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鈞蝦逵人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1
發表於 2025-4-4 01:18:47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章 蟾蜍人(二)

  郭資臨好像意識到什麼,人在死之前都有一種預感,他渾身哆嗦,突然反手扣住自己嘴巴,發黃的舌頭快速隆起,鼓起幾個水泡,什麼東西在舌頭表面跳動,他用手指進去探,整個人渾身一僵。

  有活蟾蜍在他舌頭上!

  蟾蜍佔滿他的口腔,堵住咽喉,發出嘟嘟嘟的叫聲。

  郭資臨忍不住想要嘔吐,他一手捶打自己的胃催吐,另一手想要把舌頭上的蟾蜍拽下來,但不論郭資臨怎麼用力都拽不下來,蟾蜍跟他舌頭完全黏在一起了,準確地說那隻蟾蜍就是從他舌頭長出來的。

  郭資臨摳挖喉嚨,嘴裡只能發出嘟嘟嘟的聲音,四肢在快速變異,大腿肌肉膨脹。

  他滿臉通紅,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似乎在用最後的生命力求救。

  祝寧知道這種污染程度已經沒救了,她只能把這人整個吃了,或者給他一槍來個痛快。

  砰——

  不知道從哪兒飛出來一顆子彈,精準打在郭資臨的腦袋上,從左到右貫穿,子彈叮咚一聲掉在地上。

  祝寧反應速度很快,但跟郭資臨之間的距離太近,手背上被濺到一滴血,不像是人血那樣滾燙,竟然有點冰。

  血液觸碰到祝寧之後,四周微微顫抖,好像什麼活物一樣翻滾了一下,然後祝寧脊椎處黑色黏液翻騰,血液滴答一聲落在地上。

  郭資臨的同伴終於控制不住,壓抑到極致的精神崩潰,驚聲尖叫慌不擇路開始逃跑。

  開槍的是個男人,祝寧認識他,就是他剛才踹郭資臨,嫌郭資臨哭得讓人厭煩,吵得他沒法睡覺。

  他開槍之後很解氣,「讓你不要吵,讓你不要吵,煩死人了!」

  郭資臨明明都死了,他沖著屍體又砰砰砰補了五六槍,「還吵!還吵!別叫了行不行啊!」

  郭資臨腿和手一直抽搐,就像是水產店殺牛蛙,老板把牛蛙皮整個剝下來,但是這玩意兒依然會撲騰四肢,神經還在動。

  現在郭資臨完全蟾蜍化,屍體抽搐不停,開槍者撓著頭,被煩得精神衰弱,把郭資臨打成篩子,屍體終於不動了。

  停了,嘟嘟嘟的聲音沒了。

  男人把最後幾顆子彈打光,竟然還想補槍,其他帳篷的人驚動,紛紛鑽出頭,「怎麼回事兒?殺人了?」

  「不對,」那人把頭縮回去說:「有污染物,戴頭盔去。」

  剩下幾個人沒鑽出帳篷,都返回去戴頭盔。

  祝寧後退了兩步,她反手戴上頭盔,不是怕被感染,而是怕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畢竟剛才她跟郭資臨在聊天。

  祝寧退到身後,低聲對帳篷裡說:「戴頭盔,出事了。」

  白澄和裴書早醒了,一直沒擅自動作,聽到祝寧的囑咐戴著頭盔出來,白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立即皺眉。

  這人死得太慘了,而且整個人已經蟾蜍化,大腿特別粗,像是過度健身,又像是蟾蜍腿。

  「靠,怎麼這麼倒黴,碰見人異化了。」

  「塵暴還沒停,」隔壁有人念叨,問:「發生什麼了?」

  「朝聖者,」那人冷笑一聲:「沒那個本事非要學人出牆,估計早就感染了。」

  「後退點,」有人說:「我們離遠點,回車上算了。」

  祝寧還以為會有人來處理屍體,但他們自從知道郭資臨是朝聖者之後,好像把這件事當成普通事件處理了。

  在牆外,大多數人都不想搭理朝聖者,精神值太低,很容易成為新的污染物,他們見怪不怪。

  污染都已經被及時處理,他們選擇盡量遠離,不惹事兒,打算塵暴一停就走。

  一陣騷亂後,附近的帳篷都收了,大家各自尋找新的位置,大多數人選擇上了自己的飛車,那邊距離這兒更遠。

  原地留下郭資臨的屍體,他那幾個同伴一下跑沒影了。

  殺人的那個賞金獵人嘴角帶著笑,走路都如釋重負,邊走邊嘀咕:「終於解脫了,沒啦,沒人叫啦。」

  祝寧懷疑他跟自己一樣,根本不是被郭資臨的哭聲吵到了,而是無處不在的蟾蜍聲吵得睡不著覺。

  「真怪啊,」裴書走到她旁邊,問:「怎麼了?」

  祝寧猶豫了一瞬,裴書和白澄肯定沒聽到蟾蜍叫,不然不會這樣發問。

  難道祝寧已經被感染了?她早就精神失常,她產生過幻覺但是自己不知道?

  萬一裴書和白澄都是幻覺呢?這個避難所就是幻覺呢?從塵暴開始,她就已經進入幻覺了呢?

  帶著幻覺的假設去看,那到底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所有都是假的,還是半真半假,這些人是不是有些根本不是人?

  其他人的反應算是正常嗎?放著感染者就不管了?

  為什麼只有自己聽到了蟾蜍叫,這是污染的一種方式?

  可能根本不是幻覺,而是自己看到蟾蜍之後先入為主,是有人故弄玄虛,讓她以為這是幻覺。

  白澄半跪著去看屍體,「我無法控制這具屍體。」

  祝寧問:「什麼意思?」

  白澄可以馭屍,她算這方面專家,說:「我能控制的一般都是無主的屍體,無法控制說明要麼他沒死,要麼他還受某種力量約束。」

  意思是,這地方肯定還有個真正的感染源,死了的是感染物?

  祝寧的目光被地上的紅色易拉罐吸引,裡面的可樂早就被人喝完了,瓶身被捏得微微凹陷。

  但瓶口位置有些透明的黏液,這是什麼?

  郭資臨死了,她翻了翻對方的背包,被槍打出了三個口子,裡面東西都碎了。

  祝寧把背包倒出來,只有兩瓶營養劑,沒找到精神癒合劑,醫療用品也都沒有。

  祝寧:「他們好像缺物資很久了。」

  沒有精神癒合劑,異化成污染物很正常。

  祝寧又在裡面找到一些零碎的東西,一張拍立得照片,出發之前照的,幾個年輕人對著鏡頭微笑。

  祝寧繼續翻找,希望找到什麼吊墜之類比較有代表性的東西,但什麼都沒找到。

  裴書跟著翻看,說:「子彈也沒了。」

  最後一顆子彈耗盡,他們就算自殺都沒武器自殺。

  沒有日記或者調查筆記,也沒錄音帶和副腦拍下視頻,他們真像愣頭青,簡直是過來旅游的。

  郭資臨明明只死了一會兒,但竟然很快就開始發臭,不是普通人類腐爛的味道,而像是水產發臭。

  祝寧把剛才的事兒都說了,白澄和裴書都表示,沒聽到過什麼蟾蜍叫,白澄值班時也沒看到異常,直到外面開始殺人。

  祝寧看向林曉風,林曉風還在隱身狀態,用很隱秘的方式表示,她也沒聽到。

  白澄問:「現在還有蟾蜍叫嗎?」

  「沒了。」

  郭資臨完全僵硬後蟾蜍聲消失,從表面來看,真的很像朝聖者精神值過低異化,殺死之後歸於平靜。

  四個人裡聽到的只有祝寧,很容易讓人覺得祝寧是瘋了的那個。

  裴書冷笑一聲:「我瘋了祝寧都不可能瘋。」

  祝寧的精神值是人類頂尖的那幾個,她如果輕易瘋了,裴書這時候肯定在發狂。

  他有精神病史,也經歷過幾個改變認知的污染區域,最容易瘋掉的是裴書。

  白澄也這麼想,「應該是有選擇的,希望用這種方法讓我們內部懷疑。」

  瘋了是一種很好的指控,只要說你瘋了,你說的任何話都無人相信,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就像是煤氣燈操控,讓你在外發瘋,給人留下這人不理智的印象,接下來你就會受他控制。

  但他低估了祝寧的精神,或者低估了他們之間的信任度,不會輕易懷疑到祝寧身上。

  白澄又問:「為什麼選祝寧?」

  如果蟾蜍聲是可以指定讓人聽見的,先讓裴書發瘋不是更好嗎?祝寧很難被控制。

  祝寧:「三種可能,第一,如果我發瘋造成的危害最大。」

  如果祝寧崩潰,整個避難所的人都會遭殃。

  「第二,它想吃掉我。」

  之前的非自然人類,不論是黎欣還是江平,看祝寧都像是看食物,高精神值對某些生物有致命吸引力。

  「第三,」祝寧說:「它沖著我來的。」

  有人想殺她,針對性很強,或者有人想在這個過程中,給祝寧種下什麼潛意識。

  祝寧問:「我們出牆的口是哪個?」

  白澄選的見面地點,說:「C—22」

  每面牆都有出口,北牆A到Z,每個字母下的編號都有31個,祝寧跟郭資臨他們的出發點距離很遠。

  祝寧:「我當時問,你們知道附近有避難所嗎?你們都說不知道。」

  白澄以為祝寧懷疑她,解釋:「我起屍了,我能跟屍體的視線相連,看到有人往這兒趕。」

  「沒懷疑你。」祝寧快速說,她知道白澄有自己的秘密,但肯定不會背叛她,如果想殺她,直接在喪屍之城趁著祝寧失憶動手最快,不會拖到現在。

  祝寧:「這避難所好像在塵暴天突然出現的。」

  白澄和裴書都不知道有這麼地方,其他人也都是因為塵暴天不得不在這兒休息。

  祝寧聽著外面呼呼的塵暴聲,比之前的風還大,明天都不一定會停,他們起碼還要待一天。

  祝寧:「如果這是避難所的狩獵方式呢?」

  遇到極端天氣,吸引避難的人過來,然後讓他們內部發瘋,最後吃掉。

  殺人方式沒那麼絕對,不像歸鄉號上的水鬼,一碰就死了,毫無反擊餘地。

  但因為極端天氣,他們被困在孤島,在幻覺的誘惑下很容易自相殘殺。

  「肯定還會死人,我們……」祝寧話都沒說完,突然又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又有人死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2
發表於 2025-4-4 01:19:03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一章 蟾蜍人(三)

  死的人是殺了郭資臨的凶手,他剛才殺了人,祝寧沒管他,只看他呆呆傻傻地往人群裡走,等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他胸前被打出一個血花,沒戴頭盔,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死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好像終於解脫了。

  「他自己撞上來的,跟我沒關係啊。」屍體旁邊站著一個人,急忙解釋,「他剛才發瘋了衝過來,一個勁兒挑釁,吵得我頭疼,不是,真跟我沒關係。」

  他大概以為有人要報仇,急忙解釋。

  好像有人認出了死者,說:「這不是老劉?他還能被槍打死?都不用異能還手?」

  「我記得他的異能是雷暴,挺搞笑的,一個頂尖賞金獵人就這麼死了。」

  「不對啊,他脾氣挺暴躁的,都出牆八年了,又不是愣頭青,死得也太輕易了。」

  殺手這回放心了,「我就說他一心求死,不是我主動殺人的,大家都給我做個證。」

  大家彼此交流信息,誰也不是這兒管事兒的,都不想惹麻煩,但事情越發詭異了。

  祝寧蹲下來,摸了下老劉的血,跟郭資臨的一樣,不像是人類的血,類似於冷血動物,溫度偏低。

  老劉確定就是被子彈打死的,很多目擊證人都能證明,皮膚沒什麼異常,嘴巴緊閉,祝寧拿了一把匕首,隔著刀鞘撬開老劉的嘴巴。

  老劉嘴巴閉得太緊了,祝寧竟然一隻手沒法撬開,她兩隻手共用,使勁兒把匕首往裡一推,像是在撬一隻緊閉的蚌。

  嘟嘟嘟——

  祝寧立即側身躲開,一隻活的蟾蜍就這麼從老劉嘴巴裡跳出來。

  蟾蜍還是活的,鼓膜收縮,在眾人面前發出嘟嘟嘟的叫聲。

  在場的人也算是見過各類妖魔鬼怪了,冷不丁看見一隻蟾蜍,竟然有點發愣。

  那玩意兒看上去毫無威脅,用一隻腳就能踩扁,但凹凸不平的皮膚讓人看得渾身發癢,好像自己的皮膚也變成那樣了。

  有個人眼疾手快用玻璃罐把蟾蜍罩住,叫聲被暫時阻隔。

  「這什麼玩意兒啊?癩蛤蟆?」

  「我第一次聽這玩意兒叫,我還以為是呱呱聲呢,咋是嘟嘟嘟的。」

  「怎麼這麼臭啊?」

  老劉胃裡像是有個發酵的垃圾場,惡臭熏天,讓人忍不住後退。

  祝寧看向白澄,白澄搖了搖頭,這具屍體她同樣無法控制,是一具有主的屍體。

  祝寧突然站起身,帶著匕首去找郭資臨的屍體。郭資臨剛死沒多久,屍體比剛才還臭,祝寧撬開他的嘴巴,之前怎麼都拔不下來的蟾蜍已經不見了。

  消失了?還是跑出去了他們不知道,是不是這裡已經充滿了蟾蜍,躲在角落?

