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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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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43: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章 抵達。西塔城!

  光明神的賜福,這是對於整個大陸的年輕人而言最重要的事情,甚至超出了塔城大賽的意義。

  因為塔城大賽勝利了獲得的大多是物質上的獎勵和聲望名譽,但是光明神的賜福不一樣。

  它代表著神明的祝福,也代表著每一位年輕人的機會開啟。

  由光明神統治的神明國度中沒有死亡、疾病和痛苦,只有永恆的光明和美好,所有的神明和神使都永生不老,擁有改變星辰運行的強大力量,這是傳承了無數歲月的傳說,不管內心是否信奉光明神,每個人都渴求進入那個美好的神國。

  而想要進入神國,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就是修行到足夠強大的地步,成為和教皇大人那樣的法神,便有機會接受神明的考驗,推開那扇通往神國的大門。

  另一條路,就是接受光明神的賜福,並在賜福中被神使選中成為新的神使,前往偉大的神明國度。

  前者對於普通人而言太難了,大魔導師彷彿就已經到達了普通人的天賦極限,大陸上如今有且僅有的法神只有一位,那就是教皇陛下,而他作為光明神在人間的代言人,選擇留在俗世,而非前往神國。

  後者倒是有可能,歷史記載中每隔幾百年就會有人被選中成為神使,被帶去神國修行,最近被選中的人就是希澤,不過其他人倒也不氣餒,雖然有一人被選中了,但是其他人依然擁有機會不是嗎?

  更何況,神明賜福可是有機會讓人大大提升等級的呢!當初尤利西斯就是如此。

  所以當今年教廷表示為更多人爭取到了參與光明神賜福的機會後,所有人都激動起來了,連獵殺魔獸的勁頭都更大了。

  其中,天劍宗這匹黑馬的出現徹底打破了東塔城這些學院的格局,一開始他們以為天劍宗只是個野雞學院,後來開始擔心它是否會影響自家學院爭奪第三個賜福隊伍的名額,最後眾人才發現……

  天劍宗根本不會影響他們爭奪第三名,因為他們直接把原本的第一名阿瑞斯戰鬥學院都幹翻了。

  這一次天劍宗出現時,沒有任何人驚訝。

  倒是隔壁兩所學院前來送行的老師們微笑著同他們致意問好,關係非常融洽。

  黎離幾人也得體地回應著。

  雖然東塔城距離西塔城沒有南塔城那麼遙遠,但是依然需要穿越遙遠的距離,不是人力可以快速到達。

  第二次踏上熟悉的【東塔飛舟】,天劍宗眾人已經習以為常了,過於擅長社交的藥檀甚至還和正在飛舟上檢修魔法陣的工作人員們笑著問候了幾句。

  「晚上好,安德魯。」

  「晚上好藥檀!西普那大人交代過了,你們天劍宗這次的休息室和房間還是之前老地方!」

  聽到這句話,黎離略驚訝地往裡面看去:「這一次帶隊的居然還是西普那大人嗎?」

  在地下城的戰鬥結束後,西普那便帶領著賽爾等人先回到了東塔城,但是之前黎離同他約定好了由他來收集有關第五塔城的資料,所以她原本以為他最近不會負責這次前往西塔城的事宜的。

  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剛走出來的西普那一邊支走工作人員們,一邊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人在偷聽後才放心下來。

  他壓低聲音,解釋道:「那件事不用擔心,我已經把它交給我大孫子凱瑞去辦了,很少有人知道他和我的關係,他去藏書館調這種冷門資料反而不容易被發現。」

  黎離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記起那個叫凱瑞的年輕人來。

  「可是凱瑞之前不是在做角鬥場監察官的工作嗎?」

  「你說了這件事之後,我就讓他去申請藏書館的崗位了,今天白天剛通過考核,明天就該去報到了。」提到這個,西普那的眉毛高興地揚了揚,挺得意:「那家伙雖然沒有修行天賦,但是考試倒是蠻在行的……每次崗位調動考試都能考第一名呢!」

  黎離認同地點點頭:「的確厲害。」

  不過西普那笑過之後便很快變得嚴肅起來,隱蔽地往後看了看,最後低聲地告誡黎離幾人。

  「如果沒事的話……你們這些天還是盡量待在飛舟的房間裡不要出來吧。」

  「發生什麼事了嗎?」

  西普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後方的某間休息室,直白地提醒:「這次來的這位紅衣主教,可不像南塔城的那位講道理,他對你們恐怕會有成見。」

  黎離微微一跳眉梢,捏起自己的一縷黑髮:「這個?」

  西普那點頭。

  「……知道了。」

  黎離了然地點點頭,對此表示了解。

  光明傳說中黑髮黑眼的種族是被光明神拋棄的種族,據說他們曾經犯下了瀆神重罪,光明神給過他們多次機會結果都沒珍惜……總而言之,概括成一句就是,黑髮黑眼的都不是好人。

  黎離懶得和他們講道理,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和信仰就是這個,憑她寥寥幾句是改變不了什麼的,對方存在某種認知上的錯誤也不代表就是該死的惡人。

  比如戈斯,這家伙一開始不也因為這點將黎離視作洪水猛獸警惕著,後面卻心甘情願地成為黎離手下最強礦工大將嗎?

  所以沒必要跑去理論,在對方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主動避開也是好事。

  打定主意後,天劍宗眾人便回到了熟悉的那間房,又躺在了熟悉的床上。

  科林斯一邊跟著藥檀像模像樣地鋪床單,一邊想起了某個至今沒學會鋪床的廢物小公爵。

  「唉,也不知道艾瑞爾那家伙這次會不會到西塔城來,我這兩天給他傳訊,他都沒怎麼回我,好像很忙的樣子。」

  藥檀抬起頭:「他應該也要去吧?就算不作為我們天劍宗的弟子去參加賜福,他也該代表北塔城去西塔城才對。」

  西壬點點頭,證實了這個說法:「沒錯,他們半獸人只是不願意來南塔城而已,其他兩座塔城都是正常往來。」

  黎離倒是不擔心:「沒事,還有音訊就代表沒死,沒死就是不是什麼大事,真要出什麼麻煩了我們去救回來就好了。」

  「你們劍修真樂觀啊。」

  「……」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著,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方才還輕快的談話戛然而止,西壬和科林斯想起剛才西普那警告的話,立馬緊張起來。

  西壬警覺:「難不成他們現在就要找你倆的麻煩?!」

  科林斯無聲地對黎離道:「姐,要不我找梅麗莎借點染髮膏之類的,把你那玩意兒染成紅的?」

  黎離:「……不必了。」

  她直接走上前把門拉開,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外面站著的不是那位傳說中帶著點髮色歧視的紅衣主教,而是老朋友賽爾。

  矮子劍士之前在深淵的戰鬥中雖然不是以主力身份出戰,但是他素來拼命,所以隊伍中別人都好好的,就他非要和一隻超高階魔獸決鬥,導致手骨都被打折了,現在都還綁了吊著著呢。

  黎離上下打量了一下賽爾,不冷不熱地問:「你有什麼事?」

  賽爾輕咳一聲:「我骨頭有點不便利,想起之前聽伊莉絲說你的正骨手法挺好……」

  黎離回憶了一下,完全不給矮子劍士留面子:「好像不是聽說,我記得我親自給你接過尾椎骨的。」

  「……」

  那種事情別提了行不行!

  賽爾的笑容都有點僵硬了:「好像是……所以我這次想請你幫忙再看看我的手。」

  黎離用靈力探了一下賽爾的手骨,冷靜道:「裡面有碎骨茬,處理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

  「什麼?!」賽爾臉色大變:「難道我的傷不能好了嗎!」

  「不是,就是得加錢。」

  「……」

  在成功從賽爾手中拿走十塊魔法石之後,黎離迅速地用靈力煉化了那些碎骨,再俐落地咔嚓幾聲接好了賽爾的胳膊。

  「行了。」黎離面無表情地坐回原位。

  藥檀適時地上前打劫第二次,殷切推銷:「要止痛丹藥嗎?友情價五十塊魔法石。」

  接骨都硬是沒吭聲的賽爾紅著眼眶:「不要了,我的手不疼。」

  藥檀只能遺憾地退回來。

  不過接完骨頭之後,賽爾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留在天劍宗的房間裡又是瞎扯起天劍城的建築和美食,又是談論自己聽聞過的西塔城風光。

  黎離拿枯榮的劍鞘抵著下巴聽得打瞌睡,最後懶懶問:「你到底想打聽什麼,繞了這麼久的關子了,直接說正事吧。」

  「咳咳……」

  賽爾握拳抵著唇咳嗽了幾聲,最後有點不好意思地湊上來,眼巴巴地問眾人。

  「那個……尤利西斯他不跟著我們一道回西塔城嗎?」

  作為年輕這一代中的風雲人物,尤利西斯的八卦一向受人關注。

  賽爾在東塔城中多少聽到了一些有關他的消息,傳得不太好聽。

  都說尤利西斯受了重傷沒有辦法繼續修行了,現在意志消沉選擇在天劍城中養老帶孩子,還有人說他好像準備繼承荊棘玫瑰家族的產業了,都看到這位騎士在拿著礦鏟練習挖礦了……

  科林斯撓了撓頭,聽著賽爾沉重的講述,表情有點古怪。

  他聽黎離交代過,為了保護哥哥所以不能把他傷好的消息傳出去,防止他的潛力恢復後會被教廷利用……於是,科林斯就根據藥檀那兒借來的話本故事,稍稍地為自己的兄長編造了一些淒慘的遭遇。

  沒想到效果還挺好,連賽爾都被騙到了。

  看到賽爾眼中的擔憂,小胖子連忙站出來回答:「咳咳……我哥暫時不回西塔城了。」

  「他不會真的去挖礦了吧?!」

  「沒有!他就是想學習戈斯的礦鏟修行法而已!」

  「……」

  賽爾疑惑地看了心虛的科林斯好幾眼,最後確定自己的老對手不會就此消沉之後,才終於告別。

  臨行前,他把頭別到一邊,往科林斯的懷裡塞了一張卷軸,一副不在意的口吻。

  「喏,幫我給那個病怏怏的家伙,你別偷著用了啊!」

  等到眾人走後,科林斯打開那張卷軸,才發現它居然是一張超高階治療卷軸。

  藥檀低聲道:「我聽說西普那大人提過,賽爾在南塔城的比賽中也開到了一個驚喜匣子,好像就是一張超高階魔法卷軸。」

  「我以前還以為他很討厭我哥的……」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表情都有些動容。

  科林斯緊緊揣著那張超高階治療卷軸,眼睛紅紅地縮到房間最角落,掏出魔法卷軸嘗試聯絡遠在天劍城的兄長了,只是過了許久,眾人沒等聽到尤利西斯標誌性的成熟嗓音。

  耳朵支棱了半天的西壬忍不住八卦心,主動詢問:「你哥是不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沒,他什麼都沒說。」

  「嘶?!這都無法打動他嗎?不愧是硬漢尤利西斯啊!」

  「不是,天劍城裡魔法傳訊卷軸不好用,他估計沒收到我的傳訊。」

  「……」

  接下來的兩日時間裡,眾人如西普那所言,沒有主動出去亂晃,該看話本的看話本,該研究藥方的研究藥方,就連吃飯也沒出去吃各式各樣的花哨糊糊,而是含淚吞下從天劍城裡帶出來的熏雞腿辣牛肉臘豬蹄……

  多麼顧全大局啊!

