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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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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2:25: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章 右手劍

  伴隨著那道驚天駭地的可怕劍氣迸發而出,無數道銳不可當的劍氣似凌厲的風刃般直直斬向那些扭曲的迷霧長蛇,瞬間將它們擊潰!

  這還不算完,神使再次朝著前方一揮手,又是一連串恐怖的劍氣朝著撒斯姆絞殺而去!

  後者高舉著魔杖,眼前的空間似乎有瞬間的扭曲,原本將他包圍的劍氣攻擊頓時被迫扭轉了方向,全部落到了撒斯姆身旁的空地上。

  「轟!」

  劍氣輕飄飄地掠過,撒斯姆腳邊的巨型石磚轉瞬間便化作齏粉,一道和深淵相似的可怕劍痕就這樣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手握魔杖的撒斯姆臉色猛地一變。

  他猛地抬頭看向正前方那道灼眼的金色身影,難以置信道:「你用的竟然不是魔法力量!」

  「很有趣,居然學會了將黑霧融合到魔法之中的方法,黑霧擁有天然壓制魔法的力量……要是這一次換成使用魔法力量的人前來,恐怕還真的會吃虧了。」

  神使平波無瀾地讚賞了一句,只不過下一刻,他便又抬起了手。

  「但是很可惜,這一次……」

  「我將讓你見證比魔法更強大的力量。」

  話音落下,頃刻間,對面的神使身上的光輝更甚。

  他緩緩地抬起手,掌心上閃爍著一團耀眼的淡青色光芒,隱約看去,倒是和之前手持雙月的光明神像極其相似了。

  神使手中的光芒越燃越烈,到了後面,赫然幻化成了一柄無形的劍刃!

  撒斯姆預感到了不妙,緊握著魔杖如臨大敵地死死注視著對面的那人。

  他手中魔杖揮舞,一道浮動著灰黑色霧氣的魔法護盾瞬發出現,將他庇護在中間。

  撒斯姆眯眼看著對面那柄似曾相識的劍刃,沙啞道:

  「你們除了奪走我們的力量,原來還在搶奪其他世界的力量……果然是一群可恥的強盜。」

  在看似平靜的後半句話道出後,撒斯姆的枯木魔杖用力朝著虛空一點。

  「砰!」

  虛空中再次開始扭曲顫動起來,剛才被劍氣擊碎的那無數道灰黑色的迷霧長蛇在撒斯姆的操縱下,再次從虛空中飛射而出,如海浪般不斷逼近神使的身體!

  有了剛才被擊潰的教訓,這一次撒斯姆非常小心,不再是直接全部朝著神使攻擊,而是指揮著它們在神使周圍游走著,一邊尋找合適的攻擊時機一邊不斷壯大自身!

  這一次的迷霧長蛇的數量和氣息遠比上一次強大,每一隻湧出來的時候都帶著讓人窒息的濃烈霧氣,周圍的魔法元素甚至都受到了影響,被它們快速吞噬一空!

  光明教廷本就是整個大陸上魔法元素最旺盛的寶地之一,再加上為了這次慶典,教會在這附近布置了無數道魔法陣,現在這些濃鬱的魔法元素反而全部成了這些迷霧長蛇的食物,它們扭曲著不斷壯大,身體也開始變得凝實。

  在撲到神使跟前時,這些黑霧長蛇已經變成了和聖階魔獸一般體型巨大的可怕怪物!

  最後,那些避開了劍氣斬擊的怪物赫然開始聚攏,凝聚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尊如魔神般的恐怖存在。

  黑霧長蛇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龐大,越過了那半尊殘破的光明神像,也越過了教廷那些高聳筆直的尖頂,到最後甚至比金色尖塔還要高聳!

  怪物彷彿快要觸碰到天穹,把夜幕中的那些浮雲盡數染成黑色,它的身軀扭動著,濃重的黑霧沉沉浮浮,將整個光明教廷都籠罩下來,而它似乎還在壯大!

  神使身形急速往後退避,與此同時,他的手上的光劍也發出劍嘯聲,凌厲的劍氣以山崩海嘯之勢重重斬向那隻黑霧怪物。

  黑霧不斷潰散重組,而劍氣也好似完全不會停歇,接連斬下來。

  場中的戰鬥越來越激烈,照明魔法陣都被擊碎,唯有滾動的黑霧和其中凌厲的劍光閃現在眾人眼前。

 「咔!」

  「咔咔!」

  接連的破碎聲響在眾人耳側,科林斯對這聲音非常耳熟,震驚道:「周圍這些魔法陣中的魔法石都被吸乾魔力破碎了!而且附近的魔法元素也在被黑霧吞噬了!」

  庫查茲猛地站起來,拔出武器:「不行,這個亡靈法師太可怕了,我得去幫神使大人!」

  說著,他便要拼命朝那片被隔絕的空間中衝過去。

  藥檀抬頭看向正前方,撒斯姆創造出的那片隔絕空間能夠讓人無法進入,但是裡面的攻擊波動可是不小。

  方才洩露出的那些劍氣已經把地面都斬出了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口子,有好多信徒都掉了下去,更別說現在那周圍幾乎全被黑霧籠罩了,就連原本竭力想要衝破空間壁壘的克洛西都被黑霧逼迫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敢靠近,庫查茲過去怕是要直接暴斃!

  藥檀猛地拽住庫查茲的手腕。

  「庫查茲,別過去去!」

  「我是未來的騎士長,你放心,我一定能戰勝歸來的!」

  「那已經是近乎神明等級的戰鬥了,你去就是送死。」

  「你怎麼可以把亡靈法師和偉大的神明相提並論!」

  「邪神也是神!」

  藥檀不想這家伙去送死,死活不撒手,黑霧中傳來的轟鳴聲越來越大,他只得對著庫查茲怒吼:「去!未來的騎士長!騎士守則第一條是守護信徒不是嗎!把他們全部帶離這附近!」

  庫查茲愣了一下,他回頭一看,才發現外面的這些信徒們狀況異常糟糕。

  修行者尚且畏懼那些迷霧,更何況是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撒斯姆那家伙自然是不會管這些人的死活的,至於神使大人……他應該是忙著解決該死的亡靈法師所以一時間沒注意到這些人吧?

  腦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後,庫查茲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大劍,對身邊的獅鷲騎士和霜狼騎士們招呼道——

  「所有人注意,護送信徒離開這裡!」

  現在獅鷲騎士軍團並沒有正式的軍團長,庫查茲的話倒算是有用,距離最近的騎士們都反應過來,指揮著坐騎開始往外圍撤離。

  賽爾和木茜等人見狀也開始自發地護送著普通人快速撤離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場中的戰鬥已經不是他們能夠觸及的層次了,現在進去壓根就是送死。

  庫查茲一邊焦急地帶著人往外面走,一邊欣慰地對他們道。

  「很不錯,今天的事情肯定也會被記載進新的光明傳說中,我們說不定也會留下名字的!」

  然而和庫查茲的樂觀比起來,其他人都從這場突變中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隊長,你聽到那個白鬍子老子說的話了嗎?我怎麼感覺神使好像有點不對勁呢……」伊莉絲匆匆回頭看向賽爾,「我剛看到了,他剛才揮出的那道攻擊好像把十多個平民殺死了!」

  「安靜伊莉絲!」賽爾沉著臉喝止了伊莉絲。

  木茜的臉色也很沉重,她知道的事情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精靈一族在對神使的態度上一直保持模糊不清的態度,比起敬,更像是畏。

  就在這時,木茜想起什麼,猛地回頭看向同樣被藥檀催著離開的科林斯和西壬。

  「黎離呢!」

  此刻,黎離就站在距離戰場最近的地方。

  人群蜂擁而散後,這裡變得空蕩蕩的,除去正在激戰的撒斯姆和神使,場中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一眼望去,竟然只剩下黎離和藥檀,以及同樣被撒斯姆的空間壁壘隔絕開的教皇、克洛西以及希澤。

  教皇抬手制止了克洛西想要衝進那道空間壁壘的舉動。

  他冷冷道:「你進不去的。」

  「那您……」

  「我也進不去。」

  教皇的表情變得異常凝重:「那是撒斯姆掌握的法則力量……空間法則。」

  「法則是世間一切力量的本源,凌駕於一切力量之上,除非同樣運用法則來擊潰它,否則誰也沒有辦法闖入撒斯姆用法則製造出的這道獨立空間中。」

  克洛西臉色大變,也不再避諱希澤就在邊上了,失神道:「可是根據記載,他當年的法則力量不是已經被全部獻祭給神國了嗎!」

  「空間法則是最強大的法則之一,當初他在獻祭快要結束的時候強行調用法則的力量離開了西塔城的範圍,那次降臨的神使甚至親自尋找過他,最後的結果卻是他的氣息消失在了這片大陸上……所以,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教皇的表情非常復雜,他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撒斯姆領悟法則力量的年紀要比希澤晚很多,在那之前,他甚至差一點就成為了教皇候選者。

  就連現在的教皇也是撒斯姆親自教出來的學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該稱呼對方為「撒斯姆老師」才對。

  克洛西依然不甘心,身為裁判長,他的權柄僅次於教皇之下,所以對教皇不似尋常信徒那般畏懼。

  「您擁有法神的力量,完全能夠打破撒斯姆的空間法則,為什麼還不出手!」

  克洛西看著遲遲不願出手的教皇,急切地提醒道:「想想我們的西塔城!想想這座大陸!神國要是追究下來一切就完了!你想重蹈第五塔城的下場嗎!」

  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後,教皇的臉驀然冷沉下去。

  他凝視著那片灰黑色的迷霧,眼中隱含著無人能懂的晦澀情緒。

  終於,他舉起了那柄權杖,強大的光明系魔法驟然升空,朝著前方的黑暗空間遙遙一指!

  沖天的金色光束匯聚在一起,重重地轟擊向撒斯姆的黑霧空間!

  看到這一幕,克洛西心中稍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邊上的希澤。

  克洛西若有所思地盯著希澤,喃喃道:「這一次過後,神使就會知道撒斯姆沒有死,很可能會因此而動怒……這樣的意外不能再出第二次了,所以抱歉了,希澤。」

  下一刻,他便對著希澤揚起了手中的那柄大劍,劍刃上閃過陰冷的寒光,對準的赫然是希澤的雙腿。

  身為裁判長,克洛西擁有一顆最冷硬的心。

  即便希澤也算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但是和整個教會的安全和利益比起來,這孩子就顯得無足輕重了。更何況事實證明,希澤這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孩子,過往的一切表明他知道了太多的事情,而且明顯不是一個願意為了教會和大陸獻身的無私者。

  今晚的希澤過於安靜了。

  克洛西打算親自斬斷希澤的手腳,確保他不會在這種時候惹出幺蛾子。

  「轟!」

  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光明系魔法轟然炸開,下一刻,一道堅實的魔法護盾憑空出現在希澤跟前,擋住了克洛西的這道進攻。

  金色的魔法護盾浮在希澤跟前,他現在也不好過,本就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半點血色了。

  克洛西是聖階魔法戰士,這一擊雖然沒有想要自己的命所以不算全力斬出,但是也不是現在的希澤能夠應付下來的。

  所有人都知道光明教會最強大的魔法師是教皇,最強大的魔法戰士是已經「死掉」的前騎士長維克多,但是只有教會內部的人知曉,最強的劍士,其實是裁判長克洛西。

  只有足夠強大,他才有能力將所有叛徒都抓捕回來。

  看到這一幕的克洛西並不意外。

  「果然,禁魔陣法又被你解開了,不愧是我們教會最天才的年輕人。」

  他冷笑了一聲,手中大劍再次揚起,這一次他使出的力量可不再似先前那樣收斂,全部實力盡數爆發出來,雖然不似那片迷霧空間裡的動靜來得恐怖,但是空氣中同樣傳來了恐怖的壓迫感!

  「砰砰砰!」

  克洛西連斬出三劍,劍光撞擊在希澤的護盾上,很快它就變得黯淡無光起來。

  就在最後一劍即將狠狠斬向希澤正在後退的雙腿時,另一道雪白的劍痕斜斜劃過,精准地擋住了克洛西即將劈下的大劍。

  「轟!」

  兩道劍刃轟然撞擊到一起,兩股力量碰撞之下,克洛西的虎口一震,大劍竟險些脫手飛開!

  周遭的黑霧被劍風拂散。

  黎離半跪在地上,單手撐地,手中的長劍斜斜舉過頭頂,擋住了那把幾乎比枯榮大上數倍的大劍。

  「是你?」

  克洛西皺眉看著黎離,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到現在還沒有逃走,更沒想到她居然敢為了護住希澤出手阻擋自己!

  黎離沒有說話,手上力量盡數爆發,猛地將克洛西的大劍擊退。

  她欠了希澤的人情。

  如果沒有希澤,她就不會知曉師父的下路,也不會知道飛升的真相,恐怕還在樂觀地準備再修煉一百年,想著飛升帶所有人回家。

  劍修償還人情的方法很簡單。

  幫他殺人。

  「如果我是你,根本就不會來西塔城,也不會在神使面前露面,更不會張狂到……敢對真正的第一劍士用劍。」

  克洛西的臉上露出了陰冷的微笑。

  他當然知道尤利西斯被黎離擊敗的事情,庫查茲也是這女孩的手下敗將,但是那又如何?

  終究只是兩個還沒有成長起來的年輕劍士而已,會的也只是最基礎的劍術。在他們之上的維克多倒是也曾經被成為第一劍士,但是即便是他,純論劍術也遠不及克洛西。

  現在,在克洛西的眼中,那個半跪在地上的女孩是如此可笑又可憐。

  在他冷酷的注視下,黎離緩緩地抬起頭。

  高高豎起的黑色長髮不知何時已經散亂滑落了一縷,將那張清瘦蒼白的臉遮擋了大半。

  伴隨著她抬頭的細微動作,那雙清冷淡漠到了極致的眼睛也露了出來。

  只是此刻,那雙眼中卻似乎多了某種異樣的情緒。

  黎離聲音微沙,很輕地問了一句。

  「真正的第一劍士嗎?」

  克洛西心中突然浮出異樣的情緒,然而還未等他從這股異樣的情緒中反應過來,就發現對面的黎離已經緩緩地站了起來。

  然後。

  她將左手持握的枯榮劍……

  換到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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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0: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溯」

  當黎離把劍換到右手的時候,克洛西皺起了眉。

  黎離在南塔城的大賽中表現得過於出色了,她那手標誌性的左手劍法更是驚豔了許多人,甚至有好事者私下傳言說左手能夠發揮出劍招的最強力量,還能克制其他右手劍使用者。

  從來沒有人想過,黎離慣用的手其實是右手。

  克洛西也不例外。

  他冷冷看著對面的黎離,冷笑嘲諷道:「呵,裝腔作勢!」

  黎離沒有打架時說話的習慣。

  在生命泉水和藥檀的醫術下,昔日被魔皇廢掉的右手已經恢復如初了,不過這還是黎離恢復後第一次用右手拿枯榮。

  溫潤的骨劍入手,熟悉感油然而生。

  黎離的視線,也逐漸變得堅定冷冽起來。

  她緊緊地看著對面的克洛西,身上的靈力自丹田處不斷凝聚攀升,當它攀升到極點的時候,黎離的腳步用力一蹬,手腕一壓,揚劍飛掠向不遠處的克洛西!

  「叮!」

  清脆的劍鳴聲在空氣中嗡鳴而起,雪白的劍光似驚雷閃電般飛射而出,帶著凌厲的殺意,目標直指克洛西尚未穿戴頭部防具的面門!

  克洛西的臉色驟然大變,掉以輕心的他甚至還未來得及抬劍抵擋黎離的這一招,劍風就已經在他的視線中無限逼近。

  「砰!」

  克洛西胸甲前亮起明亮的附魔紋路,一道瞬發的魔法護盾驟然亮起,抵擋住了黎離的第一招劍術。

  不過即便有這道魔法護盾作為抵擋,這一劍帶來的沉重壓力依然讓克洛西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他身前的那道護盾光芒也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這一劍掠過的同時,場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了震動,就連藥檀也不例外。

  黎離用左手使劍的時候並沒有半點異樣,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又或者是戰鬥時的應對,全部都讓人挑不出毛病。所以就連藥檀也曾經想過她是否練過左手劍法,才能做到和右手毫無區別。

  但是現在,藥檀才發現,黎離的左右手豈止是有一點區別。

  換上慣用的右手後,他幾乎無法捕捉到黎離的劍影了,唯有用靈力才能捕捉到黎離手中的枯榮劃破的殘痕,如果說以往的左手劍是完美到每一個對手都挑不出黎離的錯處,那麼,現在的她在劍術上就是絕對的碾壓了!

  明明比克洛西低了一個等級,但是此刻的黎離每一劍揮出都帶著睥睨浩蕩的絕對壓制力!

  直面黎離的克洛西對於這些壓力感受最深。

  到了他這個層次,自然辨認出黎離使出的凌厲劍術幾乎與裡面那位神使使用的力量如出一轍,但是他現在已經來不及思考二者之間的關係了,因為黎離的劍快得讓人眼花繚亂,但凡再敢分心,他的命怕是就要丟在這裡了!

  克洛西身形不斷往後閃退,他原想揮出大劍抵擋住黎離的劍勢攻擊,再用聖階魔法的力量將她一舉擊潰,但是每當他試圖凝聚魔法元素的時候,黎離手中的那柄雪白長劍就似糾纏的白蛇般纏繞上來,強行打斷克洛西的每一次反擊。

  這樣下去只要出現一次失誤就得被她殺死!

