已先後登陸上岸,向著這邊行來,隨後在十幾丈開外,齊齊停了下來。片刻的停滯後,五、六名黑襟蒙麵的逆者,從妖群中行了出來,當先的修長身影,以目光徐徐掃過在場的士卒,忽的沉聲喝道:“這裏由誰負責?出來應話!”

這語氣極不客氣,但深知逆者地位的裨將,還是在腹誹了一句之後,滿麵笑容的奔了出來,躬身道:“屬下蕭參,奉主公之命,在此駐守!不知大人協同海妖前來,有何吩咐?”

那逆者冷冷望了他一眼,淡然道:“不必多問,替我等準備歇息的地方,明日一早,派幾名向導,引我們去申公義的中軍!”

說罷,他也不待對方應答,便率領著幾名部屬與一幹海妖,徑直經過沙灘,往港口中行了,態度極為蠻橫無理。那裨將微微一怔,卻又不敢阻擋,躊躇了片刻,終於歎氣道:“罷了,我們得罪不起!阿四,你吩咐兄弟們讓出兵營!等明日主公那麵的接應人馬到來,便沒我們的事了!”

一夜無話,在五百士卒生生凍了一宿的咒罵聲中,得知消息的申公義,連夜派遣了一名將領前來接應。次日清晨,在兩千餘名騎軍的簇擁下,這隊海妖從逐浪港起程,趕往申公義的大營。不過,那幾名逆者,卻因了等待後一批海妖的緣故,並未一同動身,而是暫時留在了港口中。

那位受命的將領李通,乃是申公義的心腹,因此,對於這其中的緣由,倒也知道得七八分。在得到那幾位逆者告知海妖已轉化為銀僵之後,他當即持著逆者轉交的令符,驅使著這批生力軍返回大營,一路行去,果然如同臂指一般,要行就行,要停就停,極為順利。

到了正午時分,這支極為奇怪的隊伍,便已到得西原城外約莫數十裏處的大營。巧的是,這一日上午,連日來死守城池的西原軍卻傾巢出動,在數千名宗士、妖靈的掩護下,主動邀戰,戰事極為激烈。因而,申公義這麵,亦由李密率領著二十餘萬大軍,連同逆者銀僵齊齊出動,在西原城下展開了持久的廝殺。

而正為戰局僵持而憂心忡忡的申公義,在聽聞這隻生力軍抵達之後,當即傳令接見。不消片刻,這八百餘名海妖,便順利的抵達中軍,排成數列,立於烈日之下。十幾名親兵還欲上前搜查一番,卻被負責護送的李通重重踢了一腳,嘲笑道:“你們糊塗了不是!這些是銀僵,又不是刺客,哪會藏著什麼凶器?”

這話,自然也有道理,那些親兵聞言,也不禁自嘲多疑,紛紛退了開去。便在此時,申公義亦已在一隊侍衛的簇擁下,於帳中快步行出,李通見狀,顧不得譏笑親兵,急忙上前行禮道:“啟稟主公,末將已將海妖帶至,請主公示意!”

申公義微微頜首,徑直將目光投向長身而立、紋絲不動的海妖,先是神色一喜,旋即卻又微微皺眉道:“怎麼才八百來人?雨晴大人曾言道,若是計劃順利,應當又增添數千銀僵才是!”

李通見他不豫,急忙解釋道:“主公有所不知!這裏的海妖,不過是頭一批罷了!據幾位逆者所說,其餘的數千人因了藥力滲透較慢的緣故,要晚上一兩日方到!”

聞得此言,申公義方才有些釋然,隻是他原本抱了極大的希望,此時見得人數不多,未免有些失望,神色上登時都表現了出來。

李通既是心腹,自然深知主子的心理,當下又乘機進言道:“主公切莫小看他們!這群銀僵,乃是由海妖轉化而來,比起那些由禁軍轉化的,實力強了幾倍不止!屬下方才在路途中略微實驗了幾次,那種威力……”

他說到此處,似乎想起方才路途中的所見所聞,不禁嘖嘖做聲,滿麵皆是驚駭之情。申公義聞言,倒被吊起了胃口,不禁問道:“哦?果然十分厲害麼?不如略微施展來看看?”

這話正合李通的心意,他也正存了賣弄的念頭,當下握著那令符,向著站在前列的一名海妖喝道:“你,出列!攻擊那處!”