  有人覺得這避難所晦氣,想換個地兒,但外面塵暴太大了,根本沒法起飛,剛一出門就被吹走。

  之前大家都不想管閒事兒,愛死幾個人死幾個,而且死的是郭資臨那個廢物,現在大家態度有了點變化。

  因為有人說出老劉的全部經歷,那是個真正的高手,不是不可以死,而是死得太容易了,好像是一心求死。

  而且死的莫名其妙的,都沒什麼規律。

  現在死的是老劉,下一個可能就是自己。

  出來主事兒的是個女人,祝寧第一次見到這麼高的,目測起碼兩米一,她看了一眼現狀,問:「傳染?」

  好像有某種病毒,從郭資臨身上傳染到老劉身上,現在在哪兒還不知道。

  大家都有猜測,說出來還是有點頭皮發麻,密封環境,容易一死死一個一窩。

  「我看這樣,我先主事兒,不能這麼放任不管,大家有意見嗎?」

  誰有意見,巴不得有人出來管事兒,女人說:「我叫安池。」

  「哦,是你啊。」本來氣氛硬邦邦的,聽到她的名字有人態度變軟了。

  祝寧低聲問:「這誰啊?」

  白澄:「我記得以前是調查員,後來成了雇傭兵,業務能力很強,挺有名的。」

  祝寧:「比你有名嗎?」

  白澄硬邦邦地說:「那沒有。」

  白澄在賞金獵人群體裡是獨一份兒的,基本都聽說過她的名字。

  裴書看熱鬧一樣說:「老大,你竟然不冒頭。」

  祝寧:「你不懂,我才不想當怨種。」

  她出牆之後信奉一個原則低調為上,秉承不主動不負責大原則。

  陌生人在陌生避難所,都是異能者,混亂之後會形成某種秩序,領頭人已經出來了,現在只有一股人,但隨著演化,會有不同意見和不同團體。

  一般都意味著流血和內鬥,傻子才出來主事兒,渾水摸魚才是王道。

  有人問:「屍體怎麼辦?」

  安池:「扔出去吧。」

  幾個人真的開始幹了,抬著屍體,把工廠窗戶打開一個小縫兒,沙子跟下雨一樣往裡灌,負責拋屍的人吃了一嘴沙子。

  「把人控制一下,」安池說:「下一個可能是你。」

  如果真的是傳染,殺了老劉的那個,很可能就是下一個人,他們沒那麼武斷把這人也弄死或者丟出去,打算找個地兒把人關禁閉,然後觀察下他的反應,可以總結出規律。

  祝寧想,很合理的安排。

  安池:「我記得郭資臨還有三個同伴,他們去哪兒了?大家找一下。」

  幾人開始配合安池的安排,畢竟真要形成污染區,一個都跑不了,不如主動點。

  「剛有人跟郭資臨說話,我見過,他們聊完郭資臨就發瘋了。」人群中突然有人說。

  這是說的祝寧,果然引火上身了,祝寧猶豫了一下,是直接隱身,還是跑了算了。

  她直接舉起手,說:「是我。」

  安池打量了下祝寧,目光先落在白澄身上的,不愧是牆外名人,白澄還戴著頭盔,安池竟然能精準認出人。

  安池身高太高了,站在那兒就給人壓迫感,「你們聊什麼了?」

  「沒什麼,」祝寧簡單說了下,「就是他們被老劉欺負,沒地兒去,我看他們可憐收留了,他們跟我說了點烏托邦有多好。」

  祝寧說的都是實話,除了自己閱讀過郭資臨的記憶,都說了。

  安池:「先暫時隔離你,可以接受嗎?」

  祝寧無所謂:「完全可以。」

  有幾個人想先把祝寧控制了,裴書哎了一聲,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老大被人給關了,沒想到祝寧無比配合。

  她乖乖地配合戴手銬,又被關進了一個牢籠裡,避難所竟然有鐵籠,兩米的空間,像獸籠。

  關在她隔壁的就是那個殺人凶手,他最初挺不高興的,完全不配合,一直大聲嚷嚷,最後不折騰了,靠著鐵欄桿而坐,埋在膝蓋裡不知道是不是在罵人。

  祝寧躲得遠遠的,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裴書和白澄隔著籠子去看。

  祝寧真挺會演的,她一個會金屬操控的,動動手指能把這籠子捏爛,這幫人要是知道自己關押的是惡魔,估計能把這經歷寫進履歷。

  大家開始交談,配合安池的人試圖破案,有一波人不服氣,另一波人湊熱鬧。

  被扣住的那隻蟾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撲騰了兩下開始脫水,只剩下一張皮。

  人多意見多,聲音也嘈雜,裴書趁機低聲問:「你怎麼想的?」

  祝寧要是想突圍,白澄和裴書就要援救。

  祝寧:「還有人要死,看看死的是不是隔壁那倒黴鬼。」

  祝寧偏頭看隔壁的「囚犯」,他好像感覺脖子特別癢,甚至打開了自己頭盔在撓。

  這時察覺了祝寧的視線,一回頭,怒吼:「你看什麼看?」

  這脾氣真不好啊。

  祝寧沒理他,繼續跟自己隊友交流信息,「我舌頭有點癢。」

  白澄一愣,裴書也愣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祝寧中招了?她身上已經有病毒了?

  祝寧:「我聽見了,嘟嘟嘟,現在還很弱,從我喉嚨裡發出來的。」

  祝寧仔細體會,她舌頭到喉嚨根部這一節很癢,舌頭表面本來就有凸起,但現在凸起程度太大了,好像滿嘴的水泡。

  她不得不想,自己是否跟郭資臨一樣,很快舌頭上就會長出一隻大叫的蟾蜍。

  裴書心想祝寧的忍耐力真強,她竟然沒有任何異樣的表現,要不是她親口說,他們幾個隊友甚至不知道祝寧已經被感染了。

  祝寧:「所以我被關,也算是正確選擇。」

  作為潛在的傳播源,祝寧最好被控制起來,不要擴大污染。

  「你們倆小心點,」祝寧說:「照顧下曉風。」

  祝寧都被感染的話,剩下兩個也快了。

  裴書心想祝寧好像在交代遺言,又覺得祝寧實在是很淡定,要麼是發瘋了,要麼就是心中有數,有個大概的解決辦法。

  裴書:「要我們倆怎麼救你。」

  祝寧自願被隔離,白澄和裴書又不是擺設,在外可以運作,祝寧後腦勺抵著鐵欄桿,沒回答這番話,反而說:「我剛開始不確定,總覺得雲裡霧裡的。」

  「最初,我剛進來就感覺避難所不舒服,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舒服,直到被蟾蜍叫驚醒,打開上帝視角看到有人在舔。」祝寧梳理了這個過程:「之後我好像就中招了,從蟾蜍叫開始的,你們聽到過嗎?」

  白澄:「你之前說的時候我一直聽不見,剛才老劉嘴裡的蟾蜍跳出來,我聽見了。」

  裴書:「一樣。」

  祝寧:「這次應該避難所的人都聽見了。」

  那隻蟾蜍像是公之於眾,他的叫聲不再針對某個特定的人,而是變成了群體攻擊。

  它的污染範圍在逐漸增強。

  祝寧:「這裡人變多了。」

  白澄問:「多了?」

  祝寧:「我腦子裡有照片,可以對比,我第一次進避難所的時候大概數了一下,一共四十七人。」

  當時祝寧覺得避難所很詭異,進來的時候就數了,她的腦子就是一台電腦,加上上帝視角,隨著她走動,視線覆蓋面很大,避難所不太大。

  她感嘆這裡人真多。

  剛才老劉死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在停車場,大家不信任帳篷,選擇留宿飛車。

  這時候祝寧又數了一次,「四十九個人。」

  白澄:「多了兩個?」

  郭資臨的三個同伴至今都沒找到,按理說應該少了三個,而且加上死了兩個人,怎麼能多出來兩個。

  祝寧反問:「你確定多出來的是人?」

  白澄很快明白祝寧什麼意思,可能有其他生物混在人群裡,但他們不知道。

  而且現在所有人都戴著頭盔,鬼知道裡面是人是鬼。

  如果是幻覺,不可能所有都是假的,應該是在真人裡安排了幾個假的人。

  而且有些人已經被悄悄替換了,老劉好像最初有個同伴,但從老劉死亡到現在,那個同伴都沒出來說過話。

  祝寧剛才可以提供這個信息,但說出來很容易讓人疑神疑鬼自相殘殺。

  祝寧分析完畢,才回答裴書的問題,需要他們怎麼幫忙,祝寧說:「污染源就在我們中間,找到它,殺了它。」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3
發表於 2025-4-4 01:19:16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二章 蟾蜍人(四)

  「又有人死了!」隔離區又傳來人的聲音,那邊一陣騷亂。

  裴書和白澄對視一眼,他們做隊友的需要執行祝寧剛下達的命令,找到人群中隱藏的污染源,捋清楚到底發生什麼。

  裴書打探消息,白澄查看屍體,林曉風透明,最適合在人群中收集隱藏信息。

  新發現的死者叫金珊,她是郭資臨的同伴,同樣都想去烏托邦。

  發現她的人是被分配到搜查車庫的,趴在車下最初只看到黑影。

  然後聽到了嘟的一聲,他被從車底跳出來的蟾蜍驚了一下,他鬆了口氣,心想只是蟾蜍啊,從來沒感覺這些玩意兒這麼恐怖。

  他趴著的姿勢看向狹窄的車底,突然瞳孔一縮。

  車下掛著一個人。

  他心臟劇烈跳動,差點叫出聲,有個蟾蜍一樣的人倒趴著,四肢向上,背朝地面。

  她好像在躲避什麼怪物,趁著混亂想要逃跑,但外面沙塵暴凶猛,根本無路可逃。

  她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殺手非常乾脆俐落地刺穿了她的脖子,身上扎著六把刀,把她的屍體像是標本一樣控制在車底。

  因為死狀怪異,吸引了不少人來看,白澄在人群裡試了下,這具屍體依然無法控制。

  很快他們找到了郭資臨其他兩個同伴,在一堆異能者的眼皮底下,朝聖者就算被感染了也很弱。

  剩下兩人也死了,王威死於骨骼縮水,死的時候,骨頭穿透了皮膚,好像人砸進了荊棘叢,完全沒一塊兒好皮。

  秦雅姿死於溺亡,被發現死在了飲水區,頭朝下被淹死的。

  現在三人的屍體擺成一排,死的時候嘴角都帶著微笑,都好像很解脫。

  安池檢查了一遍,「應該不是同一個人殺的。」

  在老劉遇害的同一時間,這三人就死了,可能死於三個凶手,凶手還隱藏在人群裡。

  證明這根本不是單線傳播,而是多線傳播,感染者肯定比現在已知的要更多。

  安池:「有個凶手是骨骼操控者,一個凶手擅長用刺刀,另一個應該接近過飲水區。」

  安池說完之後,有人冷哼了一聲,問:「你打算怎麼找?」

  「一個個摘頭盔嗎?」他們現在明顯不服安池領頭,「你打算怎麼讓大家在這種局面摘頭盔?」

  「安池啊,讓你暫時管事兒,也不是讓你管到我腦袋上的,大家都是同行,你可別做什麼傻事兒。」

  安池感覺壓力很大,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她也不是要出風頭,只是這事兒必須有人做。

  安池的異能是巨大化,在避難所這種密閉空間無法施展拳腳,其實有點受限。

  應該讓所有人都摘掉頭盔,看看有沒有感染後的症狀,比如皮膚是否凹凸不平,或者嘴裡有隻蟾蜍,又或者是否聽到蟾蜍叫。

  這些都是他們已經摸索出來的規律,但安池只是暫時接手,這幫異能者可以聽她的話也可以隨時反水。

  如果安池要大規模篩查,死的人一定是她。

  所以祝寧決不當這個冤大頭,在電影裡領導者肯定會最先被憤怒的人群祭天。

  安池只能說:「先把屍體扔了吧。」

  感染者留在這兒不是辦法,屍體沒更多線索了,該找的都找了,也不知道屍體會不會詐屍,扔了最好。

  這個決策不損害任何人的利益,大家照做了。

  他們又打開窗戶,拋出去三具屍體,窗戶邊緣堆積了沙塵,半個小時而已,他們已經拋屍五具。

  四個朝聖者,一個賞金獵人。

  不安的情緒蔓延,安池沒公布自己得到的結論,但大家能走到這個避難所必然不是傻子。

  他們內部有鬼。

  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這一點,感染還在繼續,現在他們看每個人都像鬼。

  人群中沒有碾壓級別的實力,沒人能強制驗明身份。

  其實裴書一直覺得最好出頭的人是祝寧,只要她露出自己的臉,以牆內惡魔的身份威懾他人,可以暫時讓人服軟。

  接下來掀開每個人的頭盔,仔細盤問,可以快速找到異類。

  但這樣對祝寧很危險,而且祝寧最先被感染了,除了裴書他們幾個隊友,其他人不可能信服一個感染者。

  裴書愣了下,突然想到了困擾他許久的答案,為什麼祝寧第一個聽到蟾蜍叫,她中招原因可能根本不復雜。

  只是那個污染源很聰明,它直接把人群潛在的領導者扼殺了。

  避難所的人只會越來越亂,完全不走尋常路的污染源,裴書第一次遇到這種。

  它的目的是什麼?看人自相殘殺?

  它會安排劇情的節奏,在合適的時機製造混亂,像一個出色的舞台劇導演。

  它還躲在暗處,正在看他們幾個毫無頭緒地互相猜測。

  一個傳染力足夠強的東西,連祝寧都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感染。

  可以致幻,而且潛入人群。

  有規劃,有一定智力,非常主動的一個感染源,但也證明了一件事。

  污染源並不強大,真正的強者就像歸鄉號的水鬼,我殺你都與你無關,只是觸碰你就死了。

  但污染源在哪兒呢?祝寧下了命令讓裴書和白澄找污染源,目前依然沒有頭緒。

  嘟——

  裴書突然聽到蟾蜍的叫聲,自從老劉死後,他們的叫聲裴書也能聽見,他猜測自己已經被感染了。

  人群逐漸騷動,以裴書的經驗來看,很快就要出現小規模的流血事件。

  這時候有人朝裴書走來,裴書是火系異能者,在哪兒都很吃香,有人想拉攏他,但裴書拒絕了。

  嘟嘟嘟聲越來越大,到底是從哪兒發出來的?

  裴書走進浴室,避難所的淋浴房主打一個實用,安裝了一排噴頭,拉著窗簾就算遮擋了。

  浴室老舊,牆壁泛黃,窗簾上還長了黴斑,但此時裡面水汽氤氳,沒有水聲,大家都在找污染源,當然也不會有人在這時候洗澡。

  裴書小心翼翼拉開窗簾,刷的一聲過後,裴書對上了一雙金黃色的瞳孔。

  又是蟾蜍,蟾蜍鼓膜鼓動,發出的聲音很煩人。

  不止一隻蟾蜍,像是下過雨的小路,蟾蜍在馬路上亂闖,人很容易一不小心踩到。

  裴書感覺自己精神狀態也變差了,控制不住的焦躁,很想把所有蟾蜍都踩扁,讓它們立即爆出汁液,停止亂叫。

  殺光所有蟾蜍,殺光所有人。

  裴書給自己注射了一支精神癒合劑,打算立即離開浴室,就在這時,他用餘光瞥到了一個影子。

  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身後,隔著浴簾看不清楚是誰,裴書保持不動,注意後方人的動靜。

  嘟嘟嘟,蟾蜍叫聲更嘹亮。

  突然,背後的人猛地向他撲來,裴書有所準備,火焰騰起,反手抱著來人,隔著浴簾把他反撲在地。

  撲騰一聲,他死死箍住對方的脖子,用浴簾蒙住他的頭,那人沒戴頭盔,浴簾把他五官的輪廓箍出來,只能大概看出是個男人。

  男人身體冰冷,但力氣奇大無比,沒用異能,一直在使勁兒撲騰,竟然翻身想要爬走,裴書沒給他這個機會,一隻手掌按住他的後腦勺,把他臉朝地死死按住,火焰已經放出。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燒焦的怪味兒,男人甚至沒發出吼叫,過了一會兒停止掙扎。

  死了?

  裴書大口喘氣,感覺自己精神非常不正常,他沒想這麼快殺人,但那時候根本想不了那麼多。

  這個污染區,一般殺人之後就會進入到對方的規律裡,很快會成為下一個感染者。

  但現在人都已經殺了,也不能再把他救活,而且如果裴書進入了感染鏈條,說不定他可以得到更多線索,給祝寧提供可觀察的樣本。

  嘟嘟嘟的怪叫聲好像減弱了點,裴書把死者反過來,想看看到底是誰要殺他。

  翻過來後,裴書一愣,這竟然是老劉?

  即使面目燒焦了,但裴書還是認出來了,這真的是老劉的臉。

  他不是死了嗎?屍體都被扔出去了,怎麼會在這兒?

  ……

  祝寧聽著遠處的騷亂聲。

  沒猜錯的話,死者應該增加了,人群中多出來的詭異生物也在增加。

  祝寧被囚禁在牢籠區,這裡只剩下自己和隔壁的凶手。

  祝寧伸出舌頭,在頭盔內部攝像頭裡仔細觀察自己的異常,舌頭表面已經不是紅色,而是橄欖綠,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長出來了,形成一隻蟾蜍的形狀。

  蟾蜍出奇肥大,絕對是活體,已經冒出頭,兩隻金黃的瞳孔浮現出一半,好像祝寧的舌頭是水面,一隻蟾蜍緩緩浮現。

  而祝寧的扁桃體懸掛在喉嚨處一收一縮,發出嘟嘟嘟的響聲。

  砰——!