  據時不時來串門外加蹭吃的八卦姐妹伊莉絲透露,那位紅衣主教每天都出房門往這邊瞥,懷裡還抱著一本厚厚的光明傳說,眼力賊好的伊莉絲看到他翻開的那頁一直都是有關於「黑髮黑眼的種族是光明神棄民」的內容,八成是等著黎離他們出來準備找事。

  「他每天從早上等到晚上,你們知道的,冬月到了,魔法師們的身體又很孱弱,飛舟上的那個風還嗷嗷亂刮!」

  伊莉絲吧唧吧唧地磕著天劍宗特產的五香瓜子,一邊學著紅衣主教瑟瑟發抖卻還要板著臉裝莊重的模樣,差點沒笑出聲:「就今早上,我親眼看到他吹了個大鼻涕泡!」

  天劍宗眾人立馬後悔了。

  「早知道今早上就出去了,想看看他的大鼻涕泡。」

  「伊莉絲,明天他要是還守在外面你記得給咱們傳訊啊!」

  「好啊!」伊莉絲不嫌事大地點點頭,然後才反應過來:「誒不對啊,明天差不多就該到西塔城了,他想找事兒都不方便了。」

  「西塔城不是他們老家嗎?不是更喜歡找事嗎?」

  「這倒不是。」

  伊莉絲狡黠一笑,一雙貓兒眼彎彎地眯著:「我聽我老師說過,西塔城……嗯怎麼說呢,規矩特別古怪。」

  「怎麼個古怪法?」

  「反正就是規矩很多,很小的一件事會放到很大的層面上來說。反正到時候要是他們挑你們的事兒,你們就鬧大,鬧到整個大陸安危的層面上去!」伊莉絲斬釘截鐵道。

  藥檀愣了愣:「這樣不會鬧出事?」

  「不會出事!」伊莉絲篤定道:「別忘了,你們可是幫了南塔城的大忙,而且又幫著東塔城一起剿滅了亡靈法師的老巢,還幫著一起駐守深淵,北塔城那邊又有艾瑞爾,教會絕對不會輕易得罪你們的!」

  也是,天劍宗今時不同往日,再也不是剛開始的落魄處境,現在的確已經擁有與教會平等對視的底氣了。

  眾人都點了點頭。

  次日,飛舟的速度逐漸變慢,開始緩緩地往下降落,眾人也全都離開了房間走到了甲板上。

  那位紅衣主教的臉有點僵硬,吹了好幾天的冷風,想說的敲打台詞都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了,只能警覺地打量著黎離和藥檀,嘴裡時不時地背誦著光明傳說。

  這讓原本有點期待上升環節的天劍宗等人略覺失望。

  黎離站在邊上,凝眸眺望著前方的那座高山。

  沒錯。

  西塔城就矗立在一座大得出奇的高山之上,它大得望不到邊際線,隔遠看就像是一團朦朧的陰雲,離近後,撲面而來的便是讓人窒息的巨大壓迫感。

  密集規整的乳白色圓頂屋舍繞著這座望不到頂峰的高山一層一層地環繞著,潔白如雪的浮雲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籠罩在西塔城的邊緣,初升的朝陽從塔城的後方緩緩往上攀,一點一點,從下至上地照亮這座宏偉壯闊的塔城的每個角落。

  破曉的金光為整座塔城鍍上了一層耀眼而聖潔的金邊,當飛舟落到西塔城位於山腳的正門入口時,那縷金光也攀升到了頂端。

  黎離微微眯眼,看到了那座位於最頂端的耀眼尖塔。

  它是金色的,屬於光明教會的顏色。

  或許是因為隊伍中有紅衣主教帶領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知曉這些人有可能在光明神的賜福中成為新的神使,所以他們很順利地便通行了。

  穿過那座潔白的高牆之後,黎離幾人正式進入了西塔城的範圍。

  真正落地後,眾人才發現,在飛舟上看著渺小如螞蟻的那些白色屋舍實則非常宏偉巨大,街道也異常寬闊,四通八達,主幹道環繞著往上通往更高一層,自下往上看不到盡頭,這樣對比下來,西塔城竟然比東塔城修建得還要規整雄偉。

  但是和進入後就總是人聲鼎沸的東塔城與天劍城相比,西塔城寧靜得過分了……就連喜好清淨的南塔城精靈們偶爾也會笑鬧幾下或是吟唱詩歌,這裡的街道上分明也有很多人來往,但人們卻都是寡言靜默的。

  他們無論男女老少身上都穿著類似的寬大白袍,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寧靜的,有人不小心碰撞到了一起,也沒有發生爭吵或是鬥毆,雙方甚至都沒有說話,而是平靜地一道走向街角的一間白色屋舍。

  看到這一幕,黎離皺眉看向伊莉絲。

  「那是什麼地方?」

  身為阿瑞斯戰鬥學院中鮮有的文化課能及格的學生,伊莉絲順著黎離的視線一看,很快給出了解答。

  「那應該是西塔城的裁判所。」

  「裁判所不是在教廷嗎?」

  「你說的那個是總裁判所,西塔城的每層城區都會設立一處分裁判所,這裡的城民要是有任何糾紛,都是去那裡接受審判,等待裁判所的處罰或者是補償結果。」

  藥檀忍不住好奇問道:「那要是有人對裁判所的判決有意見,覺得不公平……」

  「噓!」

  伊莉絲連忙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瞅了瞅最前面領路的紅衣主教,悄聲道:「在西塔城可不能質疑教會的任何存在!在這裡,他們任何人,裁判所、騎士、牧師、主教……都代表著光明神的旨意,西塔城的城民覺得他們是絕對的權威,是不會出錯的。」

  黎離靜靜地打量著這附近的一幕幕場景。

  紅衣主教昂首走在最前方,黎離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卻看得到周圍那些民眾的表情。

  在發現有一位主教居然出現在這裡之後,方才還一臉平靜的西塔城城民們的目光瞬間變得虔誠而熱烈起來,他們雙手交握抵在胸前,低著頭齊齊對著紅衣主教行禮問候。

  有一個剛剛學會走步的小女孩也蹣跚著跑了上來,對著主教怯生生地舉起自己手中滿懷的鮮花。

  主教止步,非常矜持地對著女孩頷首一點,伸出一隻手虛點了鮮花一下。

  「光明神會庇佑你的,虔誠的信徒。」

  女孩似乎還不太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倒是她身後的父母激動得快要落淚,像是女兒獲得了無上的榮耀。

  這一路走過來,黎離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她覺得這裡很古怪……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眼熟感,就好像自己曾經在西塔城中生活過,見過某些場景似的。

  可是這分明是她第一次來西塔城,不該有這種想法才對。

  直到藥檀扯了扯黎離的袖子,一臉震驚地提醒她往後看。

  「黎離,那個人怎麼在親吻地面!」

  黎離愣愣地看著那個虔誠匍匐在地面,親吻著紅衣主教駐足過的地磚的那道身影,瞬間想起這詭異的熟悉感從那裡來的。

  她曾經在地下城中待過不短的時間。

  在那裡,那些視四號為神明的狂熱亡靈法師,就是這樣做的。

  黎離不再多看,只是沉默地跟著紅衣主教一路往前,終於,他們停在了位於西塔城第一層的一處僻靜莊園前。

  「十日後是光明神創世日的慶典,在慶典結束後,會帶領諸位去參加賜福。」

  紅衣主教先平靜地對西普那說完這句後,才把提防的目光投向了黎離等人。

  然後,他的語氣就變得嚴肅,且警告意味十足。

  「在這期間,請諸位不要亂走動,遵守西塔城的規則和習俗,最後切記——」

  「在這裡,光明神大人會注視著你們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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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省你的罪孽吧

  紅衣主教並沒有過多停留,在對天劍宗眾人發出威脅後,便一派雲淡風輕模樣走開了,只有莊園的幾個侍者在引著他們往裡走。

  此時,東塔城眾人也終於有機會慢慢打量西塔城的風光。

  誰說西塔城包圍著高山而生,但是它卻大得出奇,此刻他們尚位於山腳最下層位置,但是這一路走來這片規整的城區就快要有天劍城這麼大 ,黎離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發現西塔城居然比修真界尋常的凡人國度還要廣袤。

  經過領路的侍從介紹,眾人也知曉了這座莊園通常都是接待像他們這樣的外來客人的,眼下來的還只有東塔城的隊伍,南塔城和北塔城的人還未抵達。

  科林斯好奇地張望著,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是專門接待客人的?那我怎麼沒看到其他客人呢?」

  侍者的腳步一頓,而後平靜回答。

  「西塔城鮮少有客人前來,來參加賜福的諸位也是今年唯一受邀前來的客人。」

  藥檀已經拿出小本本開始記重點了:「誒?所以你們都是光明教會的神職人員嗎?」

  「不是。」

  提到光明教會的時候,這個侍者的神情明顯變得虔誠尊重起來,認真回答道:「我們都只是普通的信徒,在我們之中只有最才虔誠、最具才能的人才能加入教會。」

  「加入教會,也是所有西塔城城民的夢想。」

  黎離立刻想起來之前,在尤利西斯那兒惡補到的有關西塔城的一些事情。

  西塔城和其他塔城不一樣,通用的塔民紋章在這裡會受到很大限制,在這裡似乎不會區分什麼游民或者塔民,他們只會區分信徒或是非信徒。

  只有堅定信仰光明教會,且通過了光明教會的重重測試並獲得認可的人,才有資格長留於此。

  其他人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被允許進入,待身上的事情解決後,也必須離開西塔城,連想當黑礦工的機會都等不到。