他所指的,乃是營帳西側一塊供士卒訓練翻越的巨石,怕是有數百公斤之重。那海妖聞令,當即嘶鳴一聲,轉向那巨石的方向,忽的張口一噴,數道妖浪接連射出,登時將那巨石擊得粉碎。

煙塵翻滾中,周圍的侍衛齊齊變色,均是為這攻擊力而驚駭,若是這八百海妖上得戰場,以方才的妖浪同時攻擊敵軍,恐怕那種殺傷力會更為驚人。然而,與李通的洋洋自得不同,申公義卻顯得有些疑惑,喃喃道:“奇怪,我也曾見過銀僵的手段,他們射的光柱均為深紫色,怎麼這隻銀僵所噴的,會是……”

他的疑問,便在此刻嘎然而止,不為別的,隻因為對麵的那知海妖,竟在此時向著他,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視線觸及之下,意識到不妙的申公義驟然後躍,口中急急喝道:“攔住他們!這些海妖是……”

然而,一條驟射而出的藤蛇,已於瞬息之間追趕上來,微微一卷,反將申公義拖入了海妖群中。而伴隨著輕輕的擊掌聲,數百名海妖,忽的齊齊呼嘯一聲,陡然向四麵躍出,隻是片刻之間,便已擊倒了數十名侍衛。

待到外圍的士卒聞訊趕到時,局勢早已徹底逆轉,倒地呻吟的數十名士卒,早已失去了抵抗能力,而貴為一軍之主的申公義,也早已癱軟在幾名海妖的挾持之下,正滿目怒火的盯著麵前微微而笑的男子……

“申將軍,卻終於被我陰了一回!”信手撕去偽裝,石不語很是愜意的拍了拍灰塵,淡然笑道,“恩?你不打算對士卒們說些什麼麼?例如撤軍,又或者,放火燒營……”

半個時辰之後,巨大的轟鳴聲陡然響起,正於西原城下拚死撕殺的交戰雙方,同時吃了一驚,齊齊循聲望去。卻見申軍大營的方向,數道黑煙衝天而起,其間,更伴隨著熊熊燃燒的火光……

“難道說,大營已被……”本已漸漸占據上風的二十萬申軍,在陡然望見這一幕之後,均是心生疑惑,士氣為之一挫。而知曉計劃成功的秦暮,卻在亂軍之中,驟然喝道:“申軍陣營已破,諸軍竭力向前!”

此言一出,原本便有些混亂的申軍,更是無心戀戰,一時之間,被鼓起勇氣的西原軍逼得不住後退。李密見得情勢不妙,急急策馬向前,親手斬殺了數名逃卒,厲聲喝道:“不要亂,那隻是假象!我軍營中尚有五萬人馬,豈會被如此輕易的攻破!”

然而,仿佛為了證明他的錯誤,便在此時,申軍營中忽的響起鳴金收兵之聲。翻滾的煙柱中,一道身影於營中騰空而起,片刻間便已抵達陣前,不是石不語更是何人?隻是此時,眾人的視線,卻均不在他的身上,而集中投向了他手中所提的那名俘虜……

“申公義已被我擒下!大營亦被攻破,爾等若不早降,便將死無葬身之地!”伴隨著一聲長笑,被束縛得絲毫不能動彈的申公義,忽從半空陡然墜下,生生砸入西原軍中,而其吃痛之下發出的一聲慘呼,亦足以證明他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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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放行

這場戰事,因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在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便已奠定了最終的結局。雖然,以李密為首的幾名高級將領,仍然試圖組織反撲,但因了主帥被擒、後路被抄而無心戀戰的申軍士卒,卻在很短的時間內,便由消極作戰轉為無序的潰退,進而導致了陣線的全麵崩潰……

若是擱在一般的軍隊上,主帥被擒所帶來的影響,或許並不會如此巨大,但對於臨時合並的蘇陽、金提兩軍而言,申公義的存在,便是維係他們的唯一樞紐,即便以李密的才幹,也無法在短時間內代替。

因此,隨著越來越多的敗卒在亂軍中伏地歸降,來勢洶洶、號稱三十萬之眾申軍,卻令人愕然的展現了一個真理——什麼叫做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個時辰,來勢洶洶的三十萬大軍,已歸降近半,餘眾或死或潰,再也無力組織起反撲來。

而眼見形勢急轉之下,正與西原諸人鬥法的眾逆者,登時憶起雨晴之前保全銀僵的指令,當下舍棄了與宗士、妖靈的纏鬥,轉而指揮著銀僵軍撤離戰場。憩塵子、清荷等人,自然不肯就此舍棄,銜尾追擊,怎奈那些逆者並不潰散,反將銀僵牢牢集結在一處,徐徐後退,宗士與妖靈數次攻擊無果,隻得放任殘餘的兩萬銀僵在煙塵中遁走……