  隔壁殺人犯突然一頭撞上鐵欄桿,怒吼:「我忍你很久了,叫叫叫,別叫了!」

  他能聽見,祝寧心想,裴書和白澄都不知道祝寧嘴裡有蟾蜍,但是這個人能聽見,並且對他來說,噪音無法忍受。

  男人正在發瘋的邊緣,祝寧沒有被他的怒吼嚇到,走到欄桿前,他們只有一扇薄薄的鐵欄桿阻擋。

  男人猛地往出一抓,但他連祝寧的衣角都抓不住,永遠就差那麼一寸,讓他發狂。

  祝寧盤腿坐下來,不再觀察自己的舌頭,反而開始觀察男人,好像找到了自己新的實驗品,她猜測自己現在這樣應該有些詭異。

  因為男人更加憤怒了,大聲質問:「你看什麼?」

  祝寧平靜地說:「我在看你什麼時候死。」

  男人一愣,恐懼爬滿了後背,被傳染過的人一般都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除了祝寧這種怪物,嘴裡長了一隻活的蟾蜍的情況下,竟然還能保持冷靜。

  祝寧補充:「我在看,有誰要殺你。」

  傳染需要鏈條,殺了這個男人的會得到他身上的「蟾蜍病毒」,祝寧想知道殺了他的是誰。

  她說不定可以看到傳染的過程,從而得到更多信息。

  男人瑟縮了一下,嘟嘟嘟,祝寧嘴裡發出蟾蜍的叫聲,看著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蒼蠅,隨時都會甩出舌頭黏住他。

  現在監禁處無人看管,本來就人員鬆散,又不是什麼合作緊密的組織。

  如果祝寧想殺他沒人會來,同樣其他人想殺他,祝寧也不會阻止,她只會旁觀,從中尋找自己所需要的規律。

  白澄他們猜錯了,祝寧不是沒有受污染的影響,只不過她精神值高,導致她瘋得不是很明顯,她是在穩定而陰暗地發瘋。

  獸籠控制不住她,能囚禁祝寧的只有她自己。

  突然,囚籠邊傳來腳步聲,有人來殺人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4
發表於 2025-4-4 01:19:30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三章 蟾蜍人(五)

  門口站著一個人,戴著頭盔所有人都是無面人,只能看清他手裡拿著的刀。

  祝寧不怕來人,她更害怕不來人,可能在精神污染的影響下,讓有點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來殺她的?還是殺隔壁的獄友?

  果然,門口的人很快動了,飛速朝這邊奔跑,一個挺合格的殺手。

  祝寧盤腿坐著,像是鬥牛的,甚至想搞快點。

  祝寧隔壁的男人,還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在心裡稱呼他為獄友,他看到有人朝自己衝來時竟然笑了下。

  他嘴裡發出嘟嘟嘟的怪叫,彷佛犬類在情緒激動時吼叫,等著自己的行刑者來殺人。

  那人撞上了牢籠,一手抓住裡面的獄友,避難所的監獄能有多大點,伸手就能搆著。

  獄友被抓住之後漲紅了臉,祝寧觀察了一下,被感染的人似乎有些遲鈍,像是吸食了某種毒品,明明也是異能者,動作不再靈敏了。

  原本還能打個來回,現在很快就被人制服在地,鐵欄桿扭曲,一把刀亮著,快速抵著獄友的脖子。

  人被逼到極致會有求生本能,但他沒有,他竟然停止掙扎,祝寧猜測他臉上也帶著微笑,所有死者都會露出很滿足的表情。

  嘟嘟嘟的聲音更吵,像是這段殺人短片的伴奏,刀鋒割開了獄友的防護服,再往下一寸就要見血。

  但這一刀沒有落下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操控,殺手的胳膊肘硬生生停下。

  祝寧陰著一張臉,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抬了下,那人脖子不情願地轉動,發出嘎達嘎達的響聲。

  祝寧使用了傀儡操控,緩慢地收緊傀儡線,說實在的她並不在乎被控制對象的死活,只想得到想要的線索。

  砰的一聲,匕首掉在地上,被控制的人膝蓋離地,如同被操控的人偶抬起手臂,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在祝寧的注視下摘掉了頭盔。

  那是金珊的臉。

  祝寧之前一直用上帝視角觀察避難所,看見過金珊的屍體,她是郭資臨的同伴,之前一臉膽怯地坐在自己對面,她記得金珊死了很久了。

  現在一改怯懦,掛著幾近瘋狂的微笑,突出的雙眼死死盯著祝寧。

  原來死去的人會重新回到人群,所以人數增加了。

  祝寧殺了她也毫無意義。

  祝寧的獄友被救下之後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更像是癮君子發瘋,砰砰砰撞頭,好像根本無法緩解焦慮。

  祝寧回想起了之前的死者,所有人都帶著微笑,很像解脫了,但也很像吸毒之後的快樂。

  被殺的人很快樂,殺人的也很快樂。

  有個人跪坐著舔舐蟾蜍,那個畫面就像是個引子,又像一場預告,預示避難所即將發生的事故。

  死去的金珊回來了,她摘掉頭盔後,雙手一直停留在脖子處,現在金珊的手指收緊了,好像要自己掐死自己,這不是金珊在自殺,而是祝寧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暴虐。

  很想殺人,腦子裡無數隻蟾蜍嘟嘟嘟亂叫,同時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殺了她,殺了她!

  反正是個污染物而已,殺了她沒人能管,殺了她再殺了其他人,你就是這裡真正的老大,把避難所變成人間煉獄。

  很快的,很舒服,你會達到真正的平靜。

  污染越來越強了,可能之前老劉殺死郭資臨也聽到過這種聲音。

  祝寧死死咬著牙,她竟然要花這麼多精力才能控制住殺人的渴望。

  她知道一旦邁出這道坎就過不去了,殺金珊是小事兒,但就像是舔舐第一口蟾蜍,第一次吸食毒品,祝寧會終身尋找蟾蜍。

  她聽到嘟嘟嘟聲就像是狗聽到鈴鐺,好像找到了解藥,她會成為趴在田野裡喪失自尊的癮君子。

  祝寧調整著呼吸,舌頭已經不是舌頭,變成軟趴趴的蟾蜍,她無法發出人類的聲音,很快就無法像人類一樣自主思考。

  她都已經到達這種污染程度,其他人只會更糟糕,外面傳來了殺人的聲音,血腥味兒已經鑽進了囚籠。

  隔壁的獄友摘掉頭盔,一個勁兒用頭撞地,能在牆外走到這兒肯定實力不錯,現在已經毫無尊嚴,腦子全被一個念頭佔據。

  他大小便失禁,滿臉鼻涕和眼淚,一會兒對祝寧喊我殺了你,一會兒大喊殺了我吧。

  他脫掉了自己的防護服,一個勁兒撓自己的身體,很快皮膚長出綠色疙瘩,馬上就要完全蟾蜍化。

  祝寧手一收,金珊的身體砸在牢籠邊緣,祝寧一手按在她的額頭,進行二次記憶閱讀,她倒是想知道死去的人還有沒有記憶。

  說不定她可以看到金珊死而復生的畫面。

  這次閱讀速度非常快,祝寧快速收回手,臉色都變了。

  金珊的記憶跟郭資臨的竟然完全一樣,怎麼會一樣呢?

  人就算經歷一樣的事兒,側重點不同,記憶也不同才對。

  在牆壁上接受導師的教導,開狂歡派對,一起出牆,隊友接連死去,被易拉罐追殺躲進了避難所。

  郭資臨進入避難所後的記憶就模糊了,祝寧第一次閱讀的時候根本沒在意這個細節,因為所有回溯記憶都是試圖看得更遠,來尋找線索。

  祝寧又讀取了一次記憶,但不論進行幾次,都是一樣。

  好像有個導演把記憶剪輯了,掐頭去尾,只保留精華的一端,巡回播放。

  從出牆開始,到避難所為止。

  祝寧先入為主了,難道她閱讀的郭資臨的記憶根本不是真實的,而是被人植入的?

  祝寧突然意識到一個細節,朝聖者進入避難所的理由跟他們不一樣,其他人都是因為沙塵暴進來的,只有朝聖者是被一個易拉罐追殺,從而躲避進來的。

  祝寧最初看這段記憶的時候覺得很滑稽,一群沒經驗的朝聖者,被易拉罐一路驚嚇,那是個廢舊的雪碧瓶子,表面都被磨損了。

  它不是故事的主角,卻出現在每一段場景的角落,所到之處一片混亂,槍殺不死,炸彈炸不破,火光中一隻易拉罐彈跳出來。

  朝聖者窮途末路,真的找不到方法,最後衝進了避難所,他們可能是最早進來的四個人,比其他人更早。

  他們進來的時候,四個朝聖者應該就死了,他們成為污染物的一部分,重復這個場景。

  就是因為郭資臨之死,這裡才一片混亂,大家才猜測是否有污染鏈條的存在。

  祝寧回想起剛進避難所的時候,朝聖者因為格格不入的氣質很引人注目,接著就是被老劉毆打朝聖者,老劉那時候究竟是活人還是污染物?

  精神誘導非常神不知鬼不覺。

  祝寧第一次閱讀記憶的時候根本就搞錯了方向,她當時一直以為朝聖者這個組織有問題,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個像修女一樣的導師身上。

  她甚至想要放大導師脖子上的項鏈,試圖看清地上的圖騰來尋找線索。

  她根本沒注意到一個易拉罐。

  易拉罐一直滾,沒風的時候也可以自己前進,發出嘟嘟嘟的響聲,有隻蟾蜍趴在易拉罐內壁。

  這不是什麼罕見的場景,下雨後體型比較小的蟾蜍可以鑽進很多地方。

  祝寧曾經在路上踩到一個垃圾袋,腳感很柔軟,挪開才看到一隻死去的青蛙。

  祝寧的腦子裡不斷提取易拉罐的畫面,像個圖標,又像是某種鋼印打進去了。

  她根本揮之不去,閱讀記憶的行為本身就是在經歷精神污染,她精神污染加重了。

  咣當當,祝寧又聽到了蟾蜍叫,但這次不一樣,還帶著易拉罐滾動的噪音,兩種噪音疊加。

  祝寧在角落裡看到一隻易拉罐,它靜悄悄從角落裡滾出來,原來這才是她的目標?

  易拉罐沒有停留,一路滾出去,離開了祝寧的視野,祝寧心中罵了一聲,她竟然需要暗殺一隻易拉罐?

  她是不是瘋了?

  這真是正常的邏輯嗎?等會兒隊友詢問自己有什麼命令,她說如果你看到一隻易拉罐一定要殺了它?

  有病吧?

  祝寧願意相信,其他人願意配合嗎?她會被當成瘋子立即誅殺。

  易拉罐可能只是污染的一種方式,讓祝寧不僅無法領導他人,還要成為眾矢之的,獵殺瘋子是一直以來的老把戲。

  祝寧感覺自己瘋得厲害,她的手臂不自覺顫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到底是她有病還是世界有病?

  祝寧收起傀儡線,她沒法干涉這條污染鏈條。

  金珊得到自由,再次去殺祝寧的獄友,那獄友基本上算是把脖子湊給他殺,一人想死,一人想殺人。

  金珊勒住他後,兩人都露出滿足的表情,瘋狂,這世界太瘋狂了。

  很快祝寧的獄友就死了,然後金珊還沒站起身,就被一枚突然出現的子彈貫穿頭顱,祝寧還沒看清殺人的是誰,不過也沒什麼意義,站在門口的凶手也變成了一具屍體。

  污染源只想要混亂,根本不在乎。

  死亡像是多米諾骨牌,一連串倒下去,殺人,產生新的凶手,再殺人,但總體人數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

  裴書殺死「老劉」後一陣恍惚,他腦子裡全都是噪音,心中想再找一個人來殺。

  他的理智只持續了兩分鐘,這裡的氛圍已經完全變了,理智的情緒越來越稀薄,屋外傳來一陣誇張的笑聲,裴書看到有人嘻嘻嘻笑著捅死了另一個,就跟自己擦肩而過。

  裴書精神不好,他給自己注射了精神癒合劑,眼前不斷閃爍,一會兒在精神病院,一會兒在避難所。

  四周的牆壁越來越白,他回到了醫院走廊,鼻尖是消毒水味兒,但這醫院很奇怪,走廊的盡頭竟然蹲著一隻蟾蜍。

  蟾蜍表面噁心的皮膚跟乾淨的醫院格格不入。

  吵死了,裴書不堪忍受,哪裡來的蟾蜍,他舉起手臂,但後頸一疼,有人用重物重重砸向他的後背。

  裴書身體一個踉蹌,想要反手放火,但那人像是藤蔓,從背後張開雙臂,猛地抱住裴書的身體,順勢一扭。

  裴書還沒站起來立即被扭倒在地,耳邊傳來一陣毫無起伏的機械聲,「我是白澄。」

  裴書抬起的手放下,深深喘息著,任憑白澄從背後壓制住他,裴書被制服的經驗很豐富,雖然發瘋,但知道發瘋的時候該怎麼配合他人。

  白澄應該用束縛帶把他控制住,他都已經伸出手,期待接下來會有一副手銬。

  白澄的做法更直接,她快速一刀扎進了裴書的肩膀,刺痛在混亂中會帶來一絲清醒,那一瞬間裴書滿腦子都是,你真狠啊。

  「醒了嗎?」

  裴書捂著自己的肩膀點了下頭,白澄冷冰冰地說:「沒事,你不清醒的時候我就捅你一刀。」

  裴書:「你是不是被污染了?」

  發瘋就捅一刀,自己離開污染區的時候要成為一個馬蜂窩。

  白澄:「沒有,我腦子比較遠。」

  白澄的主腦不在避難所,不管是什麼類型的精神污染,都必須要感染足夠面積的大腦,但想要完全感染白澄,起碼需要感染幾千個白澄的大腦,才能影響到主腦。

  裴書不勞煩白澄動手了,抬起頭時才知道這裡有多混亂,除了他,其他人也殺過污染物。

  郭資臨、金珊、老劉……

  殺死這些人後,污染蔓延速度加快,安池一臉無奈,他們幾個少數的理智派還在試圖找真實的污染源。

  有些人發瘋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剛打開門,飛車就被整個席捲,再也消失不見。

  但那扇窗戶沒關嚴實,風沙灌入,好像避難所遲早會被沙子淹沒,每人身上都蒙著一層黃沙,鮮血被黃沙蒙住,紅色和黃色混雜,像是什麼藝術畫。

  裴書眼前又出現重影,他用刀使勁兒在自己肩膀上轉了下,再次恢復一點清醒,「曉風呢?」

  白澄:「我安排了她,不用擔心。」

  裴書沒問具體細節,趁著自己清醒時立即說:「我找到了一點線索,死去的人活著回來了,第一個受害者應該就是污染源。」

  他更擅長尋找生路,但在風沙肆虐的情況下,生路沒法走。

  裴書:「那四個朝聖者可能早就死了,我們只不過一直重復殺死屍體。」

  白澄:「我跟安池合作了,那邊是理智派,我們梳理了這裡整條線索鏈,跟你的猜測差不多。」

  安池接觸過所有死者,手裡線索最多,她斷言所有的問題都出現在那幾個朝聖者身上。

  他們可能死了很久,從最初就在持續釋放污染,只要讓人開始殺人,污染源的目的就達到了,殺人數量越多,污染源越強大,它以混亂為食。

  知道大概的邏輯,但不知道怎麼破解,這四人當初怎麼感染上的?