  克洛西眼中迸發出肅冷的光芒,他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的胸甲又是重重一拍,剎那間又是一道光華流轉的魔法陣生成,只不過這一次生成的不再是魔法護盾,而是一道凌厲的颶風,強勢的魔法力量洶湧而出,毫不意外若是被它捲入最中央怕是要出大事。

  「轟!」

  黎離不得不在半空中強行改變自己俯衝的角度,方才還連綿如浪潮般的攻勢立刻出現了短暫的空隙。

  作為一名最頂尖的戰士,克洛西沒有放過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他面色猙獰,雙手持握住手中沉重的大劍,劍鋒上快速匯聚起銳不可當的金系魔法元素,在黎離即將落地的瞬間,他暴喝一聲,用力砍向黎離的脖頸!

  魔法元素爆開的瞬間,黎離的皮膚都感覺到了強烈的刺痛感,彷彿有無數根尖銳的細密針雨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克洛西的那把大劍重重往前一斬,聖階魔法戰士的可怕殺傷力頓時爆發出來,伴隨著他的動作,黎離的身邊有無數道罡風掠來,在她腳下的那些堅實的巨型石磚被克洛西的大劍劈出無數道裂痕,在不斷震顫的地面上,黎離的身影就像是一葉搖搖欲墜的扁舟,幾乎無法站穩。

  見到這一幕,克洛西面露冷酷的嘲諷之色。

  年輕的天才們他已經見過太多了,眼前的這個女孩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很可惜,天才只有成長起來才算是天才,其他的永遠只能當失敗的廢物。

  克洛西握緊了手中的劍刃,高大強壯的身體像是一座巨山聳立在黎離跟前。

 他口中暴喝一聲,體內的魔法元素幾乎被催發到了極致,他將身體不斷往下壓,將整個人都壓成了一道彷彿待發的彎弓,在力量醞釀到巔峰之時,他腳下重重一蹬,似一頭瘋狂的虎豹,雙手高舉著那把大劍朝著黎離重重劈下!

  黎離眼前的那把大劍竟然在不斷變大,在克洛西衝到她跟前的時候,她眼睛微微一眯,意識到這一劍似乎避不過去了。

  只能強行擋下來了!

  黎離雙手同時握住枯榮的劍柄,同樣嘶聲怒叱一聲,揚劍急掠向克洛西!

  在沖天的光芒之中,劍修和劍士的身影像是天穹上的兩道驚雷,最後重重地碰撞到了一起!

  「轟!」

  枯榮劍和大劍劍刃相對,魔法元素和靈力同時爆發出來,引發了一連串可怕的爆炸聲響,甚至連周遭的空間都開始扭曲起來,兩人的身形同時往下一墜,腳下的巨石磚皆是化作齏粉往下塌陷,漫天的粉塵將兩人的視線盡數遮蔽。

  「咳……」

  黎離沉悶的咳嗽了一聲,唇角溢出大灘鮮血。

  克洛西無愧於第一劍士的稱號,他的劍術不差,知道憑借他的速度和技巧勝不過黎離,所以想要用強大的魔法等級生生壓過黎離,用最簡單的方式結束這場戰鬥。

  這猛烈的一擊過後,黎離胸腔內的肺腑彷彿都被震碎了,身上傳來如火燒般的灼熱刺痛,那是被克洛西的魔法元素刺破的傷口。

  但是更麻煩的是,枯榮似乎被震裂了,這樣子的對拼再來兩次它就要化作碎片了。

  很明顯,克洛西手中的那把劍等級絕對高到嚇人,很可能比之前尤利西斯所用的騎士長專用大劍還強勢。

  黎離垂眸掃了一眼布滿裂痕的枯榮,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枯榮的劍身,用力劃過——

  「倏!」

  劍刃劃破肉體的聲音響過後,一道溫熱的鮮血瞬間從黎離左手掌心飈出,枯榮原本黯淡蒼白的劍身被鮮血浸透,瞬間映出一道灼眼的紅光,最中心的那條紅線似血絲一般快速蔓延到所有裂隙中,原本白色劍逐漸變成了赤紅的血色!

  手握血色長劍的黎離完全不管手中那道猙獰的傷口,冷傲地注視著煙塵的對面。

  她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體內瘋狂的戰意澎湃到了極點,平日總是鎮定冷然的表情居然也產生了細微的變化,髒污的臉上竟然揚起了一絲狂熱到略顯瘋癲的笑容。

  對手越是強大,戰鬥的快感就越強。

  現在的黎離已經興奮到心臟狂跳不止了,與其說現在的她是在用整個修真界最高超的劍術在和克洛西比試,不如說她是憑借著源自骨血裡的戰鬥本能在和對方廝殺。

  對面的煙塵中,克洛西似乎也短暫地調整好了狀態,重新舉起手中的大劍。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尋找那道纖瘦的身影,一道鬼魅的白色影子便帶著凌厲的劍風飛襲而來!

  「叮!」

  在翻飛的煙塵之中,黎離的身影飄忽若鬼魅,大師兄親自傳授的風系身法在此刻如一縷輕風,任由克洛西的大劍劈向何處,黎離總能輕飄飄地翩然避讓開來。

  克洛西的警覺性已經提升到了極致。

  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追逐著黎離居然已經靠到了撒斯姆與神使正在戰鬥的那片獨立空間附近了。

  這裡早被裡面驚天駭地的法神級別戰鬥弄成了一片廢墟,迷霧更是濃重到彷彿置身於深淵底端,克洛西能察覺到自己體內的魔法元素都開始被快速吞噬了……

  最糟糕的是,一開始,克洛西還能根據黎離凌厲的劍風捕捉到她的身影,但是現在沒有辦法了。

  因為空間內,那股強大如神明的可怕劍氣波動壓過了同源的黎離的氣息,現在的她在神使的「幫助」下,如同隱身了一般。

  突然間,克洛西的後背一涼,一抹蒼白的光斜斜地從暗處刺向克洛西的致命處!

  他猛地回身用力一斬!

  「叮!」

  在大劍剛觸碰到枯榮劍的那一瞬間,黎離便毫不猶豫地抽身離去,再次隱入迷霧之中。

  克洛西還未從被暗殺的後怕中清醒過來,又是一劍自黑暗中飛出!

  「叮叮叮!」

  黎離興奮歸興奮,戰鬥時的腦子卻也是快到了極致。

  她知道自己現在硬剛不過克洛西,所以果斷選擇了游走戰術,手中的枯榮隱藏在迷霧中,像一只潛伏在暗處的猛獸,冷不丁地飛射出來偷襲向克洛西。

  和黎離的興奮比起來,克洛西面臨的壓力就太大了。

  他能明顯感應到,周遭能夠利用的魔法元素似乎變得越來越薄弱了,撒斯姆在過去五百年的潛伏不是白幹的,他召喚出的這些迷霧長蛇能夠通過吞噬魔法元素壯大自身,最大限度削弱其他人的魔法力量——對於這次持有的是黎離的靈力的神使而言,撒斯姆的百年謀算都落了空。

  但是對於克洛西而言,撒斯姆的這一招簡直要了他的命!即便並未進入撒斯姆的攻擊領域,他的實力竟然也被撒斯姆削弱到了極致!

  在這樣的環境下,克洛西被黎離的偷襲弄得夠嗆。

  他的鎧甲後背上居然都被黎離斬碎了一小片,不過後者的攻擊還是沒能成功,克洛西本人還是沒受傷。

  在感應到自己的力量被削弱到危險的地步後,克洛西在繼續追殺黎離和保全自身之間猶豫了片刻,最後果斷選擇了後者。

  克洛西緊握住大劍,摸清方向後迅速朝著戰場中心的安全位置抽身而去。

  但是下一刻,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道飄忽的白影。

  是那柄熟悉的白色長劍!

  克洛西的瞳孔驟然一縮,但是被偷襲了這麼多次他也早就有防備了,在長劍飛掠過來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作出了反應。

  大劍好似一面盾牌一般斬向枯榮劍。

  「叮!」

  讓人意外的是,這一次枯榮劍竟然好像反應遲滯了片刻,沒有第一時間收回去,以至於沉重的大劍精準地劈到了劍身上面!方才還飄逸鬼魅的枯榮劍竟然被打飛到了黑霧中!

  果然,迷霧影響的不只是自己的實力,還有那個該死的女孩!

  克洛西的心中湧現出一絲狂喜,他可不會手下留情,在枯榮劍掉落的瞬間,他便調用起所剩無幾的魔力,凌厲暴虐地朝著後方的黑霧重重一斬!

  「轟!」

  在大劍落下的剎那,克洛西的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為什麼大劍劈空了?

  人呢?

  下一刻,一道飄忽的身影好似瞬移般出現在克洛西的背後。

  渾身是血的黎離臉上像是從深淵底下爬出的惡鬼,唯獨那雙眼睛還在幽幽發亮,而她的手上握著的也不再是枯榮,而是一把最平平無奇的精鐵長劍,上面隱約還有「錘子鐵匠鋪」這五字。

  一抹快到無法捕捉的黑色劍芒閃過。

  「倏!」

  黎離貼到了克洛西的背後,而她手中那把平平無奇的精鐵劍也精準地刺入克洛西破碎的鎧甲裂痕之中,瞬間洞穿了後者的身體!

  下一刻,凌厲的劍氣像是狂風一般席捲在克洛西的體內,幾乎瞬間攪碎了這位「第一劍士」的肺腑和血脈!

  「砰砰砰!」

  精鐵劍無法承受如此凌厲的劍氣,瞬間破碎!

  克洛西茫然地低頭,最後看到的只是半截斷裂在自己胸口的精鐵劍。

  「轟——」

  克洛西的身體沉沉向後倒下,那雙眼睛到死都還沒有閉上。

  耗盡力氣的黎離猛地咳嗽了好幾聲,滾燙鮮血狼狽地噴湧出來,很快就沿著下巴滑落下來,和剛才克洛西造成的無數道傷痕並在一起,將她胸前白衣浸染成了紅裳。

  黎離渾不在意地用衣袖抹了抹唇角,然後艱難地緩緩朝著遠處的枯榮劍走去。

  她現在連用御劍術的靈力都不夠了。

  雖然克洛西死不瞑目,但是他其實也死的不虧,因為他讓黎離剛剛做了人生中最狠的一場豪賭。

  方才但凡克洛西在打落被黎離的御劍術操縱的枯榮劍後,沒有選擇趁機追殺劍後的「黎離」,而是小心提防周遭的動靜,黎離最後的偷襲也不會成功。

  相反,她很有可能會因為失去武器,被克洛西反殺在迷霧中。

  黎離賭的就是,身為裁判長的克洛西和她一樣。

  她彎腰拾起枯榮劍,緩緩走向克洛西尚未徹底失去生機的身體。

  「看樣子我賭贏了,我們果然是一樣的。」

  「都會選擇補刀。」

  「倏!」

  伴隨著劍刃穿透心臟,枯榮劍原本黯淡的顏色再次變成了血紅,而劍身上的光澤也變得越發鮮豔奪目。

  以一位聖階魔法戰士為祭品,果然讓枯榮劍晉升了。

  將克洛西的屍體直接丟進芥子囊後,黎離用枯榮劍支撐著身體緩緩地朝著迷霧外圍走去。

  那邊,沒有選擇跟著科林斯他們離去的藥檀非常機智,他知道自己要是敢亂冒頭說不定還會讓黎離分心,所以一直隱蔽身形躲在廢墟之中,直到附近沒有動靜後才趁機摸到了希澤的身邊。

  只是掃了臉色蒼白的希澤一眼,他就果斷地挑揀出一把藥丸塞給希澤。

  「快,吃藥!」

  希澤低聲說了句謝謝,也沒有懷疑什麼,仰頭將這些丹藥全部吞了下去。

  當初為了救尤利西斯,他會破解禁魔魔法和時間法則的事情都暴露在了教皇和克洛西面前,以至於那兩人對他的防備加深到了極致,雖然他剛剛再次成功破解了教皇留在他身上的禁魔魔法,但是法神等級的力量太強大了,希澤遭到了反噬。

  希澤的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身上的魔力亦是一片混亂。

  在藥檀的丹藥入體後,他體內的魔法元素似乎在緩緩恢復正常了。

  希澤有點驚訝:「你竟然會製作恢復魔力的藥物?」

  「為科林斯準備的。」

  藥檀簡單地留下這句話後,便皺眉看向迷霧深處,迷霧太濃了,而且還有那個神使的力量干擾,他已經無法用靈力感應到黎離在裡面的氣息了。

  他手中緊緊握著一瓶丹藥。

  那是來西塔城之前煉製出的一瓶毒丹,是從地下城那些聖階魔獸身上提取出的毒素,堪稱是加強版的毒蛛藥劑,對魔法的侵蝕性比迷霧還狠,更狠的是這玩意兒連藥檀自己都還沒找出解毒的方子!

  黎離的對手可是聖階魔法戰士,若是她出了意外……

  藥檀咬了咬牙,想到黎離艱難支撐的樣子後,便又想要吞下這瓶毒丹用自己的靈力送進去!

  好在這時,迷霧中出現了黎離的身影。

  她渾身是血朝著兩個少年走來,身後是一串深深的紅色腳印。

  藥檀快速朝著黎離奔去,直接拿著療傷藥就塞她嘴裡。

  「咳……」

  黎離艱難咽下這些丹藥,腦子昏沉地享受著藥檀的靈療術。

  另一邊的希澤也迅速反應過來,光明系的治療魔法落下,遠比水系和木系的治療魔法見效,黎離彷彿置身於溫暖的陽光下,刺痛的傷口也開始緩緩癒合了。

  確定黎離沒有性命之憂後,藥檀和希澤都鬆了口氣。

  「那家伙呢?」藥檀警覺地看向那邊的黑霧。

  「殺了。」

  「謝謝你出手。」希澤誠懇道謝。

  他也沒想到克洛西會如此極端,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對他下手。

  「算還你情了。」

  黎離淡淡回答,而後看向希澤:「你現在要不要先逃走?等他們打完後,裡面那三個人不管是哪個活著恐怕都不會放過你……」

  這是實話,教皇和神使不用說了,他們本來就打算在今天把希澤當豬玀給宰了,奪走他掌握的時間法則。

  看似和藹的撒斯姆也不是什麼善茬,他畢竟是創建了亡靈法師這個變態組織的存在。

  眾所周知,亡靈法師奉行的是「進步注定會有犧牲,只要犧牲的不是我」這種原則,對待強者和天才他們會接納會招攬,但要是不認同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希澤已經拒絕過他們很多次了,他父母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叛出亡靈法師組織的叛徒,現在才想要投靠……估計有點晚了。

  不出意外的話,撒斯姆出來後也不會放過他。

  希澤正想說什麼的時候,一道恐怖的轟鳴聲驟然響起!

  一抹驚天劍意沖天而起!

  它好似一束刺眼的陽光,緩緩地穿破那隻幾乎頂天的迷霧長蛇的身軀!

  下一刻,渾身是血的撒斯姆奄奄一息地從空中跌落,像是一條死狗般落在了三人的不遠處。

  與此同時,他竭力維持的空間法則也開始分崩離析,原本獨立的那片空間開始破碎,再也無法維持了。

  黑霧之中,一道耀眼的金色身影正朝著這邊緩緩走來,在他身後,是手握權杖的教皇。

  撒斯姆的弒神計劃落敗了。

  這位在深淵之中躲藏了數百年,想要憑借凡人身軀反殺神明的法神,掙扎了一輩子,最後好像要落得和五百年前一樣的可悲下場了。

  廢墟中的撒斯姆緩緩地抬起頭,卻沒有往後看那兩人,而是看向了正前方。

  在他身前,是和教皇一樣,身披白袍頭頂冠冕的希澤。

  不知何時,希澤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撒斯姆動了動嘴唇,似乎說了什麼,但是他的傷勢太重了,已經無法繼續支撐了。

  神使最後的那道劍氣,洞穿了撒斯姆的眉心。

  希澤的臉上露出些許復雜之色,下一刻,他蹲了下來,將雙手覆在了撒斯姆的身上。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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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二章 空間與時間

  在漫無邊際的黯淡黑霧中,希澤的白色袍子好像成了唯一的那道月光,照耀在這個晦暗的世界中。

  他低著頭,像是年幼時跪在地上祈求親人回來,這一次他也伸出了他的雙手。

  那雙蒼白的手懸在撒斯姆身體的上空,後者頭頂的那個血洞越來越大,鮮血汩汩從中湧出,而這位敢獵殺神明的法神的臉色也變得愈加灰敗,眼中的光點一點一點消失,儼然只剩下最後一絲氣息了。

  就在這時,一道無人能夠察覺出來的神秘力量出現在了希澤的掌心,它是如此強橫和神奇,竟就這樣生生的將時光逆轉了。

  黎離看得很清楚。

  躺在地上的撒斯姆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在接連消失,他原本微弱得像是一點殘燭的氣息慢慢重回巔峰,而老者額頭上那個血窟窿也開始逐漸合攏,最後徹底消失。

  已經快死了的撒斯姆瞬間重回戰力巔峰,再不復方才那副要死的模樣。

  時間法則施展得太悄無聲息,也太快了。

  在教皇和神使徹底衝破撒斯姆的空間法則包圍走出來後,看到的就是一臉淡然微笑,如魔神般痊癒的全盛期撒斯姆。

  教皇的臉色猛地一變。

  要知道教皇和神使剛才雖然差點誅殺了撒斯姆,但是耗費的力氣可不少,畢竟後者是一位掌握了空間法則的至強者,在壓制力上是勝過教皇一頭的!

  教皇也是萬萬沒想到,克洛西居然沒有成功禁錮住希澤,而希澤這家伙居然會瘋狂到選擇幫助撒斯姆,而不是趁亂逃走!