至於另一麵,知曉大勢已去的李密,亦率領了數百親兵,於亂軍中奪路而走,隻是早已盯上他的濱海群雄,卻哪裏肯輕易舍棄,紛紛在後追趕,雙方一前一後,向著西南方向去了……

石不語自半空拋下申公義之後,反倒突然成了無事可做的閑人,刀劍無眼,群毆的場麵著實不適合他這等尊奉“安全第一”的人士,因此直到戰局落定,都一直停留在半空中看戲,隻是順手擊倒了幾名從身旁越過的逆者。

然而此時,見得濱海群雄追逐而去,他卻忽的心中一動,惟恐他們中了什麼陷阱,當下振動雙翼,在後尾隨而去。過得片刻,便已遙遙望見李密率著數十名騎兵在前奔逃,而秦暮、程行烈等人在後緊緊追趕,雙方前奔後逐,都已脫離了戰場,到得曠野之中……

見得如此,石不語正猶豫著是否要下去阻攔,卻見王伯當已挽起長弓,“嗖”的一箭射將出去,正中李密的馬股,那馬吃痛之下,人立而起,登時將李密拋將了下來。數十名騎兵見狀,急忙勒馬來救,卻哪裏是群雄的對手,不到片刻,便已死傷將半。

到得此時,李密也知大勢已去,頹然長歎一聲,拋下了手中的利箭,任由群豪擁裹上來,將他困在陣中。石不語略一躊躇,也收起雙翼,降落下來,倒叫對陣雙方微微吃了一驚。程行烈怔了一怔,便即歡喜道:“二弟,你來得正好!這廝害死我等許多兄弟,今日正好手刃複仇!”

石不語應了一聲,卻無他們那般暢快,側首望去,在凝視了披頭散發的李密片刻之後,他忽的歎息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二……你,可曾後悔過麼?”

此時的李密,早已渾身沾滿血汙泥塵,哪還有平日裏半分的瀟灑氣度,隻是饒是如此,他卻仍然長身而立,麵對著眼前的諸般兵刃,淡然應道:“事已至此,又有什麼好說的?要殺便殺,何必玩什麼憐憫的把戲?”

這回答,倒也符合李密的個性,石不語聽罷默默無語,卻仍有些悲哀。他與李密兄弟一場,畢竟也有十幾年的交情在,雖然因了前些日子的驚變而反目成仇,但多年的兄弟之情又豈是說消便消的,更何況,眼下他的結局,恐怕也與自己有那麼幾分關係……

一念及此,原本堅強起來的心,又不免軟了幾分。倒是一旁的程行烈、單知雄幾人,已紛紛向前踏出一步,怒喝道:“逝兄弟,何必與這等畜生多說!一刀砍死便是了!”

而見得兵刃刺來,李密也無絲毫畏縮之意,麵上帶著冷笑,挺起胸膛絲毫不避,眼見鮮血便要濺出,石不語忽的輕輕揮袖,以妖力帶離了刀劍,沉聲喝道:“且慢!我還有幾句話要問上一問!”

程行烈聞言大怒,厲聲喝道:“二弟!有什麼好問的,莫要中了這廝的拖延計策!你若下不了手,便由咱家來!”

他說著話,便要上前動手,卻被秦暮與王伯當輕輕扯住道:“老程,不忙,且聽逝兄弟問完,這裏荒無人煙,也不怕他憑空遁了去!”

程行烈餘怒未消,但終究吃不過勸,冷哼一聲,退開了幾步。石不語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行了幾尺,直到得李密身前,方才徐徐停下身來,低聲問道:“……我問你一事,你背叛了濱海,究竟是因為名利,還是因了……”

到了此時,李密方才第一次、真正的對上了石不語的目光,沉默了良久,便在眾人都以為沒有答案時,他忽的徐徐應道:“名利與她,我都想要……隻是,如果一定要選擇,我會選她……”

石不語幽幽的歎了口氣,心中一軟,不禁輕輕搖頭道:“二弟,你又何苦如此?世上的女人,何止千萬……”

“二弟”一詞,早已湮沒在那一日的血色中,此時心情激蕩之下,居然重又脫口而出。而聽得石不語如此稱呼,李密的眼中亦是微光閃動,但默然了許久,他終於還是搖頭道:“那是不同的!如果換作你,難道也肯接受別的女子……是了,你有很多的女人,但我心中,卻隻凝寒一個!”