  祝寧可以看人的記憶,說不定她可以得到線索,之前她分享了朝聖者的記憶,裴書越想越復雜,難道是朝聖者這個群體有問題?

  裴書問:「祝寧呢?」

  白澄:「還把自己關在牢籠裡,她讓我殺一隻易拉罐。」

  殺掉易拉罐,裡面有隻蟾蜍,這是祝寧的原話。

  這真像瘋子說瘋話啊,但因為是祝寧說出來的,裴書沒一下子完全否定,問:「你信嗎?」

  白澄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反問:「為什麼不信?」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5
發表於 2025-4-4 01:19:49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四章 蟾蜍人(完)

  他們需要殺死一隻易拉罐。

  非常匪夷所思的一個命令,避難所已經成了一個精神病院,沒有醫生和護士,只有病人。

  這在這種情況下,殺死易拉罐的命令變得沒有那麼荒謬,反而順理成章。

  咣當當——

  不知道是被感染產生的錯覺,還是他們真的聽到了,易拉罐正在滾動,在蟾蜍叫聲中顯得很突兀。

  混亂的人群中,易拉罐在一雙雙腳中滾過。

  除了強烈的精神污染以外,這裡最大的麻煩是敵人一直在增加,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現在避難所已經有九十多個人,密密麻麻的全都穿著防護服。

  避難所的最初根源來自一個易拉罐,易拉罐跟了朝聖者一路,跑進避難所之後可能跟這兒的污染融合了。

  易拉罐在哪兒?

  祝寧已經直接說出了答案,他們只需要找到污染源。

  咕嚕嚕的滾動聲無處不在,好像每個人腦子裡都有個易拉罐。

  這不是很難處理的污染區,最初能耍他們這麼久,是因為易拉罐的特性,非常不起眼,人哪怕掃過了也不會有任何印象。

  現在它已經被發現了,它不會很強大,不然不會一直躲著。

  它可能很害怕,忍不住呼吸加重,鋁製的身體發出窸窸窣窣聲。

  污染物受它控制,它畏懼祝寧,所以會選擇在第一時間污染她。

  它也畏懼白澄,因為這是唯一一個它無法完全污染的人。

  它都能讓祝寧這個惡魔開始發瘋,但白澄還在保持理智。

  白澄嘴角的笑容擴大了點,那是一個招牌式的女鬼微笑。

  找到了,人群中有一處尤其密集,污染物像是一層層保護,密不透風圍著一個核心的點。

  這麼多人在一塊兒,如果是普通人類世界都很容易發生踩踏事件,她其實只能看到一個個緊挨著的人頭。

  但她知道,易拉罐就在那兒。

  這個污染源很怕死,最大的底牌就是別人不知道,一旦被發現只是易拉罐在搞鬼,它就暴露了。

  白澄是這裡唯一一個完全理智的人,狙擊任務交給她,其他人都負責給她開路。

  具有巨大化異能的安池跟白澄暫時合作,她倆以前認識,但一直合不來,算是死對頭,這次白澄主動提出聯手。

  在牆外,賞金獵人圈內有個共識,只要白澄想幫你,你就能增加至少兩成勝算,這也是為什麼白澄即使殺了自己三任雇主都有人願意雇傭她,塑料人天生適合在牆外行走。

  白澄說污染源是一隻易拉罐。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安池很想笑,就像是聽一個精神病人說話。

  白澄希望安池加入他們的隊伍,而不是自己加入安池這邊。

  安池聽到這話更想笑,白澄現在跟誰混的,幾年不見性格都變了,比之前狂妄多了。

  安池還沒說話,白澄接下來的話如同重磅炸彈,安池陷入沉默,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跟著白澄行動。

  安池身邊還有八個隊友,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勉強保持清醒的異能者。

  白澄的隊友是個火男,他的異能挺有用,被他燒到的污染物不會立即死亡,而是帶著火焰四處撲騰。

  因為敵人越殺越多的特性,裴書的火焰可以減緩敵人增加的速度。

  裴書轉動著身上刀柄,他的傷口沒有流出鮮血,反而在流出火焰,隨著他的呼吸起伏,忽明忽滅。

  裴書腦子不是很清醒,一會兒在精神病院,一會兒在避難所,兩個場景交疊,不斷閃爍。

  但他的攻擊沒有失去準頭,連安池都有點納悶兒,裴書怎麼做到一邊發瘋一邊精準輔助的?

  安池的右臂巨大化,她被隊友親切地稱為緬因,有人叫她溫柔的巨人。安池大臂肌肉膨脹到電線桿大小,巨大的手臂橫掃而出,其他污染物像是被打倒的保齡球。

  白澄竟然跟她挺有默契,踩著她的手臂借力,在人群中穿梭。

  白澄幾乎不用費事兒,她所過之處極其平穩,周圍人會幫她清掃障礙。

  安池手臂後退,火焰跟上,火焰後退,一支憑空出現的黑箭扎進了污染物的頭顱。

  黑箭消失後,立即有一顆拐彎的子彈補上。

  大概所有人都在發瘋,他們的腦子裡只有易拉罐,裝著蟾蜍的易拉罐已經跟大腦的溝壑相連,噪音從顱內傳來。

  在瘋狂中,他們被更瘋狂的念頭佔據,殺死一隻易拉罐。

  白澄在行動時頭盔碎了一塊兒,剛好露出下半張臉,她因為身體機能沒恢復,嘴角有個招牌式的白澄微笑,像女鬼。

  女鬼白澄穿過層層障礙,所過之處全是鮮血,一顆人頭被隊友斬斷,凌空飛起,血霧噴濺了她一身。

  終於,白澄站在一個人面前,四周的噪音幾乎到達尖利的地步,像是無數發瘋的蟾蜍,用生命在發出威脅。

  接近了,越接近污染源的位置越危險,污染源一旦被發現就會攻擊。

  但它的攻擊力不強,只會耍一些小把戲,導致白澄近在眼前它都無力掙扎。

  白澄抬起手,她最初遇到祝寧時穿著一件黑色雨衣,手裡拿著柴刀,現在白澄剛找到的一把趁手的武器,那是一把斧頭。

  斧頭砍中了一個人的胸膛,好像砍在鋁製易拉罐表面,白澄手臂下沉,一路向下壓著。

  污染加重了,連白澄都開始出現幻覺,或者是被砍中的東西一直在持續變化。

  它的臉一會兒是郭資臨,一會兒是老劉,一會兒變成一個綠色的易拉罐,一會兒又變成一隻蟾蜍。

  畫面閃爍再閃爍,讓人心跳加速,腦子越發混亂。

  按理說所有幻覺系都有個過時的招式,會在最後幻化成敵人最愛的人,或者是最恨的人,企圖讓她精神波動,只要有精神波動就容易精神崩潰。

  但白澄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她一個塑料人哪來那麼多愛恨情仇。

  白澄的右手劈開了污染物的胸膛,左手伸進它的胸膛,她穿過的不像是人類的身體,像是一塊腐爛的肉。

  這人的胸膛下跳動的不是鮮活的心臟,而是一隻蟾蜍在鼓動著鼓膜。

  白澄的手捅進了蠕動的蟾蜍中,蟾蜍肚子裡還有一隻易拉罐,已經褪色了,不知道在牆外滾了多少年,脆弱不堪一擊,那是人類工業產物。

  白澄觸碰時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情緒,易拉罐在害怕,薄薄的鋁罐貼著她的手指發抖。

  安池看到了易拉罐的本體,被捏過的易拉罐表面是凹凸不平的,此時跟蟾蜍的外觀結合,易拉罐上長著蟾蜍的皮。

  雪碧瓶本身就是綠色的,蟾蜍是橄欖綠,結合得竟然很和諧。

  易拉罐內部傳來蟾蜍的叫聲,正在逐漸減弱。

  安池難以置信,就是這麼一個垃圾害得他們失去理智,短短幾個小時就陷入無序的瘋狂,死在她眼前的異能者就有三個。

  那些人死的時候估計都想不到,殺死他們的是一隻軟弱的易拉罐,它甚至不夠凶猛,被人找到就忍不住害怕。

  在牆外行走,人很容易死在自己看不起的東西手裡,比如一朵花一棵草,甚至一陣風,死得莫名其妙。

  污染源沒處理,幻覺持續發散,精神污染時間長了會造成腦部損傷。

  易拉罐被捏住後攻擊短暫停頓,接著就更猛烈了,污染物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安池按捺著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殺了它。」

  那東西很小,白澄只要動動手就能把易拉罐捏爆,但她沒有動作。

  白澄殺污染源很浪費,必須要祝寧來殺。

  ……

  避難所牢籠的鐵欄桿扭曲,像是被人捏碎了又重新揉開。

  祝寧盤腿坐著,臉上還戴著頭盔,像是一尊佛像遠離所有混亂。

  祝寧的獄友已經死了,他死的樣子很慘烈,身體不斷蟾蜍化,流下很多詭異的液體。

  祝寧只是低垂著腦袋坐著,其他人看不見她已經被意識的絲線捆綁,紅色的線條從她身體鑽出,另一端連接進牆壁。

  她在等待白澄動手時只做一件事,像是一隻蜘蛛織網,將自己完全困在意識的牢籠中。

  她用上帝視角可以看到一部分戰場,但祝寧沒有一直跟著看,幻覺發散,她看到地上裂開縫隙,易拉罐手拉手排隊走出來。

  她看見自己皮膚在發芽,長出綠色的枝條,手臂上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甚至腦子裡出現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祝寧在荒野中看到一個黑色的高塔,塔尖上站著一隻黑色的烏鴉,烏鴉極其安靜,雙眼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祝寧從沒見過這個地方,透著陰森森的寒意,說不出哪裡詭異。

  祝寧久久看著烏鴉沒有動作,他們像是在對峙,哪怕眼球破裂都不能眨眼。

  祝寧進行自我博弈,壓抑著洶湧的攻擊力。

  白澄出現在門口,她屏住呼吸,所有異能者都在忍不住戰慄,安池甚至後退了兩步。

  祝寧才是避難所最可怕的生物,她只是在平穩狀態就讓人心生恐懼。

  他們像是來為魔鬼獻祭的僕人。

  白澄調整了下呼吸,她並不畏懼祝寧,越強大的雇主她越喜歡,祝寧是她追隨過最強的一個。白澄走到了牢籠邊,單膝跪在地上,用帶血的斧頭敲擊了下地面。

  就像是催眠時一個響指讓人清醒,白澄發出的響聲讓祝寧突然睜開眼。

  她的雙眼裡不是藍色的數據流,眼白處紅得就要滴血,黑色黏液在發紅的眼珠子表面流淌。

  白澄帶著易拉罐,那東西看到祝寧就停止了尖叫。

  好像一隻手卡住了它的喉嚨,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一時間萬籟俱寂,讓人不太適應。

  黑色黏液從祝寧後頸處爬出,堆積在地上像是未乾的瀝青,易拉罐這次真的在發抖,跟地面撞擊發出刺耳的響聲。

  黑色黏液湧動,將易拉罐包裹,咔嚓一聲,所有人都聽到了脆響,像是怪物進食時發出的咀嚼聲。

  安池站在陰影處,祝寧還是被自己關押的,她當時關押祝寧只是試圖切斷感染,沒想到有一天會恐懼接近牢籠。

  安池詭異地發現周遭的環境正在變化,污染物如同燃燒的蠟像快速融化塌陷,變成一塊塊兒腐肉。

  臭水溝的氣息充斥著整個避難所,這些人已經死去很久了,甚至散發著一股酸味兒。

  腦子裡污染的部分在一點點消退,逐漸露出更多健康大腦組織,世界抽出無數根黑色的線條,在幻覺的世界裡,線條揉成一團毫無秩序,像是精神病人用力畫下的塗鴉。

  如今線條被一股外力拉開,重新回歸橫平豎直,勾勒出避難所的輪廓,漂浮在地面上的人雙腳落地,幻覺消失,現實回歸。

  腦子明明清醒了,但她總覺得自己還在幻覺裡。

  四周起了一陣風,血紅色的污染孢子充斥避難所,然後被一股力量吸引,立即朝著牢籠匯聚。

  祝寧平靜地睜開眼,手裡正捏著易拉罐,裡面的污染源已經死了。

  好像真的就是喝完了可樂,隨手捏著易拉罐,完全看不出這是污染源。

  祝寧看向白澄身後,她後面跟著很多人,裴書和安池都在,倖存者身上都是傷,有的是污染物攻擊的,有的是自殘的。

  他們都有個共同點,跟祝寧保持距離。

  祝寧剛進避難所的時候,這裡有四十七人,但實際上根本沒這麼多,活人一共只有十五個,其他的全都是污染物。

  最後活下來的還剩十一個,死了四個賞金獵人,那四個人在精神污染刺激下,以為自己殺的是人,實際上只是污染物,然後又被污染物反殺。

  安池因為跟白澄合作,他們這邊的成員本身就是理智派,幾乎全員存活。

  當時白澄過來談聯手,安池覺得白澄變得比以前狂妄了,但白澄很快拿出了必殺技。

  她只說了一句話,祝寧在這兒。

  白澄的新雇主是惡魔,安池權衡之下,相信了那個聽起來就很荒謬的命令,殺死一隻易拉罐。

  這也是她做的最理智的判斷,她還活著就能證明這一點。

  安池平生第一次見到實驗體進食的全過程,像人又非人,像怪物又不是怪物。

  白澄毫不在意其他人怎麼看待這個場景,眼裡只有祝寧,她靜靜等待在牢籠前,看祝寧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下,她把易拉罐捏皺了,白澄知道祝寧差不多已經恢復,問:「醒了?」

  祝寧嗯了一聲,好像剛才靈魂出竅,還沒從混亂無序的世界裡完全出來,她輕聲說:「我做了個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6
發表於 2025-4-4 01:20:03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五章 牆內外

  祝寧做了個夢,在易拉罐這個荒誕污染區的影響下,根本分不清夢跟現實。

  夢裡的黑色高塔準確來說是燈塔,表皮泛白,磚塊兒都掉了,她隱約記得光束投在黑暗深處,似乎還有海浪拍打著岸邊。

  那隻烏鴉直勾勾看過來,祝寧醒來之後有種錯覺,和烏鴉的對峙沒有停止,它的眼睛依然在注視自己。

  這是夢?還是預知?或者是她曾經在哪裡閱讀到的記憶碎片?

  燈塔在海邊,讓她想到普羅米修斯,她得到普羅米修斯的定位是在北方的一個海島上,跟這座塔有什麼聯繫嗎?