  這轉瞬間的變化,讓局勢徹底逆轉!

  「希澤!」教皇震驚地看著對面的少年,同時也是自己最驕傲的學生,失望道:「你難道真的要選擇當大陸的叛徒嗎?」

  「叛徒?他只是和我一樣選擇活著拯救更多人,不想當主動走向屠刀的豬玀而已。」

  撒斯姆冷嘲了一句,隨即意味深長地看著希澤。

  「小子,你做了正確的抉擇。」

  希澤卻無力回答任何一個人的話了。

  他掌握的時間法則能夠逆轉某個人或者是某件東西的時間,這是一項強大到不可思議的法則力量。

  在當初救尤利西斯時,希澤幾乎將尤利西斯身上的時間逆轉了整整兩天,強行將尤利西斯的身體恢復到了未被改造的狀態。

  但是在方才逆轉撒斯姆身上的時間時,他只是將他身體的狀態逆轉到了戰鬥之前的狀態……按理說,應該比當初輕鬆很多才對。

  可惜撒斯姆的實力太強大了,越是強大的人和物,想要改變他們的狀態,耗費的力量就越大,能逆轉的程度也更小。

  比如當初尤利西斯就因為時間法則失去了那兩天的記憶,只剩下了模糊的以為是「噩夢」的模糊死亡印象,而撒斯姆不一樣,他看起來能完整記住方才發生過的事情,記憶並未被逆轉。

  希澤現在的臉色非常糟糕,然而他卻始終保持著站立的姿態,沉默而堅定地走到了撒斯姆的身後。

  這個舉動,無聲地表明了希澤的選擇。

  「……」

  教皇握緊了權杖,一言不發。

  撒斯姆沒有看希澤,而是緊緊地盯住那邊的神使。

  「準備好了?」

  希澤嗯了一聲,虛弱卻堅定地回答:「今天必須殺了祂。」

  「畢竟不殺了祂,死的就是我們了。」撒斯姆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在某種層面上而言,他和希澤是這個世界上最默契的合作者。

  其實正如黎離和藥檀猜想的那樣,撒斯姆的確曾經招攬過希澤很多次,哪怕是當初在被帶到海底禁牢的時候,撒斯姆也曾冒險從深淵之中離開,來到希澤的面前與他親自談了談合作的事宜。

  更早的就更多了,比如希澤的家族被屠殺一盡後,亡靈法師的高層就已經接觸過他,希望把他招攬作為留在教會中的臥底,雖然希澤對於亡靈法師拯救這個世界的方式並不認同,不曾加入他們。

  但是就像現在這樣,兩人之間相同的命運注定他們會在某些事上站在同一陣線。

  撒斯姆手握枯木魔杖一揮,方才那隻被神使的劍氣擊潰的黑霧長蛇在黑暗中又開始緩緩聚攏到了一起,而且這次的速度竟然比上一次更加迅速。

  一隻長蛇蜿蜒著浮動到了撒斯姆的身前,如有靈智般,張開嘴叼住了希澤。

  而撒斯姆則站到了迷霧長蛇的頭頂,空間法則的力量再次出現。

  一道又一道無形的空間壁壘出現在了教皇和神使的身邊,迅速在兩人身邊圍成了一圈圈的無形高牆,而撒斯姆自己則帶著希澤懸浮在高牆之外。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撒斯姆無聲說道。

  在他這句話落下的瞬間,被空間法則包圍的教皇和神使同時察覺到了這片獨立空間的異樣。和方才用來防止外人入場干涉的緊閉空間不同,這一次撒斯姆用空間法則劃分出來的這片空間面積明顯要小得多。

  而且……

  「神使大人,這片空間是不是在收縮?」

  教皇手執權杖,眉頭緊鎖地感應著這片空間內的異動,他雖然已經到了法神等級,但是這畢竟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法則力量,教皇也不敢輕視它的存在。

  神使身上的那片耀眼金光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黯淡了一些。

  祂原本一直被光芒遮擋住的面容在此時也終於顯露出來。

  那是一張不像真人的臉。

  非常完美的面孔,上面尋不到任何瑕疵,符合一切對於「完美」的定義,但是卻也沒有任何讓人能夠記住的特點,分辨不出性別和年齡,又或許是因為祂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漠的神態,沒有絲毫外露的情緒,所以任由誰看了,在心中浮出的第一個念頭恐怕都是相同的——

  這不是人。

  雖然有著相似的體型和外貌,但是祂絕對不是大陸上存在的任何一個種族。

  教皇曾經見過其他神使。

  神使們的長相完全沒有區別,幾乎不會有太強烈的情緒波動。

  能夠辨別他們身份的唯一方法,就是根據他們使用的力量來劃分。

  他們每個人降臨之時擁有的力量都異常強大,但是似乎都不能超過法神之上,而且每位神使擁有的力量都不相同。這一次的神使掌握的力量在所有力量之中應當都屬於佼佼者了……可惜他遇到的對手是已經成長起來的空間法則掌控者。

  隔著那片扭曲的空間,撒斯姆和神使冰冷對視。

  後者手上的光芒越發耀眼,幾乎在察覺到這片空間開始縮小範圍的瞬間,神使便爆發出強勢的力量劈向正前方的空間壁壘!

  「嘶!那玩意兒居然也會用春風化雨!」

  角落裡,藥檀一邊為黎離緊急療傷,一邊暗戳戳地伸出個腦袋探看遠處的動靜。

  「好家伙這不是星火燎原嗎!」

  「嘖嘖嘖亂瓊碎玉都出來了,這玩意兒還真的偷完了啊!」

  黎離快速地梳理著體內混亂的靈力,沉默地抬頭看向遠處的動靜。

  剛才希澤的選擇並不算太意外,畢竟希澤這家伙一直沒選擇逃跑而是乖乖待在教廷,有點太奇怪了。

  看樣子,他是早就和撒斯姆做過秘密交易了,看樣子這一切都在兩人的計劃之中。

  畢竟,他們兩個人都想弒神。

  黎離微微眯眼看著那邊的動靜,默默地握住了手中的枯榮劍。

  巧了,她也想。

  伴隨著神使的無數道攻擊轟出,撒斯姆的空間法則幾乎到了瀕臨破碎的邊緣。

  然而他卻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而是緊握著枯木魔杖,催動著全身的實力操縱著那片空間,它彷彿成了一道活過來的囚籠,毫不留情地飛快擠壓著裡面的空間,似乎是想要活活將裡面的兩人擠壓至死!

  神使自然明白撒斯姆的意圖。

  眼看著這片空間即將成為索命牢獄,神使的面孔上似乎終於浮出了些許情緒。

  祂抬起手,霎時間,一片凌厲的劍光浮現在其頭頂上空處,原本被黑霧染透的空間瞬間被光芒刺破,轉瞬間,萬千道無形劍影便在神使的操縱下,似疾風驟雨湧向了空間外的撒斯姆!

  「叮叮叮!」

  清脆的劍鳴聲密集響起,那道扭曲的空間受到了劍氣的影響開始變得虛幻而扭曲,就像是一個透明無暇的水晶球上面出現了無數道裂隙,裡面的情景也變得不再明顯起來。

  「嘶!」

  看著那遮天蔽日的劍光,藥檀震驚地看向黎離。

  他能感應到,這裡面每一道劍光都至少有尋常元嬰巔峰境界劍修的實力,然而神使這一招召喚出來的劍光怕是快要有上千道光芒了!

  難怪當年她被譽為修真界最強者……

  「這招……也是從你那兒偷的?」

  「嗯。」

  「怎麼沒見你用過?」

  黎離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的動靜,低聲道:「因為這一招至少要到渡劫境才能使出來,而且用過後若是沒能成功殺掉對手……就會面臨力竭被反殺的風險。」

  「這是壓箱底的招式?」藥檀一凜,震驚地看向對面:「也就是說希澤和撒斯姆這一次有大麻煩了?」

  撒斯姆的臉色也變得沉重起來。

  在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劍雨落下的瞬間,撒斯姆的心中就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恐懼之意,那感覺甚至比他當初藏身在深淵時來得還要強烈!它們將這一整片區域都包圍了,撒斯姆已經陷入了無法躲避的險境中!

  現在他面臨兩個選擇,要麼趕緊用空間法則逃離這裡,要麼,強行承受神使的這道攻擊,然後和對方拼命!

  「咔嚓……」

  一絲非常隱蔽的破碎聲響起。

  撒斯姆知曉,自己的空間法則再一次被這個恐怖的對手打破了。

  與此同時,那些凌厲的劍光終於尋找到了目標,密密麻麻地自天穹之上朝著下方的撒斯姆猛地壓了下來!

  在如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威壓下,蒼老的撒斯姆一手抓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希澤,一手握著魔杖,像一片飄揚在狂風驟雨中的枯葉,沒有後退半步。

  他舉起枯瘦的手。

  在耀眼的劍光之中,這位總是帶著平和微笑,彷彿鄰家老爺爺一般的長者,眼中浮出了彷彿熾熱燃燒的光芒,那不是面對死亡時的坦然和恐懼,更像是……

  謀算了數百年的計策,終於達成時的喜悅。

  無形的力量在天地間匯聚著,撒斯姆本就蒼老的身軀變得越發佝僂枯敗,面上沾染出一絲死亡的灰敗,那是過度壓榨自身力量的標誌……法則的力量不是凡人能夠隨意使用的,一直在維繫空間法則的撒斯姆到達了極限,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撒斯姆的嗓子已經沙啞到發不出正常人的話語了,唯有距離他最近的希澤能夠聽見那些恍若氣音的聲音。

  「空間……」

  「置換。」

  在黎離和藥檀的注視下,那些近乎神明力量的劍雨倏然落下,像是漫無邊際的閃爍流星,帶著讓人窒息的恐怖威壓和殺意墜落而下。

  撒斯姆和希澤的身影很快便被劍雨包圍了。

  神使臉上又恢復了方才的淡漠冷然,然而在他看清周圍情景的下一刻,他那雙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眸中終於閃過了一絲震驚。

  此刻被劍雨籠罩住的,赫然是神使自己!

  祂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被這些鋪天蓋地的恐怖劍氣包圍了,下一刻,陷入虛弱狀態的神使身體顫抖著,各種屬性的劍氣自他體內貫穿而過!

  而神使原本站立的位置上,赫然出現了撒斯姆的身影!

  兩人的位置被撒斯姆用空間法則置換了!

  「……太狠了。」

  見證了這一幕的藥檀和黎離對視了一眼,都對撒斯姆的隱忍和心機感到了心驚。

  直到這一步,撒斯姆終於展露出他最終的謀算。

  在發現這位神使的力量似乎沒有受到迷霧的壓制後,撒斯姆便果斷選擇了誘騙。

  那片封閉的空間並不是他的最後殺招,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生命來引出神使的最強一招,然後置換兩人的位置,讓神使自己去承受這最強的殺招!

  「畢竟是偷來的力量,空有戰鬥強度,沒有戰鬥經驗。」

  黎離冷冷地看著身軀徹底變得黯淡的神使,要換成是她……不,是任何一位師兄師姐,在佔據上風的情況下,都不會輕易使用這樣的殺招。

  這一招是師父所創,本是劍修用來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招數。

  包括之前那些劍招的組合,那位神使也是用得狗屁不通,完全不懂搭配。

  真是浪費了她的力量,神國之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而另一邊,死死扣著希澤的撒斯姆已經出現在了教皇的身邊。

  他腳下一個踉蹌,枯瘦的面頰上浮現著明顯的死氣。

  在看到教皇舉起權杖的瞬間,撒斯姆便艱難地露出一絲笑容:「等一下……別急著殺我。」

  教皇看了一眼那邊生死未知的神使,又看向奄奄一息的撒斯姆,咬牙切齒道:「你這是在毀掉西塔城!毀掉這片大陸!」

  「我曾告訴過你的,當他們的狗並不能永遠保護你在意的這座塔城還有這片大陸。」

  「至少這數千年我們都安穩度過了!」

  「上一個是我,現在是這小子,憑什麼要用我們來換取這個世界的短暫安寧!」

  教皇沉重地閉了閉眼,沙啞道:「你別說了,教廷上萬年來維繫的這一切,現在都毀了。」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教皇的眼中已經浮現出了洶湧的殺意。

  「或許將你們都獻給他們,還能夠平息神國的怒火……」

  看到教皇舉起權杖,力竭的撒斯姆哈哈大笑。

  「哈哈……你殺了我,都不必等神國的怒火降臨,西塔城就直接覆滅了。」

  撒斯姆沙聲道:「你現在或許真能殺我,但是我的追隨者們全部都等在西塔城的角落裡……只要我死亡的氣息傳出的瞬間,他們就會把這數百年來的所有底牌全部亮出來。十三隻聖階魔獸傀儡……你的西塔城能撐多久呢?」

  教皇的臉色大變。

  似乎是為了響應撒斯姆的話語,一道恐怖的魔獸咆哮聲自西塔城的某個角落遙遙傳來。

  教皇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了。

  撒斯姆繼續道:「是否讓西塔城現在就覆滅的選擇權在你……你知道的,我從沒想過真正毀掉這些塔城。」

  「你從小堅持的不就是犧牲一群人來拯救大部分人嗎……現在你再不去拯救你的信徒們,所有人都得死了啊。」

  此話落下,另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又傳來一聲驚天駭地的魔獸咆哮!

  「還有十一隻……」

  教皇的目光復雜無比。

  他的確不能再等下去了,掌握了空間法則的撒斯姆不是那麼容易殺死的,而且若真如撒斯姆所言,自己將他誅殺,西塔城怕是真的要完了。

  最後,教皇握著權杖,毅然奔赴其中一個方向!

  而撒斯姆也終於撐不住了。

  他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撐起所有的力氣再次凝聚出一條迷霧長蛇,那怪物游曳著,迅速吞下那邊暫時陷入了昏迷狀態的神使,然後快速游曳到了撒斯姆的身邊。

  老者毫不留情地將手中希澤也丟給迷霧長蛇。

  後者沒把他吞下去,而是和之前一樣將它叼住。

  教皇其實不知道的是,撒斯姆已經沒有力氣再使用空間法則離開了,如果剛才他能夠心腸再冷硬一些選擇先殺撒斯姆再去救西塔城其他人,說不定現在的撒斯姆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可惜。

  會選擇低頭當一輩子狗的人,會選擇犧牲自己的老師和學生來換取大部分人活下去的人,注定是個優柔寡斷的性格。

  撒斯姆淡淡笑著,無力地癱軟在了迷霧長蛇身上,他沙啞著聲音對迷霧長蛇交代著。

  「快……帶我們回去。」

  迷霧長蛇彷彿能夠聽懂撒斯姆的話語,可怕的蛇頭點了點,飛掠向某個方向。

  那團迷霧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就在這時,看了好大一場熱鬧的黎離從廢墟之中站了起來。

  教皇陛下忙著去獵殺亡靈法師們投放出的聖階魔獸,撒斯姆現在一副要死的樣子忙著逃命,這些人居然把她和藥檀給忘在了這兒。

  黎離看向藥檀。

  「跟我走還是躲著?」

  「跟你走。」藥檀不假思索回答。

  「好。」

  黎離點頭,下一刻便施展御劍術操縱著枯榮劍飛上了天穹。

  到這時藥檀才後知後覺:「對了,我們走哪兒?帶上科林斯和西壬逃回天劍宗嗎?」

  「暫時不回去。」

  黎離緩緩地注視著黑暗中的某個方向,那裡,希澤和撒斯姆身上的靈力烙印明亮得像是一輪太陽,壓根無法忽視。

  「希澤不是叮囑過嗎,一定要替他收屍。」

  「所以……」

  「抓穩,起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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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8: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黎離發癲了

  黎離背過手緊抓著藥檀的手腕,還沒等後者反應過來,便猛地將自己元嬰內的靈力催發到了極致,盡數灌輸到了腳下的枯榮劍中。

  或許是先前汲取了克洛西這位強者的血液,在今日的戰鬥中斷裂了數次的枯榮劍非但不現頹勢,反而像是生出一絲靈智,雀躍而興奮地泛出了隱約的紅光。

  藥檀狐疑低頭看劍,黑暗之中的枯榮紅得刺眼。

  「這樣會不會太高調了一點?」

  黎離眼睛也不垂一下,低沉地告誡自己的劍。

  「克制點。」

  「才勉強算是偽仙器呢,等我殺了神使讓你成真仙器了再興奮也不遲。」

  此言一出,枯榮果然立刻變得成熟穩重起來,而它的速度更是無限飆升。

  黎離能夠明顯察覺到前方屬於撒斯姆和希澤身上的靈力烙印在變得清晰。

  撒斯姆若是實力全盛時期,恐怕能夠使用空間法則的他恐怕無人能夠追蹤到,但是現在的他耗盡精力,暫時失去了隨心掌控空間的力量,只能讓迷霧長蛇帶著他逃離西塔城。

  在枯榮劍發癲的情況下,黎離想要跟上撒斯姆並不難,甚至再這樣飛下去怕是要超過對方了……

  她不得不收斂了一些靈力,以防真的飛到了撒斯姆的前頭,畢竟黎離還打算跟著撒斯姆悄無聲息地離開西塔城呢。

  此刻的西塔城因為先前撒斯姆挑起的弒神大戰,以及後面那些亡靈法師們釋放出的聖階魔獸傀儡,已經混亂到毫無秩序了。

  平民們剛從危險的第五層逃離下來,大部分人都躲藏在了第四層位置。

  庫查茲拿著大劍,吼得聲嘶力竭——

  「不要亂!不要從大道逃離,那裡出現了一隻聖階魔獸!先讓平民通過傳送陣逃到下面的三層城區去!」

  他身後的一個獅鷲騎士聽到這話後,一臉震驚。

  「不行的,獅鷲騎士軍團的傳送陣只有教會的神職人員還有被邀請的貴客才能用,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信徒,還有很多是外來……」