  唯一的特例,就是希澤之前提及的,西塔城會向所有信徒開放的慶典三天了。

  侍者也表示,現在已經有很多信徒來到西塔城附近的教會中苦修了,為的就是這次冬月的慶典。

  「其他三座塔城距離這裡這麼遠!路上還可能遇到魔獸,他們到底靠著什麼過來的!」

  賽爾表示無法理解,飛舟這種飛行魔法道具可不是誰都能拿出來的。

  侍者雙手攏在胸前,一本正經回答——

  「靠著最虔誠的信仰。」

  「信仰不能幫那些平民信徒戰勝魔獸啊!」

  「只要足夠虔誠,光明就會驅散黑暗,這怎麼不算戰勝魔獸呢?」

  眾人:「……」

  黎離對旁人的信仰懶得多評價什麼,跟在人群之中低調地進到了莊園之中。

  和想像中沒太大區別,這裡的莊園看起來很大,但實際上空蕩蕩的,外牆一片潔白,內裡則是布置得充滿了光明氣息……

  黎離幾人推門進來,就看到牆壁上繪製著整面的精美壁畫,書桌上也整齊地擺放著非常齊全的各個版本光明傳說。

  藥檀和西壬好奇地翻看起來。

  「光明傳說純文字版……」

  「咦?還有插圖版?」

  「厲害了,這裡居然還有配置了留聲魔法陣的自動閱讀版!科林斯,你不過來看看嗎?」

  「饒了我吧,實話告訴你們,我家書房裡至少有二十個版本的光明傳說,市面上能找到的我哥全都買回家了。」

  科林斯心有余悸地把視線從那些書冊上移開,然後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結果立馬被嚇得一個哆嗦。

  「嚇死了!怎麼房間頂上還有一座浮雕神像啊!」

  黎離抬起頭,果然在頂上看到了一座異常精致的神像,和之前站立的光明神像不同,這座同樣看不清面容的神像張開了懷抱,彷彿在擁抱著祂的信徒。

  「嗯……門後面也有神像。」

  「窗台上也雕刻著神像。」

  「燭台都是神像的形狀。」

  「……」

  科林斯慘白著臉喃喃道:「完了,我感覺接下來的十天我要睡不著覺了……當年被我哥逼著背書的時候,我可沒少瀆神,這回怕是要被懲戒了。」

  西壬很快就想出了餿主意:「把你隨身攜帶的那尊財富之神神像給擺出來唄,讓祂幫你給光明神說說情。」

  科林斯立馬照做,還順手從空間戒指裡取出另一尊小小的神像擺在財富之神的邊上。

  「嗯?這又是你信的什麼新神?」

  「這是我姐!」科林斯美滋滋道:「我托人幫忙雕的,能保我平安,怎麼樣,還挺好看的對吧?」

  「瞧著有點像天劍城裡的劍神神像。」西壬端詳一番後評價道。

  「你也這樣覺得?嘖,這說明我姐有成神的潛力啊!姐,到時候記得帶我去神國!」

  黎離:「……」

  她沒有和這幾個家伙鬧騰,而是默默地走到窗邊,從高處往下打量著這附近的地形和位置,以便在出現意外時可以快速殺人或是逃命……啊不,是以便更好地領略西塔城的風光。

  然後,黎離的視線就被下方的兩個年輕人吸引住了。

  他們看起來像是剛被調過來的侍者,眉眼中還帶著濃烈的稚氣,和之前街道上看到的其他人比起來似乎多了些鮮活味道。

  「你看到了嗎?這一次來的人之中居然出現了傳說中曾背叛光明神大人的那些家伙!」

  「是黑髮黑眼的那兩個嗎?剛才我也偷偷看了,感覺他們兩個看起來很和善柔弱……並不像傳說中那麼恐怖啊。」

  「背叛者總是會偽裝的,不能被他們騙到了!」

  「可是教皇大人都願意給予他們賜福的機會,這說明他們或許沒那麼壞?或是在變好吧?」短髮的小姑娘一邊修剪著花草,一邊認真地思索著:「畢竟光明神大人是拯救了這個世界的偉大存在,祂那麼仁慈,光明傳說的第三冊第一百二十頁中不是也說過,偉大的祂會拯救所有種族,將光明帶到大陸的每個角落嗎?」


  「可是光明傳說第二冊第七十頁……」


  兩人說著說著便又談到了光明傳說上了。

  那些被科林斯視為洪水猛獸的內容,在二人的口中無比熟練地背誦出來,且還能精準地引用某冊某頁上的句子互相辯駁。

  聽到這裡,黎離果斷選擇不聽了。

  不過這也說明,西塔城果然全都是信徒,沒有一個人是科林斯那樣的水貨……

  來到西塔城的第一天就這樣平靜度過。

  次日天剛露出微光,天劍宗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伊莉絲探了個頭進來。

  「西塔城好像有去教會做晨間禱告的習俗,你們要一起去看看嗎?」

  黎離和同伴們對視一眼,思忖片刻後,都緩緩地點了點頭。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該要摸清這裡的基本情況才行。

  整個西塔城中,幾乎每條街道都設有禱告室,黎離幾人出來的時候晨曦初現,但是她們去的街上已經出現了整齊有序的長隊了。

  伊莉絲帶著東塔城的幾人排到了隊伍最末,前方的人們好奇看過來,視線大多停留在人群的黎離和藥檀身上。

  神情各不相似,有震驚,有警惕也有憐憫。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隊伍也一點一點往前推進。

  終於,排在黎離前方的那位大嬸神情緊張地進去了。

  出來以後,一臉如釋重負的她停下腳步,看向了黎離。

  她微笑著看向黎離和藥檀,真誠道:「只要誠心反省自己犯下的罪,就能獲得光明神大人的諒解,獲得來世的幸福。」

  黎離和藥檀面面相覷。

  然後,天劍宗眾人一道進入了這間禱告室,又在一位信徒的指引下進入了不同的房間。

  黎離略警惕地看著這間狹窄的靜室,然後,緩緩地把視線落到了這裡面唯一的存在——

  一座精美的光明神像。

  在黎離打量它的時候,一道嚴肅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現在,你可以開始反省你犯下的罪了。」

  同樣的聲音也出現在了其他幾個房間。

  茫然的科林斯撓了撓頭,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沒發現人。

  他試探著對著那座神像詢問:「你是在問我?」

  「沒錯,罪人,反省你的罪過吧。」

  科林斯眨了眨眼,嘟囔道:「我感覺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壞事啊,以前被欺負了我都沒報復回去啊,這麼一說我可真是太寬宏仁慈了……」

  「沒有誰不曾犯下過錯,人生而有罪。」

  「耶?你非要這麼說其實也有,前幾天出門的時候我又偷了十顆極品魔法石。」

  在聽到這句話後,靜室後的那個神職人員都聽懵了,十顆極品魔法石?!這是什麼究極大盜!

  「盜竊,此乃重罪!你需要立刻前往裁判所接受審判,歸還財物並以十年苦役贖罪……才能擺脫罪惡苦難的現在,獲得來世的幸福……」

  科林斯眨了眨眼,有點委屈嘀咕:「可是我偷的是自己家的……」

  「而且我也不想要什麼來世的幸福,我現在就過得挺幸福的!」

  「……」

  隔壁。

  西壬:「罪過?罵人算嗎……

  罵了誰?等我想想啊,昨天我罵了那誰,還有那誰誰……

  你問我這輩子一共罵了多少人?見過面的基本都罵過了。

  不過先聲明啊,老人和小孩我只在心裡罵的!」

  「啥玩意兒就說我犯了暴怒過錯啊!你憑啥讓我半年不許說話啊!」

  再隔壁。

  藥檀笑得是那麼純良又無害。

  「沒有,我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的,我是醫師懂吧,我這輩子唯一在做的就是救人。

  什麼……你說毒藥?

  那種東西我怎麼可能會碰呢?

  我絕對沒有說假話,是的,我敢以光明神的名義起誓。」

  最後一間靜室內。

  黎離站在神像面前,在摸清這裡面是什麼情況後,沒有理會那道聲音,徑直轉身走了出去。

  犯下的罪孽?

  那她身上可太多了,殺人,放火,搶劫,欺騙,暗殺,什麼事都做過了。

  但是……

  祂憑什麼審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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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老大爺您別怕

  黎離不想多說什麼,也不想和別人爭辯,所以只是平靜往外走去。

  只不過她的腳步還未邁出靜室的門,方才那道聲音便叫住了她。

  「有罪者,今天是洗罪日,你為何不反省自己犯下的罪?」

  黎離腳步一頓,微微偏頭看向對面牆壁的某處,聲音清清冷冷。

  「我忘了。」

  「忘記並不能抹去你犯下的罪惡,你只有坦誠講述自己的過錯,我們才能為你傳達你的悔意,讓你獲得光明神大人的諒解,來世你才能獲得美滿和幸福……」

  「不用了,謝謝。」

  黎離挺有禮貌地道了句謝,轉身就往外走去。

  然而還沒等她走出去,方才還能推開的靜室竟然突然亮起一道魔法光芒,下一刻,靜室就徹底封閉起來了。

  黎離的目光冷下去了,默然將手按在了腰側的劍鞘上。

  「你想做什麼?」

  靜室後方的那位神職人員額上突然沁出了汗水。

  明明隔了一堵牆,靜室內的那個女孩應該也看不到自己才對,但他卻感覺到自己被她給盯住了,對方的視線無比精準鎖定在他的位置上。

  應該只是巧合吧?

  他穩住心神,繼續警告道:「外來人,你既然來到了西塔城就需要遵守西塔城的規矩,今天是每月的洗罪日,你必須在此懺悔自己犯下的過錯!」

  黎離微微挑了下眉毛,「哦?可是我覺得犯了錯就該受到報應,不能因為懺悔了兩句就洗清我身上的罪孽,我犯了罪,所以活該身在苦難中,活該來世也不幸,我就想這樣懲罰自己,可以了嗎?」

  「……」

  神職人員聽得目瞪口呆,只想驚呼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奇葩?!哪有上趕著受罪的人啊!