石不語黯然無語,他突然覺得,或許比起頂著“回歸前世”幌子而濫情不專的自己,眼前的這位男子,才是真正的癡情兒女。很多年了,當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柔情的同時,將情愫埋藏在心頭的李密,卻隻能遙遙的旁觀,殘酷目睹著別人的幸福。如果說,有誰逼迫他走出錯誤的一步,那麼,這逼迫者中,必然少不了自己的姓名……

“你走吧!”許久之後,伴隨著一聲長歎,麵色陰晴不定的石不語,忽的轉過了身子,低聲道,“不要再跟著逆尊,離開中原,或許外麵的世界,更適合你一些……”

李密微微一怔,身子輕輕的顫抖起來。而忽聞此言的程行烈,已驟然一聲大喝,咆哮道:“二弟,你瘋了麼?這廝殺了我們許多兄弟,葬送了濱海十餘萬士卒,難道就憑幾句話,白白放過他不成?”

他如此怒吼著,雙目一片赤紅,唾沫幾乎都已飛濺到石不語的臉上。而先前相勸的秦暮、王伯當等人,亦是猶豫著勸道:“逝兄弟,我知你們兄弟情深,你又容易心軟!隻是,放虎容易擒虎難,今日若是放過他,日後再要……唉!”

石不語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們的話,低聲道:“這不是兄弟情深的問題!當日的一切,亦有我的責任,若不是我,李密他也不會……總之,若是各位兄弟還念在石不語有幾分功勞,便饒了他一回!日後若有反複,便是千軍萬馬,我也會去擒他回來!”

群豪麵麵相覷,半晌做聲不得,顯得為難之極。若是單單以戰事而論,如今隨著三十萬申軍的覆滅,便是放任李密回去,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隻是,這等智謀之士,若是為逆尊所用,終究便如毒蛇之牙一般,著實令人擔心。

更何況,當日濱海一戰,三十九盟友折損了將半,十萬大軍、辛苦積累了十幾年的基業,都在一夕之間,被這突然叛變的小人所毀。這等深仇大恨,眾人平日裏便連做夢時都會咬牙切齒,今日好不容易有親手複仇的機會,難道說放過便放過不成?

一念及此,群豪都欲搖頭否定,隻是便在此時,卻忽聽得“撲通”一聲,原本長身而立的石不語,已驟然奪劍橫於頸上,沉聲道:“大哥、秦老大、王兄弟……我這十幾年來,從未求過你們一事,隻有今日這事,還求你們應允!”

群豪吃了一驚,忙不迭的伸手去奪,卻不敢冒然靠近,程行烈急得滿麵通紅,連連吼道:“二弟!二弟!你昏了頭不成!何苦為這等禽獸傷了自己,他又哪裏會領你的恩情?”

石不語搖頭不語,項上利劍又緊了幾分,轉頭喝道:“李密,你還不走,更待何時?真要我自刎於此地不成?”

群豪聞言,便欲上前阻攔,卻被石不語橫劍擋在身前,不敢妄動。李密目中光芒閃爍,怔了一怔,忽的默然上馬,轉身便走。隻是行了片刻,他卻又勒住馬匹,微微側身呼道:“石不語!凝寒之事,就此作罷!隻是你我今後各為其主,你卻休怪我無情無義!”

言罷,他再不做任何停留,揚鞭策馬而去,不消半晌,便已消失於煙塵之中,蹤跡全無。石不語默然望了片刻,忽的長歎一聲,拋下了手中的利劍,一言不發的向著眾人拱了拱手,蹣跚歸城而去。

“日他娘的!”程行烈怔了片刻,忽的咆哮著趕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舉起鬥大的拳頭來。石不語不閃不躲,隻閉著眼睛,靜靜等待疼痛感的降臨,隻是過了許久,預料中的拳頭卻始終沒有到來,他心中好奇,不禁微微怔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中,滿麵怒容的程行烈,忽的化拳為掌,將他緊緊抱住,大聲吼道:“二弟,你這白癡!隻是咱家,偏偏喜歡你這種重義氣的白癡!”