  「閉嘴!」庫查茲暴躁地打斷這位前輩的話,用大劍指向遠處:「黑霧都他媽快從教廷蔓延到第四層了,這玩意兒普通人接觸到了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這是我們教會的規矩!」

  「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還有,告訴其他尊貴的主教大人和牧師大人們,濫徵洗罪金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不想上絞刑架,就趕緊把所有城區的傳送陣全部對平民開啟!」庫查茲狠狠撞開攔路的那個騎士,怒目道:「到時候要受罰我自己去領!」

  「……」

  西塔城中,平民們奔跑著哭泣著,有人被迷霧淹沒,有人被突然竄出的魔獸一口吞下,被維繫了數千年的安寧和神聖似乎成了一個虛幻的泡沫。

  此刻。

  「啪」

  這個泡沫破碎了。

  生於西塔城,長於西塔城,從稚嫩到蒼老皆信奉著光明神,堅信這個世界永遠在塔城庇佑的這些信徒們,在現在終於絕望意識到,神明不會到來。

  「咻咻咻!」

  西壬沒有進入傳送陣,而是敏捷地從黑霧彌漫的區域中丟出兩人,然後回身挽弓,精準地射下一群正在逼近的飛行魔獸。

  「水盾術!」

  一圈泛著淡藍色光芒的護盾瞬間出現在那兩人身邊,成功將二人送到了安全的區域。

  舉著魔杖的科林斯順手又給驚魂未定的兩人丟了兩道瞬發的水療術,然後用和體型不符的敏捷身法快速衝到了西壬的面前。

  「西壬,怎麼樣了!」

  「不太妙,上面的那些迷霧太濃鬱了,正在朝下面蔓延,下面的各個城區中又都出現了亡靈法師和魔獸的蹤跡,現在這裡很危險。」

  西壬說完之後,科林斯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黎離和藥檀呢?!你找到他們了嗎?」小胖子急得想跺腳:「他倆是光明神那老狗的眼中釘,會不會被教皇或者那個神使給抓走了?」

  「不會,我剛才好像看到枯榮劍掠過了。」西壬搖了搖頭,凝重道:「他們不是沒腦子的人,既然說了讓我們留在這裡幫庫查茲的忙,我們照做便是。」

  兩人抬頭看向暗無光點的天穹,眼中皆是掩不住的憂色。

  ……

  另一邊。

  撒斯姆氣息微弱地躺在迷霧長蛇的身上,凜冽的寒風刺啦刮過,將他身上的傷口刺激得越發疼痛,希澤的時間法則將他的致命傷給逆轉,挽回了他的性命,但是不知為何,依然有許多殺意凜然的劍氣殘餘在他體內,持續折磨著他。

  「簌簌——」

  在夜色的掩蓋下,迷霧長蛇悄無聲息地自陡峭的懸崖上迅速滑落,然後一頭鑽進了西塔城外面的那片幽深峽谷之中。

  此時本該迎來白晝,奈何現在正是雙月黯淡期間,層層陰霾迷霧籠罩在天穹之上,竟然連半點光也沒有,本就昏暗的巨大峽谷儼然陷入了永夜。

  很快,迷霧長蛇便游曳到了峽谷的某個角落。

  在那裡,赫然是一條剛裂開不久的深淵,裡面不斷彌散出濃密的灰黑色霧氣,還有和蟻群般密密麻麻爬出的各種魔獸,它們不斷嘶吼咆哮著,連附近的地面都在顫動。

  不過當迷霧長蛇游曳過來的時候,它們都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似乎有些畏懼這個大家伙。

  半虛半實的迷霧長蛇緩緩地往深淵下方游去。

  最後,它歪著頭似乎是思考了片刻,然後將希澤含在了嘴裡,一頭撞到了深淵的一處山壁上。

  「轟!」

  剎那間整座深淵地動山搖,一道巨大的洞穴被這條迷霧長蛇生生撞了出來。

  它緩緩爬行到洞中,先小心翼翼地將撒斯姆給放到洞穴中,然後——

  「呸!」

  希澤被迷霧長蛇吐了出來。

  所幸它是由一團迷霧凝聚而成的生物,所以希澤身上除了被一大團灰黑色的霧氣包裹之外,倒也沒有沾染別的東西。

  緊接著,它將肚中生死不明的神使也被吐了出來。

  做完這一切後,身體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虛幻的迷霧長蛇蹭了蹭撒斯姆的頭,竟然有些依依不捨的意味。

  「去吧,回家休養一段時間。」撒斯姆艱難地拍了拍它的頭。

  希澤艱難掀開眼皮,靜靜看著這一幕。

  他輕聲問:「它是魔獸嗎?」

  撒斯姆的眼中浮出一絲柔和,點點頭:「是的,魔獸和人類差不多,也會有互相欺壓吞噬的情況,我剛逃到深淵的時候,順手把準備吞噬它的一頭魔獸殺死了,那時候它大概以為我也是某頭強大的魔獸,想要尋求庇護,所以一直悄悄跟著我。」

  「這一跟,就是五百年了。」

  希澤定定地注視著撒斯姆,後者的態度一直很溫和,無論是之前通過各種偽裝來招攬他也好,還是之前一起商量合作事宜的也罷,撒斯姆總是溫和笑著。

  只不過直到現在提及那隻魔獸時,希澤才感覺對方的笑容真切了許多。

  或許他當初選擇和魔獸融合這條路……是真的覺得人類和魔獸可以共存吧,只是很多事情的發展都會脫離最開始的軌跡,人生總是如此。

  希澤環視幾眼周遭的洞穴,看向撒斯姆。

  「我以為,你的同伴們會有人在這裡等你的。」

  撒斯姆背靠在洞壁上,每一次呼吸,他臉上就浮出一絲隱匿的痛苦之色,不過語調倒是依然保持著鎮定和溫和。

  「孩子,我擁有五百多年的逃亡經驗。」

  「事實告訴我,只有當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要逃去何處時,才是最安全的。」

  希澤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看樣子你信不過你的追隨者們。」

  「一開始大家都是有著共同的理想和目標的。」撒斯姆的聲音沙啞得像是隨時要湮滅在山洞中,「就像是教會,最初建立的時候,那些人也都不是神國的狗,他們是真的覺得神明能夠拯救這個世界,覺得自己能夠代替神明守護好所有人。」

  「或許就連神國也一樣,興許在這世界誕生之初,他們也真的單純想要拯救這個正在萌芽的弱小世界。」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實力的變強,野心的增多,初衷就會被遺忘了。」

  「你所敬重的教皇陛下,在他還是個懵懂少年的時候,可是個非常熱血又好勝的孩子。我曾問過他一個問題:如果有一隻發狂的魔獸逃出了角鬥場,左邊是一個孩子,右邊是一群孩子,他會把魔獸往哪邊追趕?那時候他給了我一個非常意外的答案,他說,他會衝上去攔在正面,寧願被魔獸咬死,也不讓它有傷害任何一個人的機會。」

  「但是現在,為了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他不也成為了神國最忠誠老實的走狗了嗎?」

  撒斯姆望著昏暗的洞口,那裡什麼都看不到,只有層層迷霧和無數攢動的魔獸身影閃現。

  他喃喃:「但是沒關係……一切都要結束了。」

  「只要我們弄清楚神國的秘密,說不定就能結束這一切了,我們也能重獲自由和新生了。」

  希澤不置可否,他能感應到,不遠處的撒斯姆似乎朝自己看了過來。

  「希澤。」

  果然,撒斯姆沙啞著聲音喊了他的名字。

  「再用一次時間法則……我需要讀取這個神使的記憶,知道神國的秘密。」

  希澤對撒斯姆的話並不意外。

  從邁出和撒斯姆合作的第一步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將會淪為一顆完全無法做主的棋子,畢竟這位亡靈法師的頭領和教皇一樣,都擁有強大到讓人反抗的力量。

  其實當初對黎離說出「收屍」二字時,希澤帶了幾分真意的。

  他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心理準備。

  只不過比起將自己的力量獻祭給那些「神明」和「神使」,讓這些奴役魔法世界的家伙們力量更加強大,他寧願用命換到一絲真相。事實也是如此,撒斯姆和他的計劃直至如今都非常完美。

  神使被他們擄走了,弒神的計劃完成了一半。

  按照後續的計劃,接下來只需要由希澤出手恢復撒斯姆的力量,然後由這位擁有可怕靈魂力量的法神動手侵佔神使的記憶,就能夠揭開很多秘密,或許還能從中窺得擺脫他們控制的方法。

  至於希澤本人,也許未來會成為被撒斯姆囚禁使喚的工具人,也許撒斯姆讀取神使的記憶後,會奪走他的時間法則……

  總之,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好下場,這也是這項完美計劃中的既定犧牲者。

  只不過現在……

  他和撒斯姆的這項完美計劃中,或許出現了一絲變化。

  希澤虛弱地咳嗽了一聲,在撒斯姆冷冷的注視中,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話,而是微微喘息道:「你逃亡的經驗非常老道,我學到了。」

  頓了頓,他脆弱而俊美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真心的微笑。

  「但是我覺得,逃亡的時候,還是得讓某些可靠的同伴知曉自己的下落比較好。」

  「什麼?」

  撒斯姆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察覺到外界那股熟悉異動的他瞳孔便猛地一縮。

  他震驚地看向洞口。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一道皎潔的白光穿破迷霧飛掠而來,似一輪新月,緩緩落在了洞口處。

  下一刻,那輪如皎月似的劍光便抵在了撒斯姆的脖子上,劍尖並不算冰冷,但是那股和神使相似的凌厲殺意,讓之前在劍氣攻擊下吃夠了苦頭的撒斯姆心臟都窒息了片刻。

  在她身後,藥檀非常熟練地摸出一顆不明丹藥,動作客氣卻又不容拒絕地將其塞到了撒斯姆的口中。

  這是他剛才想吞還沒來得及吞的劇毒丹藥,能夠強力克制魔法……咳,還沒弄到解藥的那種。

  然後,藥檀對著撒斯姆露出了單純無害的笑容。

  「撒老,您好。」

  撒斯姆的臉上卻再也無法維持之前面對兩人時的虛假親切態度了,他死死看著站立在自己跟前的黎離和藥檀。

  「你們竟然追上來了!」

  然後他似乎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希澤:「是你把他們引過來的?!」

  希澤只是淡淡一笑。

  「不算,畢竟我也沒想到他們真的會冒險跟上來……」

  「你難道沒發現嗎!這個女孩和神使身上的力量如出一轍,她說不定是神國派來的人!希澤,你選擇和她合作不是瘋了嗎!」

  撒斯姆簡直覺得希澤不可理喻。

  然而希澤卻沒過多解釋自己曾在神國看到過的一切,更沒有說出自己的推測……

  才十多歲就敢和這些老狐狸相互算計的他稱得上是多智近妖了,他曾經親眼見證過黎離使用的力量,在神使顯露出和黎離相同力量的時候,他就懷疑這些力量是神使從黎離所在的世界奪來的。

  或許,就是從自己當日看到的那個被神使們帶走的那人身上奪走的?希澤記得黎離說過那人是她的老師,擁有相似的力量也不奇怪。

  不過,任由希澤想像力如何豐富,也沒想到神使的力量就是黎離本人的。

  撒斯姆還想說什麼,黎離的劍卻不客氣地往他的脖子上遞了遞。

  「安靜。」

  她的聲音略顯喑啞,清亮的眸子淡漠掃了一眼山洞中的這三個重傷員,思索片刻後,直接把視線落到了希澤身上。

  「他把你抓來想幹嘛?」

  希澤也不兜圈子,直接回答:「他想讀取神使的記憶,知道神國的事情。」

  黎離若有所思,最後恍然點頭:「對……薑還是老的辣,我都忘了還能這樣搞。」

  撒斯姆冷冷地看著她,在這時候臉上再無半點慌亂,而是露出了傲然的微笑。

  「神使雖然不是真正的神明,但是相信你們也看到了,他們掌握著堪比神明的可怕力量。想要讀取他們的記憶,呵,除非法神等級的魔法師,否則其他人都會被其強大的靈魂力量反噬,輕則變成白痴,重則當場死亡……」

  撒斯姆看著握劍的黎離,想表達的含義不言而喻。

  她雖然強到有點不符合常理,但是絕對還沒有到法神等級,更別說她還不是靈魂力量強大的魔法師了,要真敢莽撞去讀取神使的記憶,無異是自尋死路。

  除非她是個發癲的瘋子,否則絕對不會……

  下一刻,撒斯姆就看到黎離走到了那個神使的面前。

  黎離:「我來試試。」

  撒斯姆:6

  還真發癲了。

  這次就連希澤也愣了許久,懷疑自己是聽錯了黎離的話。

  然而黎離已經盤腿坐到了昏迷的神使面前,看她的樣子還真準備開始讀取後者的記憶了!

  撒斯姆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簡短評價。

  「天才通常也都是蠢貨,因為他們大多太過自以為是……她是這樣,當初那個尤利西斯也是這樣。」

  「沒關係。」

  原本還一直沉默的希澤突然抬頭,微笑著向撒斯姆。

  「就算她失敗了,我也可以回溯時間將她復活。」

  「所以,作為我的朋友,他們可以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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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的對手是自己

  希澤說的是真心話。

  雖然他並沒有覺得黎離和自己算是朋友了,但是這寥寥的幾次相處中,他能察覺到對方是個值得信任的合作對象——至少和教皇或者撒斯姆比起來,她的可信程度高多了。

  希澤知道現在尤利西斯的狀態如何。

  在經歷復活之後,希澤一開始以為自己的朋友這輩子恐怕真的要被毀了,他將失去強大的實力和天賦,成為一個平庸的戰士,遠離教會的所有責任和危險,繼承荊棘玫瑰家族安穩地度過這一生。

  這也是希澤能預想到的最好情況。

  只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像他改寫了尤利西斯的肉體死亡結局一樣,黎離拯救了尤利西斯將死的靈魂。

  請來了神秘的人魚族強者治癒了尤利西斯的傷,讓他明白教會的不安全,領悟到守護的真諦……

  他的好友過上了他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希澤只有無限的慰藉。

  所以黎離要真的死在這次嘗試中,即便是為了尤利西斯的人情,他也會竭盡全力復活她。

  撒斯姆和希澤想的差不多。

  他並不覺得黎離擁有和自己一樣強大的靈魂力量,所以只覺得黎離是和希澤達成了交易所以敢這樣亂來。

  真是瘋子!

  等待會兒遭到靈魂反噬的折磨就知道該低頭認輸了!

  簡而言之,除了已經熟門熟路開始摸各種丹藥出來為黎離護法的藥檀,餘下兩人都覺得黎離這次吹大了。

  黎離並不知曉他們的想法,不過就算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也懶得辯駁什麼。

  此刻的她,已經盤腿坐在了昏睡的神使面前,緩緩地凝聚出自己的神識,強制性地侵入到了這個神使的精神世界之中!

  和上一次被伊露恩女王帶入她的精神世界一樣,最先出現在黎離眼前的的,是一大片耀眼到遮蔽了所有視野的燦金色光輝。

  黎離的神識化成的靈魂虛影出現在這片光輝之中。

  她短暫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在感受到某股異常熟悉的氣息後,便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方向踱步而去。

  伴隨著黎離的靠近,這些金色光輝也開始逐漸淡去,前方的光芒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而那道熟悉的氣息也好似活過來一般,黎離甚至能夠聽見它好似歡呼雀躍一般的呼喊聲。

  黎離加快了腳步。

  片刻之後,眼前的金光終於淡去,一絲帶著清幽氣息的山風掠過黎離的裙角,她抬手注視著眼前之景。

  碧藍如水中輕紗的天穹高懸,上浮二三縷雲,兩行白鶴翩飛,青山高聳若通天,曲折的山道上時不時有虛幻的白衣身影並著劍光掠過,青石長階蜿蜿蜒蜒,最下方只有個不算氣派的古樸木牌,上發潦草落款三字。

  「天劍宗」

  黎離認真地將所有景致納入眼底,最後將視線落到了幾乎生在雲端的山巔處。

  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除了那裡的那道身影。

  那兒站立著的,赫然是那位不像人類的神使。

  黎離也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不要臉,偷她的飛升力量就算了,還用她的力量來構建精神世界的防禦!真是不要臉到讓人大開眼界了。

  對方自然意識到了她的侵入,異常冷淡地看著黎離,冷硬道。

  「你將接受最殘酷的神罰,背叛者。」

  「企圖入侵神族的意識世界,你將徹底死亡!」

  黎離眨了眨眼。

  一開始她以為對方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現在看樣子……

  這廝好像還沒發現她的身份?

  看樣子,當初出手奪走自己力量的人和拿到這份力量的人不是同一個人,不過都差不多,都在黎離的記仇本上。

  黎離懶得搭理頂上那個家伙。

  通常來說,每位修士識海中都會以自己各種最強的力量作為防禦手段,防止被敵人擊潰。

  黎離現在的識海中就是各種各樣屬性的劍氣,將簡單粗暴發揚到了極致,以至於當初想偷襲黎離的喬南剛進入就差點被劍氣弄死。

  而這個神使就不要臉多了,他竟然直接照搬了黎離在天雷落下前創造出的那道九重劍陣!

  不過想到這裡,黎離突然想到哪裡不對勁。

  自己的力量……

  不是全部用在創造這道劍陣了嗎?