  黎離卻並不想搭理他,只是淡然抬起手推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無形的靈力掠過,犀利又霸道地直接從內將門鎖給破壞掉,然後黎離便這樣施施然地往外走了。

  雖然她還不太清楚西塔城的狀況,但是可以明顯看出來,位於西塔城最底端的一層似乎沒有什麼高手,這裡居住著的大多都是尋常信徒,牆壁後方的那個神職人員也不過是個低級魔法師,已經擁有元嬰期修為的黎離想走,他絕無阻攔的可能。

  對方似乎還在震驚她為何能直接走出這間靜室,居然忘了追出來。

  離開靜室以後,黎離就發現科林斯和西壬居然都被攔住了。

  一胖一瘦的兩個少年現在都一臉茫然,攔住他們的人看樣子也只是教會中最底層的神職人員,身上只穿著非常簡陋的灰色袍子,完全不似希澤或者尤利西斯那樣精緻,同樣也只有中級水平。

  科林斯和西壬會被攔住,估計也只是不想在西塔城中惹什麼麻煩。

  黎離走上前,站在了兩個同伴的身側,偏過頭問:「發生了什麼事?」

  「姐!」科林斯一看到黎離就好像看到了救星,連忙控訴道:「他們找我聊天,聊完了就非說我犯了盜竊重罪,可是我偷的都是自家的魔法石!他們不聽,非要罰我錢!」

  黎離關注點略清奇:「罰多少?」

  科林斯捂著胸口:「他們說要沒收我偷出來的魔法石,然後再罰我上交給教會雙倍的魔法石,不給就要送我去裁判所關著!可是要我給他們三十塊極品魔法石!四捨五入就是要我命!」

  黎離輕頷首,她對於這項規定倒是不覺得奇怪,畢竟天劍城中也制訂了針對盜竊的法規,同樣有盜竊雙倍處罰的規矩,但是很明顯,這個地方的處罰條款似乎有點過於死板了。

  邊上的那個人冷著臉糾正:「這不是上交給教會,這是幫你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他剛說完,邊上的西壬便冷哼一聲:「洗清罪孽?我也是被拉著聊天,非要問我,我就說我罵過人,你們非說我犯了什麼暴怒重罪!罰我一千塊魔法石!我來了西塔城以後還只在心裡罵過人呢!」

  「你罵誰了?」

  「罵的就是你們!」

  黎離:「……」

  這什麼洗罪日不太對勁,正如西壬所言,他只是說自己罵了人就要上交給光明教會一千塊魔法石,換做科林斯這樣的肯定覺得只是灑灑水,但是若換成像游民或是普通塔民那樣的信徒……即便是用命去交換,他們恐怕都掙不到這點魔法石。

  有秩序固然是好事,但秩序變得過於強硬時,它就是扼住平民的枷鎖了。

  當然,從前面的民眾出來時都一臉笑容的表現來看,也不排除是他們這群人被西塔城針對了,畢竟黎離和藥檀還頂著「背叛光明神」的名頭。

  黎離張望了一下,非常擔憂地低聲詢問:「藥檀呢?」

  自己這群人中還屬藥檀的戰鬥能力最弱,她很擔心他會被這些人為難,要是他被慘遭囚禁什麼的就不好了。

  不過很快,藥檀就從裡面走出來了,他遇到的待遇明顯比其他三人都要好些,沒人阻攔他。

  藥檀似乎預料到自己的同伴會被攔住,他掃了一下正在對峙的同伴和那些正在靠近的神職人員,微微皺眉。

  「有罪者必須交出對應的洗罪金,換取洗罪卷軸,否則我們將會把你們送去裁判所。」

  「……」

  藥檀快步走到黎離身邊,和好友們頷首致意後,低聲道。

  「我套出來話了。」

  「西塔城每月都會有一天被定為所謂的洗罪日,據說在這一天過來懺悔自己犯下的罪過,並給予不同的洗罪金之後,就會獲得神職人員們賜予的洗罪卷軸,憑借它就可以免於罪罰,等到人死的時候,這些卷軸還會庇護著持有者獲得更美好的來生。」

  黎離:「……所以普通人每個月都要交上千枚的魔法石?」

  藥檀無奈地搖搖頭:「不是,如果沒猜錯的話,普通的西塔城城民每月來洗罪,也只會花幾枚銀幣或是金幣。」

  科林斯一拍腦袋,恍然道:「我懂了,你們就是準備欺負我們人傻錢多是吧!」

  餘下三人:「走開!就你傻而已,我們不傻!」

  黎離卻覺得應該不是。

  即便真是欺負他們人傻錢多,也不至於欺負得如此明顯,而且攔住他們的這些人的視線沒有半點心虛,反而一副在踐行正義的模樣。

  看樣子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些人被提前交代過了要針對他們。

  想起那位在飛舟上把臉都吹僵了的紅衣主教,黎離心中也差不多有了些判斷……當然,也不排除是那位教皇陛下親自下的指令,雖然說修為到了這個層次的人不該如此沒有格局,但是黎離自己當年快飛升的時候都還記著築基時被隔壁刀修罵過的仇呢,所以也說不定。

  攔住他們的人一步不挪,外面正在排隊的那些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了。

  有人在低聲言語。

  「他們怎麼回事?難道不打算洗清身上的罪了嗎?」

  「看那個女孩的頭髮和眼睛!那是背叛者的標誌!」

  「天啊……太可怕了!」

  這時,一個神父從靜室後方走出來,滿臉浩然正氣,指著黎離大聲道——

  「不敬神,不畏神,毫無反省之心,這個人犯下的是瀆神的傲慢重罪!快去請裁判所的大人們將她關押起來!」

  黎離淡漠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雖然對這樣的弱小存在沒有生出半點殺意,但是卻已經有些不耐了。

  邊上的議論聲越來越多,伊莉絲和賽爾他們似乎去附近游玩了,也不在這邊。

  就在黎離思考著到底要不要動粗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呀!藥檀!我的摯友!」

  教堂外面,一個身形高挑的銀甲騎士正朝著眾人走來,和攔住黎離的這幾人比起來,他身上的戰甲泛著閃耀的光芒,鍛造的材質也是最頂級的之一,上面還鑲嵌著耀眼的極品魔法石光芒。

  而他身後那隻昂著頭的巨大獅鷲,也向所有人說明了他在西塔城中無比尊貴的身份。

  人群中出現了不小的騷動,方才還在議論的人們已經不再關注黎離這幾人「叛徒」了,他們幾乎齊刷刷地開始交握雙手虔誠行禮。

  「是獅鷲騎士!」

  「騎士長大人!」

  「這是庫查茲大人!近十年來僅次於尤利西斯的天才騎士!」

  少年將自己的頭盔取下,放在身後的獅鷲背上,原本眉飛色舞的驕傲面龐在聽到最後那句話後,嘴角沒忍住抽搐了兩下。

  庫查茲裝著沒聽到那句話,快步走到了黎離幾人跟前。

  對著黎離他們敷衍地點頭問候後,他高興地看向藥檀:「我剛剛結束了訓練正打算去待客的莊園找你呢,原來你在這裡!果然,摯友之間的緣分是妙不可言的!」

  沒錯,自從藥檀當初救下庫查茲他們,又進行了一番忽悠之後……

  庫查茲好像就認定藥檀是自己的摯友了。

  即便藥檀沒有傳訊魔法卷軸,這家伙還是時不時地騷擾科林斯,讓小胖子幫忙傳遞給自家摯友的親切問候。

  不過庫查茲沒有高興太久,很快,他就察覺到周圍微妙的氣氛。

  他打量了一眼那些低級的神職人員,皺眉,屬於未來騎士長的氣勢瞬間就拿捏住了。

  「怎麼回事?」

  科林斯立馬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全部說了出來,然後搖頭嘆息:「唉,要是我哥還在這兒……如此可靠又強大的他怎麼可能會讓我和我的朋友們受這種勒索啊!」

  說著,他還特意攬住了藥檀的肩膀。

  說實話,庫查茲壓根不想管科林斯這家伙的,尤利西斯的弟弟受委屈了管他庫查茲什麼事?!

  但不得不說,小胖子太會了,他最後那半句話直接讓庫查茲繃不住了。

  「怎麼回事?」庫查茲嚴厲地盯著那些人,義正辭嚴地告誡:「他們都是從東塔城來的勇士,是要去接受光明神賜福的客人!」

  那些人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卻不好說什麼,只能低頭稱是。

  剛才還在口口聲聲要把黎離送去裁判所的那個神父,現在也換上了非常溫和得體的表情。

  「很抱歉,是我們的失職,不該用西塔城的規矩強行約束客人。」

  黎離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借此機會為難這些人,因為沒必要。

  他們都是收到上面的指示而已,黎離不喜歡挑軟柿子捏,她喜歡收拾後面的硬茬。

  在庫查茲的帶領下,幾人毫無阻攔地走出了這座教會。

  庫查茲卻一直沒說什麼,直到帶領著眾人走回莊園後,才表情別扭地看著眾人,很不好意思地開口。

  「那什麼……我也沒想到居然會讓你們遇到這樣的事情,不過放心,今天既然我都站出來表態了,那他們以後肯定不敢再這樣了!」

  黎離坐在樹下的精美石椅上,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你能做主?」

  庫查茲被哽了一下。

  他表情有點無奈,攤了攤手道:「沒辦法,他們不知道藥檀是個好人,你們幾個人品也還湊合……」

  「就湊合?當初把你們辛苦從禁牢裡救出來的人也有我呢!」科林斯不滿了。

  「行行行,你們幾個也還行。」

  庫查茲把柯林斯敷衍過去,這才得以繼續道。

  「總之就是,雖然按照規定你們能夠獲得光明神的賜福,而且也能和其他學院的人一樣自由來往在西塔城,但是因為你們身份太過特殊,教廷……不,是整個西塔城中,有不少人對你們的到來都抱有反對態度,其中反對聲最大的還是一位紅衣主教,所以像今天這樣的事你們可能很難避免。」

