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鈞蝦逵人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1
發表於 2025-4-5 00:18:16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章 空中門(六)

  祝寧在一個病變的腦子裡?

  這個大腦的全貌有多大?是整個世界的天空?

  人類自古都熱愛仰望天空,那是對於未知領域的探索。

  甚至有些地方把天空當做神明來崇拜,各個文明裡都有對天空祈禱的習俗。

  他們抬起頭看到的其實只是長滿蛆蟲的大腦?這世界早就被蛆蟲啃食乾淨了。

  所以整個世界才會如此詭異。

  祝寧還在清潔中心掃垃圾的時候就想過,為什麼人類科技發達,但不探索宇宙。

  現在看來,去往宇宙的通道是封閉的,他們根本就沒法衝破天空,再怎麼向上也只是進入污染物的腦子裡,變成一條蛆蟲麻木地啃食。

  祝寧根本就是誤入的,這個污染區攻擊力不強,甚至沒表現出什麼明確的污染邏輯。

  污染物殺人要麼是殺死威脅者,要麼是缺乏同類想將人類同化,從而壯大自己。

  對這個污染區來說他們太渺小,沒有威脅力,不是什麼急於消殺的東西,也沒必要同化。

  不殺你的原因竟然是太弱小,所以看不上嗎?

  祝寧腦子裡構建出的道路連成了小半個核桃仁,不斷閃爍,彷佛一道提示,又像是污染反方向入侵。

  想像下你的腦子裡還有個腦子,放大放大再放大,如此循環不斷重復。

  閃爍的速度越來越快,比所有遇到的精神污染都恐怖,烙印已經打上,祝寧無法迴避,突然汗毛炸起,黑色黏液加快流動。

  她跟整個世界的大腦共振,有了一種詭異的直覺。

  被看見了。

  祝寧像是訪客一樣在這個世界裡探索,雲裡霧裡行走,最多被感染了睡眠病,只會越來越累,然後不知不覺變成一條蛆。

  現在祝寧剛摸索出了一點線索,試圖理解整個世界,在腦子裡形成了一張大腦圖。

  這個舉動是一種冒犯,他們被盯上了。

  祝寧的話沒說完,看向右側,一牆之隔,也是香味最濃的地方,應該是痘坑男所在的位置。

  白澄具有某種第六感,她突然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

  一牆之隔。

  如祝寧所想,痘坑男確實是在吃蟲子,他腳邊堆積著罐頭的空殼,早就沒有糧食了,蛆蟲是他們新發現的食物。

  痘坑男和眼鏡男搭起一個小爐子,鋪上鐵絲網,很仔細地把每條蟲子都烤熟,好像來露營吃燒烤的。

  他們不得不吃,進入這個世界後,這是唯一活下去的方法。

  那時候是多少年來著,都記不清了,他倆其實忘了對方叫什麼,也忘了自己叫什麼,要麼不稱呼,要麼每次都用喂來代替。

  在那個年代,痘坑男和眼鏡男算「理工阿宅」,好聽點的稱呼叫「民間科學家」,也有人叫他們「末日狂熱分子」。

  神經病吧,天天以為世界末日,鄰居大爺這麼罵過。

  眼鏡男窮得只剩下錢,痘坑男有腦子,他倆一合計,做了一個痴人說夢的計劃,上天。

  永遠逃離這個世界,還挺浪漫的。

  他倆整天鼓搗,搭建了一艘小型飛船,這計劃構建了二十年了,他們想的很仔細,各種情況都考慮過了。

  怕無聊,他們帶了喜歡看的電影錄像帶。

  怕沒吃的,帶了成千上萬的罐頭和壓縮餅乾,那個年代沒有濃縮營養劑,普通營養劑保鮮要求太高了。

  污染全面爆發時,他們知道機會來了,發動機發出轟鳴的響聲,在其他人詫異的注視下,他們真上天了。

  沒帶其他人,就他們倆,說實話這舉動挺白眼狼,只顧著自己逃命,也不帶個家人朋友。

  但他們覺得其他人不配,包括父母朋友在內,誰都不配享受,花了二十年做準備,別人憑什麼享受勞動成果,只有強大的人才能存活,比如他們。

  剛上天的時候一陣歡呼,這破飛船竟然真的能飛,沒有比這更刺激的事兒了,都想著就算死在這一刻也行。

  砰——

  飛船碰壁了,他們都以為是飛船有問題,畢竟也不是什麼正經科研成果,可是他們明確地感覺到,飛船撞上了一張網。

  以前上學,老師教什麼就是什麼,世界是圓的,什麼自轉公轉,各種宇宙概念,他們都深信不疑,畢竟也沒法上天自己親自驗證。

  現在上天了才知道,原來天空跟教科書上教的不一樣,那是一張藍天白雲構成的壁紙,被撞出了一點凹陷,藍天白雲變形了。

  飛船頭嵌入天空,他們張大嘴巴,眼睜睜看著自己越陷越深,彷佛穿過了漁網洞,之後就來到這個世界。

  很難具體形容全貌,畢竟他倆也只是在這裡瞎逛。

  沒有天空的概念,像個廢棄的農舍,彎彎曲曲的道路,兩邊是數不清的房屋,散落著幾片飛機的殘骸。

  除此之外,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蛆蟲和蒼蠅人,好像這是唯一可以活下來的生物。

  好莫名其妙的世界,一切顯得毫無邏輯。

  好消息是他們的飛船幾乎完好無損,物資都還在,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應該是幸運兒,到這裡都還沒死。

  沒法解釋他們為什麼活下來了,比如進入了什麼時空縫隙?比如剛巧碰上開門?或者那種熱血中二小說裡,被上天眷顧的主角。

  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下面肯定世界末日了,同學鄰居早就死了,包括那個嘲笑過末日的大爺,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倖存者。

  果然,只有強大的,有規劃有謀略的強者才能生存下去。

  他們一直很正確啊。

  空中世界的房屋可以居住,內部竟然有電,有不知道乾不乾淨的水,反正喝了也不會死,有倉庫有工具。

  他們在這兒住下來了。

  剛開始的心態像郊遊,找了一個烏托邦,餓了吃罐頭,無聊看電影,終於擺脫了愚蠢的同類,真正意義上成了人上人。

  這叫什麼,上天堂還是飛升到極樂世界?

  空中世界沒有白天黑夜,開燈就是白天,關燈就是黑夜。

  他們把一部電影翻來覆去看了上千次,再喜歡也早就看膩了,不過看膩了也想繼續看,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回味以前那個世界。

  恍惚間覺得自己還是人類,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存在。

  時間在向前流動,帶來的物資有限,畢竟也沒真的修煉成神,可以做辟穀的神仙道人。食物危機終於找上門了,罐頭僅剩幾個,壓縮餅乾空了,他們餓到恨不得吃了對方。

  真要下手殺人還挺捨不得,畢竟是唯一的同類,死了之後可能會遇到更大的問題,該怎麼在這個詭異世界裡緩解孤獨呢?

  於是又在夜半時分害怕,飢腸轆轆,晚上睡覺時枕頭下都壓著一把刀,生怕自己沒動手,對方動手了。

  我不能死在那小子手裡,他們倆都這麼想。

  這麼過了一段時間,正常人都會發瘋,實在是精神衰弱受不了。

  兩人坐下來和談,像是吵架的親兄弟,握手擁抱後分析現狀,現在這個情況,不缺土地,不缺娛樂,不缺能源,唯一缺少的只是食物……

  他們把目光轉向蒼蠅人,找到了源源不斷的食物——這個世界唯一的特產。

  這有什麼,以前老一輩的人很多都吃過,高蛋白呢。

  空中世界的蒼蠅很奇怪,動作遲緩,碰到人也不躲開,捏在手裡會僵硬地撲騰兩下,兩條手臂耷拉著,沒什麼生氣。

  蒼蠅人有胳膊和腿,仔細貼在胸膛凝神聽,裡面好像還有一顆小小的心臟在跳,蒼蠅竟然長個人樣,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痘坑男把蒼蠅人放在手裡左右端詳,又默默放下,長得太像人了,他又自問了一句,這就是人吧。

  估計電影看多了,他倆不約而同在這個時候有點扭捏,突然人格變得高尚起來,不能吃,吃了就不是人了。

  那吃什麼?吃蛆唄,蛆沒長人樣,沒有心理負擔。

  反正蒼蠅人能產卵,蛆蟲多好啊,蛋白質高,以前這玩意兒也拿來餵豬,眼睛一閉,把自己當成豬就行。

  別說,味道還不錯,他們比較喜歡烤熟了吃,外表酥脆,很像吃蝦條。

  因為餓怕了,實在是怕後來沒得吃,他們這次細水長流,決定自己養殖。

  剛開始散養的蒼蠅人,拿個紙簍兜著,讓他們自生自滅。

  但很快就發現,這樣不行,產量太低,還病歪歪的,死亡率特別高。

  要科學餵養啊,他們想到以前喝牛奶,牛奶廠商宣傳,會給奶牛播放鋼琴曲,吃有機草料,這樣才身心愉悅,奶質優異。

  以前覺得神經病,現在想說不定真的有點道理。

  蒼蠅人畢竟長著半個人樣,要滿足一些人的基本需求,比如尊嚴。

  他們搭建了房舍,給每個蒼蠅人一間房間,井然有序,他們還做了家具,這家配個什麼顏色的沙發,那家做個什麼樣的冰箱。

  這幾乎是空中世界唯一的樂趣了,後來都不考慮什麼養殖不養殖的問題,做手工能讓他們心裡好受點。

  模型屋裡的家具不是擺設,而是真的能使用,水龍頭打開就能流水,痘坑男特別沉浸,有時候還會去補漆,修理下壞掉的零件。

  蒼蠅人竟然真的保存人類的文明,他們會使用,也會正常作息,有的蒼蠅人甚至會畫畫,繪畫作品跟人類的沒有什麼區別,竟然很有藝術感。

  就是有一種怪病流傳開,每個蒼蠅人都很疲憊,還會不知不覺睡著,然後就死了,怪可惜的。

  吃這玩意兒有什麼副作用嗎?應該會導致記憶出現問題。

  痘坑男其實有時候努力回想自己叫什麼名字,還有眼鏡男的名字,可惜都想不起來,他們好像某些部分永遠失去了。

  管他呢,活著就行了,就像當時他們拋棄了親朋好友,拋棄了下面的那個舊世界上天,也就只是為了活著。

  活著的樂趣變成了吃,倆人會一起去挑選優質食材,太瘦的不要,只要最肥最白的,烤起來才香。

  現在他們一邊吃一邊看電影,是個勵志片,一窮二白的男主決定考飛行員上天,一半時間都在開飛機,飛機看久了覺得特別像蒼蠅。

  嗡嗡嗡——

  眼鏡男嘴裡含著蟲子,腦子突然震了下,怎麼形容他現在的處境,像是一台手機,突然接收到了一條消息。

  眼鏡男腦子裡幾乎已經沒有傳統構造了,無數攪在一起的蟲子構建了新的大腦,思考時加快蠕動,發出嗡嗡聲。

  「來賊了?」眼鏡男問。

  痘坑男跟他一樣,也感受到了,他們大腦早就變了,不知道活了多久,已經可以跟這個鬼地方「同呼吸」。

  同生共死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不知不覺他們竟然成了空中世界的守衛者。

  痘坑男切了一聲:「我就說剛才有東西,你非不信。」

  眼鏡男哦了一聲,也沒覺得剛才自己做得不對,在旁邊的籮筐裡挑挑揀揀,找到一瓶殺蟲劑,又找到一把獵槍,不過入侵者體型很小,這些東西可能沒什麼用,還得找點更有用的。

  痘坑男嘀嘀咕咕:「洞越來越多。」

  這地兒漏風的,天空是一張漁網,乍一眼看上去是完整的一張,仔細看都是密密麻麻的網洞。

  隔一段時間這樣來一次,不知道哪兒的通道就打開了,然後他們這個世界裡就會出現一些怪事兒。

  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其實也看不懂,像人又像蟲子,特別小一個,比蒼蠅還小,手指一碾就碎了。

  殺傷力不太大,一般不通知,過段時間就死了,通知意味著他們需要絞殺。

  入侵者可能會傷害這個世界。

  眼鏡男拿起一背包的武器,一邊走一邊納悶兒問:「你說這些賊哪兒來的?」

  「不知道啊,煩死了,我飯還沒吃完呢。」

  痘坑男戀戀不捨地看著燒烤架,上面是烤到金黃酥脆的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2
發表於 2025-4-5 00:18:30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一章 空中門(七)

  危險,祝寧腦子裡閃爍這個念頭。

  這不是一個可以淨化的區域,太龐大了,根本找不到所謂污染源的存在。

  說不定這就是世界污染源病變的腦子,他們摸到了世界的邊界,只不過是在上方,祝寧一個人造物,怎麼打整個天空?

  眼鏡男和痘坑男這麼快就察覺到,應該因為他們腦子裡有祝寧所在的位置,並不是盲目尋找。

  相當於他們幾個開了個實時共享,還不是那種能夠自主斷開的。

  祝寧無法把腦圖擦除,反而越來越深了。

  怎麼辦?

  祝寧才摸索了一部分地圖,根本不認方向,勉強可以看到一個大腦的輪廓,連跑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跑。

  而且就算知道怎麼跑,一時間也跑不過痘坑男,祝寧又不會飛,體型差在那兒擺著呢。

  必死無疑了?

  不對,祝寧之前在這個世界怎麼摸索都沒遇到危險,痘坑男上次發現她的存在,但對她興趣不是很大,就像你在家裡發現一只小飛蟲,打了一會兒打不死也就算了,沒有正常人跟那麼小的蟲子過不去。

  祝寧從勾勒出空中世界的輪廓開始才引起它的注意力,假設這個空中世界是一個活物,真的是個大腦,那它為什麼害怕祝寧發現它是大腦?

  這有什麼邏輯嗎?出去的路是不是隱藏在這裡面?

  肯定是怕祝寧發現什麼,所以先下手為強,但祝寧在它面前應該很弱小,痘坑男都能把她給壓死,有什麼怕被發現的?

  換句話說,有什麼關鍵的?

  痘坑男和眼鏡男應該是人類,肯定不是什麼神仙或者不可名狀的怪物,那麼高層次的生物應該是吃人或者吸食人類精神之類的。

  痘坑男保留了很多人類的習慣,說話也是正常的。

  為什麼祝寧他們五人進來之後保持著蟲子的體型,但痘坑男那麼大?

  是因為祝寧開門進來的?不同渠道進入空中世界的體現不一樣?那痘坑男從哪個入口進入世界的?

  或者是他們扮演的角色不同?