  這個神使到底是怎麼偷到和自己飛升時一樣強大的力量的?

  黎離只是停頓了一下,很快就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

  不想了,等到把對方按死了就能慢慢搜魂找到答案了。

  黎離沿著山道往上走去,很快,她就體驗到了之前破解劍陣時的熟悉壓迫感。

  在最高處冷冷注視著黎離的神使抬手一按,那些強大到彷彿能隨時將黎離攪碎的劍氣,便如凜冽的寒風般飛襲而來!

  要換成現實中面對這樣的劍氣,黎離興許還得花點力氣再解一遍。

  但是現在這是在哪兒?

  這是神使的精神世界,現在的黎離是靈魂體!

  她的靈魂可還是那個亂殺的飛升大能!這些劍氣還都是她最熟悉的存在!但凡神使弄個什麼神國的力量來防禦,她可能壓力都會大些……

  但是現在嘛……

  怎麼說呢?黎離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回了家一樣,非常親切。

  黎離臉色古怪地迎著這些劍氣走了過去,也不多做什麼反擊,那些原本還殺意凜然的劍氣在接觸到她的身體,感應到那股屬於「主人」特有的氣息後,竟然自行散開了!

  「……」

  神使愣住了。

  他好像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在片刻的沉寂之後,他伸出手,再次朝著黎離遙遙一指!

  「毀滅!」

  半山道的黎離再次察覺到新的劍氣的來臨,她伸出手,那些原本呈攻擊狀的劍氣緊緊縈繞在她身側。

  神使冷笑。

  意外永遠只是意外,這個家伙今天卻是必須要死……等等!

  在神使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第二次降臨的劍氣居然被黎離一巴掌撥開了!

  她的動作看起來是如此隨意,就好像把自己搗亂攔路的貓貓狗狗趕開一樣……

  神使的眼睛難以控制地睜大了許多。

  他沒有服輸,繼續!

  「毀滅吧!」

  黎離把星火燎原劍氣給吹滅了。

  「毀滅!」

  黎離又把亂瓊碎玉劍氣給撥散了……

  「……」

  終於,黎離沾滿了血污和灰塵的鞋子踏在了最後一階青石板上。

  她沒有看那個神使,而是先掃了一眼自己都許久沒有見過的山巔。

  在天劍宗的這裡,原本是有一座由師父親自搭建的小院落的,他們師兄妹幾人幾乎都是在這裡長大。

  不過,興許是這位神使嫌棄這座院落破落,所以這裡並沒有出現院子,而是被一座黎離從未見過的華貴座椅所取代,倒有點像是希澤給自己看的壁畫中,那些神國中的神明們坐的高椅。

  此時此刻,那個神使正居高臨下地坐在那裡,原本毫無波瀾的眼中,終於出現了非常人性化的情緒。

  那是震驚和疑惑。

  在看到黎離真的走到自己面前時,這個神使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震驚。

  「你到底是什麼人!」

  黎離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抽出了枯榮劍。

  在神使的精神世界內,另一道殺意凜然的強大力量在黎離的身上出現,並且開始不斷攀升……

  當它一直攀升到渡劫期時,神使似乎終於想明白了黎離的來歷,俊美到不似真人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

  「你是那個廢界的人!」

  「是你,你居然還沒有被他們成功抹殺,毀滅法則的掌握者!」

  什麼是廢界?

  毀滅法則又是啥玩意兒?

  這兩個疑惑從黎離的腦中一閃而過。

  只是她來不及多想了,眼看著那邊的神使居然想退,黎離立刻爆發出最強的攻擊,毫不留情地朝著對方斬下!

  必須把這家伙給擊敗,不然沒辦法知道師父的下落!

  「轟!」

  驚天駭地的一道劍氣從天穹上猛地落下,直直地朝著神使的腦門上斬下!

  不知為何,原本還好似將所有人視為螻蟻的神使在失聲喊出那句話後,便像是自亂了陣腳,竟然沒有任何反抗就被黎離給斬落下來。

  「轟!」

  這一劍直直命中神使的身體。

  他猛地顫抖了一下,身體上泛著的金色光芒立刻變得黯淡了一些,原本凝實的軀體也像是變得虛幻了一些。

  這是靈魂受傷的標誌!

  或許是靈魂的刺痛讓這個神使清醒了過來,他死死地盯住了對面漂浮在半空中的黎離,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不反抗,靈魂就要被對方抹殺了。

  「他們竟然出現了這麼大的失誤……把你放走了。」

  黎離微微眯眼。

  她一旦開始打架腦子就變靈光了,差不多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好像壓榨修真界的和壓榨魔法界的……還不是同一撥人?

  這是在埋怨合伙人沒把她斬草除根?

  黎離冷笑,毫不留情踩痛腳,猛踹瘸子好腿!

  「說得好像你們這些神使沒失誤似的,放走了撒斯姆,五百年後還被算計得快沒命的是誰啊?」

  神使:「……」

  雖然對方的臉像個假人,但是不知為何黎離就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怒氣。

  下一刻,對方穩住了身體,冷冷地注視著黎離。

  在他的身上,黎離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強大力量。

  黎離亦是正色,微眯眼握緊了手中的枯榮劍。

  她知道。

  這一次……

  她的對手,要換成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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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讓他活,活得不多

  和自己作戰,對黎離而言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當初還在修真界的時候,黎離出關後直奔正魔戰場最前線,斬在她劍下的魔修不可計數,震驚的不止是那些魔修,還有修真界的其他道友,以及和黎離不太熟悉的其他劍修。

  據秋雲生他們這些人後來交代,每每看到黎離出劍,他們這些旁觀者的心都會跟隨著劍嘯聲一起顫動,總覺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在她的劍下灰飛煙滅。

  以前黎離不懂他們說的意思,只當是這些後輩們話本子看多了言語誇張。

  當是現在,她總算理解了。

  神使似乎也意識到,今天他和黎離是必須要分出勝負了。

  他原本從頭到尾都淡漠冷傲得如同真正神明,無論是被教皇和信徒們祈禱召喚而來,還是後面撒斯姆突然的發難,亦或是被撒斯姆用計謀反殺甚至是俘虜到這片深淵中,都沒有半點失控的情緒洩露出來,更沒有半點擔心過自己的安全。

  然而古怪的是,在發現自己的對手變成黎離後,這個神使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震動和凝重。

  似乎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他更畏懼黎離,而非其他人。

  神使的雙眸微微眯起,目光冰冷得好似凝了一層冰霜,瞳孔之中閃爍著森然冷酷的殺機。

  在黎離動手的瞬間,神使也動了。

  他凌空一步踏出,無數道金光伴隨著他的身形出現,下一刻,他的身邊瞬間出現了無數道森然冷厲的劍氣。

  在神使的操控下,這些劍氣不斷被壓縮凝聚到一起,最後化作一抹金芒,如箭矢般遙遙指向了雲端間的黎離。

  下一刻。

  「簌!」

  清脆的劍鳴聲迅猛破空飛掠而來,如辰時那縷洞穿黑暗的朝陽,如此耀眼。

  劍氣雄渾而浩蕩。

  這一劍,直指黎離的面門。

  那一刻,讓人窒息的恐怖壓迫感似大山般對著黎離轟然砸下!

  黎離輕踏浮雲,揚劍迎著對方的攻擊飛身而上,她的劍尖上同樣閃著一抹光芒,卻不是那般凜冽燦爛的光輝,而是內斂的淺淺白色。

  枯榮劍彷彿化作天穹上的一粒彗星,拖著白色的尾巴劃過天穹,緩緩地撞上了對方的燦爛金光!

  「轟!」

  劍氣碰撞的瞬間,神使就意識到了不對。

  他的那一劍竟然被黎離避開了,而黎離看似平淡的一式卻無比精準地命中了他的身體!

  靈魂的劇痛越來越強烈,他原本就不是完全凝實的身體再次變得黯淡一分,像是褪了色的古畫,哪裡再見最開始降臨時耀眼到無人敢正視的光彩。

  神使死死盯住那道在自己身側翩然掠過又快速游離走的身影,他震驚而憤怒地質問道。

  「怎麼會!」

  「我們明明擁有是同樣的力量……」

  「不一樣。」

  黎離淡聲告訴了他答案。

  神使卻想到了別處,冷笑道:「哪裡不一樣?!明明現在應當更強才是,你們那個廢界的人果然早就有陰謀了,居然還藏了其他力量……」

  黎離不答。

  她不太喜歡神使口中「廢界」這個稱呼,聽上去總讓她覺得修真界好像是一片廢墟,再無活人似的。雖然修真界在魔修的肆虐下著實遭了不少苦難,強大的修士前輩們幾乎盡數戰死,天才們也隕落了不知多少,大小修真宗門和凡人國家亡了不知幾何,但是總歸是還有人活著的。

  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那它就不算廢,就還有復甦的希望。

  如灰燼中的火星,如荒原上的草芥,如枯泉中的水滴,萬物皆如此。

  黎離能夠明顯感覺到,這個神使在使用她的力量時動作很熟悉。

  但是也僅限於熟悉了。

  正如黎離之前評價的那般,不是依靠一次次戰鬥累積來的力量,永遠都靠不住。

  更何況。

  今日的黎離,也不是當初的黎離了。

  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每一次的戰鬥,她都從中領略出了或多或少的感悟,只要她一直在往前,小偷就永遠趕不上她的速度。

  黎離抬手。

  簡單俐落的一劍。

  沒有半點花里胡哨,但是當枯榮揚起的時候,神使的精神世界卻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起來。

  劍氣落下,正中神使的身體。

  下一刻,這個世界開始分崩離析,而神使的靈魂也好似破碎的玻璃一般快速消散。

  黎離收起劍,看著這個不經打的神使,表情僵硬了。

  這怎麼……

  對手這就死透了?

  壞事了!

  ……

  山洞中。

  在三人的注視之中,入定的黎離緩緩地睜開了眼。

  一直在關注這邊動靜的撒斯姆迅速睜眼,冷冷地看著她,希澤也擔憂望過來。

  藥檀倒是不擔心,他知曉黎離的底細,所以對她非常有信心……

  只不過在看到黎離的表情後,藥檀愣了一下,也緊張起來。

  卻見此刻黎離的臉色異常蒼白難看,眉頭緊鎖,臉上像是縈繞著一股挫敗的茫然和失落。

  「黎離,你受傷了?」藥檀快步走到她身邊,小心扶住。

  黎離還未回答,撒斯姆便冷淡嘲笑道:「我都說過了,神使的靈魂力量非常強大,法神以下的人想要去窺視神使的靈魂無異於自尋死路……」

  希澤也是一臉擔憂地看過來。

  黎離垂眸,思忖片刻後鄭重看向希澤。

  「希澤,你現在能試著用一次時間法則嗎?」

  希澤沒有推托,點點頭立刻應允下來:「沒問題的,剛才藥檀幫我治療了一下,我現在已經恢復了一點實力,短時間為你回溯時間應該不是問題。」

  說著,他便準備走到黎離身邊,用時間法則為她恢復實力。

  黎離卻搖搖頭,略凝重道。

  「不是為我回溯時間,是為他。」

  黎離指向了地上的神使。

  希澤愣了一下,但是當他順著黎離的手看到地上的神使後,呼吸卻突然滯住了,以往總是不慌不亂的溫和表情也有點失控。

  方才他們的關注點都在黎離的身上,而且神使一直都是昏死狀態,所以沒人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

  但是現在,他卻能夠清晰地察覺到,神使身上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

  「他死了。」黎離不敢再浪費時間,快速解釋道:「我原本想將他的靈魂制服然後慢慢吸取他的記憶的,但是這家伙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在最後竟然選擇了不反抗,我一不小心就把他打死了。」

  這是真話,最後那一擊她本來只是想將神使的靈魂擊傷,結果後者卻沒有反抗,倒像是為了不讓黎離知道某些事,主動選擇了靈魂潰散的結局。

  「……」

  希澤和藥檀的眼睛都因為震驚而睜大了。

  什麼叫「不小心打死了」?

  不是,你把一個神使給殺死了,為什麼能說得好像殺了一隻咕咕雞一樣?!

  角落的撒斯姆的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張著嘴巴許久都沒能說出話來。

  對手強大到了某個地步後,想要殺死對方,除了斬殺對方的肉體之外,還需要讓其靈魂泯滅。

  所以撒斯姆為了真正殺死神使,在過去的五百年中不但用了各種手段提升自己的力量,還苦苦研究了各種靈魂攻擊的手段……

  結果,神使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真正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動手的人還不是他自己?

  黎離沒空搭理失魂落魄的撒斯姆。

  她看向希澤,語速飛快:「能不能把神使給弄活?不用弄太活……只要留半口氣,靈魂不潰散就行。」

  撒斯姆眼睛通紅地看著黎離,再也無法維持風度,聲嘶力竭地想要阻止她的這個提議。

  「你瘋了嗎!我們拼了命才能弄死這家伙,你現在還要復活他?!」

  撒斯姆的確出了大力,所以黎離好脾氣地耐心解釋:「我們的目的是從他這裡弄到神國的更多信息不是嗎?」

  「你剛才都失敗了,這一次確定自己可以嗎!」

  「可以,他被復活了肯定要懵,我趁他靈魂不備搞偷襲便是。而且只是讓他活一點,活得不多。」

  「若是他恢復的力量不止一點呢?」

  「能殺一次,我就能殺第二次。」

  撒斯姆終於說不出話了。

  希澤也表情古怪看著黎離。

  要是想將神使的時間全部回溯,那對他而言怕是真做不到,但要是按黎離說的只回溯到「半口氣」的狀態……

  好像還真行。

  「我試試。」

  希澤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了神使的身上,然後緩緩地動用起時間法則。

  黎離也正色坐直了身體,將神識放了出來。

  時間法則再現。

  神使身上那道原本已經消失的氣息,就像是重燃的一絲燭火,緩緩地又燃了起來。

  「可以了!」

  黎離輕喝一聲。

  希澤瞬間收回力量!

  在這一瞬間,黎離毫不猶豫,再一次闖了進去!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對方再有送死的機會了。

  原本真實壯闊的廢墟徹底變成了一片虛無,此刻出現在黎離面前的,只是一道透明到幾乎隨時要消散的身體。

  正如黎離所想的那樣,神使對自己的復活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懵在了原地。

  機不可失。

  老六果斷選擇出手,乾脆俐落地將神使的靈魂吸納進自己體內!

  那一瞬間,無數個屬於神使記憶中的畫面從黎離的腦海中湧出,充斥在她的眼前。

  偷襲成功的笑容逐漸消失,最後化作了茫然和震驚。

  黎離緩緩睜開眼。

  只是這一次,她的表情卻比上一次還要蒼白難看,或許是因為瞬間吸納到的記憶太多,她的眼底甚至有片刻的茫然和空洞。

  希澤和藥檀同時從兩側扶住她。

  「黎離,你怎麼了?」

  「失敗了嗎?需不需要我再回溯一次時間?」

  然而黎離卻沒有看他們,而是將視線緩緩落到了對面虛弱撒斯姆的身上。

  不知何時,撒斯姆身上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了。

  他本來已經被希澤用空間法則恢復完好的眉心處,也不知為何……

  出現了一絲淡淡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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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號之死

  順著黎離的目光,希澤和藥檀也看向了撒斯姆。

  在看到撒斯姆額頭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那一點血痕時,兩個少年的眼中都露出了驚詫。

  「怎麼回事?」希澤無聲吸了口涼氣。

  當時神使刺向撒斯姆的那道致命傷……居然好像再次出現了?!

  他的確一直在防著撒斯姆,但是因為知道神使和教皇有多難對付,所以在教廷戰鬥的時候,他並沒有選擇藏後手,而是竭盡全力去救撒斯姆。

  事實上撒斯姆也的確被希澤成功救下來了,那道眉心的致命傷被逆轉到尚未出現的時候。

  但是它為什麼會重現?

  明明神使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再清醒過!

  藥檀愣神道:「我用的藥……不致命的啊,只是會壓制魔力而已。」

  撒斯姆皺眉,他不明白這些少年怎麼突然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過他現在心思全部都放在黎離身上。

  按照撒斯姆的預想,黎離應該已經死了。

  可是她沒有,死的反而是神使,也就是說她真的吸取了對方的靈魂?

  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高興,撒斯姆一時間有點摸不清頭緒了。

  「你從他那裡知道了什麼嗎?」

  撒斯姆凝重地看向黎離。

  她默然點了點頭。

  撒斯姆的眼中露出一絲振奮的光,他緊緊注視著黎離,鄭重道:「把有關神國的事情告訴我,你們還年輕,現在不是他們的對手,讓我來對付他們!」

  他的臉上已經彌漫著一層灰敗的死氣,身上本該消失的傷口也在不知不覺間一道接一道重新出現。

  彷彿是一塊被打碎的鏡子,饒是希澤用最強大的法則力量將它拼湊在一起,但是那些裂痕卻無法磨滅。

  與之相對的,是撒斯姆眼中強盛到耀眼的光芒。

  神使的死亡似乎讓他看到了新的希望,原來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並不是真如光明傳說記載的那般不死不朽的,他們也會和魔法界的普通人一樣受傷死亡,那是不是說明,他們真的能夠反抗這些存在?