  「你剛剛還說你表態了他們就不敢了!」

  「咳咳,我這不是暫時還不是騎士長嗎?紅衣主教的聲音稍微比我大那麼一點……」

  黎離幾人對此心中早有準備,不過他們對此並不在意。

  藥檀倒是好奇地對著庫查茲詢問起關於「洗罪金」的事情,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庫查茲。

  「既然我們會遇到這種類似於勒索的事情,其他普通人也可能會遇到的……」

  這一次,庫查茲倒是沉默了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嚴肅起來。

  「其實這件事我們隱約也知道,但是正如你所言,西塔城太大了,光是一層的低級神職人員,就有超過千人,若不是今天特意來找你們,其實我都不會來一層的。」

  西壬涼涼道:「可是為什麼要設立洗罪金這種東西呢?有錢就能贖罪,還能免掉很多刑罰,聽起來挺荒唐的。」

  「還是因為西塔城太大了。」

  庫查茲嘆了口氣,認真解釋道:「西塔城的位置和其他塔城不一樣,商販們很難抵達,所以基本只能靠自給自足。而且這裡沒有太多肥沃的土地或是礦區,不像東塔城那樣富庶,所以想要抵抗魔獸的入侵以及基礎的建設,需要大量勇士和魔法石。」

  「一開始,我們獅鷲騎士軍團和霜狼騎士軍團完全能夠抵禦那些入侵的魔獸,但是這些年來,魔獸的數量開始激增,培養一名騎士至少需要十多年的時間,但是一隻魔獸爬出深淵卻只是轉眼的工夫。」

  「因為人手的不足,我們只能盡量外出去駐守住深淵,攔截獵殺那些強大的魔獸,但是還有數量更多的低級中級魔獸爬了出來,我們不可能圍著城牆守一圈的……在一些偏僻的郊區防御薄弱,還有那些防不住的飛行魔獸,侵入西塔城的魔獸越來越多。」

  「所以我們只能鼓勵更多還未進入教會的勇士加入戰鬥的行列。」

  「一些犯下罪的信徒,本該被驅逐出去的,但是他們的實力強大,留在這裡或許能夠守護其他信徒,所以只要他們殺了一定數量的魔獸,就能得到洗罪卷,用它可以免於被驅逐或是被關押的刑罰……」

  庫查茲無奈極了:「結果有些人太強大了,一次能夠換到好幾張洗罪卷軸,於是西塔城中開始出現了地下販賣洗罪卷軸的交易。」

  「幾位主教也是商議了很久才決定的,與其這樣讓他們哄抬洗罪卷軸的價格,不如直接把它放到明面上,為西塔城增加建設用的資金。」

  但是這是多麼微妙又可怕的一種事物。

  信徒的信仰是那麼純粹,普通人又是那麼單純,連和人發生一場口角他們都會覺得自己犯了罪過,所以他們不會覺得這是高層的一種手段,他們只會慶幸自己擁有了贖罪的機會。

  庫查茲隱約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是和之前勇士不夠、魔法石短缺的情況比起來,現在的西塔城的日子似乎好多了。

  所以,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錯。

  庫查茲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又興致勃勃地邀請起了天劍宗的幾人明早一起去看獅鷲騎士軍團的訓練,還主動表示來接他。

  交談了好一會兒,又成功獲得了藥檀贈與的新口味辟穀丹後,庫查茲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別。

  不過準備離去之前,他輕咳了一聲,沒忍住回頭看向了科林斯。

  「那什麼……」

  「尤利西斯現在還好吧?」

  科林斯愣了一下,沒想到庫查茲還會關心自己的兄長。

  「挺好的,現在在一所學院裡當老師。」

  科林斯是真覺得自己哥哥現在狀態挺好的,但是這話到了庫查茲口中,就顯得那麼淒慘。

  聽聽,堂堂獅鷲騎士居然淪落到只能當普通學院老師的地步,看來尤利西斯是真的回不來西塔城了,唉……沒有了競爭對手的日子居然這麼寂寞如雪啊!

  庫查茲臉上又是得意又是惋惜,嘖了一聲後,慢條斯理地對著科林斯道。

  「人生嘛,總是這樣變化無常的嘛。放心,你哥要是想回來西塔城的話還是有機會的,等我正式接任騎士長一職的時候,會給他遞上觀禮的邀請函的,可惜了啊,現在他好像只是個中級戰士了吧,而我卻要準備接受賜福成為超高階魔法戰士了,嘖。」

  科林斯:「……」

  小胖子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告訴庫查茲真相了。

  不過他倒是問了句:「既然你現在接替了我哥的任務,那希澤哥呢?現在是你在貼身保護嗎?」

  庫查茲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是,大概是因為之前在南塔城遇到那場意外吧,所以現在希澤是由克洛西裁判長在隨身保護,不過具體的我不清楚,我也很久沒見到他露面了。」

  透露完最後這個消息後,庫查茲便翻身騎上獅鷲,緩緩地朝著位於西塔城最上方的光明教廷方向飛去了。

  黎離看著他的背影,收回了視線。

  科林斯問希澤的事情,是她的授意,畢竟小胖子之前就和希澤認識,打聽一下很正常,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黎離曾經和希澤約好了要在西塔城中碰面,商量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的,他曾說過教廷內部有記載著劍修痕跡的壁畫,黎離想從上面找到師父的線索。

  然而從庫查茲的話中不難聽出,現在的希澤已經被裁判所嚴密監管了,想要輕易出來恐怕很難。

  黎離也只能暫時按捺住心中的念頭,靜觀其變。

  眾人各自散去,科林斯和西壬都打算參觀莊園了,藥檀和眾人表示自己又準備出去一趟。

  他想在西塔城中逛逛,每座塔城都有不同的藥材,或許在這裡也能找到一些珍稀的拿下備用。

  畢竟宗門裡還有那麼多的傷員,而且黎離也是個打架不顧命的家伙,他得想辦法多為她備點藥才行。

  走出莊園後,明晃晃的陽光灑在了白色的建築上,寬闊的街道上行走著錯落的人群,藥檀不想再惹麻煩,所以低調的走在偏僻的小巷中,準備穿過巷子去距離的藥材店中。

  就在這時,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老者的身影。

  老者鬚髮皆白,穿著和街上所有人都類似的樸素袍子,他正抱著一隻幼年犬獸,眉頭皺得緊緊的。

  藥檀正打算走過去,鼻翼卻動了動。

  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藥檀下意識地老者的懷中一看,發現那隻犬獸似乎被魔獸咬傷了,肚子上有兩個深深的血洞,正在汩汩往外淌血。

  老者的手剛剛覆蓋到犬獸的肚子上,還沒來得及動作,醫修便快步走了上來。

  這個白淨少年動作飛快地掏出了一瓶止血藥劑。

  「老大爺,您別擔心,我試試看能不能救它!」

  老大爺愣了愣,然後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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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的名字

  和煦的陽光直直地落下,偏僻的小巷口也被這些溫和的金色點亮,遠處時不時傳來信徒們談論接下來慶典的聲音,而此刻的巷子裡卻只有犬獸低聲的嗚咽。

  藥檀動作很熟練地攤開一張小毯子,把犬獸平放在了地上,然後動作溫柔地給它處理起了傷口。

  先把腹部被血污浸透的獸毛剃乾淨,然後依次撒上止血藥劑和止痛藥劑,緊接著又檢驗了一下傷口是否有毒……一連串雜而有序的過程結束後,他輕柔地為這隻犬獸包扎好了傷口。

  陽光下,少年白淨的臉上也沁出了細微的汗珠。

  他抬手隨意地擦了兩下,最後用小毯子把犬獸裹著,遞給了邊上看了好一會兒的白鬍子老頭。

  「可以了,您的犬獸已經沒事了,不過我給它用的止痛藥劑中有助眠的成分,所以它可能要睡一陣子才會好起來。」

  白鬍子老頭低著頭,目光平靜慈和地注視著藥檀的動作,看到藥檀把犬獸遞過來,他緩緩地把揣在袖中的手拿出來,接過了這隻正在眯眼打盹的犬獸。

  藥檀則開始收拾起那些未用完的藥劑。

 在外面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他通常都是拿藥劑給陌生人用的。

  果然,白鬍子老頭果然看向了那些藥劑瓶子,溫和地詢問:「年輕人,你是藥劑師?」

  藥檀點點頭,笑道:「是的。」

  「真是少見啊,西塔城裡可鮮少有藥劑師存在。」

  「咦?那平民們受傷了怎麼辦?」

  「教堂裡的有很多牧師,所以他們都更依賴治療魔法的力量吧。」白鬍子老頭抱著犬獸微笑著回答,視線落在藥檀的身上:「看你的樣子,倒不像是西塔城的人啊。」

  藥檀並沒有想過隱瞞自己的來歷,畢竟他們這群接受賜福的年輕人來到西塔城的消息估計都傳得庭廣了,而且標誌性的黑髮黑眼……估計想瞞都難。

  他簡單地說了兩句,只說自己是從東塔城那邊來的,老者目光慈和的聽著他說話,時不時輕輕撫摸著犬獸的腦袋。

  在聽到藥檀說想要尋找一些藥材之後,老者和聲道:「西塔城賣藥材的地方不多,真正少見的藥材在一層的雜市中或許才能碰到,我帶你去吧,就當做是你救下這隻犬獸的報答。」

  藥檀思忖片刻後,笑著道謝跟了上去。

  就這樣,白鬍子老頭慢悠悠地一邊撫摸著犬獸的腦袋,一邊朝著西塔城的一角走去。

  雖然兩人的年紀差得有些遠,但藥檀這家伙連狗都能拉著嘮兩句,更何況是人了,很快,他就從老頭口中摸到了不少有關西塔城的信息。

  比如西塔城一共有五個圈層,第一層面積最大,居住著百萬普通信徒,這些人之中有天賦的會在經過選拔後進入教會擔任神職人員,有一些人會被派遣到其他幾座塔城的分教會中為教會選拔優秀的苗子,大部分留守在西塔城。