  祝寧腦子裡很疼,大腦中的黑色方塊兒竟然開始旋轉,不合時宜地有點昏睡。

  睡眠病在發作,所有人都很睏倦,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進入不知不覺死亡的狀態,其他人都在等待祝寧的命令。

  他們是跟著祝寧來到這兒的,沒想到是羊入虎口,直接送到家門口。

  祝寧看著眼前四個隊友,該怎麼告訴他們,我們跑不掉了,已經被定位,這地方詭異而無邊際,我們誤入了世界之外,根本沒有污染源。

  而且現在的問題很復雜,不只是要逃離,還要逃離到正確方向,天空下的水滴群同樣會殺人。

  祝寧沒有明說,裴書和白澄好像都能意識到這一點,畢竟在牆外行走這麼多年,能看出這地兒很詭異。

  有那麼一種污染區就是這樣,沒規律沒邏輯,也摸不到頭腦,裴書猜測這裡跟極北之地差不多,所以才在進入前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好消息是他今天精神狀態不錯。

  白澄和裴書給武器上了膛,雖然勝算不大,但可以一搏,兩人挺有默契,彼此看了一眼,隔著防護頭盔看不清表情的情況下,竟然知道對方的意思。

  如果給這支小隊的死亡排個先後順序,白澄可以先死,第二個是裴書,希望林曉風能活到最後。

  想起來有點殘忍,但必須時刻做好這種準備才能在牆外行走。

  哧啦一聲——

  祝寧還在思考時,走廊盡頭傳來響聲,應該是痘坑男拉開了椅子,他們要站起來了,很快就能發現,祝寧至今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

  痘坑男的影子投射在天花板上,爬出了房間,蔓延在走廊盡頭,看上去像個龐大的怪物,十足的壓迫感。

  這麼大型的生物,連影子都讓人害怕。

  白澄:「我可以暫時帶隊。」

  白澄語氣還是很僵硬,無論哪個白澄都沒活太久,舌頭沒捋直,但她透露出的感情出奇柔和。

  這世界到處爬滿了蛆,蒼蠅人呆滯,對比之下白澄精神穩定,不容易焦慮和暴怒,像噁心而黑暗世界裡冷冷的一盞燈。

  裴書脖子上套著祝寧意識的絲線,像是忠實的獵犬,隨時準備冒出火苗。

  林曉風雖然體型小,但她是唯一一個在力量上可以嘗試跟痘坑男抗衡的。

  這是祝寧所有的底牌,要在這個鬼地方殺出一條出路。

  遠處,痘坑男肥胖的身體已經露出一角,馬上就要走出房門。

  這個世界一定有邏輯的,哪怕是怪異的邏輯,他們要把散落的線索進行整合。

  祝寧低聲說:「我需要驗證。」

  她緊接著又說,這次的語氣更鄭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這是祝寧第一次明確提出需要隊友的幫助,她必須驗證哪條路是對的。

  ……

  「早點結束。」眼鏡男面無表情說,他守在走廊這側,免得敵人逃跑。

  他們對這次的行動沒什麼警惕心,打蟲子而已,最壞的情況是打不到,蟲子怎麼也不會把他們殺死。

  痘坑男走出房門,他現在行動很準確,幾乎不是靠眼睛來看人的,而是靠腦子。

  大腦中神經元傳遞信息,痘坑男和眼鏡男就相當於兩個神經元,他們可以快速傳遞關鍵信息,根本不需要多餘的對話。

  蠕動的大腦裡擁有一個定位點,他們剛才就意識到,入侵者已經到了房間門口。

  以過去的經驗來看,這些入侵者大多數都喜歡躲進模型屋,復雜狹窄的空間能給他們提供一定程度的掩護。

  這次不一樣,痘坑男剛出房門立即看向天花板,空中世界沒有天空一說,這裡類似於一個大型屋舍,抬起頭只有破舊的天花板。

  現在天花板上祝寧正在移動,她就在痘坑男房間門口的天花板上,看到痘坑男後,跳到昏黃的電燈上,從天花板的摩擦點借力。

  該怎麼跟體型相差巨大的怪物打交道,祝寧得出一個結論,像蟲子一樣思考。

  之前她在荒村遇到江平,明明是個蟲子,卻假裝像人類,沒想到祝寧也有這麼一天,是人類卻要假裝自己是蒼蠅。

  換位思考,如果你家裡有蟲,桌面地板都能輕而易舉被發現,然後一巴掌拍死,唯一有難度的在於半空,尤其是天花板上。

  假設這裡是個巨大的腦子,祝寧相當於在大腦皮層上行走。

  痘坑男嘀嘀咕咕的,似乎覺得很麻煩,他回頭從房間角落裡找到一把掃把。

  祝寧空有蟲子的思考,但沒有蟲子的移動速度,更缺少了翅膀,她只是一個縮小的人類。

  祝寧使用加速異能快速奔跑才跑出兩盞燈的距離,一回頭,痘坑男已經舉著掃把走出來,他隨意向前走兩步,就已經追上了祝寧。

  祝寧沒再繼續奔跑,像是掛在吊燈上方,電燈泡滾燙無比,要不是有防護服保護,她現在絕對已經燙傷了。

  在痘坑男眼裡她只是一隻蟲子,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將自己掛在吊燈線上,騰出一隻手來舉槍。

  祝寧大多異能都是近身攻擊,遠程攻擊竟然靠著的還是熱武器,他們小隊最大殺傷力的熱武器也不過一管槍,還是老趙塞進飛車後備箱的。

  祝寧想到了老趙就想起牛肉麵,她剛從溫暖的環境離開沒多久,然後就走進了長滿蛆蟲的大腦。

  祝寧還沒有掃把尖大,發臭的掃把杵到天花板上,痘坑男不太喜歡運動,這個舉動對他來說不是很容易,他不得不拿著把手中部來維持平衡。

  這玩意兒全力掃過來她絕對會死,已經躲不過去了。

  祝寧調整自己的呼吸,她很擅長開槍,很快就進入狀態,沒有輔助瞄準器,她可以肉眼瞄準,目標很大。

  在掃把橫向時,祝寧扣下了扳機,好歹是手裡最強的熱武器,彈出來的說是子彈,更像是炮仗。

  開槍之後,巨大的後坐力抵著祝寧後肩,讓她差點沒抓穩吊燈線,從滾燙的電燈泡上摔下來。

  子彈彈入痘坑男的眼睛,這玩意兒太小了,祝寧都只有芝麻大,子彈還不如一粒塵埃大,但武器爆破時,立即炸開一股硝煙味兒。

  祝寧想像了下那個感受,肯定無法穿過眼球,應該是類似於眼睛裡進了胡椒粉?她想像不出來,但目的達到了。

  痘坑男嘶了一聲,倒吸一口冷氣,炸彈在眼珠子上爆破的感受並不好,霎時間眼球表面黏膜被破壞,他的眼珠子一片通紅。

  掃把失去了控制,慣性之下撞上電燈泡,祝寧霎時間淹沒在掃把尖裡,電燈搖搖晃晃,燈絲噼裡啪響,噔的一聲熄滅。

  知道了一個規律,這裡的電燈泡可以損壞,空中世界雖然詭異,有莫名其妙的屋舍和電力系統,但遵守著人類世界的規律。

  關閘會熄滅,電器也會老舊。

  甚至沒有聯邦的高科技,是最古老的那種技術,這是個發病長蛆的大腦,可能得了睡眠病,正處於休眠狀態,不然也不需要讓痘坑男來消殺。

  空中世界是個整體,也是祝寧無法戰勝的存在,但得了睡眠病後絕對不強。

  這是她整個行動的基礎,不然躺著等死就行。

  咣當一聲,痘坑男的手垂下,似乎是被眼睛裡的異物弄得太難受,痘坑男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想把「胡椒粉」擠出來。

  一共只有兩秒,祝寧看向下方,天花板到地板的距離相當於萬丈深淵,她在痘坑男低頭的同時,手一鬆,如同自由落體。

  時間霎時間被拉得很慢,這時候痘坑男一腳就能踩死她。

  祝寧下落的同時,手掌心裡多了一條透明的線,另一端連接在天花板,蜘蛛絲本來就透明到幾乎看不見,大概在痘坑男的世界裡會更纖細,像真正的蜘蛛絲。

  祝寧只求還有十分之一的能力,哪怕割破人的皮膚表層都可以,她需要的只是拖延時間。

  祝寧利用慣性,一手拽著蜘蛛絲,整個人在半空中飄蕩,擦過痘坑男脖子時,左手伸出意識的絲線,這個異能只有六米距離,她必須要跟痘坑男的距離拉到足夠近。

  無法在牆壁兩側借力,痘坑男是她唯一的著力點。

  痘坑男有所反應,他不需要用眼睛看到祝寧,能感知到祝寧就在他面前,近到他多吹出一口氣就能把祝寧吹走。

  痘坑男睜開充血的眼睛,一手抓來,祝寧意識絲線的一端接觸到痘坑男的肩膀,另一隻手狠狠一拽,蜘蛛絲勒住了痘坑男的咽喉。

  這是人類最脆弱的部位,刺客都喜歡以咽喉入手。

  祝寧擁有這個異能到現在,第一次知道蜘蛛絲如此脆弱,蜘蛛絲觸碰到喉結的位置,剛看到一絲極其細的血線,只流出一滴血,啪嗒一聲,蛛絲竟然斷裂了。

  祝寧臉色很冷,下一刻右腿一陣劇痛,痘坑男壓住了她的腳。

  皮膚硬化覆蓋右腳,痘坑男咦了一聲,意外一隻蟲子如此堅硬。

  祝寧牙齒打顫,皮膚硬化在表面形成的盔甲沒有堅持多久,聽到一陣龜裂聲,像是甲殼蟲被碾碎外殼,寸寸開裂,右腳血肉模糊,爆出一陣微小的血霧。

  她被抓住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3
發表於 2025-4-5 00:18:41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二章 空中門(八)

  祝寧小腿第一次到達粉碎的狀態,連皮帶肉一起給捏成沫,但在痘坑男眼裡,連打死一隻蚊子血的量都不夠。

  劇痛襲來,祝寧死死咬著牙,蛛絲再次啟動,這次對準的不是痘坑男而是自己的腿,人類打蟲子會習慣碾壓兩下,痘坑男巨大的手指如高山一樣壓過來。

  一陣血光之後,蛛絲狠狠一絞,膝蓋以下被齊齊絞斷,祝寧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立即快速翻轉,從肩膀往背後的方向翻。

  痘坑男咦了一聲,手指快速碾壓而來,祝寧能感覺到人的體溫緊緊貼著自己,這是她遇到過最可怕的敵人,怎麼甩都甩不掉,一不留神就死了。

  她幾乎算是連滾帶爬,都忘了自己在流血,也顧不得是什麼姿勢,只想立即離開這兒。

  後背是大多數人的盲點,痘坑男很胖,身體不算靈活,到達右肩的位置時,明顯能感覺到手指無法再向前了。

  這是唯一一次喘息的機會,祝寧用意識的絲線牢牢佔據著後背的中心位置,痘坑男用了兩隻手。

  那一刻,痘坑男的後背都不像是後背,而是平原,兩隻肥厚的手是巨大的怪物,五根手指成了五條觸手一樣的腿,快速朝祝寧奔襲而來。

  她懸掛在背上,如同掛在懸崖峭壁,腳下空蕩蕩的,斷掉的那條腿血流不止,稀裡嘩啦向下流血。

  她得到了地形的優勢,痘坑男撓出道道紅痕,一直沒碾壓掉那隻蟲子。

  祝寧在痘坑男眼裡有定位,只要她還有一口氣,追殺就不會停止。

  「喂,過來幫忙,」痘坑男說:「在我背上。」

  只有一個人的情況下,祝寧勉強可以保命,眼鏡男加入戰場後,本不公平的天平更加傾斜。

  祝寧卻在想一個問題,她沒把空中大腦的消息分享給其他隊友,只有祝寧的大腦裡出現了大腦的精神污染圖形。

  第二條規則,意味著在大腦看來,祝寧是危險分子,其他人目前不是,被精準定位的只有她。

  空中世界只快速清除發現它秘密的人類,這到底算是什麼秘密?

  眼鏡男剛開始等待在房間門口,覺得痘坑男一個人也能搞定,此時聽到求助才邁開雙腿,發出不太耐煩的嘀咕,這都要人幫忙。

  眼鏡男朝祝寧走來,腳步沉重,發出咿呀咿呀的催命鼓聲,他離開了房間門口。

  眼鏡男的影子已經投射下來,把她完全淹沒。

  咚咚咚,可能因為挨著痘坑男,祝寧聽到了巨大的心跳聲,如同水泵一樣噴張。

  「嘶——」眼鏡男邁出的右腳頓了下,他穿著一雙拖鞋,右腳跟腱處一陣刺痛,好像有什麼東西破了皮。

  白澄手持一把利斧,一直隱藏在牆縫的陰影中,這時候突然出現,白澄慣用斧頭,她快速奔跑,用力劈下一刀。

  斧刃劈開了人類的表皮,沒有完全斬斷,但這一下並不是表面功夫,流出了一點血跡,疼得可以讓人意識到。

  祝寧滿臉都是冷汗,頭盔放大了眼前的一幕,她看不清白澄的臉,眼前有些模糊,白澄砍中了一刀,下一步應該是撤離,因為眼鏡男已經低下頭了。

  但白澄沒走,她毫無停頓,對著傷口再次起跳。

  祝寧瞳孔一縮,知道白澄要幹什麼,下意識想偏過頭,但又硬生生讓自己正視,不要迴避,要睜開眼睛去看,哪怕是不好的消息,哪怕前面是死亡。

  白澄的斧頭劈入傷口,破開的表皮下方就是腳筋,斧頭嵌入,她根本沒有收力氣,也沒給自己留絲毫的餘地。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草!」眼鏡男大罵一聲,身體一瞬間失衡,疼得他後脊背發汗,他笨重的身體倒地,捂著受傷的右腳。

  噗嗤一聲,在眼鏡男毫無知覺時,已經把白澄的屍體揉進了傷口。

  「這什麼東西?」眼鏡男對著自己後腳看,鮮血打濕了腳跟,他從傷口中找到了黑色的一點,防護頭盔已經被壓扁了,像是被踩踏的蟲子外殼。

  頭盔、屍體和傷口完全融合。

  他嫌棄地把白澄的屍體彈開,疼得直哆嗦,大罵:「狗東西,死蟲子。」

  祝寧心臟幾乎停止,聽不到破口大罵,她一瞬間明白了裴書的話,每個白澄都不一樣,死在面前就是死了。

  為什麼裴書覺得後來的白澄,根本不是為他去死的那個,因為每一個為他們去死的白澄都是獨特的。

  祝寧突然想起在飛車上,白澄說祝寧是她的母親,她的性格受祝寧影響,喜歡社交,喜歡僵硬地跟老趙擁抱,在祝寧拍照時僵硬地比耶,在她講話時發出咯咯咯的機械笑聲。

  可能下一個白澄也有類似的性格特質,祝寧知道不一樣,這個白澄是她養大的,親手挖的,剛挖出來像個純白瓷器,描繪了一點他們的影子。

  祝寧腦子嗡了一聲,看向眼鏡男的目光幾近憤怒,我殺了你,她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