群豪彼此對視一眼,忽的齊齊大笑起來。正午的陽光下,這五六條漢子團團抱在一處,笑得如此暢快,笑得如此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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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重返

伴隨著李密的身影消失於煙塵中,曆時兩個多月的西原攻防戰,終於在這一刻,拉上了帷幕。來勢洶洶的三十萬申軍,以近乎全軍覆滅的結局,充分驗證了一個真理,何謂“盛極必衰”……

此役,西原聯軍死傷約七萬,傷亡過半,隻能稱之為慘勝,但與他們相比,傷亡七萬餘人、歸降近十萬的申軍,卻更為狼狽不堪。大半主力的崩潰與軍中將領的陣亡,已徹底決定了這支軍隊的命運。

趁勝追擊的西原軍,在數日之內,便已將所有的失地盡數收複,同時,更從京都一路南下,將逆尊曾經盤踞的揚洛城也一並攻下。若不是考慮到兵力不足以及擔心逆者反撲的危險,李秀寧甚至可以在半月之內,將金提、蘇陽二府也一並收入囊中。

大局已定,剩餘的諸般事宜都可交給文官武將來負責,石不語等人便與眾宗士、妖靈返回西原城中,商議之後的事宜。實際上,這些時日來,除了抵抗逆者、銀僵之外,憩塵子、自在生一幹人等卻還肩負著一個任務,那便是按照宇文君集留下的圖紙,布置可以將元力轉化為妖力的“轉元陣”。

事實上,這陣法已經布置得七七八八,隻餘下幾處關鍵的陣眼,需要宇文君集親自來安排。趁著戰事的平息,眾人又費了四五日的工夫,終於將一切安排妥當,而剩餘的一切,便要依靠甘願犧牲的出塵子、淨塵子、翰墨先生三人了……

而在這邊緊鑼密鼓進行的同時,隨行石不語進入獸界的人選,也要被最終確定下來。由於隻有十個名額,因此,除了石不語、清荷與獸界有莫大關聯的漪靈之外,剩餘的七人,卻要按照實力的排位從眾人之中進行挑選,而最終的結果是宇文君集、莫愁、紅拂、憩塵子、幽姬等五人得以入選,至於最後兩個名額,則給了以智略聞名的珈漣,以及數年來受了嘉妙指點,在音術上頗有獨到之處的阿月兒。

自然,對於無法隨石不語同去,其餘諸女自然頗有怨言,隻是此事關係重大,卻也容不得她們糾纏,隻得悻悻作罷。三日之後,在西原西南的校場中,布置妥當的陣法,開始在妖力的催動下徐徐開啟,而分別的時間也即將到來……

這“轉元陣”,其實也並不甚大,所最引人注目之處,便在於其三處陣眼中矗立的赤紅銅柱,咋看之下,倒仿佛封神演義中的炮烙一般,看得人心驚膽寒。倒是立在一旁的出塵子、淨塵子、翰墨先生三人,似已下了必死的決心,依舊談笑風生,並不將這殘酷的一幕放在眼中……

再次檢查無誤之後,宇文君集指揮著清荷將獸魂鼎放置在三根銅柱之間,一麵向著整裝待發的石不語等人道:“此事關係重大,我等在獸界中隻有半年的時間,因此,這半年中,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捕獲十隻上古之獸的妖丹!”

便不需他說,眾人也已麵色肅然,深深了解這其中的含義。上古之獸的實力,遠遠超過在場的眾人,雖不及逆尊,卻也不是石不語這等新晉的妖匠可以對付的,因此,眾人的唯一手段,便是集結合力,逐一捕獲。換句話來說,幾乎每二十天,便要捕獲一隻,這等困難之事,若是擱在以往,是眾人想都不敢想的,隻是此時,也隻能逆風而上了……

至於其中的意義,更不必多言,能否封印妖皇,眼下的事,便是第一步關鍵所在。石不語微微頜首道:“再難,也隻有走上一遭了!宇文先生,事不宜遲,動手吧!”

宇文君集點了點頭,轉首望向那出塵子三人,略微動了動嘴唇,卻未曾開口。出塵子三人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彼此對視一眼,齊齊撫掌大笑,大步踏入陣中,分別立在銅柱之下,隻是在陣法發動的前一刻,出塵子忽的微微側首,望向石不語,沉聲道:“石不語,往日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石不語怔了一怔,搖了搖頭,旋即向著對方,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一切盡在不言之中。而下一刻,立在陣法邊緣的宇文君集,已捏著妖訣,重重擊在一塊赤紅的石碑之上。隻聽得一聲轟鳴,那三根銅柱忽的齊齊搖動,從頂上放出赤色光幕,將立於其下的三人盡數籠罩其中……

光華流轉不息,隻聽得出塵子三人一聲低呼,周身耀起銀光,雪練般的元力有若實質一般,從他們的胸口流淌而出,陷入赤色的光幕之中,而幾乎在同時,三人的麵容,卻迅速的衰老下去,便如中了時間詛咒一般……