  祝寧的目光又落到易拉罐上,殺死污染源後,她獲得了一個新的能力,易拉罐裡的蟾蜍。

  她現在可以製造幻境,精神污染能力增強,和傀儡操控結合後,能夠製造傀儡,傀儡被殺後會數量增加,用來迷惑敵人,相應的傀儡越多,越消耗她的能量。

  總而言之,新能力跟蟾蜍人的差不多。

  黑色黏液吃飽後有點滿足,像一隻大貓伸了個懶腰,窸窸窣窣回到祝寧的脊椎處趴好。

  飢餓感消失了。

  她收回意識牢籠,紅色絲線霎時間消融,祝寧站起身,鐵製欄桿本來也沒什麼用,此時分開兩側,好像是看到祝寧自己打開的一樣,形成一個門的大小。

  祝寧從中走出,摘掉了頭盔,露出一張很有名的臉,在場的人果然都認識,只不過她比照片上看著冷漠多了,因為一頭不羈的短髮,顯得很野性,像是牆外生物。

  祝寧:「你們可以摘頭盔了。」

  安池這才反應過來,四周的污染孢子已經完全消失,而他們頭盔內部的污染測量表顯示,此地的污染濃度為0。

  其他異能者再三確定,沒看錯,祝寧跟傳說中的一樣,可以淨化土地,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避難所成了一片真正意義上的淨土。

  哪怕早就知道,親眼所見還是覺得很震撼,由衷產生欽佩。

  白澄很自然地摘了頭盔,祝寧走過她時自然地拍了下掌,意思是幹得不錯。

  祝寧的指令必須要有人執行,白澄從未懷疑過她的判斷,即使聽起來像瘋話,牆外團隊每增加一點信任度就能增加成活概率。

  對祝寧來說,最大的收獲不是新能力,而是隊友之間的默契。

  白澄拍了下也沒多說,彷佛這個舉動極其自然,對比之下裴書有點慘,他身上有五道傷口,因為傷口內側是岩漿,看著特別矚目。

  裴書摘下頭盔後,連頭髮絲尾部都在冒著火,估計精神還是不太穩定。

  裴書在祝寧走過來前就舉好手,等待祝寧過來拍他。

  旁邊安池謹慎地看著祝寧,一會兒覺得她是不近人情的惡魔,又覺得她舉動又很幼稚。

  她正在想著,祝寧已經走到她面前,明明祝寧更矮,安池佔了個身高優勢,但面對祝寧她忍不住低下頭。

  祝寧伸出手:「你好,我是祝寧。」

  她愣愣地回握:「安池。」

  她還在想是否要做個自我介紹,但祝寧沒多聊的意思了,好像就是隨便來打個招呼,問白澄:「曉風呢?我去看看她。」

  白澄提上斧頭,推了一把裴書,帶著祝寧出去了。

  安池留在原地,沒品出個所以然來,這三人已經走遠了,後來想,祝寧是惡魔,行事詭異很正常。

  她這邊八個人只有三個是她隊友,剩下五個是臨時湊的,大家都覺得這經歷挺神奇,「哎,我竟然真的栽易拉罐手裡,說出去都丟人。」

  「哎,那真的是祝寧啊,那她在牆外幹什麼?」

  「不知道,淨化世界?」那人給自己注射精神癒合劑,問:「怎麼?你要追隨她啊?」

  「那沒有,我吃飽撐的,一看就危險。」

  「危險?我怎麼覺得跟著惡魔挺安全呢?挺威風的……」

  異能者從幻覺裡掙脫出來,聊天都有活人氣兒,有人去給死者收屍了,雖然不認識,但大家都是同行,還挺唏噓。

  經歷完污染區,大家都想休息,有一堆瑣事兒要幹,但安池一直在原地沒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

  白澄把林曉風打暈了。

  白澄的理由也很有道理,「我不知道她抗精神污染怎麼樣,暈了安全。」

  當時祝寧精神污染嚴重,沒法下很細緻的指令,都是白澄處理的。

  林曉風想給白澄收集情報,問我有什麼任務?

  白澄認真點頭,說我先安頓一下你,林曉風非常信任白澄,下一秒後頸一疼就被砸暈了。

  白澄把林曉風藏在後備箱,那時候也沒人管她,白澄想,如果最後淨化了污染區,林曉風肯定沒事兒,要是他們幾個出事兒了,林曉風自尋出路吧。

  祝寧無法反駁,起碼林曉風沒事兒,就是白澄下手太狠了,幻覺沒法喚醒林曉風,他們幾個也叫不醒。

  白澄用斧頭背劈的,祝寧都怕林曉風有個好歹。

  避難所外還是沙塵暴,吹得人頭疼,祝寧他們沒法趕路,打算繼續休息。

  這回淨化好了,休息都放鬆點,他們就在車邊休息,好像來野餐的。

  祝寧坐下後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跟他們說了,白澄和裴書聽得挺認真,但都沒發表什麼意見。

  鬼知道祝寧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像出來的。

  祝寧找到了朝聖者真正的背包,背包裡東西基本腐爛了,應該在這兒死了很久,裡面翻來翻去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

  祝寧問:「關於朝聖者你們知道多少?」

  白澄:「沒了解,我遇到的都是屍體。」

  白澄仔細回憶,她在牆外一般都是跟賞金獵人一路,見到朝聖者躲著走,沒經驗的人很容易觸發倒黴屬性。

  裴書坐在角落,一手捂著自己著火的額頭,估計還沒緩過來,一直不說話。

  祝寧猜測裴書是犯病了,也沒過多打擾他,她再次回憶自己在朝聖者腦子裡閱讀到的記憶。

  這段記憶很巧妙,只從出牆開始,牆內的記憶一點都看不見。

  祝寧懷疑這段記憶很可能是某個人真實經歷的,只不過所有朝聖者出牆時,記憶都做了處理,這樣可以保密。

  他們需要保守什麼秘密呢?

  祝寧:「這麼多朝聖者出牆,手裡肯定有確切證據,他們是不是遇到過什麼人?」

  白澄:「你懷疑他們見過牆外人?」

  祝寧點頭,就像是詐騙,起碼前期會給一點甜頭,讓人真的賺到點錢,才能把人騙出去進賊窩,相信賺大錢的美夢。

  朝聖者最多是天真,也不是完全沒長腦子的,很可能他們真的見過牆外人,才會相信牆外有烏托邦。

  「我懷疑牆內外一直保持某種聯繫,」祝寧這番話說得很猶豫,聯想到了劉瑜,「或者……他們需要對方的特性來延續更好的後代?」

  牆外人似乎是走在進化前列,更完美,也更強大,污染也更嚴重。

  相當於只保留了一個人類的外觀,但內核已經完全成為了污染物。

  反觀牆內,除了被製造出來的人類以外,神國人幾乎古板地實現一個目標,保留最純粹最原始的人類基因。

  為什麼?

  祝寧一直想,純血自然人很脆弱,他們真的跟異能者對上,只有被異能者碾壓的份兒,動動手指就死了,自然人怎麼維護神國的統治的?

  就算維持得了一時,這麼多年都沒有異能者造反嗎?

  牆內和牆外會彼此輸送,朝聖者是牆內出去的新鮮血液,劉瑜他們是不是外面送進來的?

  但是這個猜測有個很明顯的問題,他們雙方能得到什麼好處嗎?

  祝寧發散了一下思維,牆外人有強大的能力,自然人說不定要依賴這一點,但那麼強大的人能從自然人那邊得到的,只有基因了吧?

  他們進化是有缺陷的?自然人可以消除?

  想不通啊,祝寧在腦子裡記錄,分別寫下:劉瑜代表的牆外人(?),朝聖者,復甦會,普羅米修斯,還有永生藥業。

  這幾批人之間到底什麼關係?

  祝寧總覺得有什麼信息自己沒得到,只要弄清楚這些她就知道世界運行的基本邏輯。

  祝寧不費那個腦子了,打算等去下一個基站的時候聯絡霍文溪,讓她看看郭資臨出牆的口,那個牆上的圖騰還在不在,是否留下什麼線索。

  祝寧想到霍文溪心裡輕鬆了點,有人給她兜底,不然她一個人真累。

  正經事兒都想完了,祝寧跟白澄閒聊,問:「你覺得有烏托邦嗎?」

  白澄沉默了一會兒,硬邦邦說:「我現在懷疑我是從烏托邦出去的。」

  白澄每次都用非常冰冷的語氣說出讓人震驚的話,不過這也很合理的猜測,白澄真的跟牆內人完全不同,她永遠不死,甚至精神污染都難影響她。

  從某種角度來看,是很完美的進化者?這樣的人數夠多的情況下應該可以形成一個組織,比如烏托邦。

  不過這又涉及一個問題,白澄怎麼會在牆內醒來?她有記憶的時候是不是某個比較重要的角色?

  白澄沒記憶所以也沒悲喜,祝寧想不出更多需要問的了,「休息吧。」

  白澄本來都抱著另一個自己睡,現在裹屍袋沒了,一個人挺沒安全感,靠著發呆。

  他們休息的地兒就在飛車附近,右面就是牆,相當於佔據了一個角落,遠遠能聽到其他異能者的交談聲,祝寧還能感覺到有人看她。

  當名人挺麻煩的,所以她不太愛露臉。

  祝寧吃了飯不累,打算去看看裴書,裴書不知道是生氣呢,還是發瘋導致的,他雙肘撐著膝蓋,頭垂著,頭髮絲兒冒著火星子,跟他呼吸的頻率保持一致。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對劉瑜相關的事兒很感興趣,這次裴書一個字都沒說。

  祝寧湊近了發現他手指在抖,好像很恐懼,忍不住打顫。

  祝寧關愛下自己隊員,蹲下來問:「你怎麼了?」

  裴書本來精神就不好,別這次直接被刺激墮落了。

  裴書渾身一僵,脖子那塊兒繃緊,手指都收緊了,聽到這話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滾著岩漿的眼睛,瞳孔內一片火紅,傷口處冒著白煙,好像根本無法克制自己。

  「祝寧……」裴書聲音發啞,問:「你……能不能綁住我?」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7
發表於 2025-4-4 01:54:20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六章 裴書的過去

  裴書想死。

  祝寧瞬間從他眼神中讀取了這條信息,祝寧按住他,但很快就被燙得縮回手,滿手水泡,裴書身上的溫度太高了,他似乎壓抑到極致,之前白澄捅了他一刀,刀還在他身上。

  祝寧用皮膚硬化覆蓋住手掌,一巴掌按住他後頸。

  但裴書是個調查員,經過專業格鬥訓練,一抬手肘向後攻擊,祝寧感覺腹部一疼,迫不得已鬆手。

  倆人已經交手六招,連白澄都被驚醒,她立即手持斧頭站起來,還以為裴書想要殺了祝寧。

  裴書行動自如後,第一反應不是攻擊祝寧,而是橫刀在自己脖頸上準備自刎,速度很快,刀刃割開了防護服,白澄立即一斧頭劈下去,用力打斷了匕首。

  咣當一聲,匕首掉在地上,裴書兩手回握,竟然想直接擰斷自己的頭骨。

  白澄終於感覺事情不對,她就沒見過有人這麼想一心求死的,這也太狠了。白澄還想撲向前,突然裴書右手僵住,好像一個玩具突然沒電了,祝寧陰森森站在他身後,手指虛張,意識的絲線從他背後繞過,死死勒住裴書的脖子。

  裴書悶哼一聲,身體被猛地往後一拽,其他絲線緊跟而上,纏繞住他的四肢,祝寧站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個意識的牢籠,將他壓制在其中。

  裴書彷佛感受到狂風暴雨,被猛獸死死按住,第一次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祝寧可能怕他咬舌自盡,嘴裡都纏著絲線,像紅線製成的口枷。

  裴書掙扎時渾身肌肉繃緊了,身體反弓,無法壓抑痛苦。

  祝寧臉色陰沉,沒預料到他突然發瘋,以為他最多發瘋是攻擊他人,白澄和祝寧都不是那麼容易被人襲擊的,所以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裴老師是想自己死。

  白澄眼疾手快給裴書注射精神癒合劑,但針頭剛扎進去就融化了,她斧頭一翻,像是打暈林曉風那樣,反手就是給裴書來了一下。

  裴書哼了一聲,腦袋一垂,重重喘息著。

  祝寧暗罵一聲,還是覺得剛才驚險,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剛才事發突然,都沒反應過來,要是自己速度慢點,裴書可能已經死了。

  裴書姿勢是跪著的,兩條手臂分別向兩側打開,脖子被絲線吊著,胸膛劇烈起伏,祝寧手掌硬化,拎著他頭髮把他拽起來,想找他問個說法。

  裴書臉色慘白,承載著祝寧的怒意,正常人應該是流汗,但他是到處著火,靠近就燙得下意識想後退,也只有祝寧能在這種情況靠近他。

  意識的絲線跟祝寧相連,祝寧感受到他掙扎力沒剛才那麼大,裴書眼皮子顫了顫,這好像是一陣一陣的,過了那陣之後,精神會慢慢恢復正常。

  祝寧看他好點了,低聲問:「你玩我呢?」

  白澄很少看見祝寧那麼生氣,說話像是威脅,祝寧手上都是灼傷的痕跡,她不知道裴書會有這麼強烈的自毀傾向,如果越靠近北方,這種傾向越強,祝寧是在害他。

  帶這麼個人上路,祝寧如果不知根知底,她就是冤大頭。

  祝寧冷笑一聲,問:「有秘密啊?」

  裴書低下頭,頭髮絲兒的火光滅了,好像想證明自己沒問題,但沒那麼容易。

  祝寧:「放心吧,我沒興趣,我以前認識一個人也有,他到死我都不知道,你不說我我不強求,你走吧。」

  祝寧不想一無所知帶著一顆定時炸彈,她不是自己,是隊長,需要為其他隊員考慮。

  裴書是病人,病人應該接受治療,不是跟著自己亂跑。

  裴書假裝沒聽到最後一句話祝寧要趕走自己,問:「那個二號員工?」

  裴書覺得自己猜對了,「我知道他,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祝寧靜靜站著,眼裡是一片紅,看上去沒什麼人情味兒,裴書以為自己是越界了,想把這個話題帶過去。

  祝寧突然開口:「不用。」

  宋知章自己說的,有秘密才有魅力,祝寧不太想破壞。

  裴書沒聽懂,只知道祝寧不想聽,也是,如果祝寧真的想知道,去第二區找個資深情報販子就能得到完整的信息,宋知章什麼時候出生,幾歲遇險,交過什麼朋友,像人物小傳一樣寫的明明白白。

  祝寧嘆了口氣,「裴書,你回去吧,別跟我了。」

  裴書問:「你不要我了?」

  祝寧面無表情:「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說就說,不說就走。」

  裴書不知道她是威脅還是真的,祝寧這人,下了決定就不會更改,裴書頭一輕,她已經鬆開手,向後退了兩步,黑色黏液覆蓋到被他燎傷的掌心。

  裴書頓了下,外面沙塵暴噼裡啪啦打在避難所鐵壁上,這不是個什麼好地方,但他久違地感到安全,可能因為這兒的污染濃度是0。

  其他人都睡了,可能被驚醒也不敢往這兒看,盡量躲得遠遠的。白澄拎著斧頭蹲在裴書對面,隨時準備再給他來一下。

  祝寧以為他會保守秘密到底,心裡已經做了決定,直接讓裴書走。

  「我在養育營長大的。」

  外面風沙鬼哭狼嚎,襯得裴書聲音特別輕,祝寧皺了下眉,裴書破了個口子,後面的話沒那麼難說。

  「那邊專門培育牆外調查員,我們先是生活兩年,一起學理論課,等大家差不多熟了,開始參加每年一次的資質考核,形式類似於大逃殺,我第一次參加考核的時候十歲,年紀不算小了,有些特殊獵魔人也是十幾歲入職的。」

  祝寧認真聽著,她記得山貓很早開始服役,聯邦這種物化人的制度,很多孩子都沒童年,林曉風今年出牆也才十歲。

  大逃殺模式的話,如果祝寧沒理解錯大概是把一群人投放到試煉場,限定了時間和最後的存活人數,比如設定這次只能活五個,如果到達終點的有八個人,他們八個人要自相殘殺才獲得存活名額。