  撒斯姆看向希澤,話音凝重地許諾:「你放心,我想要的是讓這個世界真正重歸自由和安寧,所以不會傷害你的。」

  「現在神使死亡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傳回神國,你們將通往神國的方法告訴我,再用時間法則把我的力量恢復,我去殺掉那些可惡的家伙……」

  撒斯姆正在說著,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無法忽視的強烈刺痛感,終於喚回了老者因興奮而忽視下來的肉體痛苦。

  「啪……」

  撒斯姆的話音戛然而止。

  溫熱的血水從他的身上湧出,很快就把他的手掌浸得濕漉漉的,黯淡的山洞中充斥著那股濃鬱的血腥味。

  數滴血從眉心滑落,順著他的面龐蜿蜒落下,像是掛了一行血淚。

  他茫然看著這一幕,下一刻便緊緊地看向了希澤。

  「是你動了手腳?!」

  在撒斯姆對希澤動手之前,黎離起身站到了兩人中間,攔住了情緒有些失控的老者。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沉聲道:「不是希澤對你動的手……也不是我和藥檀。」

  「你們這些分不清輕重的小鬼還想狡辯?可笑……難道能是這個已經死了的神使動的手?」

  「的確是神使。」

  黎離亦是一臉疲憊,神使的靈魂太強大了,裡面的信息也太多了,此刻她的思緒一片混亂,沉重的眩暈感不斷襲來,讓她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理清這些信息。

  但是所有記憶之中,有一件事是如此明晰。

  那是神使最深的秘密,也是連黎離自己也不知道的……有關她身上的秘密。

  黎離注視著撒斯姆,對方是魔法世界的最強者,同樣達到過這個層次的黎離明白,將所有真相告訴撒斯姆,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來。

  「希澤之前的確是救下你了,但是,殺你的人是這位神使,所以他不算真正救下你……」

  「因為,這位神使身上也有一道法則之力。」

  「正是那道法則的存在,讓希澤的時間法則也無法徹底扭轉你的死亡……」

  「因為那道法則,是毀滅法則。」

  「毀滅法則又名死亡法則。顧名思義,代表的是終極的殺戮和徹底的毀滅。被這道法則殺死的人,將會真正死亡。」

  「希澤的時間法則能回溯時間,改寫死亡結局;藥檀手上的生命泉水能救活只剩半口氣的人,靈魂強大的人能掠奪別人的身體繼續活下去……但是只要是被毀滅法則殺死的人,無論什麼力量都無法挽回死亡結局。」

  「被它殺死的人,死亡的不僅是肉身,還有靈魂。」

  這些都是黎離從神使的記憶中得到的信息。

  事實上,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擁有這道法則,又是何時領悟出這道法則的,畢竟她之前每次出劍都是一擊必殺,也沒機會檢查自己殺掉的人是否能復活過。

  撒斯姆本來還不信黎離的話。

  但是越來越沉重的身體,以及不斷翻湧上來的虛弱感和疲憊感,都在提醒他,黎離沒有騙他的必要……

  如果眼前的這三個年輕人真的想下殺手,魔力耗盡的撒斯姆早該死了。

  他死死地盯著黎離,右手顫抖著抓住自己的枯木魔杖。

  「希澤的時間法則難道也不能……」

  「不能。」

  坦誠是對這位強者的最後尊重。

  黎離竭力從混亂紛雜的記憶中翻取著相關的信息,低沉道:「法則之力是構成所有世界的本源……但是本源也分主次的。」

  「最強大的法則,也是萬千世界最初始的本源,只有兩種:創造與毀滅,也就是,生與死。」

  撒斯姆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迷茫。

  「你的意思是說,除非有掌握生命法則的人出現,不然希澤的時間法則也無法阻攔我的死亡?」

  黎離用沉默給了撒斯姆答案。

  老者灰白色的鬍子抖了抖,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身上傳來的劇痛是如此清晰又可怕。

  血是溫熱的。

  可是撒斯姆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在逐漸變冷。

  恍惚間,殺死神使的喜悅,苦苦追求五百年的目標即將明朗的得意,一切的一切,都伴隨著發冷的身體消失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正在和神使戰鬥的時候。

  被那些恐怖的劍氣殺死的陰影,即將再次籠罩下來。

  「所以我會死……那些蠢貨們尚未知曉這個世界的真相,我們的先輩們的血債還未要回來……我還沒看到那個想要奪走我法則之力的神使的屍體,我就要死了?」

  撒斯姆低聲喃喃著。

  在以前,不,哪怕是在昨日,撒斯姆也做好了坦然赴死的準備。

  但是體驗過死亡的人,對死亡的恐懼是最深的。

  他臉上再也不見最開始出現時的安寧溫和,也不見面對神使和教皇時的冷傲和不屑,有的只是將死之人面對死亡時的恐懼和不安。

  撒斯姆喃喃地念著什麼,最後他猛地轉向盯著希澤。

  「最後一次……」

  「告訴我,你會帶領不死軍團繼續戰鬥,為這片大陸帶來新的生機!」

  這是他最大的執念。

  撒斯姆對希澤的情感非常復雜,算起來,他是希澤老師的老師,同為被教會獻祭放棄的天才,他們也是這世上擁有最微妙關係的師生。

  他是認可希澤的。

  這個少年擁有的謀算和勇氣不比撒斯姆本人少,所以他無數次招攬這孩子,希望他可以成為繼自己之後,第二個「一號」。

  可是希澤終究是希澤,不是第二個撒斯姆。

  身披華麗白袍的希澤與撒斯姆相對而望。

  最後,在老者期待的目光中,他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

  「現在的不死軍團已經不是最初的不死軍團,他們現在是亡靈法師了。」

  撒斯姆的嘴唇翕動了幾下。

  他憤怒地睜大了眼看著希澤,想從這孩子的眼中看到一點謊言的痕跡,可是沒有。

  「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不死軍團的存在是個錯誤?!」

  希澤沒有回答。

  撒斯姆的表情一點一點垮下去,最後只能無奈地扯了扯嘴唇,露出自嘲的笑容。

  「一開始……我們只是一群想要獲得自由,想要活下去的人而已。」

  「你知道一個魔法師背後,有多少個沒有天賦的普通人嗎?一千個。你知道一個強大的魔法師背後,有多少個天賦平平,終其一生也只能放個水球術或是火球術的普通魔法師嗎?也是一千個。」

  「強大的魔法師能夠從魔獸的殺戮中活下來,可是平凡的那些呢?還有那些無能的普通人呢?」

  撒斯姆緊握著那根魔杖,嗓子像是破爛的風箱,大口大口喘息著。

  「我一直以為,只要變得足夠強大,變成魔導師,大魔導師,法神,就能夠拯救那些人。」

  「但是事實上,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反而失去了保護其他人的資格,只會成為那些吸足了養分的成熟果子一樣被小偷奪走,只留下一大片越來越枯萎乾涸的荒地。」

  「魔獸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我們的世界卻越來越弱……你說,再不用些特殊手段,我們該怎麼辦?真的像豬玀一樣世世代代跪在高牆裡,出賣自己的保護者,跪著對那些所謂的神明搖尾乞憐嗎!」

  撒斯姆的手上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鮮血從他枯朽得好似樹皮般的身體內汩汩湧出。

  他的肩膀也因痛苦而劇烈抖動起來,在黑暗之中,老者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握著自己的魔杖,聲嘶力竭,像是在質問希澤,又像是在質問整個世界。

  「錯誤?現在你們才說我們的存在是錯誤?」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正確的!」

  「我沒有錯,他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幫他們活下去,僅此而已。」

  「如果真的有所謂正確的道路,那我等了那麼多年,已經消亡的龍族和精靈也等了那麼多年,還有更多更多的先祖們等了那麼多年,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等到?!」

  「越是瀕死之際,越渴望一根繩索,哪怕這根繩索套在脖子上,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往裡鑽。你問我為什麼知道?因為我就是那個替自己搓好繩子的人!」

  「我們只是在短暫的生命中綻放最後的熱度,你們憑什麼把我們的希望撲滅,憑什麼說我們的存在是錯誤!」

  「做被圈養的家畜,還是做自由的野獸,聽上去都不怎麼樣對不對?但我的出現,至少讓他們有了挑選的權利不是嗎?」

  「咳咳咳……」

  撒斯姆激動的質問聲,最後因為身體的崩潰而偃息下來。

  他蜷縮在冰冷的洞壁上,身體因刺痛和大量失血而不斷顫抖,藥檀默然地遞過去一顆止痛丹藥,撒斯姆哆哆嗦嗦地接過去,吞下了。

  或許是因為止痛藥發揮了作用,又或是因為眼前越染越濃的血色讓他接受了將死的事實,撒斯姆的情緒逐漸變得平和下來。

  他喃喃地看著那道深淵,沙聲道:「看樣子……我是真的等不到看見真正月亮的那天了。」

  就在這時,一道濃黑的霧氣翻湧著從深淵底下飛襲而來,卻是之前撒斯姆召喚出的迷霧長蛇。

  不過它的身體太大了,只勉強探了個頭進來。

  那隻半虛半實的蛇頭冰冷地盯著黎離三人,無聲地張著大口威脅著他們,看樣子是感受到撒斯姆受傷的動靜後趕回來的。

  在看到撒斯姆奄奄一息的樣子後,迷霧長蛇慌張又驚恐地扭動著,明明是隻魔獸,眼中卻出現了擬人化的情緒。

  「沒事的,沒事的。」

  撒斯姆用魔杖撐著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安撫著。

 「我沒事……這都是偽裝,你看,之前想殺我的那家伙已經死了。」

  他示意迷霧長蛇去看神使的身體。

  後者嗅了嗅那具變得冰冷的屍體,好像放心下來了。

  撒斯姆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痛楚,聲音中帶著發自內心的溫柔。

  「我還有些事要做……你先回家吧……不,不是回之前我們待的那道深淵,你從這道深淵的縫隙中游回自己的世界,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回來了。」

  迷霧長蛇沒有動,只是茫然看著撒斯姆。

  老者便一邊撫摸著它的腦袋,一邊沙啞地哄著它。

  「你不用擔心,我好得很,我有一些事留在這裡做。」

  「你先回你的家……去給我找個漂亮點的地方弄個窩,等我的事情解決了,我就穿過深淵來你的世界找你……別忘了,我擁有空間法則的,來你的世界沒有問題。」

  迷霧長蛇終於相信了。

  撒斯姆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又想起什麼,一邊哆嗦著手,一邊從空間戒指中取出好多魔法石,全部都是成色最好的極品魔法石。

  「你回去的路上會消耗好多力氣吧……來,多吃點,吃飽點。」

  這團黑霧小心地蹭了蹭撒斯姆的腦袋,在老者的手中小口小口吞著這些珍稀的魔法石,它的身體果然變得凝實強壯起來。

  黎離幾人只是沉默地在邊上站著,沒有阻止。

  魔法石的光輝是如此耀眼,像一輪綻放在深淵中的太陽,把撒斯姆佝僂的背影映出,投在了魔獸的身邊。

  等到迷霧長蛇小心吞完這些魔法石後,撒斯姆才最後看了它一眼。

  然後他對著魔獸揮了揮手。

  像幾百年前,第一次招呼那隻小心翼翼的魔獸幼崽時一樣。

  「好了,你回去吧。」

  迷霧長蛇飛快地沉入深淵底下了,看它的模樣,應該真的準備穿過深淵,回到屬於魔獸的世界去尋找那個漂亮的地方為撒斯姆築巢了。

  撒斯姆在山洞邊站立了許久,一直等到迷霧長蛇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深淵之下,才踉蹌著靠在了山壁上。

  他喘著粗氣,謝絕了藥檀的攙扶。

  然後,抬頭緩緩地掃視著洞中的三個年輕人。

  「我是失敗者……而你們也和我不是同路人。」

  「唯一慶幸的是,我們的方向不一樣,奔赴的終點是相同的。」

  他摸了摸額頭上越來越明顯的血洞,看向黎離,嘶聲詢問:「我還能活多久……」

  黎離坦誠地告訴他答案:「大概只剩下半天時間了。」

  撒斯姆無聲地笑了笑,微微眯著眼,遙遙看著遠處。

  黎離同樣看向那邊,在那裡,她察覺到一道非常強大的氣息在向這邊靠近。

  教皇終於還是追上來了,不愧是法神。

  黎離的臉色略微有點沉重。

  她現在腦子裡混亂到快要炸裂,完全硬撐著才沒有倒下,若真的爆發戰鬥……不太妙。

  就在這時,撒斯姆往前走了一步。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視線落到了那道即將落下來的身影上面。

  「就讓我在徹底死亡前,去和他談談吧……」

  「畢竟,他想奔赴的終點,其實也和我們是一樣的。」

  黎離還想說什麼,一段閃現的記憶突然又從識海中湧了出來。

  她勉強撐住身體,轉頭看向地上已經變得冰冷的神使屍體。

  在外面那道法神越來越強盛的時候,黎離猶豫了片刻,最後緩步走到屍體前方,將手覆蓋在了神使的頭頂。

  希澤和撒斯姆都在洞口注視著教皇,唯有藥檀注意到黎離的動作。

  他低聲問道:「怎麼了?」

  黎離的手沒有移開,而是繼續用靈力在神使身上尋找著什麼……

  下一刻,一道光芒從神使的頭部飛掠進了黎離的掌心之中,徹底消失不見,因為二者的氣息幾乎一模一樣,倒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扶我一把……」

  還沒等黎離說完這句,她的眼前一黑。

  一切聲音和畫面,都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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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們,都是錯的嗎?

  教皇趕過來的時候,撒斯姆正仰著頭看天空,好像想從那無盡的黑暗中看到那兩輪月亮。

  他偏過頭去看希澤,臉上又露出了微笑。

  是極致的恐懼和不甘之後,歸於平靜的那種溫和笑容。

  「五百年前的月亮那才叫漂亮呢,可惜,你們都看不到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拄著那根彷彿隨時要折斷的枯木魔杖,一步步地朝著教皇走去。

  希澤看著他的背影,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撒斯姆走過的漫長一生。

  他不知道撒斯姆究竟和教皇說了什麼,原本握著魔杖準備攻擊的教皇突然收了手,然後目光深沉地看向了這邊。

  確切說來,是看向了那具已經變得冰冷的神使屍體。

  「你是說……你要死了?」

  「是啊,不愧是神使啊,我還是大意了。」

  教皇的手緩緩放下。

  他神情復雜地看向撒斯姆。

  「你覺得我還能信你嗎?」

  「你沒得選了不是嗎?神使已經死了,神國的懲罰注定會降臨到西塔城甚至是教會和你本人頭上了,你無法預想這一次他們到底需要你作出什麼樣的犧牲……但絕對不再是獻祭一個光明聖子能夠解決的事情。」

  撒斯姆溫和笑著看向教皇,面上神情意味深長:「而我,現在卻願意向你獻上我的靈魂和全部記憶……你將遍覽我的經歷,信仰和苦難,你將知曉我為何堅持背棄教會,你也會知道不死軍團的所有秘密,想要覆滅他們將成為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難道不心動嗎?」

  「還是說,你也怕自己堅持的信仰最後被我擊潰?」

  教皇沉默了許久,他看著身上不斷溢出鮮血的撒斯姆,眼神無比復雜。

  他當然看得出,眼前的這個老頭已經到了瀕死的地步了,卻沒想到對方在臨死之前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在過去的數百年間,分別邁向兩個選擇的師生二人漸行漸遠。

  遠到知曉永遠無法說服彼此,

  遠到成為這座大陸上有你無我的宿敵,

  遠到一人被世人跪拜銘記,而另一人被歷史抹去姓名。

  遠到只有在其中一人將死之時,他們才能再次真正對話一次。

  莫名的,教皇開口問了一句本不該問出的話。

  「所以希澤也沒能救下你?」

  「是啊。」

  撒斯姆的眼中也有不甘,但最後卻都化作了虛無。

  他嘆息一聲:「所以你不用再懷疑什麼了,如果你願意答應我的條件,我們就一道回教廷吧,如果你不答應,我現在就會自行抹殺靈魂,讓那些秘密全部埋藏起來,你一個字也別想知道。」

  教皇眉頭緊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撒斯姆的條件非常奇怪。

  他要求……

  不傷害洞穴中的三個年輕人。

  教皇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知曉這三人活下來對光明教會就是巨大的威脅,而撒斯姆所求的也是這個目的,他想要的就是將教會推到神國的對立面。

  要換成以前,教皇會毫不猶豫將撒斯姆就地擊殺。

  但是正如撒斯姆所說的那樣,他現在沒得選了。

  神使的死亡,讓光明教會的處境變得異常難堪,即便是教皇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會有什麼在等待著教會,

  與其盲目地等待下一位神使降臨,帶來神國的審判……倒真的不如先和撒斯姆達成這次的交易。

  終於,教皇緩緩地點頭:「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撒斯姆似乎早有預料。

  藥檀的止痛藥起效了,他用最後的力氣站直身體,保持著腰板挺直的姿態,堅定又體面地走到了教皇的對面。

  「走吧,回教廷,慢慢折磨我的靈魂吧。」

  藥檀已經背上了黎離。

  他皺眉看著撒斯姆和教皇的背影,在跟上去和帶著黎離跑路之間猶豫了一下。

  不過壓根沒有他猶豫的餘地。

  因為下一刻,一大隊烏壓壓的獅鷲騎士們便朝著這邊飛了過來,冰冷地注視著下方的三人。

  為首的是個陌生面孔的年長騎士。

  「走吧。」

  藥檀只能背穩了黎離,被迫跟了上去。

  很快,獅鷲騎士們就將三人帶回了西塔城。

  有教皇親自出手,撒斯姆為了逃命而故意安排的混亂自然是成功解決了,在獅鷲騎士軍團的維持下,西塔城中重新恢復了秩序,大部分信徒都回到了家中,但是街道上還是有不少人在哭著呼喚著失蹤的家人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否在這次災難中遇難了。

  科林斯和西壬焦躁不安地等待西塔城的城門口。

  他們原本以為藥檀和黎離逃走了,但是也是從庫查茲的口中才知道,原來他們竟然和撒斯姆在一起,而且都被教會抓了回來!