片刻之後,吸收了元力的赤色光幕,忽的倒卷而起,重新回到了銅柱內,而搖晃不停的銅柱,亦漸漸平息下來,隻聽得一聲輕鳴,癱倒在地的三人已被彈了出去,落入人群之中。早有數名宗士圍上前去,將他們攙扶起身,喂入丹藥,幸好,從目前的情勢來看,出塵子三人雖被抽取了大半的元力,但還保全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就在眾人將注意力轉向三位犧牲者的同時,那三根本已靜止下來的銅柱,忽又同時顫抖起來,帶著沉沉的嗡嗡聲。低沉的聲響中,三道青色的光華,陡然衝出銅柱,齊齊落入獸魂鼎中,而被其一衝,原本安置在地上的獸魂鼎,亦漸漸漂浮上升,徐徐的旋轉著,放射出數丈長短的青光……

“便是現在!”一片愕然的寂靜中,宇文君集忽的躍入陣中,口中喝道,“眼下正是鼎中妖力最為充沛時,我等抓緊發動!”

聽得他的呼喝,受命的一幹人等,齊齊踏入陣中,而清荷已漂浮而起,單手按在鼎身之上,捏著妖訣,隨時準備發動。石不語本已向前行了幾步,此時卻微微一滯,忽的轉過身來,握住了凝寒的柔荑,亦在同時,對上了她那帶著擔憂關切的目光……

二人雖已結為夫妻,但平日裏在眾人麵前,卻都保持著距離,加之凝寒的性子清冷,石不語也不敢太過妄意調笑,因而,此時突然如此親昵,凝寒倒有些不適,微微低下了頭去,輕聲道:“不語,你放心去吧……我、我等你……”

這,已經是她當眾表達心意的極限了,於她的性子而言,極為難得。石不語心中感動,不覺又伸出一手,將那冰冷的柔荑捧在掌心裏,輕輕呵了口氣,忽的歎道:“師父,我對不住你……”

凝寒微微一怔,不由得輕輕抬頭,疑惑道:“怎麼了?”

她的神情,帶著幾分擔憂,手心處,更是越發冰涼起來。石不語搖了搖頭,輕輕替她梳理了幾絲亂發,低聲道:“你心裏,隻有我一個……我卻有那麼多的……怎麼看,都是我配不上……”

話音未落,一隻玉掌已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唇,將剩餘的話盡數堵了回去。帶著淡淡微笑,神態自若的玉人兒,輕輕搖頭道:“隻要和你一起便好了,多一天,便好一天,我隻想如此而已……”

這淡淡的話語中,藏著無法抑製的深情,卻又帶著幾分無奈,或許,當那十顆神獸妖丹被取出之時,也預示這對癡情男女終將別離。石不語心頭一酸,默然片刻,忽的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那顫抖的玉人兒,在她的耳邊低聲道:“寒兒,等我回來,然後,一直陪著你,直到……”

凝寒的身子一僵,停滯在了原地,隻是片刻之後,她亦猶豫著伸出手去,輕輕抱住了石不語的背脊。兩人就如此擁抱在一處,動也不動,仿佛時間都已在這一刻停止,仿佛要將這一刻的溫暖與感動,永遠的銘刻在心中……

“石不語,該走了!”一片溫馨的寂靜中,卻是宇文君集的聲音,打斷了這令人垂淚的一幕。這看似無情的話語,登時引起了在場眾人的橫眉怒視,包括幾名女性宗士在內的諸多女子,都在同時恨恨的望著宇文君集,仿佛他便是拆散鴛鴦的罪魁禍首一般。

被如此多的仇恨目光所聚焦,饒是宇文君集向來鎮定,亦不由得流了幾滴冷汗,識趣的閉嘴不語。隻是,經得他的提醒,沉浸在綿綿情愫中的一對戀人,卻陡然回神,略有些尷尬的分了開來。

被周圍的目光所注視,石不語亦有些麵皮發紅,幹咳了一聲,轉頭望向神色感動而又夾雜著幾分欣羨的南蘭、漓微、漓渺諸女,低聲道:“我去了,你們多多保重,等我半年,照顧好自己……”

諸女微微頜首,卻都紅了眼眶。石不語歎息一聲,不敢再多做停留,當下徐徐掃過諸女的麵容,忽的長嘯一聲,轉身奔入陣中。清荷早已等待多時,見他到來,當即發動了獸魂鼎。青光席卷而出,化做一道光柱直衝天際,而溶入光柱的十人,亦在片刻間,便已消失於天穹之中……

青光散去,這偌大的校場中,除了鳥雀的輕鳴聲外,便隻餘下諸女無法抑製的低低哽咽……而輕輕吹來的秋風,亦突然變得那般的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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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血誓