  實力差距過大後,這種想法顯得很可笑,像是蟲子在對人類怒吼,他們聽不見,甚至不知道為何憤怒,覺得你很煩。

  眼鏡男扶著牆壁站起來,腳筋沒完全斷裂,但他很多年都沒受傷了,痛苦讓他難以忍受。

  他一直倒吸冷氣,像個孩子一樣罵罵咧咧,不知道懸掛在痘坑男背上的祝寧想立即殺了他。

  他也不知道腳邊出現了另外一個黑點,那是第二個白澄。

  白澄跟祝寧對視,她們看不清彼此表情,點了下頭。

  ……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黑點悄無聲息進入走廊盡頭的房間。

  林曉風和裴書聽到門外的動靜,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但能猜到。

  林曉風正在學會冷靜處理這種感情,裴書心中了然,等白澄去世後,下一個就是他了。

  他做好了死亡的準備,這是祝寧的計劃,她跟白澄拖延時間,裴書和林曉風走另一條路。

  祝寧最初的策略沒問題,進入一個陌生污染區,第一件事是摸索地圖,只不過他們沒來得及摸索最後一間。

  祝寧的一個猜測被證實了,真正被盯上的只有她一個,畢竟蟲子這麼小,定位有點難度。

  她的第二個猜測也被證實了。

  祝寧被痘坑男追殺時,眼睛男沒參與,只是站在這間房間門口,似乎是在守衛這個地方。

  裴書他們進入後有點震驚,這裡躺著不少飛機或者飛船的殘骸,竟然還有熱氣球。

  飛機從木製地板下方鑽出,露出了一個頭部,下半部分卡住,如同陷入沼澤的動物屍體。

  飛機殘骸密密麻麻,以離奇的角度出現在各種位置,地板上、天花板、牆壁,有些露出了全貌,有些只露出了一個尖。

  殘骸分布似乎有某種規律,殘骸與殘骸之間的縫隙,像是另一條彎彎曲曲的走廊。

  祝寧沒有詳細描述她的發現,裴書看到時也沒第一時間聯想,總覺得哪裡眼熟。

  如果祝寧在現場可以看出來,這同樣是大腦的形態,像是缺少了某個部位,吸納了空中交通工具來填補。

  從肉眼判斷,飛機大多數是舊世界的,有些甚至更加古老,是戰爭時期的戰鬥機,哪怕在舊世界也都是古董。

  歷年來,有部分空中事故極其神秘,突然消失在某片區域,沒有信號也沒殘骸,甚至沒有乘客的屍體,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在舊世界,甚至有部分天空本來擁有這種特性,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些人聲稱誤入的飛機進入了異世界,或者穿越到過去。

  如今年憑空消失的飛機找到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天空是一個病態的大腦,飛機進入這種領域,如同被某種力量吸引,最後成了大腦的一部分。

  這個腦子很早就生病了。

  準確來說,它一直在進食。

  在更古老之前,它吃空中飛禽,自從人類文明發展到可以飛向天空時,它有了新的食物,吃人。

  最初可能影響的範圍很小,只在某個特定的區域,直到污染大爆發,蛆蟲啃食了所有大腦,像一塊兒幕布將人類世界籠罩。

  裴書和林曉風都愣了下,無法整合完整的信息,他們腦子中有所猜測,但誰都不好下定論。

  這裡是空中世界的盡頭嗎?應該不是,他們目光能夠看到最遠的地方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像是流動的汽油包裹什麼活物,在人的注視下不斷收縮。

  可能痘坑男也沒去過,只在這一片活動。

  人的第六感告訴林曉風,那裡很危險,尤其是當她試圖思考那是什麼東西時,立即感覺汗毛倒立,好像飛機墳墓盡頭是無數隻眼睛。

  她立即停止思考,打消這個念頭,免得引起注意。

  祝寧囑咐過,不要試圖理解這個地方,哪怕你有一閃而過的念頭,最好也立即壓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當你思考它時,它就會思考你。

  不要思考,最好當個白痴,他們連痘坑男都無法殺死,更別說挑戰更未知的存在。所以,林曉風他們只是來幫祝寧的忙。

  他們立即行動,世界的真相不在他們的考察範圍,這次的目的是幫助祝寧尋找出路。

  眼鏡男和痘坑男佔據的位置是他們自己的飛船,那東西挺殘破的,根本比不上工業產物,一眼就能看出是末日愛好者自己鼓搗出的東西。

  痘坑男喜歡這個位置,可能因為在這裡「出生」,也可能是因為在這裡更靠近人類的文明。

  他們從飛機殘骸中收刮物資,有些飛機只剩下一個骨架,大部分被他們拿走了。

  他們把自己的飛船打開了一扇門,好像是出來踏青時,將房車停下,支起遮陽棚,裡面是兩個駕駛艙,平時就睡在駕駛座上。

  地上到處都是空罐頭,痘坑男的燒烤時間突然被打斷,烤網上有剛烤熟的金黃蛆蟲。

  林曉風的目光掠過了蛆蟲,本來她只想找到燃氣罐,他們在門外聞到了烤蛋白質的香氣,跟著烤肉味兒一路尋找過來,證明這間房間內大概率有火。

  確實有,簡易爐子使用的是便攜式燃氣罐。

  但她竟然找到了更好用的東西,半桶汽油。

  林曉風聽著門外的聲音,不知道進行到什麼程度,她希望祝寧和白澄能堅持住。

  巨力的使用讓林曉風滿臉通紅,裴書站在她身邊。

  裴書的火系異能有用,缺點是太小,渾身燃燒出的火焰都不如火柴大,所以他們需要助燃物。

  忘了哪個神說的,要有火。

  準備好一切後,裴書帶著林曉風快速後退,啪嗒一聲,裴書打了個響指。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4
發表於 2025-4-5 00:18:55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三章 空中門(九)

  白澄再次出現,如果眼鏡男能看到白澄的五官,一定會覺得很詭異,你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陰魂不散?

  眼鏡男直起腰,白澄身體幾乎在飛馳,咔嚓一聲,斧頭第三次砍中腳筋。

  眼鏡男疼得破口大罵,他被蟲子弄得極其煩躁,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蟲子,普通蟲子不會有智慧,更不知道怎麼有策略地殺人。

  眼鏡男扶著牆,全身的血都在翻湧,恨不得再次把白澄捏碎。

  白澄這次沒戀戰,連斧頭都沒拿,立即朝反方向逃跑,地板縫隙是黑色的,她隱藏在其中可以減少被發現的概率。

  眼鏡男正在接近,白澄的小把戲撐不住多久,最多五秒。

  轟——

  突然,背後傳來一陣轟鳴響聲,燃氣罐著火之後爆炸了,噼裡啪啦一陣巨響,硝煙味兒彌漫開。

  「著火了?」眼鏡男彎腰的姿勢一頓,大喊:「喂!著火了!」

  眼鏡男第一時間想去滅火,大腦內部著火不是鬧著玩兒的,那時根本顧不上白澄,白澄充其量只是一隻小蟲子。

  他剛才摔倒,右腳拖鞋丟了,赤腳走在木地板上,所過之處一片血痕。

  眼鏡男拖著傷腳,走到門口立即被濃煙嗆住,大火才剛燒起來,火勢不算大。

  乍一眼看很像是便攜燃氣罐起火,然後點燃了旁邊的汽油桶,差點把整輛飛船給炸了。

  眼鏡男心中慌亂,飛船是他的家,也是他還作為人類的證據,時刻提醒他從哪裡來的,如果飛船毀了,他在這鬼地方會徹底找不到方向,真正淪為一條蟲子。

  眼鏡男隨手扯下一塊兒布,著急衝進房間想要救火,但他剛邁進屋內,身體狠狠一頓。

  木地板上一枚長釘子倒著長,噗嗤一聲穿透他的腳背。

  眼鏡男疼得頭皮發麻,冷汗直流,他低頭才看到一枚釘子從地板縫隙中翹起。

  「靠靠靠,」眼鏡男倒吸冷氣,看著越來越旺的火焰乾著急,「喂!幫忙!滅火!咳咳咳——」

  內部全都是易燃物,飛機殘骸的油箱一點就炸,到時候整個大腦都會被燒光。

  痘坑男聽到同伴的呼救,顧不得祝寧,快步朝火源走去,優先級調整了。

  祝寧掛在痘坑男後背上,隨著他的走動被晃得差點吐血,下一刻,祝寧手臂發力,借著意識的絲線快速攀爬,像是一隻輕巧的蜘蛛。

  她斷了的右腿被黑色黏液補齊,劇痛之下暫時用黑色黏液當備用義體,祝寧那時腦子極其清醒,只有殺人一個念頭。

  祝寧的視線在霎時間收窄,在腦海裡標出一條最佳路徑,第一步是右側肩膀,第二步應該是脖子,痘坑男皮膚發油,跑上去油乎乎的很容易滑倒。

  下一步是下巴,有個巨大的痘坑,祝寧路過時看了一眼,最初的估算沒錯,不小心誤入很容易爬不出來。

  目的是耳垂,祝寧屈膝,完好的小腿用力,讓斷腿截面傳來劇痛,但她管不了那麼多,絲線掛住了耳垂。

  痘坑男意識到什麼,他感覺皮膚有點癢,做出了一個打蚊子的本能動作。

  痘坑男肥厚的手掌懸在祝寧背後,一股疾風從背後襲來,幾乎要將她搧走。

  啪的一聲,痘坑男手掌落下時,祝寧跳進他的右耳,她沒有片刻停滯,腳步不停,一刻都不敢歇息。

  祝寧奔跑時胸口都發疼,耳中只有心跳聲,痘坑男的手指伸進來,馬上就要碰到她的後背,祝寧腳下一滑,掉進耳朵深處。

  「她進我耳朵裡了!」痘坑男的手指一個勁兒往裡探,大多數人類都會恐懼的一點,熟睡時蟲子爬進耳道,幻想著會蟲子會死在耳朵內部,再也無法拿出。

  祝寧掉進耳道,附近有些污穢物,手裡還有老趙送的炸彈,這才是祝寧身上最強的熱武器,在外部使用的效果很差,進入痘坑男內部還有用。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祝寧曾經鄭重地請求自己的隊友。

  這是祝寧第一次明確提出幫忙,一個人做不到,她想要進入巨人的大腦殺人。

  白澄負責地面,地板是最危險的位置,很容易被人踩死,她的任務是不要讓第二個人接近祝寧。

  祝寧提出計劃後,白澄自己主動執行這個任務,因為她「可消耗」,無懼死亡。

  林曉風擁有巨力,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打開人類物品的人,她負責打開燃氣罐,找到可燃物,翹起了門口的釘子。

  裴書負責點火,火焰越大越好,點火的人靠近核心,注定受傷最重,危險程度僅次於白澄。

  每缺少一步,祝寧現在都已經死了,所有人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在向前,只要殺了他們的大腦,痘坑男一定會死。

  五隻渺小的蟲子,正在計劃殺死巨人。

  耳道裡很黑,祝寧背靠耳膜,從這個視角看痘坑男的食指顯得很奇怪,像是一條蟒蛇一個勁兒往裡鑽,但被耳朵天然的結構卡住,無法再向前一寸。

  祝寧大腦被污染了,腦海裡的圖形閃爍,但隔著耳膜,她背後也有個大腦。

  痘坑男頭顱裡沒有正常的大腦組織,只是無數蛆蟲組成的一個大腦圖形,他腦海中的蛆蟲蠕動速度加快,和祝寧的腦子形成某種呼應。

  砰的一聲——

  祝寧引爆了炸彈,她提前用匕首把自己的身體固定在耳道裡,皮膚硬化包裹,但驚人的火光和熱浪爆炸開,耳道內壁細小的血花四濺。

  那時候轟鳴聲太吵,祝寧聽不清痘坑男大吼大叫的聲音,只感覺天旋地轉,應該是痘坑男根本無法忍受疼痛正在掙扎。

  那是什麼體驗呢?耳道裡一顆炸彈爆開,耳道內部血肉模糊,沒有人類擁有這種經歷。

  痘坑男捂著耳朵身體轟然倒地,眼鏡男呆愣了一下,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他跟痘坑男某種程度上大腦相通,痛苦彷佛會傳遞,那時,他耳朵裡彷佛也有一顆炸彈炸開,他無法迴避,只是嘴唇發抖,軟弱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祝寧喘了口氣,防護服頭盔給她留了一點喘息餘地,讓她不至於被眼前的鮮血淹沒。

  此時已經沒有什麼耳朵的形狀了,不過痘坑男的身體構造早已被改變。

  正常人的頭骨和耳道並不相連,但祝寧爆破後,她能感覺到眼前是一顆巨大的腦子,頭骨變得軟塌,蠕動的蛆蟲在霎時間停止。

  祝寧腦子裡的圖形不斷加深,試圖腐蝕祝寧的大腦,如果祝寧真的擁有一顆正常的大腦,現在說不定已經被腐蝕了。

  祝寧正在跟這顆大腦對視,很怪異的一幕,彷佛人的身體不復存在,只是一顆腦子在看另一顆腦子。

  它病了,蛆蟲啃食,日日夜夜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轟的一聲,祝寧引爆了第二顆炸彈。

  那時,內外部的爆炸彷佛形成了某種協奏,蛆蟲被燃燒時扭動著身體,發出極其詭異的嘶鳴聲。

  痘坑男瞪大眼睛,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中掙脫,好像不堪忍受生活的痛苦,要立即離開。

  大腦中理智的弦崩開,他在臨死之前回想起的仍然只有飛上天的那一瞬間,下方是地球末日,土地越來越遠,人類在他眼裡不如螞蟻大,最後濃縮成一個黑點。

  而他正在無限靠近天空,他的雙眼被藍天白雲填滿,以為自己在接近天堂。

  所有末日愛好者都想要在末日時存活,看了成山的資料,但沒有一本指導手冊告訴他們,如果離開家鄉呢,逃離末日之後,到達另一個世界,人類到底該怎麼作為人類生存?

  在外人看來,痘坑男沒多少外傷,只是耳朵和眼睛在流血,他雙目失焦,頃刻間死亡,在同一時間,眼鏡男也停止掙扎,看不出是死是活,一切歸於寂靜。

  咳咳咳——

  白澄站起身,咳出嗆入喉嚨的鮮血,她沒顧及自己的傷勢,拖著受傷的身體朝痘坑男的屍體走去。

  痘坑男渾身僵直,早就一動不動,白澄依然不知道他叫什麼,還是只能稱呼他為痘坑男。

  她花了點功夫爬向痘坑男的臉,通紅的眼球看著有點嚇人,她站在耳廓的位置朝下看,裡面全都是鮮血,像是一個坍塌的山洞。

  白澄一時間看不到祝寧在哪兒,轉而看向走廊盡頭,無人干預的大火越來越旺,濃煙滾滾,有點看不清方向,可能他們會玩火自焚,也死在這兒。

  裴書和林曉風呢?

  白澄不在意自己的死亡,更在意他們兩個。

  過了會兒,火光中出現了兩個黑點,林曉風拖著裴書走出來,她背著一個成年人也不費力,但是身高不夠,有點難背起一個成年人,只能把裴書拖在地上走。

  裴書負責點火,林曉風被熱浪沖擊,在火浪面前他們也太過渺小,渺小到有點痴人說夢的地步。

  點燃超出體型數百倍的火焰,還活著已經是萬幸。

  一塊兒崩開的木屑扎穿了裴書的腹部,另一根木屑扎在肩膀,身上大大小小傷口數不清。

  而林曉風腹部、左腿、右臉受傷,她右臉一片血肉模糊,頭髮都被燒毀。

  林曉風雙目刺痛,應該損傷了內臟,每走一步五臟六腑都疼,這段距離她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屍體邊。

  痘坑男死了,眼鏡男不太清楚,目前沒動靜,這裡並沒有出現污染孢子,也沒有被徹底淨化,他們最好立即離開。

  但朝哪兒走?這地方真的有出去的路嗎?他們是從一扇門走出來的,那扇門背後只是一個骯髒的衛生間。

  想要出去是不是要尋找另一扇門?