  一般什麼殺手組織特別常見這種培訓模式。

  裴書:「那是我第一次殺同類,其實還好,也有很多人經歷過,你之前看到的老趙,他跟我同批次考核的,據說這是考驗在極端環境下能不能殺了同伴存活。」

  在牆外,有時候不能考慮常規道德感,這樣才能活下去,這是每個調查員的必備考核。

  「老趙明明通過考核,卻打算不幹了,他說自己實在是受不了,轉頭去報了後勤兵。」

  在考核的過程中,裴書身邊的同類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陌生人 。

  「我都忘了那天什麼感覺了,連細節也想不起來,更別說什麼愧疚或者心理負擔。」

  後來心理醫生說,不是你沒負擔,是你大腦保護你,所以把這事兒給忘了。

  但裴書覺得醫生在放屁,有的人天生就冷漠點。

  「同類相殺不算是我們訓練裡噁心人的,起碼這個本事真的在牆外幫了我。」

  祝寧猜測他殺過不少隊友,在牆內殺同窗,在牆外為了活下去曾經做了一些極端選擇。

  裴書說到這兒,偏下了頭,笑著問:「你知道訓狗嗎?就是搖一下鈴鐺就有反應的那種。」

  裴書的表情在祝寧眼裡特別慘,他繼續說:「調查員第一目標,保留信息。養育營為了達到這一點,幾乎是不擇手段。」

  最初手段相比較溫和,類似於精神污染,不斷進行信息重復。

  做選擇題,書面考試,只要出現「保留信息」這四個字選他就行,開放題,那就真情實感寫小作文,抒發保留信息的重要性,可以不要命,但一定要有信息。

  久而久之,你看到這四個字就會跟「標準答案」掛鉤,它入侵你生活的方方面面,有時候你都控制不住就想去選它。

  這很像某種思維烙印,通過日復一日的重復,把這個念頭植入了。

  等到了這一步,接下來就是模擬考試,將你投放進污染區,鏡頭背後是考核官的眼睛。

  必須帶出信息才算贏,能夠用命換信息的,算是優等生。

  如果不帶著信息,哪怕到了出口,考核官也不會放你出來,你會死在裡面。

  更高級別的訓練更加私人訂製,無數次模擬,隊友和信息選什麼?選信息。

  老師和信息選什麼?選信息。

  愛人和信息選什麼?選信息。

  一次次重復,直到判斷你合格,就算放你出牆,你也會像條狗一樣出去找到信息,再叼回來。

  這個過程最痛苦的一點在於,人是利己動物,所有本能都應該是利己的,但你偏偏要學會將信息視為生命最高點。

  所以調查員大多數都很難有任何親密關係,至親好友,生死之戀,這些想不都不要想。

  大家都有心理陰影了,有的人極端點看見異性或者別人碰自己就想吐。

  所以鮑瑞明當時派遣一支調查隊出去,他們會拼死保護一顆毫無價值的藤壺,哪怕他們知道沒意義,但已經無法反抗慣性。

  聯邦只想要培育工具人,你最好就不要有個人思想,自由思想是有害的,但人不是工具,起碼裴書不是,在這個過程中就是關於自我的極限拉扯。

  每一天都像是受刑,沒有一刻是輕鬆的。

  但裴書已經是預備調查員了,他們這類人,好像被詛咒了一樣,死也只能死在牆外。

  老趙非常厭惡調查員的培訓方式,最後也是當了後勤兵,沒離開過這一行。

  他們的思維已經被改變,無法像正常人一樣過日子,裴書去給陸鳶當老師的那段經歷,跟做夢一樣,每天只處理一些瑣事兒,沒什麼危險,晚上往那兒一躺,你知道自己不是牆內人,你總要再出去。

  他無數次想起劉瑜,劉瑜才是給他留下烙印那個,比「保留信息」這四個字更加無法泯滅。

  他的人生自從遇到劉瑜的那天就變了,所以裴書第一次出牆時甚至有些興奮。

  裴書:「我們所有人出牆前,最後都要見一次普羅米修斯,算是某種畢業儀式吧。」

  普羅米修斯的大數據可以預測每個人的命運,準確度有百分之五十,已經很高了,所以大家出牆前像是算命一樣會單獨跟普羅米修斯見面。

  不用接入人機聯合裝置,進入一個潔白的房間,從天花板上垂下一顆菌絲纏繞的小球,裡面散發著藍色光芒。

  少年裴書需要在這兒接受自己的命運,普羅米修斯的聲音非常冷漠,「在牆外,你會比同類死得要遲。」

  這句話有兩個信息,第一,你們這批畢業生會死在牆外,包括裴書。

  第二,裴書是活得最久的那個。

  裴書:「我當時聽到這句話很詫異,我的成績雖然挺好,但不像戚雪柳那樣學霸,門門都是全A,憑什麼我是活到最後的那個?」

  裴書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我真的是活得最久的。」

  他們同批畢業的第一名叫易靈鶴,非常有本事的女隊長,裴書之前一直跟著她出任務。

  他們隊找回的信息算挺多的,但都是碎片信息,沒有關鍵點,導致他們出牆這麼多年,不僅沒有對世界的了解更多,反而更迷茫了。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可能他是一隻井底之蛙。

  他們最後一次任務是盡可能接近北方,調查員的工作大致分兩類,一類探路獲得信息,一類是在有信息的情況下進行深入勘察。

  探路工作很像大冒險,所有信息都是新鮮的,每多走一步就比前人走得更遠。

  裴書:「我走過最遠的地方,因為了解的信息過於稀少,還沒有官方命名,在地圖上還是個問號,有人稱它為極北之地,你提供的普羅米修斯的坐標,在極北之地再往北。」

  裴書是少數去過的調查員,所以當時白澄才建議把裴書帶上。

  「就是在那兒,我們損失了全隊,我的隊長易靈鶴死了。」

  裴書閉了閉眼,身上的火焰熄滅了點,「那是我去過最詭異的地方,沒有謎題,所以也不必去尋找答案,沒有怪物,所以也不必去擊殺對手,只有一片荒蕪。」

  荒蕪好像沒有邊界,沒有光,沒有風,沒有時間沒有過去。

  「但那也是我去過最危險的地方,那裡存在某種未知的生物,我只是踏足進去。」裴書說:「它剝奪了我的存在。」

  很難跟人解釋,人可以被取走心臟,四肢頭顱,或者是記憶思想,怎麼會被剝奪存在?

  人憑借什麼來確定自己真的存在?

  大概是借助其他人,別人跟你對話,與你交流,在這個過程中,你覺得對方是真的,他也覺得你是真的。

  獨自一人生活在宇宙中,是無法意識到自己準確的存在的,正常人不會突發奇想,自我詢問我是否存在。

  因為生活的每時每刻都告訴你答案,走在路上,腳踩在地上,會感受到地心引力,陽光落在身上會感覺溫暖,與人爭論會生氣,跟人戀愛會心動。

  但進入極北之地後,裴書的存在被抹殺了,他無法對其他人形容那種感覺,好像在那一刻,個體不存在了。

  不論怎麼努力,跟人說話感覺對方是假的,在他人的瞳孔裡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照鏡子覺得自己虛幻,走在路上感受不到自己在行走,陽光不再溫暖,捅自己一刀也沒有確切的痛苦。

  所有感知都被剝奪,自我存在被否認,他走向虛無,找不到活著的目的,心理醫生試了很多辦法都無法解決。

  裴書的靈魂和軀殼彷佛分離,他徹徹底底陷入了虛無。

  「那批人大部分原地自殺了。」

  他們踏入了極北之地,短暫呆滯,沒有感受任何精神污染,也沒看到幻覺,下一秒巨大的虛無湧上來,存在被無情剝奪。

  隊友紛紛拿起武器,開槍聲接二連三響起,屍體一具具倒在地上。

  他們經過如此苛刻的訓練,在最後殺死了自我。

  裴書無法阻止,甚至感受不到真實感,隊長易靈鶴拿起槍,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裴書意識到了什麼,但他無法判斷。

  易靈鶴說:「走吧。」

  裴書,走吧,別在這兒了。

  裴書跟在易靈鶴的隊伍裡,有服從命令的本能,他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離開了。

  很奇怪,他想不起易靈鶴死亡的細節,只記得她死了。

  後來心理醫生說,那也是他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裴書說,放屁。

  因為裴書忘了很多事兒,他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回聯邦的,他又是為什麼活下來了。

  長官輪番審訊,他一次次解釋,但什麼都不記得,他在精神病院數次想要自殺,幾乎無法離開束縛帶。

  吃下無數顆藥片,經過無數次治療,電擊,談話,沙盤推演,催眠都試過,裴書被醫院「治癒」了,出院後進入陸家當老師。

  他存在嗎?還是不知道。

  直到祝寧出現,她試圖炸了神國,逼迫天上的島嶼打開最高級別的防御,邀請他當自己的嚮導。

  理智讓他不要出牆,但本能想要出去。

  祝寧第一次對他提出邀請後就睡著了,給了他充足的時間思考。

  她睡覺期間,裴書靠著車抽煙,他在煙霧中看著高牆,覺得牆外連天空都是不一樣的,最後裴書拉開車門坐上祝寧的後車座。

  祝寧跟自己想的一樣,很自由,每一次都給他選擇,她每經過一個污染區就問裴書,你還跟嗎?

  裴書一次次說,我跟。

  他想再去看看,他的存在是不是被遺留在極北之地了?

  說到這兒,裴書身上的火已經完全被熄滅,他露出一個笑,「祝寧,你主動找我的,不能把我丟了。」

  他再一次走出圍牆,不要丟下他。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8
發表於 2025-4-4 01:54:35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七章 傀儡

  裴書說完最後一個字,把自己的過去一點點剖出來,但祝寧一個字都沒說過。

  整個避難所只剩下風聲,裴書彷佛再次被放逐在荒野,四周只有一片虛無。

  又來了,沒有存在感。

  突然,裴書眼前暗了暗,祝寧逆光站在他面前,「看我。」

  裴書對上了祝寧的眼睛,裴書脖子上的絲線越纏越緊,祝寧可能真的生氣了,大概想直接弄死他,裴書想到這兒突然笑了,祝寧在乎他,所以才生氣。

  祝寧跟自己一樣,腦子有病,只不過裴書是想自殺,她是想殺人。

  她身邊死了兩個人了,祝寧知道要從親友的死亡中走出來,但普羅米修斯一天不死,她一天走不出來。

  祝寧出牆時,霍文溪說要給她安排隊友,她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直到霍文溪說那是個不死者才鬆口。

  白澄不會死的,霍文溪親口承諾過的。

  裴書還真的是祝寧主動招攬的,但她選裴書的時候不知道他要自殺,如果知道自殺絕不會去找他。

  在公司污染區,王秦茜一心想死,最後死的時候很輕鬆,祝寧知道一心想死的人救不下來。

  何況裴書根本不像是心病,不是具體的心理障礙,所以心理醫生多年治療沒有成效。

  他更像是身體出問題,某個部位被未知生物影響,直接釜底抽薪剝離存在。

  甚至不是存在的意義,是存在本身被剝奪了,祝寧都無法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痛苦。

  祝寧又不是真神,她該怎麼賦予裴書存在?

  祝寧問了一個普通人難以接受的問題:「你能接受我操控你嗎?」

  既然無法賦予存在,那就加緊聯繫,讓他因為自己而存在。

  這是祝寧唯一想到的辦法,讓裴書成為自己的傀儡。

  裴書連人機聯合裝置都沒接入過,他這輩子受了尋找信息的教育,已經很身不由己,不知道自由是什麼樣了,應該很討厭被控制。

  但祝寧給出唯一的條件就是這個,這可不是給財閥當走狗,這是把自己都交出去。

  不只是生命,是他的全部,連一根頭髮絲都要給她。

  祝寧讓他死他就必須死,讓自己活他就必須活。

  成為惡魔的傀儡,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她,你願意嗎?

  祝寧根本沒碰他,甚至跟他保持一米的距離,但裴書被迫保持這個狼狽的姿勢,意識的絲線死死扼住他的喉嚨,裴書有點窒息了。

  他根本無路可逃,只能看著她的眼睛。

  空氣越來越少,他越思考,頭腦越混亂,好像被人摁在水底即將溺亡。跟上次的招攬不同,祝寧這次很不耐煩,根本沒給他長時間思考的餘地,要立刻聽到回答,她等不了多久,下一秒就會後悔。

  裴書的臉色越來越白,從齒縫裡漏出兩個字:「可以。」

  祝寧想操控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詢問對方的意見,甚至剛才就可以直接做,她願意問說明很尊重裴書的意願,不會貿然接管隊友的身體。

  既然需要用什麼來抵抗虛無,如果祝寧的方法有用,裴書願意去嘗試。

  裴書一直覺得自己被極北之地詛咒了,已經成為了虛無的奴隸,既然如此,他可以成為祝寧的奴隸。

  下一秒,裴書脖子一鬆,窒息感消失了,大片空氣湧入,捆綁的手臂下垂,祝寧鬆開了所有束縛。

  裴書雙手自由,還是跪著的姿勢,他摸了下脖子,其實摸不著,或者是他的錯覺,總感覺祝寧在上面留下了什麼,戴了個無形的項圈。

  祝寧像是一個跟人類做了交易的專業惡魔,「下次發瘋之前跟我說,白澄也會幫你。」

  白澄聽完這個故事了,剛才一直沒打擾,此時順手扔了個東西過來,裴書接過,那是一支精神癒合劑。

  祝寧繼續說:「我看你每次發瘋時間不長,回頭把病情仔細說說,我們三個好做準備。」

  裴書正在給脖子上打癒合劑,以前都是默默發瘋,從來沒跟人報告過自己的病情。

  「該吃藥吃藥,該休息休息。」祝寧走到車門邊,拉開車門,語氣不是很高興。

  她又不是收小弟,獲取裴書的控制權,兩人無形之間建立起了某種極其詭異的聯繫,關係是相互的,裴書成了她的傀儡,她就必須負責,祝寧不想要這麼多關係束縛自己。

  祝寧打開車門,發現林曉風已經醒了,不知道聽了多久,正趴在車窗望過來。

  祝寧一開門,林曉風輕咳了一聲,往裡挪了挪。

  祝寧皺了下眉,覺得裴書剛才那些話不適合未成年聽,有點太殘酷了。

  林曉風摸了摸脖子,「我脖子疼。」

  林曉風聰明,快速轉移了話題,語氣中透著一點茫然,問:「我是不是被敵人打倒了?」

  祝寧默了一下,心情突然變好了,「白澄打的,你去找她。」

  林曉風慢慢想起,暈倒最後一秒好像是想從白澄那兒領任務來著,她從車窗上伸出腦袋,問:「真的?」

  白澄一本正經:「真的。」

  白澄回答太乾脆了,本來興師問罪的人也不好意思問罪,祝寧本來想拱火,但這倆人也吵不起來,碰在一塊兒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祝寧笑了一聲,身體有些放鬆,靠著後背,突然笑容又漸漸淡了。

  對牆外的世界了解更深,最接近普羅米修斯的極北之地,裴書去那兒被剝奪了存在,祝寧過去又會被剝奪什麼?