  再往上,則是修行者居住的第二層、第三層和第四層,這裡的人或是預備進入教會的修行者,要麼就是教會的神職人員,越是往上在教會中的地位越是尊崇。

  至於第五層,就是整個光明教會的權力核心區域,光明教廷。

  這裡平時是禁止進入的,能自由往來的只有獅鷲騎士團、裁判所和主教以上的神職人員。

  藥檀好奇地回頭看向頂端,可是西塔城太大了,一眼望去看不到頂端。

  「所以你是在東塔城中學的藥劑知識嗎?」老者不經意地問道這件事。

  藥檀的腳步微微一頓,他的視線緩緩落到了老者的臉上。

  後者抱歉道:「是不是問得有點多了?如果你不想說的話……」

  藥檀的笑容不減,他搖搖頭:「沒有,其實我只是個游民,大部分知識是在塔城外學到的。」

  「哦?你居然是游民啊?」

  「是啊,我們村子非常偏僻,所以很少和塔城有往來,甚至村裡的老人在魔獸山脈附近住了幾十年了,都還是這兩年才從一些無意闖入的冒險隊伍中聽說了塔城的存在。」藥檀臉上適時露出羞澀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什麼治療魔法的存在,只能多研究研究藥劑知識了。」

  「哦?你們居然沒和塔城來往過,那想來生活得很艱難吧?」

  藥檀一本正經道:「也還行,我們村裡有不少咕咕雞和豬玀獸,山裡的野菜蘑菇什麼的也很多,每個月也能吃點肉的。」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所以您看我治療犬獸這麼熟悉,就是因為之前治過被魔獸咬傷的豬玀獸,有經驗了。」

  老頭嘆息:「聽起來真不容易啊。」

  「還好還好。」

  兩人說著說著,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位於西塔城的一處交易集市,這裡其實和東塔城的集市沒有太大區別,上百個小攤位整齊排列著,攤位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雜物,有蔬菜食物,也有魔獸肉或是各種手工藝品。這裡也總算多了些生活的氣息,信徒們採買著東西,偶爾也會溫和地討價還價,但是像東塔城那樣還價還到臉紅脖子粗的情況卻鮮有發現。

  或許因為這個集市太大了,所以市場邊緣甚至還有兩名霜狼騎士在來回巡視著秩序。

  將藥檀帶到這裡以後,老頭便停下了腳步。

  他聲音和緩地道別:「年輕人,裡面或許會有你要的東西,我先回去了。」

  藥檀禮貌地道謝,目送著白鬍子老頭緩緩離去的背影。

  在轉身走向集市後,他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地轉為疑惑和深沉。

  藥檀撒謊了。

  擁有十多年話本閱讀經驗的他,非常完美地編造了一個故事,故事中的他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彷彿真的被光明神拋棄,一直住在無人庇護的偏僻山野之中。

  但是藥檀並不是真正的撒謊精,至少他之前被帶回巨木村的時候,面對智者和蘇珊他們,他就沒好意思這樣胡說八道。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他的潛意識卻讓他這樣做了。

  真是奇怪。

  藥檀壓下異樣的情緒,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了集市之中。

  老頭似乎很了解西塔城,這裡果然有不少新鮮採集來的藥材,藥檀買了不少好東西,等到逛完離開的時候,暮色都已染上集市外的林梢了。

  藥檀踏著暮色回到莊園。

  此刻賽爾他們都擠在天劍宗的房間裡,屋內眾人正在講述著今日各自的見聞,又商量著明天要去看獅鷲騎士軍團訓練的事情,還挺熱鬧的。

  黎離抱著劍站在門口,看到藥檀歸來後,轉身朝屋內走去。

  她淡淡地問了句:「沒遇到危險吧?」

  「沒有。」

  「那就好。」

  藥檀快步跟到了黎離的身邊,低聲道:「明天我就不去獅鷲騎士軍團那邊了。」

  黎離止步,好奇地挑眉:「怎麼了?」

  「遇到了一個有點古怪的人,我想再去探探。」

  她皺眉,嚴肅問:「有沒有危險?」

  藥檀輕鬆一笑,學著黎離的口吻回答:「不會死。」

  黎離瞪了他一眼。

  「哈哈不說笑了,這裡是西塔城,就像庫查茲說的那樣,我們可是被選中去參加光明神賜福的人,就算他們看不慣我們也只能刁難一下,不敢真的動手做什麼的。」

  得到藥檀的保證後,黎離才不冷不熱地點點頭:「知道了。」

  次日天微亮,庫查茲便騎著獅鷲落到了莊園之中。

  他理了理身上亮閃閃的銀色盔甲,興致勃勃地衝到了莊園之中,已經打算好了今天要在自家摯友面前展示未來騎士長的風采了。

  結果在看清莊園中等著的人群後,他左顧右盼,最後確定藥檀不在裡面。倒是阿瑞斯戰鬥學院那群家伙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興致勃勃地等著,伊莉絲的手上甚至還拿了魔法留影道具。

  對此,她非常興奮地表示:「這可是傳說中整個大陸最嚴苛的獅鷲騎士軍團的訓練誒!我得好好留下魔法畫面回去賣……啊不,是和同學分享。」

  梅麗莎也讚同地點點頭:「沒錯,這的確是非常難得的機會,我們或許也能夠嘗試一下他們的訓練方法。」

  賽爾抱著劍一臉的冷傲:「呵,我上我也行。」

  「……」

  看到等著的是這麼一群家伙,庫查茲的臉馬上垮下來了。

  他沒好氣地問:「怎麼只有你們?藥檀呢?」

  「他是藥劑師,肯定更想看各種各樣的藥材,他對獅鷲騎士怎麼訓練沒什麼興趣的。」科林斯親暱地搭上賽爾的肩膀,嘿笑道:「走吧,你都特意來接我們了,不去看看就是不給你面子啊。」

  庫查茲忍了,沒好氣地帶著這群家伙往最近的禱告室走去。

  「咦?你不是說要帶我們看訓練嗎?怎麼不往上走去光明教廷呢?」

  面對科林斯的提問,庫查茲沒好氣地回道:「西塔城比你想的大,光靠著走想要去教廷起碼要走兩天!再說了,獅鷲騎士們不在教廷裡面訓練,都是在第四層城區訓練的!也就是堂堂未來的騎士長能夠用傳送魔法陣帶你們過去,嘖,要換成別人可沒資格帶你們這些家伙去長見識。」

  伊莉絲好奇抬頭,問庫查茲:「所以這個傳送陣是只有你才能開啟嗎?」

  「那倒不是,只要能啟動就能傳送。」

  「哦。」

  庫查茲連忙辯駁:「但是能進入這座傳送陣的人很少的!」

  「比如說哪些人?」

  「只有獅鷲騎士和諸位主教才有權力使用它的!」

  伊莉絲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我聽老師講過,獅鷲騎士好像有好幾百位吧?然後主教的話,紅衣主教似乎很少,但是白衣主教似乎也有幾十位?所以其實能動用這座陣法的也有好幾百號人?」

  「……」庫查茲沉默了一下,開始漲紅了臉怒瞪這群拆台的家伙:「你們到底要不要去!」

  「要。」這次阿瑞斯戰鬥學院的眾人老實點頭了。

  這樣乖順的態度讓庫查茲又沒忍住昂首挺胸開始沾沾自喜了,結果一回頭,就看到東塔城的那群人已經自覺地站到傳送陣裡面,在搗鼓著想要自覺開始傳送了。

  還沒等庫查茲反應過來,傳送陣的耀眼光輝閃過,魔法陣已經自行開啟把眾人已經傳送走了。

  庫查茲:「……」

  熟悉的短暫暈眩感過後,黎離睜眼,環視著附近的畫面。

  和想像中的高級訓練場所不一樣,他們抵達的地點不是什麼專業訓練場地或是角鬥場,而是一片幾乎沒有任何緩坡的陡峭懸崖。

  懸崖的崖壁如刀削般筆直光滑,從這裡往下看去,可以看到那些雲霧籠罩在峭壁之間,下方不是西塔城的城區,而是一大片尚未開闢的荒野,西塔城的高牆也尚未修建到這裡,看樣子再往外就是塔城之外的區域了。

  發現黎離幾人過來後,不遠處正在集結的獅鷲騎士們立刻拔出手中大劍,警戒地對著這些突然出現的陌生身影。

  不過很快,有人認出了跟在黎離身邊的那隻獅鷲,它當初是被黎離幾人救下來的,所以和她倒也非常親近,只是不如閃電那般厚臉皮會主動討吃的,只會矜持優雅地站在黎離身邊蹭蹭腦袋。

  「是庫查茲的獅鷲!」

  「咦?是黎離他們!」

  很快,隊伍中就出現了幾個熟悉面孔,正是之前前往南塔城參加塔城大賽的那幾隊獅鷲騎士。

  眾騎士都面帶笑意地走上前來問候,曾經隸屬於尤利西斯麾下的一隊騎士自然是把科林斯拉住,開始細細地追問起尤利西斯的近況,而其他人在得知黎離幾人是被庫查茲邀請來看他們訓練後,也都笑著把武器收了起來。

  庫查茲姍姍來遲。

  看到眾人都在笑鬧,他先瞪了一眼東塔城的那群人,然後身上氣質驟然一邊,開始沉聲召集起其他人來。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集合,十分鐘後點名,正式開始今日的訓練!」

  那邊的獅鷲騎士們很快開始按照隊伍排列起來,黎離揣著手好奇地看著他們,發現在這裡的大多都是些年輕人,沒有像維克多那樣的年長騎士。

  「這就是所有的獅鷲騎士嗎?」

  聽到黎離詢問,庫查茲連忙搖頭:「當然不可能!我們這裡的是最近成為獅鷲騎士的一批人,上面還有很多代前輩,他們的實力和戰鬥經驗遠超過我們,現在都在外執行各種任務了。」

  賽爾臉色凝重地打量著這些獅鷲騎士。

  雖然嘴裡說著無所謂,但是這裡可是號稱整個大陸天才的聚集地!當初賽爾其實也收到了光明教會拋出的橄欖枝,不過他父母只是塔城的底層平民,他擔心自己離開東塔城後無法照顧他們,所以最後放棄了成為獅鷲騎士的機會。

  此刻的他看著那些獅鷲騎士,手突然就不受控制地發癢,想要寫上個幾百份的挑戰書了!

  可惡啊,為什麼一眼望去幾乎全是高級戰士啊!

  咦不對!