  白澄推測過,應該尋找一扇跟他們體型相當的門,其他門無效。

  或許他們無法出去,只能在這鬼地方活一輩子,跟痘坑男一樣靠著吃蛆蟲為生。

  林曉風有點累了,她把裴書放下,給他注射了一陣癒合劑,裴書渾身都是血,已經失去意識很久,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鼻息,問:「祝寧呢?」

  白澄:「沒出來,我進去看看。」

  林曉風張嘴,下意識想要阻止,她總覺得耳道危險,痘坑男的耳道像個未知的山洞。

  林曉風感覺裴書的生命體徵在消亡,已經死了一個白澄,不要再死一個。

  但她沒說出阻止的話,托住裴書,說:「我跟你一起。」

  那邊火焰越來越大了,可能眼鏡男沒死,下一秒就會出現,留林曉風在這兒確實不安全。

  要死最好死在一起,白澄和林曉風都認可這一點。

  白澄先跳進耳道探路,到處都是黏糊糊的,還有人類鮮血的溫度,她腳下一滑,剛進入就陷進了血肉裡。

  「小心點。」白澄提醒。

  林曉風也險些滑倒,穩住身體調整了下姿勢,架著裴書的肩膀向前行走,人類的耳朵是這樣嗎?應該不是,簡直是個溶洞,內壁層次不齊,可以看到一些人體組織。

  光線不足,白澄打開手電筒,每走一步都要很費力,需要把腿從血肉裡拔出來。

  白澄愣了下,突然感覺前方傳來異動,手電筒打出一塊兒白色的圓光,照亮了一個蛆蟲的前端。

  祝寧炸了痘坑男的腦子,蛆蟲正在往外奔逃。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5
發表於 2025-4-5 00:19:08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四章 空中門(完)

  白澄對著蛆頭開了一槍,那頭蛆剛冒頭就被打爛了,林曉風跟著她的動作,在後面補槍。

  槍聲四起,但這些蛆蟲太多太密,靠殺根本殺不完,白澄大喊了一聲,「上去!」

  林曉風立即反應過來,耳道像山道,進入空中世界後體積小有好處,躲在哪兒都方便。

  林曉風拽著裴書的腰,把他對折後撈在自己臂彎裡,像是在胳膊上挎著一件衣服。

  緊接著她甩出一把鐵鉤子,他們這次進來幾乎帶著自己全部身家,起碼工具齊全。

  鐵鉤子嵌入耳骨還挺結實,林曉風靠著一條鐵鉤吊著,面朝耳道上方,背朝蠕動的蛆蟲。

  她趁機向下看了一眼,蛆蟲似乎是在逃命,其實根本不是沖著他們來的,擠在一起像是發瘋的羊群。

  說綿羊還是說可愛了,那玩意兒蠕動著往前走,看久了就能反應過來是蛆。

  林曉風又看前面的白澄,白澄跟她差不多的姿勢,但這個白澄太新了,四肢不太靈敏,還在僵硬期。

  白澄問:「你方便嗎?」

  她指的應該是裴書,一個小女孩兒帶個成年人不方便,這事兒應該交給白澄來做。

  林曉風聽她開口,心想真的不一樣了,這不是之前那個白澄,哪怕她們的記憶一樣,連一點停頓都沒有就能接上話,好像一直就沒離開過。

  四周很黑,純靠夜視頭盔,林曉風搖頭,想到白澄看不見,輕聲說:「我可以的。」

  她撈著裴書很穩當,裴書剛才就近點火,點完人就半死不活,林曉風剛撈住的時候沒什麼感覺,現在才發現裴書有點燙,噼裡啪啦全身都在冒火星子。

  蛆蟲奔跑的速度很快,過了一會兒就跑完了,從屍體的耳朵爬出,正在往眼鏡男的方向蛄蛹,想在那兒再組成一個新的大腦。

  眼鏡男的身體裡進蛆之後,眼白一個勁兒亂翻,中邪一樣,但這些林曉風都沒看見。

  她們從耳道上方跳下來,越往裡走越噁心,到處都是蛆蟲的屍體,有些是被炸過,半截身體蛄蛹著,內部蟲子的黏液和血液混合,難以形容。

  林曉風走完耳道,裡面的路收窄,穿過這條窄道,頂部又突然變寬,好像來到了頭顱內部。

  眼前有蛆蟲殘留的痕跡,蛆蟲跑了,原地還留著空空的蛹殼,像是一個大樓的鋼筋骨骼。

  蛆蟲曾經在這兒緊緊抱成一團,擔任了大腦的功能,痘坑男可能有時候感覺腦子癢,但難以形容到底怎麼樣。

  總不能跟人說,您好,我腦子裡好像長蛆了,您能幫我看看嗎?對,就是這兒,您順著耳朵往裡看就能看見。

  對對對,裡面有個蛆在看您,您別怕,幫我拽出來就好了,謝謝。

  殺了痘坑男後,林曉風才開始關注這人的過往,忍不住覺得他有點悲哀。

  白澄在前面探路,一路走得很沉默,偶爾會響起槍聲,如果看到有扭動的蛆蟲,將死未死,就給它來個痛快。

  林曉風覺得每個扭動的蛆蟲都像人,它們好像是求死,真的死了會覺得輕鬆。

  後來槍聲都少了,裡面越走越乾淨,她們來到了大腦裡最乾淨的地方。

  這次林曉風很快就找到了祝寧,遠遠就看見一個背影,祝寧瘸著右腿,站在一扇門前。

  那扇門鑲嵌在棕色蛹殼中,很像有人裝修,壁紙是大腦圖形,整體呈棕色,大腦輪廓裡殘留白色痕跡,那是蛆蟲曾經的位置。

  門,林曉風心猛地跳了下,好像瀕死的人被醫生搶救,有位仁醫在她胸口狠狠按了下,給她做急救。

  林曉風立即清醒過來,門,那是出去的門,跟他們比例相同的門。

  現在門已經打開,外面的氣息透不進來,好像兩個世界始終相隔著一堵透明的牆,祝寧沒有興奮,不知道在看什麼。

  難道外面不是路?難道門後是另一個世界?

  林曉風已經做了最壞的預設,抓著裴書走過去,等看清楚門外後也呆愣了,跟祝寧一個姿勢。

  門像是突然在天空打開,跟天空一個顏色,只有方正的輪廓,和一個精巧的金屬把手。

  門外是藍天白雲,但沒有沙塵暴,不是他們剛進來時橙黃色的天,也沒有之前懸停的飛車。

  飛車沒油了?他們的車呢?

  林曉風想點開副腦,使用飛車的自動駕駛功能,不出所料根本沒信號。

  是天空在移動?還是他們走到了其他地區?

  「給我吧。」祝寧冷靜的聲音響起。

  林曉風手腕輕了,祝寧把半死不活的裴書接過來,她也不是醫生,看著裴書有點犯難,裴書身上冒著火星子,也不知道該給他撲滅了,還是讓他痛痛快快燃燒,祝寧抬起手腕內側,看到裴書生命體徵還在。

  沒死,那還行。

  祝寧看了一圈自己殘破的隊伍,又死了個白澄,讓人高興不起來。

  祝寧冷靜的聲音響起:「進來多久了?」

  這個提問攪動了氣氛,林曉風回神了,好像主心骨終於管事兒,這破退伍還能繼續走下去。

  林曉風徹底撒手不管,她就喜歡祝寧管事兒,祝寧說什麼她幹什麼就行,她才懶得管呢。

  林曉風緊繃的身體鬆了點,才後知後覺身上的傷口疼,倒吸一口冷氣。

  祝寧揉了下林曉風的小腦袋,「去弄點藥。」

  祝寧會把爛攤子收拾好,再詭異的局面也能理出一條路,白澄很快回答,「如果時間沒有被扭曲,我們進來三十六個小時,比預設的要快。」

  「連四十個小時都不到,算超額完成任務。」祝寧接了一句。

  祝寧說完之後,一手扶著門框,林曉風瞪大眼睛,祝寧已經半個身體伸出去,她眼疾手快拉住祝寧的身體,怕她一不小心高空墜落。

  狂風立即灌來,祝寧伸出去的半截身體在風中搖了搖,她扶著門框,外面是藍天白雲,稀薄的雲層彩帶一樣,下方是一片森林,能看見鏡子一樣的巨大湖泊,除此之外就沒了。

  也沒個飛車路過,也沒人可求救。

  原來他們並沒有縮小,只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腦子。

  祝寧深呼一口氣,反復呼吸兩次,她的身體像是切成兩半,在空中世界的腿好像是陷入死水,在現實世界的上半身才能感受到風。

  祝寧呼吸到新鮮空氣後,心中壓抑的情緒抒發出去,然後鑽回來,匯報情況:「下面沒有水滴群,也沒深坑。」

  水滴群是地標,一低頭就能看見巨大的深坑,那玩意兒是轟炸出來的,又不會一夜之間填平了。

  「這地兒像個迷宮,出口和入口不是一個地兒,我們回不去了。」祝寧謹慎地說。

  天空是個四處漏風的,開著大大小小的門,從不同入口進來的反應不一樣,痘坑男他們倆某種程度有點幸運,被這個生病的腦子選中,像是挑選出來的兩個看門人。

  祝寧窺視了世界秘密的一角,已經足夠了,把情報交給霍文溪就行。

  那輛飛車絕對不可能再回收,就是挺可惜的,林曉風親手改裝的,裴書手織的毛線球也在上面。

  祝寧:「沒殺污染源,下一步攻擊可能很快就來了,裴書重傷,曉風和我也受傷了,我們得立刻離開。」

  雖然在痘坑男的腦子裡,但能感覺到這具屍體估計堅持不住多久,窸窸窣窣的蠕動聲很大。

  祝寧聽了下,應該是有蛆蟲和蒼蠅人來啃食痘坑男的屍體了,在這個世界一切都像個循環,生前靠吃蛆為生,死後屍體要餵食回去。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離開,這真的是萬米高空無疑。

  林曉風突然問:「跳嗎?」

  她不好意思地說:「防護服有降落傘。」

  防護服耐高溫,內部有氧氣,能潛水能迫降,所以在牆外才把它當個寶貝穿著。

  祝寧挑了下眉,心想小姑娘膽子真的大,祝寧還沒說話,白澄接話:「跳!」

  祝寧想笑,她笑起來的時候身上傷口扯著疼,但在這麼噁心的腦子裡也沒什麼好消息。

  一時間小隊像是來玩跳傘的,祝寧上輩子特別想體驗跳傘還沒試過,沒想到第一次在這兒。

  也不知道跳下去會遇到什麼污染物,但大家語氣都很輕鬆。

  那就跳吧,反正也不能返回去吃蛆了。

  林曉風竟然提出打頭陣,白澄幫她檢查了降落傘是否完好,然後又把裴書的降落裝置解下來給林曉風,給小姑娘雙重保險,一個不行就用另一個。

  祝寧都想替裴書喊冤,這什麼區別待遇。

  不論哪個白澄對林曉風都很好,偏愛特別明目張膽,仗著裴書不能說話欺負他。

  不過裴書也對林曉風挺好,能開口也會自己主動讓給小姑娘。

  林曉風接受了,認認真真聽了兩遍操作流程,她出門前培訓過,也參加了模擬考,第一次真的使用,有點緊張。

  她站在門口,腳下的世界特別遙遠,襯托著一切都很渺小,林曉風在這一步突然又害怕了,明明自己提出來打頭陣,此時想再做做心理準備。

  我再緩緩,給我一分鐘。

  她還沒想明白,後背猛地一緊,白澄在她後面踹了一腳,毫不留情。

  林曉風尖叫著掉下去,天旋地轉又緊張,著急忙慌按下手裡的按鈕,按了兩下,砰的一聲降落傘打開,像是空中的一朵小蘑菇。

  祝寧:「……」

  她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白澄也是跟自己學的嗎?性格有點惡劣啊。

  合著白澄前面的溫柔關愛都是偽裝,就是為了讓林曉風放鬆警惕,後面來這一腳。

  白澄面無表情收回腳,動作中都透露出冷酷,雖然把裴書降落傘給扔了,但很主動承擔了責任,她經驗更豐富,帶人也沒問題。

  祝寧問:「倆人重量可以?」

  白澄僵硬地說:「不可以我給他當肉墊。」

  祝寧剛開始以為白澄開玩笑,後來發現這姐姐一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認認真真的,反正她不死,給人墊下不吃虧。

  祝寧:「我自己跳,不用你踹,你先請。」

  白澄二話沒說,扛著裴書就跳了,另一朵小蘑菇在空中炸開,就在林曉風附近。

  祝寧扶著門框,她回頭看了一眼,蛆蟲可能快把屍體啃食完了,頭顱外爬滿了蛆,祝寧看到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隔著眼鏡片看她,彷佛祝寧第一次打開門看到的一顆眼球,應該是眼鏡男受損的腦子修復,爬起來看同伴的身體,眼鏡男蹲下來,透著滿目瘡痍的大腦,注視著裡面的小蟲子。

  但祝寧知道,那不是眼鏡男在看,而是大腦在看,眼神木然,透著一種非人感。

  四周正在顫動,蛆蟲就要啃食過來,這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祝寧一步步倒著後退,從頭到尾都沒移開目光,一直保持對視,毫不怯懦地看回去。

  她斷掉的右腳踩出門外,感受到外面的狂風,在蛆蟲啃食到眼前時,扶著門框的手一鬆。

  嘩啦——

  祝寧身體後仰,失重感襲來,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拉遠,像是拍視頻時快速調整了焦距,那隻眼睛越來越小,空中打開的門逐漸縮成了一個點。

  降落傘撐起,第三朵蘑菇炸開,祝寧不再向上看,尋找另外兩朵小蘑菇。

  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展開了新的圖形,大腦的污染烙印還在,似乎要永久潛入祝寧的大腦。

  過了會兒,有一條路徑覆蓋了核桃形狀的大腦,像是在大腦上方用黑色素描筆勾勒出的一條路,烏托邦的道路在眼前展開,惡魔一般的低語響起,到烏托邦去。

  祝寧已經習慣了,雖然不知道這是哪兒,但非常靠近烏托邦,簡直就在眼前。

  祝寧無法預知降落後要迎接什麼危險,閉上眼享受飛翔的那一刻。

  降落的時間比想像中久,在她走後沒多久,兩輛飛車從頭頂掠過。

  他們飛了兩個小時了,納悶兒地發出疑問:「怎麼還是這兒,繞不過去啊。」

  「你看,半空中有扇門。」

  「邪門兒了,咱們撞見污染區了。」

  「進去看看嗎?」

  他們打開那扇門,走進腐爛的大腦。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6
發表於 2025-4-5 00:19:23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失蹤

  飛魚線,北調補給站。

  老趙下午接到了霍文溪的通訊,他一直都跟莊助聯絡,突然聽到霍文溪的聲音不太適應,老趙看過霍文溪的發言,對她有一股天然的敬意,接電話的時候腰桿子都挺直了。

  霍文溪讓他幫忙找一下祝寧的蹤跡。

  老趙納悶兒,祝寧?不是昨天剛走嗎?按道理來說現在肯定過了水滴群,往北去了,霍文溪為什麼讓他幫忙找?這也追不上啊。

  不過霍文溪外號小神婆,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難道祝寧出事兒了?