  很快,塔城之外閃過一道恐怖的威壓。

  附近的信徒們紛紛跪拜行禮。

  科林斯悄悄看了一眼,確定來者是教皇和那個撒斯姆。

  不過他想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後方的那支隊伍。

  很快,被押送著的希澤、藥檀以及黎離三人出現在西塔城之中,只不過那些獅鷲騎士們沒有要停留的意思,而是直直地帶著三人繼續往前去。

  科林斯一眼就看到了正昏沉趴在藥檀肩上的黎離。

  小胖子心中猛地一個咯噔,手忙腳亂就想衝過去,卻被獅鷲騎士們攔住了。

  他只能死死拽住西壬的胳膊,顫抖著問:「我姐……我姐是不是也要死了!」

  「別慌科林斯!」西壬用靈力悄悄探看了一下,同樣恐懼到極致的情緒總算舒展下來。

  「還好,她身上的生機很穩定,沒事,大概是力竭昏迷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不放我姐出來?還有藥檀和希澤!他們要帶他們去哪兒?!」

  科林斯飛快轉頭看向一邊的庫查茲,懇求道:「你能讓獅鷲騎士們把他們放了嗎?」

  巡邏歸來的庫查茲也對今晚發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他從剛發生混亂的時候,就在黎離的提醒下去幫著平民撤離了,壓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在他看來,這三人八成是跑慢了,所以被撒斯姆當人質給一起抓走了,現在剛被救回來。

  所以即便科林斯不說,他也是要去詢問的。

  他的摯友藥檀可也在被押送的隊伍之中呢!

  庫查茲快步走上前,先給了好友一個堅定的眼神,然後清了清嗓子。

  「等等,他們好像都受傷了,你們要把他們帶哪兒去?」

  「裁判所。」

  聽到這個答案,庫查茲都愣住了,他這才注意到,這些獅鷲騎士好像全部都是隸屬於裁判所的人……

  他茫然問道:「為什麼是裁判所?他們沒犯什麼錯啊!」

  為首的騎士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冷冷地看了一眼庫查茲。

  「他們犯下的罪可能比你想象得還重。」

  「希澤是我們的聖子,而他們兩個是被帶來接受賜福的……」

  「她殺了克洛西裁判長。」

  「不就是殺了克……你是說她殺了誰?!」

  「你沒聽錯,我們之中有人親眼看到了她殺害了克洛西裁判長。」

  直到看到他們帶著黎離幾人離去,庫查茲的腦子都還處於懵然的狀態中,他有種自己還在做夢的恍惚感,一時間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黎離……殺了克洛西裁判長?」

  荒謬,太荒謬了!

  且不說黎離殺克洛西的動機,就說兩人實力的差距,那可不是丁點半點!克洛西那是誰?那是能夠勝任騎士長的可怕存在,是聖階魔法戰士!

  「太離譜了。」庫查茲僵在原地許久,最後,他聰明的小腦瓜似乎想明白了其中蹊蹺。

  「我懂了。」他看著裁判所那些人離去的背影,小小的眼睛中閃著大大的智慧。

  「太無恥了……不就是因為他們是被光明神大人遺棄的種族嗎,竟然為了毀了他們的前途編造出這麼蹩腳的藉口!難道就不願意給別人一個重新投向光明神懷抱的機會嗎!」

  庫查茲痛心疾首,最後下定了決心。

  「不行,我得去找教皇大人放了他們!」

  庫查茲跨坐到獅鷲背上,風風火火地朝著教廷方向衝了!

  只不過,這一次的他是注定見不到教皇了。

  教廷外的那片廣場上,巨大的神像早就化作了碎末,原本平整光潔的地面也只剩下破碎崩塌的殘垣,處處都縈繞著久散不去的灰黑色迷霧,哪怕是照明魔法陣被重新點亮,也沒能驅散這些陰霾。

  教皇沒有看這些。

  身披華麗金邊白袍的他緩緩走在前方,在他身後,是堅持拄著魔杖自己步行跟隨的灰袍老者。

  只不過後者的身軀每走過一步,就留下一道模糊的血色腳印。

  終於,兩人走到了那座高聳的金色尖塔前。

  撒斯姆抬頭看著這座尖塔,笑了笑。

  「真沒想到,還有回來的這天。」

  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緩緩地走向那座尖塔,不知何時越來越佝僂渺小的影子,最後徹底泯滅在了尖塔的光芒之中。

  這一入,撒斯姆就再也沒能走出這座尖塔了。

  尖塔中的光輝亮了許久許久,卻再也沒能映亮那道影子。

  過了許久,久到彌散的黑霧都開始淡去,天空也泛出淺淺的微光時,教皇的身影出現在了尖塔最頂層的窗邊。

  他雙手撐在窗台上,眼中的是迷茫,心中想到的,卻是自己還是個懵懂少年時,跟隨撒斯姆修行魔法的畫面。

  那時候的撒斯姆是如此年輕而耀眼,他在朝陽下揮著魔杖,對著他們這幫小鬼爽朗笑著。

  「看清楚了,我只示範一遍,學不好可沒第二次了!」

  「好好學,咱們以後可是要守護整座大陸的!」

  撒斯姆那會兒就會瞬發魔法了,那身漂亮的金邊白袍子在他身上穿著多合身,信徒們每每看到他,都會熱情地把開得最好的光明花塞到他的懷裡。

  他在所有人的敬仰和期待中成長為了一個合格的天才。

  合格到太完美了,甚至被神明選中,能夠提前進入神國。

  那時候,年輕的教皇並不知曉其中蹊蹺,還同他商量道:「撒斯姆老師,您去了神國記得回來看我,要是神明大人不允許,您就等等我,等我到法神了就來找您。」

  但是那天過後,教皇聽到的消息卻是撒斯姆瀆神,叛神的消息。

  以及,他的死訊。

  這個曾經閃耀著金光的名字成了教會的污點,再也沒被人提及過。

  可是如今,教皇看到的卻是那個耀眼的天才被囚禁在魔法陣中痛苦哀嚎的模樣。

  撒斯姆這一輩子,好像那過於輝煌的前三十年就耗盡了他所有的運氣。

  剩下的五百年中,他似乎一直在逃。

  渾身是血的他縮在深淵的迷霧中,一邊被迷霧侵蝕被魔獸撕咬,一邊疲於奔命。

  他從深淵之中逃出來了。

  他救下了一隊被追殺的普通冒險者。

  他開始大膽嘗試,將魔獸的腿接到了那個冒險者的斷腿上。

  他擁有了一批追隨者,他們聚集在一起,自稱為不死軍團。

  他為了躲避神使和教會的追殺,再一次像條狗一樣躲回了隱蔽的深淵之中。

  他開始追尋這個世界的真相,開始想要用凡人之軀獵殺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的追隨者們似乎開始變得極端而瘋狂,可是他已經來不及糾正了,或許他自己都沒想好,到底該怎麼走才是正確的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指引他。

  ……

  那些帶著金光的記憶,從他逃出教會的那一天開始,就一點點褪去了色澤,好像和這座被迷霧籠罩的光明教廷一樣,變成了黯淡又淒冷的灰黑色。

  尖塔內,寂寂無聲。

  教皇拾起權杖,轉過頭看向撒斯姆。

  他問:「你想用你的一生來打動我嗎?你想說,你的路其實也是在拯救這個世界嗎?」

  「可是我能怎麼選呢?」

  這位教皇靠在窗邊摩挲著手中的權杖,袍子被壓皺了也沒有挪一下,他的眼中好像沒有光,只有無盡的疲憊和倦意。

  「我們都知道第五塔城和龍族的下場,那就是他們給我們留下的警告,不是嗎?」

  「我沒有你和希澤那樣絕佳的天賦,我不想讓西塔城也成為傳說,這也是錯嗎?」

  這些話不是身為教皇的他該問出口的,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傾聽的。

  在撒斯姆面前,這些話終於能夠說出來了。

  他問了很多句話。

  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等到回答。

  因為對面的那個面帶溫和笑容的灰袍老人,已經徹底沒有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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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回渡劫境!

  裁判所內。

  藥檀背著黎離,與希澤一道進入了這裡。

  他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想像中陰森幽暗的環境不太一樣,光明教會的裁判所看起來和教廷的那些建築沒有太大區別,照明魔法陣將這裡妝點得無比明亮,在純白色的牆面上,同樣繪製著大片的壁畫。

  和教廷內歌頌光明神各種偉大事跡的華美壁畫比起來,這些畫面失去了那些溫暖的色調,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黑色和紅色。

  紅色和黑色融合在一起,勾勒成了無數幅審判畫,那些裁判長們的目光,似乎正透過畫注視著每一個踏入這裡的被審判者。

  而壁畫的另一邊,則是無數間排列在一起的禁室。

  從外根本看不到裡面的場景,只能看到那些泛著森冷光澤的秘銀金屬門。

  這讓裁判所的氣氛變得格外詭異起來。

  很快,帶隊的那個審判騎士停下了腳步。

  「在教皇陛下的決議傳達過來之前,你們不能離開裁判所,否則我們將按照裁判所的規定將你們就地處決。」

  藥檀轉頭看了一眼那邊三間被打開的門,愣了一下。

  「你們要把我們分開關?」

  「當然。」

  「可是我的朋友現在受了傷,需要我在一旁照顧。」

  「裁判所的犯人沒有……」

  帶路的這名騎士話還沒說完,希澤便突然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

  「犯人?你的意思是我們三人都已經被教皇陛下審判並定罪了嗎?」

  身旁騎士們臉上神情一怔,希澤從他們的反應中很快便猜中教皇還沒來得及過問他們三人。

  畢竟過去的短短兩天內發生的事情著實太多了。

  神使的降臨和死亡,撒斯姆的突然出手和主動合作,以及西塔城的一片混亂……

  和這些比起來,他們三人真的都算是小角色了。

  希澤往前一步,俊美的臉上帶著極少顯露的嚴肅和上位者氣勢,聲音不急不緩,完全不像是一個尋常的少年。

  「我是光明教會的聖子,是光明神的後裔,有權審判我的只有裁判長和教皇陛下。克洛西裁判長不在,教皇陛下也並未下令剝奪我的聖子身份,那麼我就依然擁有聖子該享有的權力不是嗎?」

  「這……」

  審判騎士們徹底蒙圈了。

  他們的確不知道希澤究竟犯了什麼罪,只知道他似乎和撒斯姆有勾結……而教皇的確不曾下令剝奪希澤的權力,按照光明教會歷代的規定,光明聖子通常被視作僅次於教皇之下的偉大存在,主教們無權干涉裁判所的事務,但是聖子還真的可以。

  希澤藍色的眸子凝視著他們,在騎士們不安而糾結的注視下放緩了語調。

  「我只需要你們將我們安排在一間禁室中,放心,我們逃不出去的,只是的確有傷者需要看護而已。」

  「而且,我們只是有些小小的誤會需要向教會澄清而已,不然教皇陛下早就處決我們了不是嗎?」

  在短暫的對峙之後,審判騎士們最終選擇了妥協。

  只不過進去之前,希澤的空間戒指再次被收走了,枯榮劍倒是因為被藥檀提前收到了他的芥子囊中,得以留住了。

  進到密室之後,藥檀認真對希澤道謝:「謝謝。」

  「你們本來就是被我牽連的,是我要說謝謝。」希澤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將視線落到了依然昏迷的黎離身上:「先把黎離放下來,看看她怎麼樣了。」

  「嗯。」

  黎離被安放在了禁室內僅有的這張石板小床上,兩個少年一左一右坐在兩側,皆是眉頭緊鎖地觀察著她的狀況。

  「是之前被克洛西傷到了哪裡嗎?還是剛才被神使的靈魂傷到了?」

  希澤臉上全是歉意和擔憂,最後變成了堅定:「我用時間法則來讓她恢復到沒受傷的狀態吧!」

  說著,他便準備支撐起力竭的身體為黎離療傷。

  不過對面的藥檀卻飛快伸出手,按住了希澤。

  「別,你現在的身體也快到崩潰的邊緣了,不能再動用法則之力了。」

  「但是她……」

  藥檀搖了搖頭,卻沒有看希澤,而是看著黎離,若有所思道:「她沒事。」

  「沒事?」

  「嗯。」

  黎離的確沒有事,藥檀能夠感應到,她的身體也好靈魂也罷,都處於強盛到讓人震撼的地步。

  一開始看到黎離昏死過去,藥檀也以為她是受了什麼傷。

  但是在回來的路上,藥檀便發現了一件事……

  黎離身上的靈力波動,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急速攀升!

  藥檀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卻也能察覺到這是黎離的一次大機緣,若是現在希澤用時間法則把她的身體恢復到之前的狀態,反而要壞事!

  黎離要是現在清醒著,絕對要慶幸這次在自己身邊的是藥檀,而不是另外三個不太聰明的家伙。

  此刻的黎離,已經將自己的意識徹底沉浸在了識海中。

  和之前被各種屬性的劍氣縈繞著的識海相比,現在黎離的識海變得更加廣闊了。

  而且,多了無數道混亂而犀利的劍氣,它們在識海內四處飛掠飄蕩著,如流星一般絢爛而迷人。

  黎離注視著這些支離破碎的劍氣,感受到了它們之中隱含著的磅礴靈力。

  這些……是那個神使身上的力量。

  她也是從神使的記憶中得知的。

  神使的力量的確是神國賜予下來的,他們似乎不需要修煉,只需要等待著從神國領取合適的「力量」就能夠作為神使降臨到下面的這些小世界中。

  而這個神使在降臨之前,獲賜的力量,就是這團金色的光芒。

  它也直接將這個神使變成了一位飛升期的大能。

  而現在,黎離把它給奪了回來。

  若是換成其他的力量,還是元嬰期的黎離貿然將這道飛升期的力量吞噬下來,絕對只會落得爆體而亡的下場。

  修煉之道講究的是循序漸進,天地間的靈力需要慢慢牽引入體,經過經脈運行之後煉化成符合修士自身所用的靈力才行。每個人的靈力都帶著不同的氣息,若是大量納入他人的靈力,就會遭到反噬。

  像話本子裡寫的吸食他人修為壯大自身的功法,修真界中暫時還沒出現。

  但是黎離吞噬掉的這團靈力不同。

  它的氣息和黎離自身的靈力一模一樣,甚至在黎離將它納入體內後,它便自然而然地融入到黎離的經脈中,自行運行著湧向她的丹田!

  哪有什麼反噬,它們簡直像是回家見到了親人,自來熟得很!

  黎離朝自己的丹田處探了探,面露古怪之色。

  在這些回老家的靈力的幫助下,她的元嬰已經瑧至圓滿,竟然生生地被催化到了晉升的邊緣!

  「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黎離的身體一震。

  她看到自己的元嬰破碎,無數道靈力光點盤旋在丹田內,化成了一道靜謐的靈力湖泊!

  這是……

  化神期!

  這片小小的湖泊看起來全無威力,但是這裡的每一滴水都是最精純的靈力匯聚而成,能夠容納的靈力也遠超過先前的元嬰期!

  更讓黎離意外的是,先前的那團光還未黯淡,它彷彿變成了一道靈力源泉,源源不斷地通過經脈向黎離的體內輸送著靈力!

  靈力緩緩流淌,不斷湧入黎離丹田內的靈力湖泊,持續不斷地讓這片湖泊的面積擴大著。

  水面上漣漪不斷暈開,每一道波紋彌散的時候,黎離身上的氣息就強上一分。

  「……」

  黎離目睹著這一切,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她隱約記得,自己當年修煉到化神境的時候速度慢到髮指,差不多一個月才能積攢出一滴靈液,丹田內的靈力湖泊和死水一樣,就沒見它動過。

  大師兄還說,因為黎離是個豬靈根,什麼屬性的靈力都能吞下去,這個修煉速度已經算是前所未有的快了。

  像他那樣的單屬性靈根,需要從天地間紛雜的靈力中尋找到自己能用的那種慢慢煉化,速度更是慢到髮指。

  通常來說,一年能讓靈力多一滴都算是天縱奇才了,大部分人奮鬥幾十年也就換來微不足道的一點進步。

  但是現在……

  看那團靈力依然強盛的樣子,這恐怕不止是要飛到化神期的事了……

  黎離略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她是真沒想到啊!

  黴了一輩子的自己也能有運氣爆棚的今天!要知道她那會兒記憶一團亂,只是想起了神使身上的那道力量非常重要,也沒顧上考慮後果就如莽夫般地把它給吞了……

  結果誰知道呢?

  這一吞,竟然把她當初丟掉的修為全給吞回來了!