  賽爾驚訝地看著其中幾人,低聲問庫查茲:「不是說獅鷲騎士至少得是高級戰士嗎?怎麼有好些人還是中級戰士!」

  「嘖,獅鷲騎士軍團只收像我這樣的天才,但是天才也不是生下來就是高級戰士,懂吧?」

  庫查茲嘖了一聲,「天賦最好的人會被直接選入獅鷲騎士軍團接受訓練,如果在三十歲以前能晉升為高級戰士,就是正式的獅鷲騎士了。」

  「但要是過了三十歲還沒有晉升成功,就會被降級為霜狼騎士。同理,要是霜狼騎士中有人能夠晉升,就能夠申請調入獅鷲騎士軍團。這種升降級制度是保證獅鷲騎士軍團戰力的關鍵所在,讓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庫查茲話音剛落,一道金色的朝陽便從原處的地平線上緩緩上升。

  他眼睛微微一眯,表情嚴肅地抽出大劍,朝著前方的懸崖重重地斬出一劍。

  「時間到,集合!」

  「一隊五人,四人到場!」

  「二隊五人,全員到齊!」

  「三隊五人……」

  待所有人集結完畢後,庫查茲站在最前方,拍了拍身邊獅鷲的翅膀,沉聲道——

  「訓練開始!」

  賽爾皺眉看著那些獅鷲騎士,正在奇怪他們為何沒動作的時候,數股可怕的烈風倏地從後方颳過,捲著無數沙塵吹到賽爾身上。

  他眯著眼盯緊那邊的動靜,下一刻,上百道陰影飛快地籠罩到了眾人頭頂。

  巨大的獅鷲們排成烏壓壓的一片朝著眾人壓了下來,在即將落地的瞬間,它們齊刷刷地伸出爪子,猛地抓起還站在地面上的獅鷲騎士們,然後翅膀一搧,竟就這樣直接抓著自己的主人飛到了天上!

  「嘶!」

  科林斯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喃喃道:「原來之前我哥說閃電抓著我上天是在訓練我……是真的啊?」

  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懸崖的上方,上百個年輕的獅鷲騎士們在懸崖上空忍受著凜冽的寒風和對高空的恐懼感。

  東塔綜合學院隊伍中,原本還想打算嘗試一下獅鷲騎士訓練方法的魔法師們,現在臉色都變白了,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倒是阿瑞斯戰鬥學院的眾人看得雙眼放光。

  終於,賽爾忍不住了:「庫查茲,有多的獅鷲嗎?」

  庫查茲瞄了他一眼:「怎麼?你想試試看?」

  「對!」

  「行。」

  伊莉絲和西壬也表示要一起試試。

  庫查茲點了點頭,朝著遠處招呼了一下。

  很快,數隻獅鷲飛了過來,抓起幾人就朝著山崖飛去!

  真正上了天,賽爾才體驗到什麼叫恐怖,在空中,那些寒風幾乎讓他睜不開眼,而獅鷲不斷的俯衝和仰飛更是產生了可怕的暈眩感。

  這感覺還挺熟悉,和當初跳上那隻偽龍身上斬斷肉翼一樣刺激。

  矮子劍士在心中回想著當初的戰鬥畫面,好不容易調整好心虛穩定下來,結果還沒等他保持好在在空中的狀態,抓著他肩甲的那兩隻爪子突然鬆開——

  那一瞬間,賽爾的腦子都懵了一下。

  難不成庫查茲嫉妒自己這個堪比尤利西斯的天才,想要偽造一場意外弄死自己?!

  陰謀論才剛剛閃過,方才那隻獅鷲便尖嘯一聲,直直地俯衝到了正在墜落的賽爾的下方。

  火石電光之際,賽爾在空中狠狠一斬,借著魔法元素的衝擊力將身體在半空中強行轉向,險之又險地落到了獅鷲背上!

  伊莉絲和西壬在被獅鷲鬆開的瞬間,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都有了競爭的意圖。

  下一刻,風系魔法和風系靈力同時匯聚在一起,兩人同時落到了各自的獅鷲背上。

  姿勢更瀟灑些的西壬冷笑一聲。

  「呵!區區飛行訓練而已,我們天劍宗早就在玩兒了。」

  同樣的畫面在懸崖之上不斷上演著。

  獅鷲騎士們不斷墜落,又被獅鷲帶著升上空,不斷循環著這個過程。

  庫查茲卻好奇地看向了黎離,一開始他以為這家伙會是最積極的,沒想到她卻一直揣著手站在懸崖邊看著周遭的風景,好像沒有去體驗的打算。

  「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沒見過這麼高的山所以多看兩眼。」

  黎離收回視線,好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你們除了獅鷲騎士不是還有魔法師和牧師嗎?能帶我們去長長見識嗎?」

  梅麗莎和科林斯這些魔法師聽到這裡,也滿臉期待地看向了庫查茲。

  但是庫查茲卻面露為難道:「這不行,魔法師們一般都在教廷之中接受主教們的教導,我去看無所謂,但是你們現在暫時不能上去,還等等幾日。」

  黎離神情淡然地表示知道了。

  看樣子想要聯絡上希澤不是件容易事啊……

  和這邊觀看獅鷲騎士們訓練的刺激比起來,藥檀那邊就顯得異常寧靜了。

  他和昨日一樣,出了莊園後從小巷中走過,朝著那座集市走去。

  在半道的時候,藥檀再次看到了那位白鬍子老頭,他的身邊跟著的那隻犬獸看起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正亦步亦趨的跟在老頭的身後走著。

  藥檀的表情不變,腦子卻飛快地轉了起來。

  那隻犬獸的傷勢很重,昨天他的藥劑能保住它的命,但是絕對做不到今天就好的程度。果然和料想的差不多……這個老頭不是普通人。

  而且,藥檀隱約察覺到,這人在故意等自己。

  或者說……他想要等的是自己這群人,而他只是其中之一。

  在看到藥檀的時候,犬獸低低地叫了一聲。

  白鬍子老者抬起頭看了過來,面對微笑地看向藥檀。

  「真巧啊,居然又碰到了。」

  藥檀也微笑著面向他,臉上的驚喜和意外是那麼生動。

  「是啊,老大爺,要一起逛逛嗎?」

  白鬍子老頭眯著眼睛輕輕點頭:「我的榮幸。」

  「對了,您叫我藥檀就好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

  「我的名字啊……」

  老者溫和的眼眸有一絲恍惚,似乎是許久沒有聽人問這個問題了,良久之後,他才緩聲道。

  「年輕那會兒,他們都叫我撒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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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4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敢,也不能

  不得不說獅鷲騎士軍團的訓練真是刺激到了極點。

  等今日份的訓練結束後,跟著體驗的賽爾幾人緩緩地從獅鷲背上滑下來,臉上的膚色看起來比上去之前要白了整整兩個度。

  梅麗莎上前扶住這群戰士,略擔憂道:「你們還好嗎?」

  賽爾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蹲到角落自己吐去了。

  伊莉絲搖搖頭:「我還行,就是不知怎麼的小腿肚子一直在抖,但是西壬你怎麼都沒太大反應?」

  精靈壓下得意雲淡風輕地一笑:「一般吧,我們天劍宗的訓練沒簡單多少的。」

  阿瑞斯戰鬥學院和東塔綜合學院眾人立刻想起在天劍城的時候看到的劍修修煉日常,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也是,這邊是被獅鷲抓著飛,那邊是被狗追著咬,是沒輕鬆到哪兒去。

  懶懶地休息了一會兒後,眾人才告別一眾獅鷲騎士,通過隔壁的傳送陣回到了一層。

  此刻已快要入夜,暮色逐漸籠罩到整個西塔城中,或許是因為西塔城處於極高的山脈上,所以冬月的寒風格外凜冽,如細密的刀子不斷刮下。

  黎離揣手安靜地走在人群中,在即將抵達莊園的時候,突然在不遠處看到了藥檀的身影。

  「你們先走。」她回頭對同伴們說了一聲,然後等候在街口,默默地注視著那邊的狀況。

  她無法看清那邊的狀況,但是從藥檀的反應來看,對方似乎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壓力。

  藥檀臉上帶著單純無害的笑容,站在一處偏僻的小巷口,像是正在和巷子裡的人說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揮揮手和那邊的人作別。

  轉過身後,他毫不意外地朝著黎離靠著的這棵樹後走來。

  「你們今天怎麼樣?」

  「還行。」黎離掃視了藥檀一眼,反問道:「你呢?」

  「那位老大爺的名字是撒斯姆,我叫他撒老。」藥檀低聲地說起了今日的見聞,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凝重:「他對於西塔城非常熟悉,而且幾乎算得上是有問必答,完全沒有要隱瞞我的意思。甚至在我提起你們去看獅鷲騎士軍團的訓練後,他還告訴我,那裡的整個西塔城中魔獸湧入的入口…… 」

  黎離一邊聽著藥檀的話,一邊微皺眉看向那個巷口。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巷子裡的城民們都開始陸續返家了,人流往來,藥檀口中的那位撒老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淡,沒有半點奇怪的地方,就這樣融入人流中直至消失不見。

  並不像是什麼奇怪的人。

  但是黎離對藥檀的直覺也很信任,這家伙在戰鬥方面不強勢,但是腦子和心眼子連黎離也比不過,他既然覺得這人不太對勁,那對方說不定真的有點問題。

  黎離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和藥檀並肩回到了莊園內。

  屋內,科林斯和西壬兩個正懶洋洋地坐在地上,兩人中間擺了一張小棋盤,雙方各執黑白子,齊齊托著下巴,全然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藥檀驚訝極了:「咦?你倆居然還會下圍棋?!」

  「什麼圍棋?這是我師父教我玩的五子棋。」西壬一邊說著,一邊眉頭緊皺地落下一顆黑色棋子。

  「一二三四五……西壬你又輸啦!」

  科林斯得意地指了指棋盤,正準備開始收拾棋盤的時候,另一隻手比他先一步伸出,把整個棋盤都端走了。

  「咦?藥檀你幹嘛?你也想來挑戰我的高明棋術嗎?」

  藥檀微笑著回答:「沒,我在西塔城中新認識了一個朋友,興許他會喜歡這個。」

  他說到做到,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真的把棋盤給帶上了。

  只不過臨出門的時候,黎離卻默默地跟了上來。

  「等下,我跟你一起。」

  藥檀驚訝回頭:「你想去看看他的底細?」

  「嗯,你都說了這人不對勁,我肯定得去看看。」

  藥檀點點頭,帶著黎離朝外面走去。

  因為昨天有了約定,所以今日撒斯姆直接出現在了位於一層城區中的小廣場中,這裡每天都會有大量信徒自覺匯聚於此,聽那些吟游詩人詠唱著光明傳說中的各種傳奇故事,偶爾也會有些牧師前來,為這些信徒們傳播更深的教義。

  藥檀和黎離過去的時候,那邊的吟游詩人正專注地吟唱著其中一個篇章,講述的正是光明神創造出第二輪明月,照亮這座被黑暗籠罩的大陸的故事。

  而撒斯姆就坐在最邊緣的角落,唇角噙著一絲微微的笑容,平靜地聆聽著這個故事。

  直到藥檀走到他的身邊,撒斯姆才轉過頭來,微笑著對他問好。

  「早上好,撒老。」

  「早上好,藥檀。」

  然後,撒斯姆的視線停在了黎離身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溫和地問了句。

  「這是你的朋友?」

  藥檀點點頭:「是的,這是和我一個村子的朋友,她叫黎離。」

  黎離瞄了藥檀一眼,沒記錯的話剛去東塔城那會兒他都聲稱兩人是兄妹的,怎麼,現在這家伙終於意識到自己比他年紀大,知道自己不配當兄長了?