  霍文溪語氣很客氣,意思說幫忙看看有沒有線索,沒有就算了,不用拼命,安全為主。

  這就是個順手的事兒,也沒拒絕的理由。

  那時候老趙都睡下,他那天倒夜班,掛了通訊後茫然了一會兒,起身交代完事兒,帶了倆人出門。

  老趙好歹在牆外生活多年,調查員會的他都會,正兒八經培訓出來的。

  他一路上沒明白霍文溪要找什麼,他當時又反復問了兩遍,霍文溪說你見到就知道了。

  等真的看到,老趙果然明白了。

  飛魚線後的另一個地標是水滴群,上方危險不大,水滴群倒是要人命,不過經驗豐富的調查員基本不會在這個位置出事兒。

  他本來想走完水滴群就返程回去給霍文溪打報告,那天還是黃的,半空中懸了一輛車。

  老趙帶著的後勤兵舉著望遠鏡說:「那不是祝寧的車嗎?他們不走停那兒幹嘛?」

  老趙心頭顫了下,第一反應是否認:「你看清了嗎就說是她的車。」

  後勤兵:「真的,那個車我給改裝的,他們車屁股凹了一塊兒,沒合適的漆補色,那塊兒灰的,那麼大一塊兒,老遠就能看見,我又不瞎。」

  老趙心頭猛跳,下意識還想反駁,可沒什麼好反駁的,等到了跟前,車屁股補漆過的位置特別扎眼,就算瞎了也能看清。

  飛車孤零零懸著,前後都沒車,也沒任何障礙,顯得很突兀。

  後勤兵很得意,「我就說是他們的車吧,等等……車裡怎麼空的啊?人呢?」

  他們把車向前開,跟祝寧的飛車並行,一看果然是空的,車頭掛著一個粉紅色的毛線球,老趙一眼就認出是裴書織的。

  老趙認命了,真的是祝寧的車,但是人呢?

  難怪霍文溪讓他出來,真的出事兒了?

  後勤兵開車繞著飛車兩圈,嘴裡嘀咕:「下面是水滴群,他們能去哪兒啊?總不能跳車找死吧?難道上天了?」

  老趙手抖了下,後勤兵乾笑兩聲,突然發現自己的猜測極其恐怖。

  本來最近的天氣就很怪異,一直刮沙塵暴還找不到原因,整個天都是黃的。

  他們看習慣了,現在突然覺得天空陰森恐怖起來,那樣巨大,就籠罩在人類頭頂,不論是牆內還是牆外人,都在仰望著同一片天空。

  好像天上有其他空間,可以把人吸納進去。

  祝寧是惡魔,帶著的小隊是精銳部隊,不知道隨身跟著的小姑娘什麼來頭,但一個白澄一個裴書都不是吃素的。

  現在全都集體消失了?

  怎……怎麼消失的?

  老趙腦子裡特別亂,一會兒想到白澄僵硬擁抱自己,一會兒想到給裴書遞毛線,又想到祝寧吃牛肉麵。

  在牆外生死很正常,但不代表每次都沒感覺,那不是沒心了嗎?

  老趙想讓這支隊伍走遠點,起碼穿過極北之地去。

  老趙用左手按住發抖的右手,問:「那輛車還能支撐多久?」

  後勤兵專業改裝的,隔空看了一眼車內能源表:「他們停了三十小時了,還能用十個小時左右吧。」

  老趙:「把我們能源分一半過去,快點。」

  如果祝寧只是暫時進入某個污染區,出來不能沒車。

  這指令不難,後勤兵把兩輛車靠近,對接完畢後,從車身上伸出機械爪,打開祝寧飛車的能源槽。

  從頭到尾都不用開窗真人操作,機械臂就能完成。

  老趙催促:「快!」

  後勤兵本來不緊張,現在被催得緊張,好像替換個能源槽能發生什麼天大的事兒,總不能天張開嘴把他給吃了吧。

  這是牆外,任何擔憂都不是多餘的,後勤兵用畢生最快的速度替換,剛把能源槽卡進去,說:「這車還能再續三十小時,我……」

  老趙馬上打斷:「快返程!立即報告上面,快!」

  後勤兵立即一腳油門下去,人生第一次這麼懼怕天空,已經開出很遠,還覺得背後有一隻眼睛盯著看,彷佛一輩子無法逃離。

  ……

  祝寧失蹤了。

  霍文溪接到這個消息時還在調查朝聖者組織,毫無進展,正在瓶頸期,這事兒是她拜托老趙去查的。

  她直覺祝寧出事,所以老趙真的查到異樣也很正常。

  就是整個事件顯得很像鬼故事,祝寧帶著自己小隊飛過飛魚線,已經馬上就要走出水滴群,然後整輛車的隊員全部人間蒸發,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霍文溪跟老趙要了祝寧的監控,監控沒線索,她停在一個畫面很久。

  祝寧在吃牛肉麵,這是霍文溪許諾給她的,她到某個站可以吃到自己想要的。

  祝寧背對著攝像頭,根本看不出表情,但霍文溪總覺得祝寧前期在笑,後期好像在哭。

  霍文溪跟祝寧很長時間沒見面,每次通訊都很匆忙,但她們之間的連接從來沒斷過,她似乎能體驗到祝寧的感情。

  這次霍文溪沒接到祝寧求救信息,她倒是很希望祝寧能聯絡她要資源。

  按照道理來說,祝寧在天空失蹤,應該整理歷年所有相似案件,但牆外很難統計,根本無法展開,霍文溪無法從這部分下手支援。

  霍文溪讓老趙把消息上報給北調,持續觀測這個位置,在沒有危險的前提下給祝寧的飛車先提供能源,等待北調支援。

  但北調的人手本來就不夠,還分成了幾批人,歸鄉號列車,漁村地下的血管,還有剛發現的地下遺址。

  聽說也是在地下發現了某個「活物」,因為祝寧在漁村確定發現血管,他們倒推這裡也是器官,只不過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天空也是污染物?

  霍文溪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直覺,普通人可能會猶豫,否認,論證才能得出結論。

  但霍文溪不用,她腦海裡剛跳出這個念頭,立即就被加深,好像那就是真相。

  霍文溪找了一張紙,她不會畫畫,霍家完全沒培育她藝術方面,拿著紙筆畫不出什麼好看的東西。

  霍文溪走進莊臨辦公室,莊臨從小還挺喜歡畫畫的,沒覺醒異能前立志想當小畫家,可惜末日藝術無用。

  莊臨問:「你想畫什麼?」

  霍文溪頓了下,沒立即回答,先點了根煙,如果天空是污染物,它是什麼器官?心臟?眼睛?大腦?

  大腦,霍文溪腦海再次震動,有一隻眼睛正在居高臨下注視著自己,好像給她提示了答案。

  大腦,是大腦無疑。

  霍文溪深呼吸,撫摸著眼罩,感受下方跳動的觸手。

  莊臨納悶兒看她,霍文溪靠在他辦公室門口,手裡拿著一根煙,過了很久才說:「畫個圓。」

  她聲音沙啞,好像這句話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莊臨一臉茫然,把這件事當成玩你畫我猜,低頭畫了個圓。

  霍文溪一邊抽煙一邊思索,「天空是大腦。」

  莊臨愣了,一下就意識到問題嚴重性,聯想到最近的沙塵暴,不論是貴族還是底層人,所有人類倖存者基地都猜測原因,專家研究到現在都沒進展。

  天空是大腦是什麼意思?

  莊臨想了想,忠於霍文溪的指令,在圓形上部分畫出腦部的輪廓,現在看上去像一個沒成型的人頭。

  他還等著霍文溪下一步指令,霍文溪沒指令了,她想象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個構造。

  莊臨跟在霍文溪身邊很久了,她抬起手莊臨就知道要幹什麼,問:「我是不是接下來要畫血管?」

  霍文溪嗯了一聲,讓莊臨自由發揮,莊臨該知道的消息都知道。

  莊臨好像坐在考試現場,霍文溪是他的老師,有個鐘表噠噠噠走,提醒他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繪畫。

  莊臨先是在圓內畫出一小段血管,這樣看起來不倫不類,完全沒法結合。

  他想了想,開始以自己的理解,延續那段血管,一時間房間內只有沙沙沙的繪畫聲。

  霍文溪在沙發上坐下,等著莊臨畫,等她抽完三根煙,莊臨畫完了。

  莊臨拿著畫,表情非常猶豫,「我亂畫的。」

  這如果是一場考試,難度很高,只給兩個元素,其他都在自由發揮。

  霍文溪接過紙,莊臨畫得很不錯,整體是個圓形,上面是最初畫下的大腦輪廓,下方是血管,血管相連,構成了一個圖形。

  這幅畫有很多種理解方式,彷佛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一個圓形玻璃球裡,普通人類做不到如此貼合,這人已經腐爛了,僵硬的肌肉變得柔軟,骨頭被打碎,才能塞進玻璃球,肢體完全扭曲,卻還在保持著身體機能。

  或者這不是人,只是個圓形的怪物。

  霍文溪看了很久,依然沒想明白,那他們生活的這個領域又是什麼呢?

  空氣中其實也是污染的一部分嗎?

  就像一個人類,死去之後,五臟六腑裡出現了另一種物種,在內部繁衍生息,建造棲息地,不僅如此還進化出自己的意識和文明。

  這不可笑嗎?

  莊臨看霍文溪臉色很不好,有點擔憂,剛想說話,霍文溪把那張畫收起來,莊臨覺得自己畫得很爛,但霍文溪的態度很認真,搞得他不太好意思。

  霍文溪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莊臨知道她是想自己思考。

  霍文溪那天推了工作,她回到住宅,思考整件事,朝聖者,烏托邦,普羅米修斯,包括這個巨大的污染物,所有的事情都有一條線穿著,但她想不出來。

  所有線索開個頭就會斷開,朝聖者自從找到出牆口後就沒消息了,似乎一夜之間這個組織就被鏟除了。

  陸鳶失去聯繫,陳啟航的調查需要曠日持久的努力,普羅米修斯一向神秘,霍文溪的長手伸不進去。

  霍文溪的本職工作是異常事件調查小組,她知道調查大多如此,有時候卡在某個位置,該做的努力都做過了,除非老天幫你,否則根本無法推進。

  老天會再次眷顧她嗎?

  霍文溪給自己放了假,拔掉胳膊上的醒神針,徹徹底底放鬆,整整一週,她倒在沙發裡一根根抽煙,不知不覺睡著了,又被手指的煙蒂燙醒。

  第七天,霍文溪揉著眉頭坐起身,她把煙頭掐了,進了浴室洗澡。

  她洗澡時才會摘掉黑色眼罩,這東西已經是霍文溪的一部分,或者霍文溪已經是「他」的一部分。

  她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長髮濕漉漉,黑色水草一樣纏繞著她。

  霍文溪覺得很陌生,當聽從家主的命令進入103區時,絕對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

  霍文溪仔細梳理了自己,把長麻花辮一絲不苟編好,穿上黑色大衣,戴上黑色手套,最後一步對著鏡子戴上眼罩,把觸手遮擋住。

  鏡子裡的她很冷靜,因為長期作息不穩定臉色蒼白,她跟莊臨說自己有點事兒,如果有祝寧的消息再聯絡她。

  準備好一切之後,霍文溪把莊臨的畫放進文件夾,內部有她整理的全部資料。

  霍文溪該去聯絡霍家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7
發表於 2025-4-5 00:19:38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尋找

  清潔中心,霍文溪辦公室。

  地面散落著一堆文件,莊臨開門後就被絆倒了,他畫了一幅畫,組長拿到後進入了神隱模式,莊臨知道一般這種情況下意味著霍文溪想自己思考。

  等再次接到消息,霍文溪放假了,當了個甩手掌櫃,大有一種不幹了的架勢。莊臨不知道霍文溪具體去向,被動接收到了霍文溪的工作安排,長長一串,看樣子幹一輩子才能幹完。

  主心骨一走,現在成山的壓力都壓在他身上。

  莊臨坐在霍文溪的辦公室上,熟練地幫她收拾好桌面,把文件都整齊分類疊放,面對著資料有些茫然,一時間不知道從哪一部分著手。

  他聽命令聽習慣了,一下給了太多自主權了。

  莊臨翻閱霍文溪的調查進度,事情雜而亂,各派勢力復雜,神國、普羅米修斯和烏托邦的關係也沒清楚,但霍文溪盡力梳理了脈絡,條理清晰,只差一個結論。

  莊臨喜歡閱讀組長的報告,極其舒適,簡直是藝術品,誰接手都能看得懂。

  咿呀一聲,有人推開門,組員馬光中嚇了一跳,「莊助?你看情書呢?笑得這麼開心?」

  莊臨嘴角有一抹可疑的微笑,看工作報告好像在看情書,眼神有點肉麻,讓人發膩。

  莊臨輕咳一聲:「組長放假了,我們繼續調查。」

  霍文溪鋪好了路,已經指明了方向,哪怕本人不在,其他人只要順著走就行。

  「組長竟然會放假?好神奇。」他感嘆了一句,又覺得霍文溪挺辛苦的,休息又不犯法。

  莊臨:「通知組員,等會兒要開會了。」

  馬光中眼底下兩個黑眼圈,聽到開會就頭疼,太雲裡霧裡了,找不到頭緒,都好幾天了,越開會討論越是一團漿糊。

  如果開會大家都有好點子,他一個人沒東西可說挺難受的,他想讓莊助給漏個題,他也好提前準備。

  馬光中問:「咱從哪兒開始啊?」

  好問題,莊臨也想知道,他沉默了會兒,再次閱讀文件。

  一條條待辦事項裡有一條尤其扎眼——跟進朝聖者組織。

  霍文溪寫下三個字:齊老師,並在這個名字外畫了個圈。

  這就是霍文溪最後調查的事件,尋找齊老師。

  莊臨記得,齊老師這個稱呼是祝寧說的,朝聖者出牆前會接受一種「祝福」,其他人稱呼她為齊老師,穿著類似於修女一樣的長袍,脖子上戴著某個吊墜。

  莊臨拿起文件,把馬光中往會議室的方向推,「從齊老師開始,開會。」

  ……

  嘩啦——

  祝寧拎著裴書的脖頸上岸,湖水被染得血紅,像是一片血池,詭異的污染物浮在水面上。

  當時他們從空中門跳下,直接掉進湖裡,剛開始一片風平浪靜,只是沒有船,在湖裡飄了五天,用背包裡的物資臨時扎了一艘「小船」。

  他們用手當船槳,想要趕緊劃到岸邊,畢竟湖水很深,誰都不知道下面有什麼。

  但不論怎麼劃都好像原地打轉,根本碰不到岸,反而越來越遠了。

  他們又被困住。

  身上本來就不多的物資被徹底耗空,營養液和癒合劑沒了,除了祝寧以外,所有人都需要用藥。

  他們嘴唇乾裂,不敢直接喝湖水,怎麼劃船都劃不出去,就在這時,他們看到遠處有一個點,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水面上漂浮。