蘇陽王府中,伴隨著沈達的身死,這曾經的繁華之處,亦已變得蕭瑟敗落。新近敗還的李密,似乎也沒有太多的興致去整修此處,連日來,他始終停留在一處獨立的宅院中,閉門不出。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除了此時他對麵的那一位……

“三十萬大軍,便這麼傾覆了?”一聲低低的歎息,在房間中蕩漾開來。閃爍著淡淡紫光的逆尊,顯然並非本尊,而是匆匆趕至的分身,在獲知逆者傳回的消息之後,這位正於妖僵舊址全力布置陣法的尊者,不得不暫時分出一部分的精神,來解決中原的不利局麵。

李密單膝跪地,伏首沉默,直到聽得逆尊的這聲輕歎,方才沉聲應道:“屬下辦事不力,致使大局傾覆,任憑君上懲戒!”

逆尊深深望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此事怨不得你!申公義死不足惜,我看他,的確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的聲音雖然平緩,但其中的肅殺之意,卻頃刻間讓室內的溫度也降了幾分。李密心中一凜,更不敢答言,又伏低了幾分身子。逆尊沉默了片刻,忽的沉聲道:“李密,你且起來!此事,怨不得你!實際上,自從前日接得雨晴的紫晶時,我便已知曉不妥!怎奈晚了一步!”

李密輕輕應了一聲,徐徐直起身來,卻仍不敢抬頭,垂手拱立在旁,低聲道:“君上,我軍雖敗,但仍有十餘萬敗卒,而蘇陽、金提兩府,亦有百萬黎民,若是集結成軍,再佐以銀僵軍,未必沒有反攻之力!”

逆尊搖了搖頭,沉吟道:“你有此心,便已足夠,勝過那申公義多矣!隻是這兩萬銀僵,我另有緊要用處,卻不能留在此地。況且西原軍勢正盛,以這裏的區區力量,並不足以抵擋攻擊!”

他既已下了決定,李密自然也不好多話,隻得點點頭,立在一旁,充當傀儡。逆尊也不去理會,徑直盤膝坐於榻上,微微皺著眉頭,似在思索極大的難題。過得半晌,他卻忽的將目光落在李密身上,凝視了片刻,陡然呼道:“李密,你且上前來!”

李密微微一怔,小步行了上去。這一次,逆尊卻觀察了足足一柱香的工夫,方才微微頜首道:“不錯!倒也可以修行念力……我且問你,你可願入我門下?”

被那有若實質的目光掃在身上,李密正有些不安,突然聞得這莫名其妙的提問,不由得怔了一怔。好在他反應極快,隻遲疑了一瞬間,便即應道:“君上的意思,是欲收我為逆者麼?”

“不錯!我正有此意!”逆尊微微頜首,頓了頓,沉吟道,“我不瞞你!如今雨晴、冬暮都已殞命,我又要辦一件大事,恰恰欠缺一人來助我……”

李密身子一顫,麵上露出了幾分喜色,卻又很快收斂了笑容,遲疑道:“君上若有差遣,屬下自當效力。隻是,逆者之中,頗多高明之士,卻又哪裏輪得到我這等末進晚輩?”

“他們實力自然遠在你之上,隻是說到智略反應麼……”逆尊微微一笑,卻又沉吟道,“不過,你說的也是,你初來,他們卻未必服你……也罷,我這有一法,你可願意接受?”

李密怔了一怔,不覺抬頭望去,卻見逆尊正徐徐伸出一掌,掌心上托著一團升騰不定的紫光,肅容道:“本尊行事,向來先君子而後小人!這團紫光,名為血誓,你若肯受,便可得我十分之力的念力……隻是,我卻要與你說好,若是你稍起背叛之心,這血誓便會反噬,到得那時……”

這方法,便等於將李密徹底控製在手中,叫他永世也脫身不得。李密沉默良久,終於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屬下早無退路,哪會起什麼反叛之心,君上既不嫌棄,屬下自當領命!”

說罷,他已輕輕伸出手去,手掌平穩,並無一絲顫抖。逆尊凝視片刻,終於徐徐翻掌,將那紫光傾入他的手心。隻聽得一聲輕鳴,紫色的光芒由李密的手掌上開始蔓延,片刻之內便已將他周身覆蓋於其中,閃爍了一柱香的工夫,漸漸斂去,隻在額頭留下了一片火焰般的紫色花紋。

“很好!那麼從今日起,你便替我統禦逆者與銀僵!”逆尊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又道:“這裏的戰事,你不必再管!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另外一事!”

李密卻正沉醉於新得的力量中,聞言怔了一怔,方才低頭應道:“請君上吩咐,屬下定當效死!”