  原本黎離還在思考該如何應對來自教皇那邊的威脅,現在看來,若是教皇正想要把自己這行人全交給神國當祭品,那她這次就可以提著劍去和對方好好談談人生了。

  黎離甚至都已經開始預想起了該怎麼和司空燼對話——

  「我到化神期了,啊?你說我幾個月前才到元嬰,現在就敢說自己到化神期,你的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

  「但是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不但到化神期了,我好像還要重回渡劫境了。」

  「只是殺了個神,就從元嬰期原地飛到渡劫期,你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概念。」

  「通常來說,我們只會用兩個字形容這種人: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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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五紀元

  裁判所。

  禁室內無法劃分白晝或是黑夜,只有永不熄滅的照明魔法陣森冷的白光。

  希澤靠坐在禁室的角落裡,慢慢用冥想回復著枯竭的魔力,藥檀把給科林斯準備的那些丹藥暫時都給他用了,總算是沒直接昏厥過去。

  過了許久,希澤緩緩抬起頭,看向石板床上的黎離。

  從被關押進來到現在都快過去三天了,可是她依然沒有轉醒的意思,希澤也曾一度懷疑黎離是否和當初的尤利西斯一樣靈魂重傷導致無法醒來,但是,正如藥檀所言,黎離身上的生機非常強健。

  不,不能說是強健。

  饒是希澤不曾修煉靈力,卻也能敏銳地察覺到,黎離身上的氣息正在逐漸變強。

  藥檀站在床邊若有所思地往門外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也不知道撒斯姆那邊怎麼樣了……」

  希澤聲音凝重:「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的時間法則最多只能讓他在毀滅法則下支撐一天。而且,他在重傷的情況下讓教皇隨意從他靈魂中翻閱記憶,只會加速他的死亡。」

  「所以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嗯。」希澤輕輕點了點頭,「教皇也應該已經讀取他所有的記憶,忙完了他那邊的事,差不多在考慮怎麼處置我們了。」

  「……」

  兩人正在低聲說話的時候,藥檀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黎離,瞳孔赫然一縮,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畫面。

  希澤對於靈力的強弱沒有那麼敏銳,卻也能夠察覺到一股讓人心驚膽戰的氣息正在這間禁室內緩緩攀升,無形之中,好似有一座巍峨沉重的巨山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的呼吸都變得不太順暢起來。

  更可怕的是,這道氣息之中除了強大的威壓之外,還暗含了一股凌厲的殺伐之意。

  那道殺意是如此犀利,彷彿能將世間萬物抹殺為碎屑,而現在,這道殺意正鋪天蓋地的蔓延在這間禁室中!

  在禁室的兩人都快要在這股殺意中搖搖欲墜之時,黎離的睫毛抖了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支起了身子。

  凌亂的墨色長髮滑落在肩頭,像是一抹夜色籠在她身上。

  她垂著眼眸,神情冰冷淡漠,清冷得好似飄飛在雲端的一片雪,又像是整個人化作了一道凌厲的劍刃,讓人不敢直視。

  藥檀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黎離,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黎離。

  他初遇她的時候,是黎離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

  她身上全是污泥和血漬,還有黏糊糊的史萊姆黏液,身上全無修為,還斷了一隻手,像是剛從污泥裡爬出來的一隻渺小螻蟻。

  而現在的黎離卻像是高立在雲端的神明。

  那一瞬間,她似乎徹底化身成為了天劍宗的那尊劍神雕像,只需要一抬手便能碾壓所有人。

  但是這樣的可怕壓制並沒有持續太久。

  黎離眨了眨眼,默默地將方才不自覺散發出來的氣勢給收斂起來,空氣中的肅殺氣氛立刻煙消雲散。

  她胡亂地把自己的頭髮抓了抓,手法粗糙地束了起來。

  然後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

  「這是……裁判所?」

  她估摸著自己這三人被帶回教會後就該被關到這兒來了。

  剛才還一臉肅然的希澤和藥檀表情古怪地對視了一眼,最後一起點頭。

  黎離了然頷首,繼續問:「幾天了?」

  「三天了。」

  得到答案的黎離稍一思忖,隨即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

  她對著藥檀伸手:「把枯榮給我吧。」

  藥檀愣了一下,沒有拒絕,卻還是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你要強闖出去?!」

  「不。」

  黎離正色看向門外,認真道:「是時候和教皇談談人生了。」

  她朝著那扇秘銀鐵門走去。

  也不見黎離如何動作,她只是輕輕地朝著那扇門揚劍一揮。

  「咔——」

  一道如瓷碎的聲響過後,禁室的沉重秘銀門上閃過一絲靈力波動。

  下一刻,這道能夠攔住聖階魔法戰士的大門便轟然破碎,變成了無數粒閃耀著銀光的秘銀碎屑堆積在門口。

  黎離回頭望向希澤和藥檀,詢問:「你們要一起去嗎?」

  頓了頓,她似乎又覺得不妥。

  「算了,去見他有些危險,你們在此等我。」

  值守在附近的審判騎士們已經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大聲呵斥著朝這邊跑來了。

  「你們在做什麼!」

  「是想要越獄嗎!」

  「門毀了!」

  黎離顧不上這些了,她揚起枯榮劍,強大得深不可測的靈力湧動著,下一刻,一道劍氣便被釋放而出,將禁室內的希澤和藥檀包圍起來。

  正是她一早就想對這倆清秀少年用的【春風化雨】。

  確定這道劍氣能夠阻攔那些審判騎士後,黎離不再耽擱時間。

  她輕聲道了句「等我回來」。

  然後,黎離便好似一束耀眼的白光,朝著裁判所外飛掠而出!

  審判騎士們尚未來得及追趕,黎離便已經飛出了裁判所。

  天光大亮。

  黎離飛在半空中,眯眼看著周遭的一切。

  雙月黯淡已經結束,撒斯姆召喚出來的那些可怕迷霧也盡數散去,那些在戰鬥中破碎的石磚和神像碎片也被清理乾淨,這裡似乎和出事之前的教廷似乎並無區別,唯有廣場邊緣堆積的那些尚未被清理走的碎石渣,還有破碎成污泥的枯敗黃花,記錄著西塔城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黎離微微眯眼,將視線投到了教廷那些宏偉建築後方的某處。

  很快,她確定了方向,快速地朝著那個位置飛掠而去。

  教廷後方。

  這裡是一處微有起伏的小山丘。

  先前撒斯姆和神使之間的戰鬥並沒有波及到這裡,和外面的那些殘垣比起來,這裡的每一棵草都保留完好,山丘上的草地上開滿了密密麻麻的光明花,它們像是粼粼的波光,鋪陳在整片山丘之上,把原本並不算熾烈的冬日陽光映得格外耀眼。

  和教廷那些華麗的建築群不同,這裡只在入口位置有一間小小的石屋,山丘之上整齊矗立著白色的石碑,不算大,絕非代表神明。

  事實也是如此。

  若是走近看,就會發現石碑上都刻著魔法界的文字,不再記錄著偉大的光明神的各種事跡,而是簡單地銘刻著屬於那些凡人的一生。

  它們只是尋常的墓碑。

  「克萊恩,第三十四屆獅鷲騎士軍團三小隊隊長,生於西塔城第一城區,於光明曆三千七百年正式效力於獅鷲騎士軍團,在執行代號為二三三號任務過程中,與聖階魔獸火焰虎同歸於盡……」

  「阿爾法,第七十七任霜狼騎士軍團團長,生於……」

  「貝塔,第一城區牧師,生於……」

  「歐米茄,裁判所……」

  這片望不到頭的墓碑群,埋葬的是數以萬計的光明教會神職人員,他們皆長眠於這片山坡之中。

  輕風緩緩吹拂,山坡上的青草隨風輕輕搖曳。

  金黃色的光明花在風中如麥浪般翻動著,暖洋洋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盛開到極致的花瓣隨風飛舞,像是在此停留的陽光,四散到純白的墓碑上,如夢似幻。

  黎離沒有拂開這些飛花。

  她邁步,朝著山丘一個角落走去。

  那裡,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手中拿著鏟子,正在認真地將周圍的泥土鏟到一起。

  在他跟前,一個新挖出的土坑已經被掩埋完畢,只是前方矗立的那座石碑上一片空白,尚未刻上一個字。

  似乎是察覺到了黎離靠近的腳步聲。

  那道身著白袍的背影挖土的背影一頓。

  與此同時,被風捲得飛旋在半空中的花瓣驟然停住,強大的魔法力量逐漸匯聚到一起。

  下一刻,這些金黃花瓣在強大魔法的操縱下朝著黎離飛掠而來,不同於剛才的柔美,這次的每一片花瓣之中都帶著強大到讓人心生畏懼的恐怖威力,彷彿變成了無數道能夠將人灼燒成灰燼的烈陽!

  黎離不避不讓,右手搭在枯榮劍的劍鞘上輕輕一拍。

  「叮!」

  清脆的劍鳴聲激蕩而起,那些朝著黎離飛掠襲來的花瓣彷彿被另一道犀利的力量震碎,化作星星點點的碎屑,飄零落地。

  踩著這些花瓣,黎離信步往前。

  前方的那個白袍人也放下鏟子,輕輕拍了拍袍子上沾染的黃泥,緩緩轉過身來。

  正是先前匆匆一瞥的教皇。

  教皇此刻也正打量著黎離,他眼中浮出些許感慨。

  「剛才察覺到裁判所中傳出的那股強大的力量後,我以為是又有哪位強者闖入西塔城了,不過你這一出手,我才知道自己原來一直都猜錯了。」

  黎離挑了挑眉,沒打斷他的話。

  教皇淡淡笑了笑,和想像中的威嚴語氣不一樣,他開口後竟顯得有些溫和的味道。

  「嗯……你們或許不知道,你們剛到東塔城的時候,裁判所在東塔城的暗哨就注意到你們了,不過那時候我們的確以為你們只是普通的游民,直到你們的天劍城建立後,我們才意識到你們或許是另一個世界的客人。」

  教皇將袍子上的一朵花取下,放到墓碑頂上。

  他目光悠遠,溫聲道:「如果克洛西發現得早一些,或許你們的天劍城就不可能建立了,他的個性,應該會在你們壯大之前就將你們掐滅在萌芽之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大概是整個教會之中最虔誠的信徒,他狂熱崇拜著無所不能的神明和神使,嚮往著加入到神國的那一天。」

  「他一直惱恨的事,就是沒能早點發現你們的異常。」

  「不過也不算他的疏忽,畢竟誰能想到你們並不是普通的客人……而是另一個世界的至強者呢?」

  黎離微微皺眉:「他不知道神國的真相?」

  「不,他知道,不過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才是最虔誠的信徒。」

  教皇看向黎離,目光中帶著平等和尊重。

  到了他這個境界,自然知曉黎離並不是真正的十多歲小姑娘,而是和他一樣掌握著最頂尖力量的至強者。

  即便教皇年紀與撒斯姆相仿,算起來比黎離大了好幾百歲,但是無論是修真界還是魔法界,實力到達一定的層次後,就只論實力而不算輩分了。

  他也沒有資格在她面前擺什麼教皇架子,因為剛才看似尋常的一次交手,教皇便心知肚明,眼前的這個劍修不是什麼善茬。

  高高在上的存在是無暇注意腳下的螻蟻的。

  正如司空燼一開始謀算的那樣,當克洛西和教皇注意到來自天劍城的威脅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能對天劍城動手了。

  而教皇更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他一直以為天劍宗背後的最強者是司空燼——那個聽起來就充滿了神秘色彩的老者。

  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們的最大依仗,是黎離。

  「要坐下來談談嗎?」教皇向黎離發出邀約。

  她不置可否,教皇今天的態度已經隱約表露了一些東西,撒斯姆似乎成功了,教皇的態度發生了變化,至少不再是和先前似的,一心想著要將法則之力獻給神國換取魔法界的平安了。

  既然這樣,談談也無妨。

  在看到黎離點頭後,教皇便笑了笑,然後在黎離的注視下撩開袍子席地而坐。

  黎離愣了一下,倒沒有扭捏,也坐了下來。

  她是個乾脆性子,單刀直入地問:「你從撒斯姆那兒知道了什麼,所以改變想法了嗎?」

  教皇怔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教會裡倒是少有你這樣直白的性格……你們那兒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不,只是我討厭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與其彎來繞去試探猜測,不如直接點,愛說說,不愛說就把對手打趴下逼問。

  教皇緩緩地頷首,倒是對黎離的說法頗為讚同。

  不過很快,他的表情便變得凝重而深沉了。

  「你應該對光明教會的歷史應該很了解了,我這次就先不……」

  「不了解。」

  「……」

  教皇噎了一下,他的設想中,黎離他們這群人一定是把教會當做最大敵人,肯定早就深入了解過教會了,就不準備多談。

  但是很可惜,黎離並不是天劍宗的智商擔當,她是真不關注這些破事兒。

  現在只能重新整理一下思緒,給黎離講述起有關神國的事情。

  「好,那我便為你講一下光明教會的由來吧。」

  教皇目光沉沉,在冬日的寒風中,聲音緩緩。

  「教會已經存在了上萬年了……一開始,我們的先輩並不是如此嚴密的組織,只是一群因恐懼而聚集在一起的普通人。」

  「這片大陸存在的歷史太漫長了,我也不知道真假,只知道一開始我們的先祖發現了魔法元素並開始嘗試運用它,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也逐漸變得強大,各個種族興盛而繁榮,先祖將那個年代命名為,第一紀元。」

  「後來,這片大陸的第一個強者出現了。他突破了法神等級,成了至高無上的存在,並且前往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但是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降臨下來的,是一位神使,他向所有人講述了神國的存在,並告訴我們,是神國之中至高無上的光明神一直在庇佑著這個世界。」

  「大陸上的強者這麼多,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話。」

  「但是神使降臨的時候,帶來的不只是神國和光明神的消息,還帶來了至強的力量……法則之力。」

  「我也無法想像,我們剛剛開始探索魔法力量的先祖們在見到那種凌駕於魔法之上的可怕力量時,是作何感想。但是根據教會的秘密記載……第一道深淵,就出自那位神使展示法則之力,也就是他口中的『神跡』之時。」

  「平整的大地裂開深不見底的恐怖縫隙,會汲取魔力,讓普通人死亡,讓魔法師瘋狂的恐怖黑霧蔓延出來,同時湧出的還有那些力量遠超過人類的可怕魔獸。」

  「在那時,大陸經歷了千年的動亂和陰霾。」

  「覺得災難是神使引來的那些種族試圖反抗神使,當然沒有辦法,他們成了這個世界第一批『瀆神者』,並被施以『神罰』,徹底消亡在這個世界上。」

  「於是,大部分人都安靜下來了。崇拜神使展示的超凡力量,又或者是恐懼『神罰』的一群人聚集在了一起,組成了光明教會的雛形。」

  「這,是大陸最慘淡混亂的第二紀元。」

  「有人低頭,自然也有人反抗。」

  「第三紀元中,擁有絕佳魔法天賦的精靈嘗試著聚集在一起,質疑神使的存在,不願離開他們的生命之樹,更不願前往去了就回不來的神國。」

  「誰也看不出精靈們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他們操縱著各個屬性的魔法組成了一支可怕的精靈軍團,在神使降臨的時候……各個種族的精靈強者一起出手,殺了那個神使。沒錯,看起來最柔弱文靜的精靈們居然是這片大陸上出現的第一批弒神者。」

  「他們以為殺了那個神使,就能免去災厄,回到那個沒有深淵和迷霧的美好世界。」

  「這樣的日子的確持續了幾年,各個種族聚集在一起應對著那道深淵,非常輕鬆,而教會也在這時候銷聲匿跡不敢出來了,他們被這片大陸視作叛徒,雖然沒被清剿,卻也處境艱難。」

  「但是沒等太久,這樣的日子結束了。」

  「新的神使降臨了,他依然帶來了法則之力……以及「神罰」。」

  「大陸的各個角落都被深淵割裂,這片美好的大陸成了傳說,迷霧終年籠罩在天空和大地之間,到處都是屍體。尤其是弒神的精靈族,幾乎被滅了族,唯有最後的森林精靈的首領選擇向神使低頭,加入了教會,成了第一任教皇,才保全了精靈族的最後一支。」

  「這片荒蕪持續了太久太久,強者盡數犧牲,大陸彷彿又回到了魔法萌生之初,混亂的年代是無法傳承歷史的,教會在這時候站了出來,開始獵殺魔獸保護大陸的文明,也就是在那時起,光明教會的信徒遍布了整個大陸。」

  「用來抵禦這些迷霧的塔城出現了,其實光明傳說沒有說謊,這的確是神使帶領各個種族修建的,用來抵禦魔獸的『神跡』。只不過光明傳說沒有記載的是,魔獸是神使帶來的。」

  「屬於精靈的第三紀元結束後,便迎來了巨龍和地精的第四紀元……」

  教皇沒有再說下去了。

  黎離亦是沒有追問,因為他們都非常清楚,第四紀元發生了什麼。

  巨龍和地精,作出了和精靈們一樣的抉擇。

  他們選擇了向神國開戰,然後……

  現在的他們,也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中。

  曾經擁有無與倫比智慧,創造出璀璨的魔法陣和附魔文明的地精,失去了巨龍的庇護,成為了躲藏在大陸角落地穴中的流浪種族。

  曾經擁有最強悍的肉體力量和強大的龍語魔法的龍族,到現在已經變成了被質疑是否真實存在的「傳說」。

  他們和第三紀元的那些精靈種族一樣,都被這片大陸遺忘了。

  教皇講述了許久。

  不知不覺中,天光已經變得黯淡下來,暖色的斜陽灑落在黎離的頭頂,她卻感受不到半分熱度,冬日的寒凜像刀子一樣扎在她的皮膚上。

  「而現在,到了第五紀元了。」

  教皇定定地看著黎離,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

  「撒斯姆覺得,這是屬於被改造者的紀元,他覺得深淵的魔獸是神使威脅我們的手段,那麼只要我們不再恐懼魔獸,就不用再畏懼神使了,所以他選擇……」

  「和魔獸融為一體。」

  「他是第三個弒神者,但是他不曾接受歷屆教皇的傳承,所以並不知曉教會的苦衷……不,即便是知曉,他也不會認同的,他依然會選擇弒神這條道路。他們都覺得只要把降臨的神使全都殺掉,就能結束被奴役的這一切,但是誰也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位神使。」

  「按照之前的歷史……」

  「不會等太久,這片大陸就將迎來又一次毀滅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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