  祝寧的手指摸了下太陽穴,好像手裡拿著一把槍,她也會開槍自殺?可能還沒裴書運氣好,裴書還有個隊長讓他走。

  隊長……

  祝寧想到這兒心沉了下,她連讓自己走的人都沒了。

  ……

  一夜休息,避難所外的塵暴還沒停。

  裴書已經恢復正常,祝寧收到了裴書寫的病例,寫的特別仔細。

  裴書每次發瘋的時間不同,可能只有一兩秒,嚴重的時候可能要捆一夜。

  市面上的藥他已經有抗性,精神癒合劑效果不大,但聊勝於無。

  進入具有致幻效果的污染區,會增加發瘋的概率,畢竟在幻覺中,連普通人都會失去確切的存在感。

  只要捆住,讓他喪失行動力,那一陣過去就好了。

  現在祝寧可以直接傀儡操控他,一步到位,某種程度對裴書來說是最有效的保命方式。

  祝寧把資料給白澄看了,她們幾個最好都有個準備,治療精神疾病其實是一群人看病,家屬心中要有數。

  白澄竟然沒覺得麻煩,似乎覺得是來一斧頭的小事兒。

  裴書正跟白澄研究接下來該怎麼走,祝寧不太懂也沒參與,她跟林曉風去修車了,祝寧用金屬操控把撞凹進去的部位修復一下,結果更加坑坑窪窪,有點心疼。

  林曉風鼓搗車特別認真,小身板鑽進車下,祝寧用金屬操控給她遞工具。

  祝寧遞出一把扳手,問:「你昨天到底聽了多少?」

  林曉風的聲音從車底傳來,「真沒多少,我也沒聽太懂。」

  存在這種問題對普通小孩兒來說可能很難理解,但那是林曉風,祝寧才不信,林曉風比一般小孩兒早熟多了。

  祝寧問:「你聽到極北之地了嗎?」

  林曉風悶悶地嗯了一聲,祝寧:「那兒挺危險的……」

  祝寧一直在考慮,如果真那麼危險,林曉風就別去極北之地了。

  嘩啦一聲,林曉風從車底滑出,祝寧的視角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半個頭盔,林曉風飛快說:「你不能不要我。」

  她聽見祝寧趕裴書走了,語氣很冰冷,根本沒得商量,簡直像個暴君。

  最後還把人控制了,如果這是必須要留在祝寧身邊的條件,那祝寧也操控自己好了,林曉風願意給她操控。

  林曉風:「我也願意的,你要控制我嗎?那你控制吧。」

  祝寧笑了一下,林曉風內心忐忑,沒聽到確切的保證,問:「你笑什麼?」

  祝寧:「覺得你挺好玩。」

  林曉風板著一張臉:「祝寧,你越來越不正常了。」

  完了,祝寧真的快變成惡魔了,林曉風思索著。

  說實在的,祝寧沒親眼見過林曉風本人,只見過照片。

  林曉風總對著鏡頭假笑,她現在應該每次笑都是真的了吧,可惜祝寧看不見。

  祝寧該留意怎麼幫林曉風解決這件事了,還是得找到烏托邦相關的,多找林曉風的同類。

  祝寧還想說什麼,眼角瞥見有人朝自己走來,目標太明顯,想忽略都難。

  巨人安池來了,因為風暴不停,大家都被困一個地方,難免要打交道。

  祝寧印象裡安池特別溫柔,其他就不知道了,祝寧問:「有事兒嗎?」

  安池沉默了下,「你們在找烏托邦?」

  祝寧突然目光變得警惕了點,安池解釋:「白澄跟我說的,我手裡剛好有信息,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當謝禮了。」

  污染源是易拉罐,這個消息要不是祝寧他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摸索出來。

  祝寧想要知道關於烏托邦的事兒,出門在外的,消息沒那麼閉塞,你不知道的人家可能遇見過。

  安池他們那邊處理完瑣事兒,彼此交換了一下信息,還真的得到一點線索,有個人曾經跟朝聖者走了一路,但其他人不太想跟祝寧打交道,安池主動說她去吧。

  祝寧來了點興趣,安池:「我沒怎麼跟朝聖者打交道,楊琴遇見過,她之前路過,碰見半個朝聖者。」

  祝寧問:「半個?」

  「對,」安池:「那人快死了,就剩半個了。」

  楊琴是個賞金獵人,那天她落單,同行的隊友死了,她帶著遺物一個人往回趕。

  正是下雨,又是夜晚,附近是森林,這種地形根本沒法趕路,黑燈瞎火的不知道會遇見什麼。

  楊琴立即停車,打算在車裡休息一晚,她睡不著,打開音響聽歌,那天心裡毛毛的。

  突然,楊琴聽到砰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拍了下車。

  楊琴渾身發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在牆外一點異常都最好不要放過,她關了音樂,仔細聽,砰砰砰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好像是從後面傳來的,楊琴趕緊關了所有的燈,從駕駛座翻到後車座,手裡拿著槍,被敲的是右車門。

  她抵著玻璃,屏住呼吸,視線緩慢向下挪,然後瞳孔一震,突然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就貼在車下一點。

  楊琴見多識廣也被嚇了一跳,仔細看發現那是個人,但這狗屁污染世界,人和污染物都能長個人樣。

  而且那人只有上半截是人樣,下半截已經不是了,腸子和胃拖了一地,一般被人橫著斬斷會有這種效果,內臟沒東西托著肯定下垂。

  但那天楊琴看見驚悚的一幕,內臟在往相反的方向爬,好像腸子有自己的意願,正在「離家出走」。

  血乎乎的一片,腸子自己蠕動,她才知道這人不是被什麼怪物啃了下肢,他是被什麼污染物攻擊了,下半截身體接二連三離開了自己。

  剛開始是腳趾頭,然後是小腿,屁股,腸子……

  像是某種自然降解,楊琴剛好遇見的就是這個降解的過程。

  楊琴瞬間後退,都想開車馬上離開,那人突然說:「別動,森林危險。」

  楊琴已經一手按在啟動按鈕上,差點就一頭腦熱扎進森林,聽到這話有點疑惑,這人在救她?

  但怎麼知道不是在害她?可能是騙她留在原地,好把自己也感染了。

  「我是……朝聖者……」他哆哆嗦嗦地說:「七十人全死了。」

  「我……不想你死……」

  楊琴半信半疑,不過朝聖者都很天真,聽說他們在牆外遇到有人求救還真的會去救人,覺得賞金獵人冷血來著。

  楊琴看了前方的森林,又看了看他,心裡做了判斷,這人可能是真的為他好,要是想攻擊,現在應該已經在動手了。

  楊琴就算想救他,也沒那個本事,她不是治癒系,眼前這人已經在分解了,生命已經臨近終點。

  她只能隔著一扇門跟他對話,本來想問你是誰,但又想沒什麼意義,問:「你有什麼心願嗎?」

  在牆外死了特別正常,有人死了想送東西回家,她接過很多次這種生意,反正楊琴要回牆內,帶東西回去是順路。

  但那人說:「……把它帶……到烏托……邦……」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9
發表於 2025-4-4 01:54:48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八章 證明

  沒想到安池還挺會講故事,祝寧幾乎都能想像到腳趾和內臟逐漸蠕動離家出走。

  祝寧問:「送什麼?」

  安池說:「其實不知道。」

  不知道?

  楊琴說故事的時候安池也這麼問過,但她確實是不知道,那人又說了一句:「求你……很近……」

  說完這句話就死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第二天雨停了,楊琴下車去看,那人只剩下一堆蠕動的頭髮絲,內臟什麼的已經跑了,頭髮絲因為跟樹枝纏繞還留在原地。

  楊琴嘆了口氣,其實是非親非故的,也不知道他究竟要送什麼,屍體分解後還留著一個背包。

  她打開背包看了看,裡面一個筆記本,一個破了的試管瓶,不知道本來放的什麼,未知液體已經打翻了。

  其他的東西都很平常,都是些零碎的衣物,楊琴沒判斷出來到底送什麼,或者不是要送具體的物品,不過是這人精神恍惚,去烏托邦的執念把他逼瘋了。

  祝寧聽到這兒有些失望,這事兒過去很久了,可能當時有線索楊琴看不出來,怪不得不知道送什麼。

  安池也挺不好意思的,說:「楊琴覺得烏托邦可能在附近,那人已經很接近了,不然不會說就在附近,楊琴把那個森林的坐標分享了。」

  祝寧終於聽到了關鍵點,朝聖者要去烏托邦,總要有行進路線不可能盲目出發,楊琴遇到朝聖者的位置可能已經接近目的地。

  安池:「楊琴這兩年一直沒忘了那個死人,你想去,她巴不得你去,但不知道這個位置分享有沒有用。」

  「有用的。」祝寧沒想到避難所竟然能找到一點線索。

  安池把坐標分享給她,祝寧問:「楊琴怎麼不自己給我?」

  安池有點尷尬,輕咳一聲,「她不好意思。」

  安池沒明說,但祝寧知道了,牆內人現在都有傾向,楊琴算是惡魔派,尤其是見過祝寧吃污染物,不太想跟祝寧打交道。

  祝寧對這個答案沒什麼感覺,問:「你呢?」

  安池愣了下,「我不怕。」

  她自從知道祝寧那一天起,就傾向於真神派,霍文溪講述的真神故事,安池是信的。

  祝寧笑了一聲,「謝了。」

  安池猶豫了一陣,問:「你們要往哪兒走?」

  祝寧:「北方,你們呢?」

  這算是很模糊的回答,安池:「我要去找污染物品……」她深呼吸一口氣,問:「你們缺人嗎?」

  祝寧有點好奇地看著她,安池是想加入自己?這算是她在牆外遇到第一個對自己有明確好感的獵人。

  祝寧沉默了一陣,要不是裴書發病,祝寧有考慮過要不要再加人,現在看來,這個隊伍的規模剛好在自己控制範圍內,她剛跟裴書建立了某種關係,已經不太想繼續了。

  祝寧:「暫時不用。」

  安池有點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祝寧的隊伍不是那麼好追隨的,祝寧又說:「留個聯繫方式吧,有需要聯繫你。」

  安池很驚喜,跟祝寧加了通訊,還發了個自己的價目表過去,如果祝寧有需要可以聯絡她辦事兒,非常公道的價格。

  安池走後,祝寧帶著坐標去找自己的兩個嚮導,裴書和白澄的地圖重合,研究了一條具體的路線。

  白澄把坐標標在自己的地圖上,「在北方。」

  裴書:「我們會路過。」

  他們想要去找普羅米修斯,竟然可能會路過烏托邦。

  祝寧問:「極北之地什麼樣的?」

  裴書:「全年都是冬季,越往北越冷。」

  祝寧看了他一眼,裴書講起極北之地的時候態度很自然,她的目光落在裴書脖子上,紅色絲線別人看不見,在祝寧眼裡還挺顯眼。

  裴書手指點在森林上,問白澄:「你去過這兒嗎?」

  白澄:「我路過這附近,但不知道有烏托邦。」

  「我也是,」裴書似乎覺得這事兒很奇怪,「難道我們沒找到入口?」

  一個很隱秘的位置,是否需要一些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見?

  白澄懷疑自己是烏托邦人,祝寧想去找到林曉風相關的,裴書想去找劉瑜的線索,大家目的都差不多。

  祝寧把地圖給白澄保存,「風暴停了就出發,我們去這附近看看,有線索就深入,沒線索就繼續向北。」

  話這麼說的,但這個塵暴比他們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更恐怖,第二天風暴也沒停,第三天也沒停。

  第四天,避難所倖存人聚在一起分享物資,他們幾乎以為要在這兒耗光物資,需要自相殘殺才能存活。

  第五天外面風暴漸漸停止,第六天已經聽不見風聲,等第十天沙塵暴才完全停了。

  祝寧走出避難所時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大家都差不多,積累十幾天的壓抑情緒,讓所有人都面目憔悴,好像走出監獄。

  他們打開避難所大門,每個人都愣了,門外的沙子像是山一樣傾瀉而下,他們後退了幾步。

  然後才看見外面,工廠外已經成了沙漠,沒來得及逃進避難所的車被沙子掩埋,只露出了半扇車窗。

  裡面的屍體滿臉絕望,似乎是耗光所有物資,被硬生生憋死的。

  遠處房頂上掛著不少屍體,應該是從附近吹過來的。

  而遠處天際線依然是黃色,所有建築物都被蒙上了昏黃的陰影,能見度變低了。

  大自然的淘汰,沙塵暴殺死一批人,逃進避難所的又被易拉罐殺死一批人。

  他們如同末日之下最後幾個倖存者,甚至沒感受到慶幸,總讓人覺得你們活過這一次,活不過下一次。

  這是祝寧出牆後第一次在一個位置停這麼久,讓她感覺自己是個牆外生物,越往北走,大家的狀態都會越差。

  大家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幾人不是同一支隊伍,要各奔東西,有些人要繼續執行任務,有些要回返程回牆了。

  安池和白澄分別之前單獨聊了一會兒,祝寧不知道聊了什麼,就看見她們握了下手,之前不太合得來,現在安池和白澄勉強可以互相欣賞。

  林曉風已經把車修好,特地改進了,增加了防沙功能,怕沙子進車的縫隙裡卡死了。

  祝寧他們上了車,回頭看了一眼避難所,他們一走,沙子漸漸吹進避難所內部,很快就會蓋滿黃沙。

  祝寧越看天邊的黃色,越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科幻電影,可惜現實比電影裡還昏暗。

  一路走來,屍體越來越多,荒廢的飛車也更多,直到靠近了基站,祝寧下車去打通訊。

  其他人多少有點羨慕,裴書和白澄毫無可以聯絡的人,林曉風趁著這裡網絡很好,竟然打開了副腦裡的遊戲,跟自己的網友聊了兩句。

  祝寧站在基站下方,靴子踩在沙子裡,背後就是黃色的天。

  祝寧好像一個被放逐出去的風箏,越飛越遠,聽著嘟嘟嘟的忙音,想找回一點自己作為人的感受。

  「祝寧?」那邊傳來霍文溪的聲音。

  霍文溪應該是在高處,四周都是呼呼的風聲,霍文溪接通後一直沒聽到祝寧的回答,問:「你怎麼了?」

  祝寧頓了下:「我想家了。」

  這話好稀罕,霍文溪差點就脫口而出你想的是哪個家,但她立即頓住,祝寧住過的地方很多,蜂巢、尊貴女王店、火種俱樂部、紅房子孤兒院,但每一個都不是她的家。

  在牆外時間長了精神一定受影響,慢慢失去錨點,祝寧現在才出問題已經很強了,霍文溪覺得她不需要自己安慰。

  果然祝寧下一句話就是:「我好想吃牛肉麵啊。」

  她每天都在吃污染物,或者營養劑,真的想吃點人吃的,這都是鬼日子。

  她想起103區大戰結束,自己去便利店,前面有個很善良的小姐姐請她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從便利店鐵鍋裡撈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現在回想起來真好吃啊。

  霍文溪很自然滿足祝寧的要求,「我給你看看哪個補給站開火做飯。」

  祝寧沒想到還有補給站專門帶廚子,但裴書解釋過,他們會通過這種細節逐漸加深人跟牆內的感情,也不奇怪。

  很快祝寧收到了一份報告,如果她想吃可以去,霍文溪果然是實用派,有問題就解決問題。

  祝寧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望梅止渴,明明還沒吃到,知道前面有牛肉麵竟然心情都好了點。