  那玩意兒隨著水波搖搖晃晃,顏色鮮紅,特別扎眼。

  未知物品飄蕩而來,湊近了才看到竟然是一顆巨大的蘋果,有人的腦袋那麼大,乍一眼看去像是西瓜。

  祝寧剛想開玩笑,牆外水果長得這麼詭異,才發現不止一個,他們這艘「船」邊全都是。

  好像有一艘運送蘋果的船翻了,無主的蘋果隨波逐流,在湖中尋找獵物。

  祝寧屏住呼吸,這裡接近烏托邦,他們臨時扎的「小船」坐不下人,裴書和林曉風在船上,祝寧和白澄泡在水裡。

  蘋果越來越近,在靠近祝寧時猛地一翻,像是變臉一樣露出本來面目。

  那玩意兒長著人類的身體,腦袋上卻只有一個蘋果,蘋果對半切開,果核的部分是眼睛。

  豎直的眼珠子來回挪動,蘋果大致呈圓形,四周密密麻麻長了一圈尖利的牙齒,牙齒上掛著血肉。

  後來就是槍聲,混戰,蘋果人接連炸開。

  全員帶傷的前提下祝寧和白澄成了主戰力,蘋果人數量太多,韭菜一樣冒出來。

  祝寧廝殺了三天,第八天才上岸,她疲憊不堪,林曉風被白澄拽上來。

  眼前是一片森林,風吹動時發出沙沙沙的響聲,身後湖水裡蘋果人上下浮動。

  祝寧上岸後,鮮血混著湖水嘩啦啦往下流,祝寧問:「知道這是哪兒嗎?」

  白澄:「沒來過。」

  可能這就是安池提供他們的情報,在烏托邦附近有一片森林,可以分離人體,人必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腳趾離家出走,逐漸變成屍體碎片。

  祝寧閉上眼,腦海裡一條道路延展開來,很像以前點外賣,總想看外賣員在哪兒,距離目的地只剩下一公里,卻遲遲沒有到來。

  祝寧跟烏托邦的距離也只剩下那麼「一公里」,已經快到了,接下來就是要尋找入口。

  現在天黑,祝寧不敢立即進入森林,說:「今天休息一晚。」

  白澄放下林曉風,擦拭著林曉風的額頭,對祝寧搖了搖頭。

  林曉風發高燒了,她肋骨斷了三根,現在昏昏沉沉的,還在應激狀態,如果有怪物過來會下意識反擊。

  情況最不好的是裴書,他渾身冒著火星子,整個人都在燃燒,防護服上衣破損,祝寧能看到裴書的心臟,像一塊兒劇烈燃燒的火山石,隨著一陣陣收縮,黑色灰燼落下又消失。

  裴書被炸得太嚴重了,再找不到醫生,他們要死在這片森林。

  祝寧問:「你呢?」

  白澄腿受傷,有一道致命傷在胸口處,不過她內部是塑料,比別人結實很多。

  白澄:「我還好。」

  白澄語氣冰冷,祝寧總覺得不太認識她,白澄又說:「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祝寧眉頭擰著,這個家是她來擔著的,裴書和林曉風都是因為執行祝寧的命令受傷,還死了個白澄。

  現在缺藥又少糧,飛車沒了,副腦沒信號,這附近也不像有基站。

  祝寧無法向牆內求救,陷入真正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們就算走到死也沒法把信息發出去,祝寧本來想立即聯絡霍文溪,把天空之門的信息告訴她。

  現在只能希望霍文溪腦子好,小神婆的直覺別失效,能自己推導出這一切。

  但推導之後呢?霍文溪怎麼知道祝寧的準確位置?

  來接應祝寧?這有點痴心妄想,霍文溪從牆內趕來最快也要半個月,祝寧只能靠自己。

  祝寧問:「你說烏托邦有藥嗎?」

  如果烏托邦內部有文明,那一定有人可以使用的藥物。

  白澄反問:「那他們為什麼要給?」

  是啊,是敵是友都不清楚,在牆外生存,野獸之間都不露出傷口,示弱會被吞食,這是叢林法則。

  烏托邦又不是搞慈善組織的。

  祝寧問:「牆外有食物可以吃嗎?」

  病人需要補充營養,最好是蛋白質,裴書再燒下去,腦子都燒沒了。

  白澄:「建議你不要。」

  她僵硬解釋:「我以前遇到過一個,也是沒物資沒吃的,實在忍不住了,找到一片玉米地,玉米長得跟牆內生物長得差不多,看上去安全無害,他們煮熟了吃的,剛吃下去可能沒事兒,過段時間就在胃部發芽了。」

  玉米粒扎根胃部,之後順著喉管往外爬,人類的身體成了玉米的培養皿。

  白澄:「寧願餓死,也不要吃污染物。」

  祝寧可以吃,其他人吃污染物死路一條。

  祝寧沉默一陣,似乎覺得打濕了的衣服很重,頭盔壓得她簡直喘不過氣,她突然理解了李念川,第一次跟李念川出任務,他也是因為喘不過氣摘頭盔。

  壓力太大了。

  祝寧摘掉頭盔後依然覺得壓抑,她站起身,「我出去找點吃的。」

  白澄:「你要幹什麼?」

  森林一片漆黑,他們子彈已經快用完了,祝寧身上也就三顆,這時候獨自走向森林是找死。

  祝寧故意露出一副這多大點事兒的表情,安撫道:「我看看有沒有人死了,他們身上可能有罐頭。」

  「你看啊,」祝寧給白澄講道理:「朝聖者都是來烏托邦的,肯定有不少人走到這一步,安池不是說過嗎,有個賞金獵人在森林附近遇到過,這一帶死人肯定特別多,人都死了,物資就是我的了,你放心吧,我是惡魔誒。」

  祝寧對白澄露出一個笑,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看上去顯得特別慘。

  白澄還想說話,祝寧沒給白澄辯解的餘地,「我很快回來,你先守著,我只能信得過你。」

  白澄身體僵住,大概因為最後一句話,沒再爭辯,祝寧腿有點瘸,在水裡又受傷了,一瘸一拐走進森林。

  明明剛走一步,就感覺自己被樹葉淹沒,她抬起頭,樹木無比高大,樹葉隱藏在黑暗裡,好像眼睛一樣在看她。

  祝寧自我安慰,她就當是來探險的,她也不是全胡說八道,有理有據,總不可能就他們到達烏托邦門口,肯定有別人。

  她一路走,只有窸窸窣窣的響聲,手電筒打出一道五米長的光柱,噗嗤,手電動閃了閃,啪嗒一聲熄滅了。

  祝寧按了兩下按鈕,手電筒已經報廢,光源熄滅後,祝寧停了下,靜靜站在森林裡。

  一時間萬籟俱寂,白澄他們距離自己很遠,不知道前方是什麼地方,黑暗從四面八方壓來,好像她一抬手就能碰到隱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祝寧的上帝視角在黑暗處沒有任何作用,只是攏出三十米的黑暗。

  過了一會兒,祝寧才抬起手,啪嗒一聲,光線又亮了,防護服上有備用光源。

  不過防護服受損,這盞燈也很微弱,散射光,最多只能照出祝寧範圍內一米。

  她打算繼續向前,主要是林曉風可能會死,這件事她沒法接受,祝寧為了林曉風也得去找藥,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光線一寸寸向前推移,祝寧腦子裡有路,現在可能走出了五公里。

  突然,祝寧看到了一點光源,很微弱,像是螢火之光。

  她愣了下,立即加快腳步,忍不住朝著那一塊兒前進,太像車燈了,牆外飛車如果不特地關閉隱藏自身,會在車尾的位置閃爍一個輔助光,怕黑暗中有車相撞。

  光源越來越亮,比祝寧身上的光亮很多,果然她沒猜錯,那真的是車尾燈。

  可能是朝聖者愣頭青,不懂得在森林裡關燈,這時候成了祝寧的救命稻草。

  就算車上沒物資也行,起碼祝寧找到了一輛車。

  而且不止一輛,遠處好像還有,祝寧熄滅自己的光源,緩緩走近,貼著防護玻璃往裡看,立即看到了一張扭曲的人臉,他眼珠子爆裂,嘴巴大張,鼻子被什麼東西啃食過了,貼著車窗尤其像怪物。

  這大概率就是朝聖者了,這件事細想也很恐怖,能殺死朝聖者的肯定也能殺死祝寧。

  她不敢耽擱,想要速戰速決,打開車門,駕駛座有一具穿著防護服的屍體,屍體鑲嵌在方向盤上,看樣子應該死了兩天。

  祝寧小心摸索著對方的背包,背包帶都很結實,畢竟是牆外保命的東西很難解下。

  她用力一拽,駕駛座的屍體被她猛地拽出來,背包到手了,但屍體也倒在她懷裡。

  祝寧把屍體小心推回去,畢竟死者為大,她也不敢說話,大意是謝謝你了。

  她打開背包,好消息裡面物資很豐富,叮鈴咣當的躺著一排強效癒合劑和精神癒合劑,營養液沒找到,可能喝完了。

  祝寧猜測這批人沒受什麼傷,比避難所遇到的那三個倒黴蛋幸運點。

  再往下翻,祝寧的動作停了下,她找到一張照片。

  她都已經很熟悉了,上次在郭資臨背包裡也見過,這個人同樣,是一張大合照,朝聖者在出牆口狂歡夜,最後合影留念。

  不過這張照片有其他信息,不知道是誰拍的,一堆瘋狂的孩子背後有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黑,像個修女,一臉欣慰地看過來。

  齊老師?

  祝寧想到郭資臨對這人的稱呼,上次祝寧看到她還是在記憶,沒想到這次能看到照片。

  齊老師距離鏡頭很遠,拍得有點模糊,但祝寧如果再次看見她肯定能認出來。

  祝寧不敢在這兒繼續研究,把照片放回去,背上背包,打算先走,等下次再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祝寧立即抬起槍,森林深處有東西。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8
發表於 2025-4-5 00:20:01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朝聖

  車尾燈照明範圍很短,好像劃出了唯一的安全區,祝寧就站在安全區內,一步都不敢邁開。

  不遠處灌木叢在晃動,光線有限,看不清到底是人是鬼。

  明明附近有金屬可以增加安全感,但祝寧甚至感覺更恐怖了,她背靠著車,眼角餘光一直瞥向自己來時的路。

  祝寧指腹越收越緊,黑色黏液從後頸爬出來。

  因為黑暗,她沒法看清,都在依靠耳力,突然,她又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與此同時還有風聲,人在靜止狀態和運動狀態完全不同,行動的人會帶起一陣風。

  有東西朝她過來了!

  速度驚人,絕對不是普通人類,祝寧扭頭就跑,茂密的樹葉從在臉頰兩側刮過,她沒看見腳下一塊兒樹根,被絆得一個踉蹌。

  背後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她防護服上的燈光不太管用,她趕緊爬起來,一個摔倒再爬起的功夫,人的方向感產生了微妙的誤差。

  祝寧被黑暗中的生物追逐,只想立即跑開,根本顧不上往哪個方向跑。

  她突然後心一個不穩,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背後真的伸出一隻鬼手,把她猛地一推。

  祝寧腳下一滑,可能最近森林剛下過雨,土壤很酥鬆,像是一塊兒塌陷的蛋糕,她連人帶著包完全滾下來。

  她被樹葉石頭蓋了一臉,還沒站起來,緊接著立即僵硬。

  她手掌下按著的是一具屍體,入手的觸感極其熟悉,那是牆外防護服的表皮。

  祝寧僵直的脖子慢慢彎下,果然是一個死人,防護頭盔被啃爛,露出腐爛的半張臉,這具屍體下方還疊著三具,有些已經白骨化了。

  烏托邦附近全都是朝聖者的屍體,簡直類似於一個大型墓葬群。

  頭頂沙沙沙響起,根本沒給祝寧喘息的時間,又追上來了。

  啪嗒一聲,祝寧眼疾手快關掉防護服上唯一的光源,那玩意兒早就報廢,就等著這一刻。

  土坑下方有個凹陷口,應該是塌方後形成的,祝寧後背嵌入,隨手用泥巴在身上抹了下,恨不得整個人完全陷入泥土。

  但這個凹陷口太淺了,打個不尊重神明的比方,特別像牆壁上雕刻出的神龕位。

  祝寧只能盡量蜷縮身體,減少露出的面積。

  在她關燈之後,窸窸窣窣的響聲放緩了,好像野獸追殺獵物,最後要用鼻子來確定獵物在哪兒。

  這東西真看不見?

  祝寧後背貼著土坡,槍已經上膛,她緊緊握著槍,目視著前方,呼吸放緩,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的耳力被放大,能聽到怪物正在向下,上方的沙土抖抖索索往下落,有一塊兒拳頭大的石頭砸在前方屍體上,在黑暗中發出清晰的咚的一聲。

  呼——

  黑暗中怪物朝著聲音的來源前進,它落到土坑內部,低頭左右聞了聞,雖然祝寧看不見,但她就是知道在聞。

  祝寧感覺有一個冰冷的東西正在逐漸接近,那玩意兒體溫很低,應該只有十度左右,祝寧雞皮疙瘩乍起,手臂上的汗毛直立。

  那東西就在她眼前,差十釐米就能貼近她,知道在這個坑位裡還藏著一個人。

  開槍嗎?只有三發子彈,不確定哪裡是致命點,開槍可能是浪費子彈。

  祝寧身上的泥巴很重,正在順著她的皮膚往下滑落,很像無知的小孩兒穿著一身泥巴鎧甲防禦,明明只有個心理作用,現在連安全感都快逐漸消失。

  怪物在屍坑裡來回行走,想找到敵人,咔噠一聲,怪物一腳踩中了屍體防護服上的燈光按鈕,立即照出了一米的距離。

  怪物被燈光吸引,背對著祝寧,沒注意到身後一米後的泥土裡有個人。

  祝寧這才看清怪物的外觀,她第一眼看到的黑色的絨毛,還以為是什麼貓科動物,仔細再看,覺得那應該是植物根莖的絨毛。

  那玩意兒身體細長,像是一棵行走的綠植,應該長樹冠的位置,一片樹葉也沒有,只有果實一樣的手指頭。

  數不清的手指頭掛著,聚攏在一起構成了它的樹冠,乍一眼看又像是緊緊挨著的電燈泡。

  它彎曲著身體,臉部向下低著,祝寧反應了一會兒,這是在吸光?

  她只能用「光合作用」來解釋怪物的行為,所以祝寧才會在飛車尾燈的位置遇到它,因為她誤入了人家的小飯桌。

  也難怪祝寧逃跑時一直能追來,當時她為了照明,防護服燈光開著。

  那竹竿一樣的生物懶洋洋趴著,就在祝寧以為它安全無害時,枝幹上的絨毛突然生長,每一根表面都有倒刺,倒刺表面極其堅硬,像是鋼針,噗嗤一聲竟然穿透了防護服,扎進下方的屍體。

  植物不只有光源就行,有很多植物都是食腐的。

  牆外生物不光會吃人,竟然脫離了植物本身,不需要借助人類的雙腿,以根部著地就能行走。

  而且看上去不知道哪個部位才是致命點,那幾根手指頭?普通子彈能打穿它鋼鐵一般的身體嗎?