“效死麼?那倒不至於!”逆尊輕輕搖頭,當下將自己在妖疆的諸般事宜一一道出。此時他與李密已訂下了血誓,倒也不怕對方起什麼背叛之心,自然一五一十的道出。直到講述完畢,方才輕抿了口濃茶,繼續道:“那血元散魄陣,我已布置將半,而三千具宗士的屍身,也已運抵彼處,隻是如今為難的,卻是那三萬生靈……”

他說到此處,忽的住口不語,隻以目視對方。李密略一躊躇,便即明白,當下應道:“屬下領命!那些敗卒中,多有士氣沮喪而心生異誌者,若命銀僵出動,想必湊齊三萬生靈,應當不難!”

逆尊微微頜首,欣然道:“好極!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不過,除了這事外,那萬僵靈陣的重任,亦要你來擔負!我在進入封印之時,亦是最危險之時,雖然此事極為機密,但終於擔虞泄露,若是有人於彼時來攻……”

李密肅然領命,頓了頓,又道:“君上,若是如此,銀僵盡數前往妖僵舊址,蘇陽、金提兩府,豈不等於毫不設防,拱手讓與西原軍麼?”

逆尊歎息一聲,竟露出幾分苦笑道:“我亦不願!故而才要雇傭海妖族,隻是此刻,說這些也已晚了!罷了,壯士斷腕,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沉默片刻,他卻忽又笑道:“無妨!便將此地讓與西原又如何?待我取回二魂,便是他們占據了整個中原,我要奪回,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哼!當日姐姐從我這拿走的一切,終究要歸還於我!”

他突然提到“姐姐”二字,倒叫李密微微動容,卻又迷惑不解,好在他於逆者中待了些時日,倒也有些知曉逆尊的來曆,推斷片刻,便明白這“姐姐”指的是當初撫育萬靈、又以已身補天的女羲……

隻是,看逆尊此時的語氣,雖然藏著幾分怨恨,卻並不如何的強烈,如果拋棄他的身份不提,這番話,倒仿佛被姐姐搶走玩具的小娃娃,在向父母抱怨一般,隻是那“玩具”,大了些,也珍貴了些而已……

自然,雖然心中轉著這種念頭,李密的麵上,卻不敢有任何的表露,依舊恭謹異常。逆尊似乎也知道有些失口,當即閉口不語,咳嗽了一聲,揮手道:“也無他事!你且退下吧,將這兩事安排停當,三月之後,我在妖疆舊址等你,莫要延誤!”

李密凜然領命,妖皇又掃了他一眼,這才驟然躍起身來,人在半空,便已化為紫光四散而去,隻留下這空蕩蕩的房間,以及一個俯首沉吟的身影……

“這、這裏便是獸界麼?”同一時刻,借著青光抵達了獸界的眾人,已置身於當初入內時的那片草原上。在蘇醒之後,驟然望見四麵景色的初來者,均是驚愕不已,而早已夢想回到故鄉的漪靈,更是不住打量著絕美的風光,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莫要看了,這裏還算普通,你若到得飛馬的那處山穀,才知道什麼是美景……”石不語輕輕拍了拍漪靈的肩膀,將她拉起身來。略微辨認了方向之後,他便與清荷、幽姬在前引路,領著眾人向當初居住的那處峽穀行去。

看起來,這獸魂鼎中,似乎蘊藏著某種陣法,每一次都能將人傳送到一個固定的地點。也幸好如此,否則,若是眾人到達時,堪堪落在一群肉食異獸之中,豈不等於送外賣上門麼?而此時,這條道路,石不語早已行了數百遍,自然毫無費力,大約傍晚時分,便已到得山穀附近。

數匹飛馬正從穀中飛出,見得石不語一幹人等,先是吃驚,隨後便歡喜的奔上前來。石不語與它們略微嬉戲了片刻,便領著眾人飛入穀中,早有飛馬入內稟報飛雲。聞得故人重至,飛雲亦是拖著病軀靠在石窟門口等待……

漪靈突然得見這許多同伴,早已歡喜得癡了,此時又遙遙望見飛雲的身影,頓時淚流滿麵,怎也控製不住自己。石不語知她心意,在她耳邊低聲道了幾句,又輕輕一推,漪靈順勢化為飛馬,騰空而起,直奔飛雲而去。

二馬立在洞門口,彼此對視繞行數圈,又交錯馬頸低嘶了片刻,忽的齊齊仰首長鳴,眾多飛馬展開雙翼,紛紛騰空而起,在四麵盤旋起伏,便如歌舞一般,似在宣告王者的回歸,又如在慶祝本族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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