  祝寧:「我有進展了,烏托邦那邊可能跟劉瑜有關,我找到了一個坐標,準備去看看。」

  「我在路上看過一個朝聖者的記憶,他們在北牆F—03口可能留下了什麼印記,得麻煩你去調查一下,還要多留意下朝聖者。」

  祝寧仔細把有關朝聖者的信息都分享了,霍文溪那邊也沒聲音,祝寧以為她對這個消息不感興趣,不過霍文溪對什麼消息都很淡定,祝寧問:「你呢?你那邊有情況嗎?」

  霍文溪起身點了一根煙,她凝視著煙霧,本來想把自己的事兒分享一下,那個解剖專家說霍文溪身上有屍體的氣息。

  但這事兒很快就沒下文了,霍文溪也不想說出來給祝寧徒增煩惱。

  霍文溪點了下煙灰,說:「有個你聽了可能會很興奮的消息。」

  祝寧這次消失了十幾天,她被困避難所時,霍文溪取得了一點進展,本來想直接發調查報告給她的,但還是想親口跟她說。

  霍文溪說:「我跟陸鳶聯繫上了。」

  祝寧現在急需一些好消息,因為她全是胡亂推測,連一個確定證據來支持自己理論的都沒有,問:「然後呢?」

  霍文溪:「我們沒法見面,所以只能打視頻電話,我利用審訊犯人的方式重新梳理了下她那邊的線索。」

  祝寧想了下,霍文溪的審訊很有壓力,也不知道陸鳶能不能挺住。

  霍文溪:「她母親曾經試圖帶年幼的陸鳶逃跑,你猜是哪個口?」

  「等等,」祝寧心跳加速,想到霍文溪剛才的平淡語氣,問:「難道是北牆F—03口?」

  霍文溪笑了,「對,就是這個口,跟你說的一樣,所有朝聖者都從這個口出牆,劉瑜也是。」

  霍文溪的聲音很堅定,她如今就站在北牆上方,四處有垃圾和燃燒很久的篝火,地上的痕跡已經被抹去,但仍然可以看出曾經有一個巨大的符號。

  如果從上空俯瞰,那像一個圓形,中間畫著一隻起飛的鳥。

  牆壁上方散落著不少人影,俯瞰的角度如同螻蟻忙忙碌碌,那是霍文溪帶來的異常事件小組。

  霍文溪用好的那隻眼睛看著遠方,她正站在牆內外的交界處,好像能夠從這裡看到在遠方的祝寧。

  祝寧出牆一定會遇到朝聖者,只要她閱讀一個人的記憶就會找到這個口子,祝寧在牆外,霍文溪在牆內,她們相隔的物理距離很遠,但目標竟然交織匯聚。

  「你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劉瑜很大概率就是來自牆外,她是烏托邦人,她進入牆內的理由我之前沒想到,現在你補充了這一點,牆內外大概正在進行某種交換,交換內容未知。」

  「牆內外的交換維持著表面的和平,普羅米修斯在維護牆內外的關係,但這種交換並不穩定,或者一直在透支什麼代價,祝遙大概本來是想走另外一條路,切斷人類對污染物的依賴,淨化世界,但這條路可能出問題了。復甦會我猜測是直接想毀滅這一切。」

  世界的輪廓已經浮現出來,只是缺乏細節。

  「我們調查的所有的線索都是有聯繫的,」霍文溪:「我有預感,我們就要接近真相了。」

  祝寧的手掌蓋在胸口,感覺自己的心真的在跳,很急切,很興奮。

  霍文溪證明了這一切,不是妄想,也不是無用功,祝寧所經歷的都有意義。

  霍文溪用皮手套掐滅了煙頭,「祝寧,去烏托邦吧,找到更多消息回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0
發表於 2025-4-4 01:55:00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二十九章 聯絡

  神國,陸家訓練室。

  陸鳶手持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光快速劃過,對面的人抬手奪刀,陸鳶右手一鬆,左手快速接刀,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欺身而上。

  負責陪練的人連連後退,躲閃不及時左臉被劃出一道血痕,血珠子在空中連成一串,血腥氣瞬間爆破開來。

  他在血珠後看到了陸鳶的眼睛,漂亮而精緻,但眼神竟然極其陌生,那是銳利而充滿殺意的眼神,不適合出現在一個貴族小姐身上,讓人絲毫不懷疑對方會殺人。

  他心下一驚,這些天的陪練已經讓他對陸鳶的實力知根知底,但陸鳶的進步速度遠超他的預估。

  他腳下一疼,陸鳶右腿橫掃,緊接著領口一緊,咣當一聲已經被陸鳶掀翻在地,等回過神來時,脖子上抵著一把刀。

  訓練最初,陸鳶堅持要用真刀,裴書跟陸鳶對打用的就是真家伙,真刀和仿製刀具從重量就完全不同,只有習慣用真刀才能乾脆俐落殺人,這是裴書的原話。

  陪練者吞了下口水,求饒,「大小姐贏了。」

  陪練者比起裴書差遠了,陸鳶從來沒有一次順利摸到裴書的脖子。

  陸鳶快速壓下眼中的殺意,眨了下眼,已經恢復了溫順的表情,她站起身後還給老師鞠了個躬,很講究禮節,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是陸家大小姐。

  陪練者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總覺得寒意還在,一個勁兒拍馬屁,「不愧是裴老師的徒弟,底子就是好。」

  陸鳶用的招式是裴書教的,裴書是很好的老師,但她並沒有天賦,而且也沒認真學,學了這麼多年只會招式,並不會殺人,裴書說大小姐用不著殺人。

  所以多年來陸鳶都沒長進,之前在好再來火鍋店也要祝寧來營救。

  現在她的變化根本不是單純的訓練做到的,而是她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覺醒。

  敏銳度提升,力量提升,五感提升,殺意……提升。

  陸鳶在心中默默記錄自己的變化,心中殺意沸騰,像是胸中燃燒起一把火焰,幾乎按捺不住,她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想起了霍文溪的話。

  霍文溪是祝寧讓陸鳶聯繫的,祝寧說霍組長是個很優秀的人,可以教一些真正的東西給你,陸鳶沒見過霍文溪本人,但僅僅是視頻通話就讓她心生敬畏。

  陸鳶很可能是污染物和人類的結合體,在神國這種地方,不知道防護網是否攻擊她。

  而且她最近身邊的保鏢人數明顯增加,所有人似乎都對陸鳶的變化心照不宣,陸家已經加強了對陸鳶的監視,她幾乎沒有什麼個人獨處的時間。

  這種情況下,霍文溪提出了一個建議,盡量忍耐。

  要沉得住氣,默默收集信息,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所以陸鳶最近只幹了一件事,訓練和收集情報。

  訓練是為了提升自己,摸清楚現在異能的邊界,有一天她可以反過來保護祝寧,收集情報是為了尋找世界的真相。

  陸鳶呼吸逐漸平穩,沒有看自己的陪練者,陪練者朝陸鳶鞠躬後就退場了,這麼多老師,都比不上裴書,裴書雖然叫自己大小姐,但他們更像是朋友,連拍馬屁也是那種打趣的。

  陸鳶凝視著匕首上的鮮血,她剛才劃過陪練者的臉,上面沾了兩滴血。

  鮮血是液體,在陸鳶的注視下似乎正在微微沸騰,她竟然覺得鮮血很香,很想舔一下匕首。

  陸鳶瞳孔微縮,在真正做出這個舉動時克制住了,她真的在發生變化,搞不好自己要變成怪物了。

  陸鳶收起匕首,結束今天的訓練。她剛一出門便看見了陸堯,對方長腿長手,跟陸鳶很相似,此時靠著對面牆,對自己一挑眉,「結束了?」

  最近陸家正在悄悄發生變化,暗流湧動,陸鳶好像跟秘密近在咫尺,卻要克制自己的衝動保持距離。

  很多人在盯著她,之前陸鳶像是家養的寵物,如今像是一塊兒肥肉。

  被放在精緻的餐盤上,餐桌邊圍坐一圈既得利益者已經準備好瓜分,她看不清這些人的臉,但確定陸堯是其中一員,他有一天要吃掉自己。

  陸鳶叫:「哥哥。」

  陸堯的手攬過來,作為兄妹他們親密的很不正常,正常的兄妹絕不是如此,如果是陌生人看見他們相處的細節,只會猜測他們是情人。

  陸鳶問:「父親好些了嗎?」

  她的父親一直在「生病」,陸鳶很少見到他,上次陸鳶捅出鮑瑞明那麼大的簍子,家主都沒讓她過去,只是下達了懲罰。

  陸堯:「好些了,我會幫你傳達的,他肯定很高興你關心他。」

  這話如果放在正常家庭會顯得更奇怪,好像只有陸堯這個兒子能見父親,陸鳶被排斥在外,連所謂的關心都必須要通過一個中間人轉達。

  陸堯最近心情好,攬著她往外走,「你最近在找母親的遺物?」

  陸鳶嗯了一聲,她喜歡劉瑜很多人都知道,她沒事兒幹也喜歡去給劉瑜掃墓,這不算很突兀的轉變。

  陸鳶:「想媽媽了。」

  陸堯把妹妹摟的更緊,陸鳶問:「你還記得媽媽什麼樣嗎?」

  「我想想啊,」陸堯說:「很溫柔,很漂亮,脾氣很好,從來也不生氣,她畫畫挺好看的。」

  騙子,陸鳶心中大罵,你們都是騙子。

  「媽媽是哪裡人啊?」陸鳶問。

  「孤兒,她父母跟陸家是世交,可惜去世了,媽媽被上任家主收養的。」

  陸堯說謊甚至不需要停頓,好像那就是真相。

  陸堯沒聽到回答,低頭去看她,陸鳶剛訓練完額頭上還有汗,陽光在她臉側鍍了一層金邊,她沒穿華麗的禮服,因為訓練,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外面一層棕色馬甲,像是復古的牛仔。

  不到一年,陸鳶的氣質已經發生了變化,哪怕她刻意隱藏都根本藏不住。

  她快長成了。

  陸堯看她不是很高興,說:「你記得我們之前在南山度假嗎?」

  陸鳶興致缺缺,陸堯:「我前幾天去了一趟,媽媽以前住過的房間裡有東西沒收起來,你想去可以去看看。」

  新的遺物?陸鳶沒報什麼期待,估計自己能看到的東西已經被人檢閱過一番了,不會有具體收獲。

  但想到那是劉瑜曾經用過的,哪怕是一支筆她也想去看看。

  陸鳶面色柔和了許多,輕聲跟哥哥說謝謝,陸堯摸了她的腦袋。

  陸鳶歪著頭,試探性地問:「哥哥,我們不太像。」

  她跟陸堯外貌有相似,但其他培養方式,性格都完全不同,陸鳶想知道哥哥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他們是同類嗎?還是只有自己?

  「當然不像,你是陸家的寶貝。」

  所以陸堯是普通人?陸鳶在心中推測,只有自己遺傳到了?

  可能現在氣氛好,或者好事真的將近,陸堯難得露出了一點真心,他細心整理了陸鳶耳邊的碎髮,凝視著她,輕聲說:「年年,你可能不信,我沒有想害你,我是為了你而活的,如果你不存在,我的存在就沒有意義。」

  這話乍一聽噁心得有點肉麻,像是告白,但陸鳶敏銳地感覺陸堯話裡有話。

  什麼叫為了她而存在的?

  陸鳶還想繼續深入挖掘,突然副腦閃爍了一下,屏幕上顯示了一串未知號碼。

  祝寧給她打來了通訊電話,藍色的光芒閃爍三次,這是她跟祝寧之間的暗號,讓人知道來電的人是誰。

  陸鳶悄悄將手伸到背後,想著等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給祝寧回過去,但她的手腕被抓緊了。

  陸堯比她高很多,靠近時像是一座山沉下的陰影,他握得很緊,好像發現了獵物的蹤跡,一旦咬死就不會放手。

  「誰?」陸堯低聲問。

  ……

  祝寧沒打通陸鳶的通訊,她本來想把最新消息通報給陸鳶,關於劉瑜的信息她聽了應該很高興。

  一般來說,祝寧半個小時內會收到來電,但這次祝寧還沒等到半個小時就覺得事情不對。

  可能她擁有了預知之眼,有了一點淺層的直覺。

  裴書叼著煙,本來在抽煙,察覺到祝寧皺著眉,問:「怎麼了?」

  祝寧:「年年可能出事兒了,她通訊打不通。」

  「她沒事,」裴書停了下才說:「把副腦給我。」

  他話音剛落,祝寧已經丟過來,裴書在祝寧副腦上按了一會兒,然後兩指用力,下一刻副腦已經成了一塊兒廢鐵。

  陸家的科技發達,定位牆外這種對普通科技公司很難的技術,對陸堯來說應該很簡單。

  陸鳶如果真是人類和污染物的混血,個人價值很大,以她的能力在陸家存活不是問題,可能自由度會縮減。

  祝寧:「能定位到?」

  裴書:「不一定,我們該走了,下個基站聯繫吧。」

  祝寧之前交代過霍文溪,陸鳶如果出事肯定會優先聯絡霍組長,畢竟祝寧在牆外也趕不過去。

  霍文溪給了祝寧新的指令,好像在過分自由的牆外給祝寧指了一個確切的方向。

  祝寧上車:「走吧,去尋找烏托邦。」

  飛車疾馳而去,只在基站處留下一塊兒損壞的副腦。

  ……

  有一輛飛車跟祝寧的型號相同。

  因為都是補給站統一安排的,戚雪柳的飛車在北牆C—08口停下,越過這堵高牆就會回到牆內,也會面臨聯邦的通緝,對戚雪柳來說,平穩的生活早就消失了。

  這裡已經有穩定的信號,戚雪柳坐在駕駛座上,她手裡握著一瓶烈酒,這瓶酒只剩下瓶底兩口。

  戚雪柳看著遠方,沙塵暴不斷向南推移,從這邊看天都是黃的。

  她喝了最後一口酒,滿嘴辛辣,像是壯膽一樣把酒瓶從車上砸下,碎了個稀巴爛。

  此時戚雪柳打開副腦,她離開了祝寧,無路可走了,真要去當賞金獵人?

  一直都當好孩子,以為只要把長官交代的任務完成就行,真有一天這麼自由,發現人生漫漫,並不知道前路如何。

  戚雪柳沒告訴祝寧全部關於蘇何的事兒,她曾經給蘇何站崗,她所有的成績都是全A,表現優異,非常矚目,她一直以為蘇何不會在意她,每一次都從她身邊路過,戚雪柳看過無數次蘇何的背影。

  直到有一天,蘇何停在戚雪柳面前。

  戚雪柳抬起頭,看到蘇何的臉,長官戴著軍帽,襯得眉眼尤其銳利,戚雪柳知道,只要蘇何打個響指自己就會灰飛煙滅。

  「你叫戚雪柳?」蘇何問。

  戚雪柳心如擂鼓,她注意蘇何的每一個動作,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像一個仰望女神的偷窺狂,但從來沒跟蘇何單獨交談過。

  蘇何:「你很不錯啊。」

  戚雪柳臉有點紅,這是在誇她?戚雪柳被很多人誇獎過,沒被偶像誇過,還這麼突然,讓人毫無準備,不知道該緊張還是該抓緊時間表現,或者應該做個自我介紹?

  蘇何說:「這是我的私人通訊,無路可走的時候來找我,我永遠歡迎。」

  那串數字戚雪柳一直記著,倒著背都行,她此時已經按下最後一個數字,只要按到撥打按鈕,就可以接通。

  但她此時莫名緊張,好像一夜之間又變成了站崗的小兵,心跳速度太快了。

  她拒絕了祝寧的招募,是因為心有所屬。

  最後,戚雪柳按了下通話按鈕,如果無法接通,她再打算去找個賞金獵人組織。

  嘟嘟嘟的忙音中,戚雪柳想了很多,可能蘇何已經換了通訊,可能蘇何完全忘了自己,可能她還記得,但是會冷酷拒絕。

  「喂?」通訊突然接通,那邊傳來沙啞的聲音,「我是蘇何。」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15 20:1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