  怪物隨著吸食血肉,身體越發膨脹,竟然從手臂粗細長到了一棵樹那麼大,表皮被撐得幾乎透明,被燈光反面一打,可以看清楚內部流動著的人體組織。

  祝寧之前摸過的那具屍體,破裂的眼球落進植物內部,以這樣的方式重新跟祝寧打了個照面,好像在凝視著她。

  祝寧降低呼吸,大氣不敢出,光源被吸食到越來越弱。

  她上眼皮子打架,有點睜不開眼睛,本來廝殺了八天沒休息過,埋在土地裡竟然讓她有安全感。

  祝寧眼睛一閉一睜,被自己嚇醒了,她竟然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睡著了?

  眼前一片黑,那個怪物好像已經走了,祝寧按理說應該待到天亮最安全,但她出來找藥是為了救人,萬一裴書和林曉風挺不到天亮呢?

  她小心撥開身上的泥土,蹲了太久身體發麻,泥土已經乾在她臉上。

  祝寧試探地敲了下石頭,無人回應她,只有一片鬼哭狼嚎的風聲,看來那玩意兒真的走了。

  祝寧現在一點燈都不敢開,臨走時摸索了下屍體的背包,拿起來時感覺背包很輕,包身有個巨洞,應該被什麼玩意兒襲擊,連著包一起打穿了。

  祝寧有點失望,還以為會找到營養品,來個罐頭都行。

  她爬回土坡,好幾次都找不到著力點,上了坑之後發現,想要原路返回有點難度,她連個參照物都找不到。

  這到底是哪兒?

  她腦子裡有記憶,有點瞎貓碰死耗子,她當時應該是背對著這個方向,那應該是這個方向來的?

  祝寧閉上眼,腦海裡出現了通往烏托邦的地圖,第一次如此感謝劉瑜,那個地圖成了一個定位點,一下就找到了白澄的位置。

  白澄的位置在這兒,祝寧在腦海中標記,距離烏托邦的距離更近,祝寧往右邊走了,應該要走回那條路。

  祝寧定下方向後開始行走,不敢走得太快,速度很緩慢,太黑了,黑到睜眼閉眼都沒有任何區別。

  這種情況下,最難受的其實是精神危機,讓人感覺這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好像永遠走不到頭。

  人會陷入應激情緒,極端焦慮,總覺得會有未知怪物攻擊。

  就目前祝寧所知道的,這片森林裡有分離身體的污染物,有需要進行光合作用的植物,有湖水裡的蘋果人,可能還有更多。

  有多少種生物?成百上千?

  不愧是接近烏托邦,這裡類似一個生態圈,污染物繁雜,最好低調行事,不然你打完一個立即陷入另一場危機。

  黑色黏液好像能察覺到祝寧的心情,很柔軟地覆蓋過來,伸出舌頭舔了下祝寧眼皮子上的泥巴,小狗一樣。

  祝寧在其他時候應該會嫌棄它噁心,讓它離自己遠點,現在只覺得幸運,還好有個「活物」能陪伴。

  祝寧跑太快了,走到她膝蓋發抖才走了一半的距離,讓她都懷疑自己這種方法是不是有問題。

  這不是她來的時候那條路,是根據大腦裡的地圖重新制定的路。

  祝寧走了一會兒,腳尖踢到一個硬物,她又遇到一根樹幹,橫在地面上,行走這麼久祝寧有經驗了已經不會被絆倒。

  祝寧在原地停了會兒,沒有立即向前,反而摸索著樹幹坐下,自己的精神狀態岌岌可危,很容易被嚇得一驚一乍。

  她得保持體力,也需要保持精神。

  祝寧坐下後大口呼吸,明明都說森林裡空氣好,但祝寧只覺得沉重。

  大概休息了三分鐘,她也只允許自己休息三分鐘,好像閒暇時刻很快過去,她撐著膝蓋站起來準備趕路,林曉風他們還在等著。

  「你……」女人的聲音毫無預兆響起,在黑暗中顯得像是陰森森的女鬼,在這個森林裡任何異樣都會被放大,祝寧立即站起身,幾乎是彈起來,聲音竟然是從下方傳來的。

  樹樁裡不光有人在說話,甚至有人類的呼吸聲。

  祝寧剛經歷過吸食光線的植物,這可能是另一種污染物,會模仿人類說話狩獵。

  「你也是去烏托邦嗎?」女人試探地詢問。

  祝寧皺著眉,以為自己聽錯了,到達這附近的人只能是去烏托邦的,普通人找不過來。

  這聽起來很像獨自出門旅行,遇到了一個同樣落單的旅客,小心翼翼詢問,你是不是也去某個方向?我們結伴吧。

  果然,樹樁裡的女人又說:「我們是朝聖者,你也是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9
發表於 2025-4-5 00:20:17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八章 結伴

  女人的用詞是我們……證明樹樁裡可能不止是一個人,或者說不止一個污染物。

  女人應該在發抖,聲音都跟著顫,「你別怕,我我我,我們跟大部隊走散了。」

  她越說話反而讓人越害怕,自己估計也意識到這一點,說:「我叫周海晴,在森林裡說話沒事的,我們,我們試過了……」

  周海晴說話聲音越來越低,聽起來很沒底氣,這句話說完就停了,黑暗中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

  難道真的是活人?

  祝寧猜測,所謂的嘗試過了,大概就是人海戰術挑戰規則,死了的就證明規則成立。

  祝寧仔細聽了聽,剛才她坐在樹樁上的時候應該是盡量刻意壓制,現在樹樁裡呼吸起伏,起碼有兩個人。

  不對,三個。

  祝寧還未開口說話,周海晴又說:「能不能把我們的女兒帶到烏托邦去?她、她要看病。」

  女兒?祝寧一個愣神,她在牆外看到人類都有敵意,因為這樣一句話竟然動搖了,這竟然是一家三口?

  什麼神經病,帶著孩子出牆尋找烏托邦,竟然還能走到現在?

  他們怎麼在這片森林裡活下去的?為什麼去烏托邦看病?

  祝寧沉默半晌,冷聲問:「我為什麼要帶你們?」

  她又不是菩薩轉生,自己的隊員都顧不上來,假設周海晴真的是人,她閒的沒事兒給自己增加三個累贅?

  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我、我能給你試路,真的,你帶上我們吧,我不怕死,大家都是朝聖者,幫幫忙吧。」

  祝寧猜對了,一男一女,帶著一個小女孩兒,真的是一家三口。

  可能無法獨自探路,一直都是跟著大部隊走,現在走散了,一下茫然無措,迫不及待想要找個救命稻草。

  祝寧不太想管,理智讓她立即就走,祝寧不需要探路狗,那樣她跟掠奪者有什麼區別?但又挪不開腳步,主要是裡面有個小姑娘。

  但那小姑娘萬一只是個人質呢?很多犯罪團伙喜歡挾持兒童,降低受害者的警惕心。

  四周純黑的,祝寧站起來之後,不太確定那一家三口到底在哪兒,只模模糊糊知道個大概,好像在跟一片虛空對話。

  樹葉沙沙沙晃動,祝寧沉默半響,有些煩躁地問:「你們身上有什麼?」

  她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像個惡霸,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讓他們把值錢的玩意兒交出來。

  「有,都有,」男人情緒很激動,以為祝寧鬆口了,「癒合劑,營養補充品,罐頭……」

  哈?祝寧都想笑,這聽起來很像寓言故事,或者像是陷阱,她缺物資對方剛好就有,不過也不是什麼稀奇貨,有也不奇怪。

  男人怕祝寧不信,從樹樁洞口扔出一個背包,這個決定讓他很心痛,說話時都咬著牙,「你不信看看。」

  祝寧聽到聲響,蹲下摸索,因為看不見,這個舉動都很費勁兒,過了會兒真摸到一個背包。

  伸手摸了下,能摸出有營養劑,也有兩個罐頭,剩下還有兩支不知道是什麼,估計男人壓了點存貨,只敢給這麼一點。

  就算祝寧是個惡人,拿著東西跑了,他們不至於什麼東西都沒有。

  其實最好的確認方法是讓對方摘了頭盔,祝寧去摸一下額頭,閱讀一遍記憶,但這非常強人所難,普通人類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被感染。

  朝聖者和祝寧無聲對峙,男人在賭祝寧不是惡棍,祝寧在賭對方不是污染物,如果真的是朝聖者,她能得到更多消息。

  在漆黑的環境中,她需要同伴,不然會自己嚇自己,人越多就越能抵禦黑暗的恐懼。

  祝寧默了默,「上來吧。」

  她聽到一陣響動,有人從樹樁口往外爬,如果能看見,那個場面肯定很狼狽,一個花盆大小的洞,愣是鑽進去兩個成年人。

  男人上來之後回頭拉了下女人,祝寧一直從聲音判斷他們在幹什麼,她聽了很久都沒聽到第三個人的腳步聲,問:「孩子呢?」

  周海晴說:「抱著呢……」

  奇怪,這孩子從頭到尾都沒發出過聲音,祝寧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一個小姑娘,真像個犯罪團伙啊。

  祝寧:「排好隊,男士在最前面,女士抱著孩子在中間,我走在最後,手放在肩上,不要走散。」

  祝寧說話沒有停頓,像是黑暗中的牧羊犬,需要給隊伍整理好秩序。

  起碼有一件好事兒發生,跟這幾人相遇後,祝寧沒那麼恐懼了。

  周海晴聽祝寧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她有經驗,跟自己完全不一樣,他們當時埋在樹樁裡,躲避黑暗中的怪物,孩子已經越來越不行了,這時突然聽到腳步聲,有個人坐在他們上方喘氣。

  他們等了會兒,在三分鐘內做決定,想要讓她帶上自己。

  祝寧看不清,一手搭在前方周海晴的右肩上,她懷中應該抱著什麼東西,姿勢很緊繃。

  三人串成蜈蚣一樣向前摸索,走得速度令人髮指的慢。

  祝寧問:「你們怎麼知道我不是污染物?」

  「呼吸,」周海晴說:「我聽到你的呼吸聲,頻率很正常。」

  「而且我們在這片林子裡待了五天,幾乎所有污染物都是植物,沒有呼吸和心跳。」

  竟然是有仔細思考過的,祝寧有點意外,問:「那你又為什麼知道我能保護你?」

  向她求救肯定是看出祝寧不太一樣,周海晴又說:「你很安靜,我們在樹樁裡兩天了,晚上大家容易驚慌,走到我們這塊兒一定會被絆倒。」

  周海晴在祝寧沒走來時就察覺到她了,祝寧的步調很緩慢,但有章法,不是亂走,證明她腦子裡有路。

  腦子裡有道路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周海晴的同類,都是朝聖者。

  所以她只是猶豫三分鐘,立即做出決定,要跟上這個人,這樣才能增加活下去的概率。

  祝寧開始相信周海晴真的能走到這兒了,挺聰明,腦子靈活,祝寧多嘴問了句,「請問你是什麼職業?」

  「編程,很普通的。」周海晴說。

  牆內大多數人都是學習編程和機械的,他們學習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維護機械和人工智能。

  「還筆直往前走嗎?」前方的男人手持一根竹杖,在地上敲來敲去,很聽祝寧的話,真的把自己當成探路狗了。

  祝寧其實不太確定,那就是個模糊的方位,白澄具體在哪兒誰也不清楚。

  突然,她聽到了咚的一聲。

  那一聲很突兀,像是兩塊兒石頭相撞發出的敲擊聲,在黑暗中竟然擁有某種節奏,緩緩透過黑暗傳來。

  男人冷汗直流,他們遇到污染物了,雖然說給祝寧當探路狗,但沒想到死的這麼快,他哆嗦著手腕,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愣是沒有退縮。

  祝寧側耳聽了會兒,好像聽到了生機,「快!跟著聲音走。」

  敲石頭的應該是白澄,這是祝寧之前使用過的暗號,只不過她用的是手勢,白澄自己改良了,怕祝寧會迷路,在黑暗中用打石頭來替代。

  白澄不愧是專業嚮導,也是最好的隊友,都沒商量過就知道怎麼指路。

  ……

  白澄擁有一個機械手錶,如果這裡沒有擾亂時間的污染,從時間來算,祝寧離開了四個半小時,幾乎讓她以為祝寧已經遇害。

  在第三個小時起,白澄找到兩塊兒石頭,開始有節奏地敲打,白澄必須擊打得足夠用力才能讓聲音傳遞出去。

  她是塑料人,沒那麼容易手酸,但打了一個小時後,節奏不自覺有點放緩。

  白澄腳邊是躺著的兩個病號,裴書完全失去意識,林曉風已經開始說夢話,情況非常糟糕。

  她不得不考慮,如果祝寧死了,她該怎麼照顧這兩個人。

  就在她想放棄時,樹林深處終於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白澄愣了下,用力敲打石頭,生怕祝寧聽不見。

  但隨著腳步聲逐漸靠近,白澄突然停了,不對勁兒,這不是一個人,竟然是一串隊伍。

  白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擋在裴書和林曉風面前,面無表情注視著森林,在虛空中伸出手,手心朝上,一根根手指正在機械地往裡扣。

  應著她的召喚,樹林內部傳來砰砰砰的響聲,死去朝聖者的屍體抬起手臂,脖子咔嚓咔嚓轉動,眨眼間已經站起三個腐屍。

  森林中最不缺的就是屍體,妄動可能會引來其他怪物,但現在管不了這麼多。

  「草——有鬼,有鬼……」樹林中有男人的聲音。

  「冷靜,不是鬼。」說話的竟然是祝寧。

  白澄的手指慢慢放鬆,有點不解,過了會兒,祝寧帶著一男一女走出來。

  森林很怪異,內部黑暗,但湖邊有月光,不必點火也能視物。

  祝寧剛出來時下意識眯眼,竟然覺得月光刺眼,她眨了下眼,第一反應是去看周海晴。

  周海晴懷裡抱著的可能是嬰兒,祝寧沒養過孩子,無法判斷有多大,但整體小小的一個,外面罩著防護服。

  沒有給嬰兒穿的防護服,這肯定是找人改良或者是訂製的,做工特別粗糙,還打著補丁。

  小孩兒特別乖巧,這一路上都沒哭過。

  周海晴和另一個男人都戴著頭盔,祝寧看不清臉,唯一的感觸是,真瘦啊,像長期營養不良,簡直跟剛才的竹竿怪物有的一拼。

  明明是祝寧帶出來的,但她還是不太敢相信,這三個竟然真的是人。

  或者是什麼高級污染物嗎?那也太像人類了。

  白澄看生人極其警惕,她沒有收回腐屍,反而讓他們走出來,三具屍體停在臨時駐扎點,如同站崗的士兵,如果周海晴有異樣,白澄能第一時間殺了她。

  祝寧把背包遞給白澄,像是打獵回來的,「先給藥。」

  白澄狐疑地開包,裡面真的有藥,祝寧身上全是泥巴,整個人狼狽到不行,白澄不必猜測也知道她肯定經歷過危險。

  祝寧從森林中走出來之後都不敢放鬆,第一反應是去看林曉風,白澄摘了她的頭盔,脖子上方透明的,看不見具體的臉在哪兒,像一具無頭屍體,小姑娘不知道是說夢話還是腦子燒糊塗了,發出呢喃聲。

  白澄摸索著把強效癒合劑扎進了脖子,一針消炎藥,還有一針營養劑。

  林曉風大概是炎症,打針之後徹底暈死過去,白澄想讓她發發汗,起碼保暖點,但他們的東西都被打濕了。

  白澄想借裴書的火烘乾,反正裴書發燒了不用白不用。

  祝寧想了想,去找周海晴要,周海晴他們三個離得挺遠,抱著孩子不知所措,都不敢坐著,看到祝寧走來更加緊張。

  白澄的腐屍把他們嚇到了,而且這幾人都不戴頭盔,意味著是容易在牆外生存的佼佼者,全都擁有異能。

  周海晴也有異能,但很弱小,跟祝寧比起來微不足道。

  祝寧的隊伍過分專業,完全超出了周海晴的預期,讓她有點恐懼。

  祝寧問:「有乾淨的毯子嗎?」

  周海晴不知道自己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愣神中點頭,下意識想滿足祝寧一切要求,翻出背包給她,祝寧又問:「有帳篷嗎?」

  旁邊男人把另外一個背包遞過去,祝寧現在真成打家劫舍的惡霸了,問:「給我了,你們呢?」

  周海晴說:「我們很多,我喜歡……囤貨……」

  她最後兩個字說得特別小聲,似乎覺得很上不得台面,周海晴每次看見屍體都上去摸一下,不管能不能立即用到,帶在身上總沒錯。

  所以他們身上大包小包的,沒多少武器,東西倒是很多。

  祝寧:「好習慣。」

  真是好習慣,不像祝寧,一邊走一邊丟物資,周海晴這樣的人能在末日活很久,小心謹慎不惹事兒,跟著大部隊後頭走,危險前面擔著。

  很多時候,能活到最後的反而是弱者,越渺小越長壽。

  周海晴抬起頭,祝寧拿著物資走出去了,他們隊伍裡也有個小姑娘。

  祝寧搭起帳篷,把林曉風放進去,脫了衣服擦身體,林曉風很爭氣,不再說胡話,白澄說應該能退燒。

  更棘手的是裴書,他躺在草地上,身上的積水早就蒸發,打癒合劑時,針頭扎進去就融化了,裡面的藥劑碰到岩漿甚至氣化,不知道吸收了沒。

  這事兒還只有祝寧能幹,裴書身上的溫度絕對超過一百度,祝寧必須雙手覆蓋皮膚硬化才能觸碰。

  她撕開裴書的衣服,露出古銅色的胸膛,肌肉組織破損,能透過肋骨看見心臟,祝寧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看到左側鑲嵌著一個異物,不知道什麼材質的,把火山石一樣的心臟扎出拇指大小的洞,滾燙的岩漿緩緩流出。

  這是心臟破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60
發表於 2025-4-5 00:20:31 |只看該作者
卷二‧神國墜落 第三百五十九章 儀式

  裴書的高溫不止,是因為心臟漏了個口子,這裡應該就是病灶了。

  祝寧先是用金屬操控感應了下,心臟上的異物沒有任何動靜,這肯定不是金屬製品,到底是什麼東西?爆炸的時候穿透了心臟?還是之前就有的舊傷?

  祝寧:「他心臟有東西。」

  白澄也湊過來看,其實現在光線不足,但裴書胸膛內部特別亮堂,在側面真的有個異物。

  白澄:「弄出來吧。」

  祝寧啞然,突然理解了上次自己被砍成兩半,也是白澄說把腦子切開,白姐不論什麼時候膽子都最大。

  白澄:「不弄出來可能好不了。」

  她這個建議很實用,但祝寧不太敢下手,「萬一弄出來之後死了呢?」

  白澄說話冷冰冰的:「這是你的狗,不是我的。」

  祝寧:「……」

  什麼話?白澄現在的性格到底去哪兒學的?

  裴書是死是活,都只能祝寧來負責,她不能間接殺人。

  祝寧壓力巨大無比,她靜靜思索著,裴書的體溫太高了,躺著的那片草地燒成了焦土。

  再拖延下去,裴書大概率真的會死。

  祝寧做了一點掙扎,「動手。」

  她這兩個字乾脆俐落,但不知道怎麼動手,白澄:「你應該先給刀消毒。」

  白澄很有經驗給她遞刀,好像一個盡職盡責的護士,三具腐屍圍在一邊,解決其他意外問題。

  她似乎上次沒給祝寧開顱,有什麼遺憾,這次想補回來。

  祝寧理解了當時林曉風的心理壓力,非常後悔自己沒有祝遙的技能,要是她記憶裡的母親在場就好了,心臟問題是她的老本行。

  祝寧:「我直接用手吧,刀會融化。」

  針頭金屬做的也會融化,如果融化的鐵糊在心臟上,到時候祝寧也不知道怎麼剝離。

  祝寧雙手覆蓋皮膚硬化,像是戴了一雙骨頭做的手套,白澄在包裡翻了翻,找到一瓶消毒水,就這樣潦草地給祝寧澆了澆,算是消毒了。

  消毒就是個無用功,超高溫的情況下,什麼細菌都燒沒了。

  這完全不像做手術,更像是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把心臟獻祭給惡魔什麼的,周海晴抱著孩子不敢走近,忍不住伸長脖子來看。

  祝寧伸出兩根手指,緩緩探入破損的胸膛,看上去很容易,但不是很輕鬆,剛伸進去兩個指節就感受到明顯的阻力。

  咚——

  裴書的心臟在祝寧的指腹下跳動,讓她想起小時候去鄉下看殺豬,殺豬匠逗她玩,把一顆剛宰殺出的心臟放在她手心上,說:「你摸,會跳的。」

  然後祝寧被嚇得一動不敢動,感受滾燙的心臟在手心裡抽動,好像還活著。

  裴書的心臟很硬,火山石的形容沒錯,她摸索著觸碰到了那個異物,剛碰到,裴書整個人突然劇烈掙扎。

  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做開腔手術,人能疼得立即想去死。

  白澄想要幫忙按住,剛一碰到就立即被燙到收回手,體溫快超過三百度了。

  祝寧一手掐住裴書的咽喉,用意識的絲線絞住他的嘴巴防止咬住舌頭,另一邊眼疾手快,夾著異物的一端已經快速抽出。

  「安靜點,」祝寧安撫他:「沒事了。」

  裴書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祝寧注意力全在心臟處,心臟流淌的岩漿更多了,不會真的被她搞死了吧?

  裴書張大嘴,像是缺氧一樣大口呼吸。

  白澄冷冷地說:「你快把他掐死了。」

  「哦,」祝寧緊張之下沒收勁兒,裴書臉色慘白,可能不是死於手術意外,而是窒息而亡,「不好意思啊。」

  祝寧鬆手後,岩漿流速肉眼可見變緩,剛才應該是窒息時心臟劇烈收縮導致的。

  「給我癒合劑。」祝寧按著裴書飛速說。

  白澄把癒合劑遞給她,祝寧手心碰到針筒,硬化物質從祝寧皮膚蔓延到針頭,把針頭同樣包裹。

  她本來只是想試試,這個異能好像有點用處。

  針頭這回順利扎進了裴書的脖子,藥劑打進去之後看不見,也不知道是蒸發了還是吸收了。

  做完這些後,裴書掙扎的動靜慢慢減緩,祝寧也沒什麼可做的。

  牆外也就這點醫療條件。

  「我休息會兒,」祝寧:「接下來交給你了。」

  接下來的後續白澄處理的,祝寧站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腿軟,本來在森林裡跑了幾個鐘頭,用異能消耗身體,都趕不上給人做心臟手術刺激。

  她本來想用河水洗把臉,但河裡還飄著蘋果人的屍體,只能隨手摸了下臉上的冷汗。

  祝寧坐在一邊,腦子完全放空了,等回神兒時手裡還躺著裴書心臟裡的異物。

  在月光下,那玩意兒顯得特別詭異,祝寧最初以為是鐵片,現在這麼一看,更像是某種晶石。

  只有玻璃渣那麼大,通體黑色,不太反光,反而像是能吸納所有光源,看上去……竟然很像系統的材質?

  對,祝寧從喪屍之城找到的新系統,外觀跟這玩意兒很相似。

  這是空中門帶出來的?但眼鏡男他們有這種東西?

  難道是……極北之地?

  祝寧腦子裡突然蹦出來這麼個想法,裴書去極北之地留下的病根?

  也不對啊,這說不通,如果是極北之地為什麼這次才發作?因為爆炸把這玩意兒炸進了心臟?

  只有裴書才能回答她,但這倒黴孩子還暈著。

  白澄不敢直接觸碰,拿著一個鐵鉗子左右戳了戳裴書的身體,好像烤地瓜,裴書就是那個被翻動的地瓜,祝寧問:「還好嗎?」

  白澄:「不知道。」

  祝寧看了一眼森林深處,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周海晴,問:「她抱著的那個孩子,是屍體嗎?」

  祝寧一直懷疑那個嬰兒有問題,白澄可以感應屍體,她剛遇到這三人時就試過了,搖頭:「不是。」

  「但不知道是不是人。」白澄又說。

  畢竟那嬰兒顯得很奇怪,沒哭過也就算了,甚至沒發出過聲音。

  祝寧本來想去休息,抱著林曉風睡一覺,但現在眼皮底下一堆事兒。

  祝寧:「你先去睡覺,我看著,等會兒叫你輪崗。」

  白澄就地整理了一個位置,他們沒多餘帳篷,只能隨便亂睡,白澄躺在裴書旁邊,倆人最多就一米距離,躺成一排,看上去特別不吉利。

  白澄察覺到祝寧的目光,解釋:「他暖和。」

  祝寧:「……你睡吧。」

  祝寧打了個哈欠,累得眼皮子都打架,怪不得之前那個竹竿怪物追她能睡著。

  她都想找霍文溪要醒神針,或者來一杯濃茶,搖了搖頭精神了一下,祝寧確定三個隊友的安全後,朝周海晴走去。

  周海晴一直在觀察祝寧,終於想起來為什麼這人很眼熟了,她根本不是朝聖者,而是惡魔,或者是真神。

  後來聽到白澄的稱呼更加確定。

  周海晴本來想後退半步,硬生生阻止了,她後背是一片詭異的森林,前方湖泊裡一片血紅,祝寧看上去最安全。

  周海晴抖動幅度太大,抱著孩子在抖,祝寧想忽略都難。

  祝寧:「坐吧,站著多累。」

  她剛說完,周海晴和男人立即坐下,好像再遲一步就會被祝寧生吞,他們記得祝寧公布出來的能力有吞噬,自己可能會成為食物。

  祝寧也懶得解釋了,問:「你們是一家三口?」

  周海晴點頭:「對,這是我丈夫洪勇。」

  祝寧問:「還有呢?」

  祝寧就說了三個字,意義是什麼不言而喻,周海晴知道她是想知道這三人的信息。

  她磕磕巴巴開始說,意圖證明自己真的無害,「我們是六等公民……」

  祝寧有點意外,問:「異能是什麼?」

  周海晴:「洪勇可以幻化一把匕首,我是可以做小型空間儲存。」

  第二個異能有點意思,怪不得他們囤貨,祝寧問:「多小型?」

  周海晴猶豫了一陣,覺得瞞著祝寧毫無意義,伸出左手臂,「在防護服下面,不太好展示,有一個硬幣大小的圓,打開後是可以儲存物品,我試過最多可以放下三十斤大米。」

  好實用的異能,祝寧有個卡牌,但只能放一樣東西。

  周海晴:「我們都不是很厲害的異能者,登記在冊之後就被監視,我感覺很影響生活。」

  祝寧第一次接觸底層的六等公民,之前碰到的都已經被各個組織招攬了,祝寧接觸的太「高端」,一直沒真正理解為什麼六等公民是底層人。

  和蘇何一個響指灰飛煙滅比起來,周海晴和洪勇的異能在實際戰鬥時沒什麼大用處,聯邦擔心他們提高犯罪率,門口監視,社區定期回訪,所以周海晴生活條件很一般,就是個普通人。

  祝寧:「你們的孩子呢?」

  周海晴說到這兒收緊了手臂,懷抱著自己的寶貝,停頓了會兒才說:「小寶有基因病,是個……畸形,她基因篩查是五等公民,我們跑了很多醫院,花光了所有積蓄都沒治好,網絡募捐本來有點效果,但後來捐款就斷了,網友說我家的不算最慘的,給其他人捐款了。」

  周海晴沒細說什麼病,他們想方設法只是為了不讓孩子銷毀,壽命不長的人會被判定為五等公民,被放在垃圾場自生自滅,但外觀過分畸形的人類會進入銷毀程序,因為很「礙眼」,下一次篩查就要開始了。

  祝寧沉默,她一直以為朝聖者都只是傻子,第一次看到另一面,這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一家三口,只是為了給孩子治病。

  「我們出牆只是想治病,沒壞心的。」周海晴聲音越發央求。

  祝寧問:「你們怎麼知道烏托邦能治好?」

  周海晴說到這兒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點,「那個地方沒有壓迫,看病不要錢,窮人也有尊嚴,沒有死亡,沒有疾病,沒有痛苦。」

  祝寧聽著越來越覺得這是另一個永生藥業,烏托邦放出的消息過分夢幻,到達虛假的地步,只會吸引走投無路的人。

  祝寧忍不住看向周海晴懷裡的小寶,她叫自己的女兒小寶,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寶貝,是她的軟肋,金錢生命都不及小寶一根手指頭。

  如果烏托邦是假的,周海晴一路走來又怎麼辦?

  「小寶剛查出來的時候,我抱著她跑醫院,醫生說沒有意義,問我這麼執著想要幹什麼,好像我有什麼陰謀,是個罪人。」周海晴的臉貼著嬰兒,隔著防護頭盔,兩人的臉無法貼合在一起,只能虛虛碰著。

  周海晴:「我只想聽她叫我媽媽,我真的沒有壞心思。」

  她被一次次詢問,為什麼要保護一個畸形的孩子,是不是要做什麼人體實驗,是不是要毀滅世界,她都說不是,她只想聽孩子說話。

  她沒有什麼奢望,小寶叫她一聲媽媽也行。

  後來她無奈之下才出牆,出牆危險她當然知道了,但她沒路可走了。

  她成了朝聖者的一員,出發時那批人有五百多個人,像是成群的大雁遷徙,走到這片森林就只剩下三十七,在森林中走散,周海晴很幸運,距離烏托邦也更近了。

  祝寧心裡梗得慌,她當時答應帶一路也是因為林曉風,本來想安撫周海晴,給他們一個獨處的空間,但周海晴身上可能有她想要的線索,上次郭資臨已經污染,沒法正常交流,周海晴看上去還沒有。

  她太想知道劉瑜的秘密,想知道更多烏托邦相關的消息,朝聖者進入烏托邦到底有什麼用。

  祝寧鐵了心繼續問下去,「你知道齊老師嗎?」

  「齊老師?」周海晴一個愣神,好像這個名字刻意被掩埋在記憶深處,需要仔細挖掘才能找到,她喃喃自語,「齊老師……我見過她……」

  她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穿著一身黑,站在高大的城牆上方,微笑注視著每一個「學員」,對,他們當時還是學員,需要特殊的儀式才能成為真正的朝聖者。

  周海晴越說越茫然,「她給了我地圖。」

  在高牆上,風特別大,齊老師的手觸碰到周海晴的額頭,觸碰的那一刻,周圍的時間都彷佛靜止。

  周海晴傻傻地看著她,齊老師種下了一粒種子,輕柔的聲音響起,「願你早日到達烏托邦。」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17 02:4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