  相處了這麼久,黎離嘴巴一張,藥檀就知道她要發出什麼調調的狗叫,這點兒小眼神自然能讀懂。

  他摸了摸鼻子避開黎離的視線,假裝沒看到,帶著黎離坐到了撒斯姆的身邊。

  那邊的吟游詩人低吟淺誦得聲情並茂,信徒們伴隨著他的講述時而微笑時而熱烈盈眶,異常投入。

  藥檀無愧於社交達人的稱號,居然還能時不時地和撒斯姆談論兩句。

  他現在做事越發謹慎,所以在來西塔城的路上特意看了不少光明傳說,雖然還沒把那磚頭一樣厚的書背完,但此刻吟游詩人們正在講述的那部分正好看過。

  黎離卻不言不語,暗暗關注著不遠處坐著的撒斯姆。

  他看起來和尋常的西塔城凡人老頭沒有半點區別,衣服靴子都簡樸得沒有半點紋飾,那一頭白髮和茂盛的白鬍子打理得乾淨整潔,蒼老的面龐上寧靜而慈祥,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親和感的那種老人。

  但是很快,黎離就理解藥檀為何覺得這個老人古怪了。

  從抵達西塔城開始,黎離就深刻地意識到她和藥檀在這裡是多麼醒目的存在,西塔城和其他幾座塔城都不一樣,這裡的每個人都熟背光明傳說,並且將裡面的每一句話都視作絕對的真理。

  所以,黑髮黑眼的黎離和藥檀無論走到哪裡,都頂著亮閃閃的「光明神棄族」的身份,即便信徒們沒對他倆做什麼過激的舉動,但是各種不算善意的目光卻是不少的。

  然而從開始到現在,這個老人看著他們的目光都是如此平靜,似一汪平波無瀾的深潭,甚至不像是在看陌生人。

  這個人絕對不是第一次見到自己。

  莫名的,黎離心中就浮出了這個念頭。

  撒斯姆似乎注意到了黎離的注視,微笑著轉過頭來對著她點點頭,又繼續和藥檀低聲談論著光明傳說。

  可是她的確從未見過這個人,也察覺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強大的氣息,這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撒斯姆真的只是普通人,沒有任何修為。

  二是他現在的實力甚至超過當前的黎離,所以她無法看破對方的修為。

  對於黎離而言,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太多了。

  那麼西塔城中,實力強到這個地步的,似乎只有那一個人了。

  黎離微微皺眉,警覺拉到了最高程度。

  撒斯姆倒是完全沒有表現出異樣,在吟游詩人吟唱完那段故事的間隙,他甚至還在藥檀的教導下開始玩起了五子棋,簡單易懂的規則讓老人很快就上手了,非常愉悅地開始享受起這項新游戲了。

  他表現得體地看向黎離,溫聲詢問:「小姑娘要一起玩嗎?」

  黎離不冷不熱地回答:「我腦子不聰明,學不會。」

  碰壁後的撒斯姆無奈笑了笑,若有所指道:「你倒是和我見過的其他小姑娘不太一樣。」

  黎離不置可否,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小姑娘。

  她只是默默地看著棋局,確切說,是盯著撒斯姆的手。

  撒斯姆每落下一子,黎離便悄悄地往他身上丟一道靈力烙印。

  「啪!」

  「啪!」

  落子聲不斷交迭響起,黎離丟出的靈力烙印也接連不斷。

  腦門足夠亮堂,丟它一個!

  脖子上也來一個!

  身上丟滿!

  正在下棋的藥檀眼看著對面的撒斯姆身上的靈力烙印越疊越多,差不多整個老頭都要被黎離丟出的靈力烙印包圍了,他的眼睛都快被這個靈力老頭給閃瞎了。

  藥檀著實沒忍住,眯了眯眼睛把視線別開。

  撒斯姆關切地詢問:「哪裡不舒服嗎?」

  「……」

  藥檀能說自己是被這刺眼的靈力烙印晃花眼了嗎?

  他很快穩住情緒,低頭繼續佯裝專注地盯著那個棋盤,還配合著黎離丟靈力烙印的節奏主動找撒斯姆閒談著,借此分散後者的注意力,防止他察覺到異常。

  黎離給了藥檀一個讚許的眼神,毫不猶豫地匯聚起丹田的所有靈力,盡數丟到了撒斯姆的身上!

  直到身上的靈力都快生生耗空後,黎離終於遺憾收手。

  數局對弈結束,從藥檀那裡獲贈了棋盤和棋子的撒斯姆看起來很是開懷,慢悠悠地起身準備離開了。

  只是他不太明白,為什麼藥檀和黎離來的時候都好好的走的時候臉色就這麼蒼白了。

  他不懂,藥檀可太懂了。

  藥檀目送著撒斯姆的背影,和之前不同,現在的撒斯姆在人群中是如此耀眼奪目,在藥檀看來,老頭在人群中宛如一隻巨型燈泡,走到哪兒點亮哪兒。

  他扶住靈力耗盡的黎離,拼命往後者身上丟靈療術。

  藥檀溫和的靈力落下後,黎離身上那股疲憊感和強烈的暈眩感才逐漸緩解,不過饒是這樣她也沒表現出半點異樣,反而感應著撒西姆的位置,然後緩緩地揚了揚唇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你怎麼往他身上丟這麼多靈力烙印?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極品靈石成精了。」

  「我琢磨著多丟幾道靈力烙印,它們消散的速度會慢一點,而且他要是後面還想搞什麼小動作,我們也好提前防備。」

  「是挺容易防備的。」藥檀感受的遠方那股殺氣騰騰的靈力波動,不由得扶額嘆息:「現在是個修士都能感應到他的存在了。」

  「沒錯,我要的就是這個目的。」

  黎離滿意而歸,只是沒想到讓她更滿意的還在後面。

  南塔城的精靈隊伍抵達了西塔城,此刻在莊園的小花園中站著的那個身著輕紗長裙的高挑精靈,正是許久未見的木茜。

  黎離和藥檀進入莊園,木茜便似有察覺地回過頭來。

  那雙銳利的淺綠色眼睛在落到黎離身上以後,瞬間變得柔和起來,平日裡總是一副嚴肅姿態的木茜居然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朝著黎離輕盈地走來。

  後方的那些精靈們也看到了兩人,非常優雅地抱胸彎腰行禮。

  而木茜則是和離別時一樣,對著黎離張開雙手,憑借著過於傲人的身高優勢把後者按在自己的胸口,給了個大大的擁抱。

  黎離穩了穩心神,好歹這次沒臉紅,保持了劍修的高冷姿態。

  「好久不見了,黎離。」

  擁抱完後的木茜微笑著同黎離道:「我都聽去你們那兒學習音樂技巧的精靈朋友們說了,現在你們天劍城非常熱鬧,他們也學到了很多有用的技巧。他們本就是整個精靈族中演奏技巧最精湛的一批音樂大師,既然會有如此高的評價,一定是因為黃大師傳授了非常高級寶貴的技巧,看樣子我們南塔城又欠了你們一筆了。」

  黎離:「……」

  看樣子木茜還不知道,黃默音的演奏技巧就是讓人難聽死,現在精靈族的音樂大師們被她洗腦了,都開始走歪路子了。

  怎麼說呢,現在她只希望木茜到時候聽到精靈族的音樂大師們的新作品之後,不會為南塔城被污染的藝術哭泣。

  木茜和黎離坐在花園的一角,開始低聲講述起南塔城這陣子發生的變化。

  「你們將亡靈法師們在海上的禁牢給破壞後,他們在南塔城中的動作少了很多,南塔城現在也能安穩恢復了,我們的族人現在離開南塔城也不用再擔心遇到危險了。」

  「藥檀托人送過來的那些特效療傷丹藥很有用,配合著治療魔法,費魯曼長老身上的傷果然好了很多,還有他臨走前送給我們的那些營養液也很不錯,我們那些負傷陷入沉睡的樹人戰士都已經甦醒過來了,有了它們的幫忙,現在南塔城的城牆已經恢復如初了。」

  「對了,還要感謝你們學院的艾瑞爾,北塔城不愧是鍛造大師們匯聚的地方,獸人們運送過來的那些武器和防具果然比我們自己鍛造的強大許多,有這一大批武器在手,想來就算是伊露恩女王陛下不在,我們再遇到上次那樣的大麻煩,也能應對過去了。」

  黎離安靜認真地聽著木茜的言語,在聽後者提及伊露恩女王的時候,她的心中一動。

  「木茜,我有點一件事可能需要拜托你……」

  木茜微微一笑,倒是難得開起了玩笑:「你盡管問就是,我們精靈不是忘恩負義的種族,只要不是要我幫你把生命之樹挖出來,就算是你還想要一壇生命泉水也不是問題。」

  黎離的腦子馬上被帶偏了,她試探著開口:「那就……再來一壇?」

  拿到了生命泉水才知道這厲害的大寶貝啊!尤其是在劍尖上板命的劍修,現在簡直無法離開它!

  因為之前地下城大戰的原因,藥檀不得已又多用了許多生命泉水,若不是艾瑞爾主動把他那五分之一送給了天劍宗,恐怕現在真的一滴也沒有了。

  但凡精靈族能夠再讚助一壇生命泉水,讓黎離跑去南塔城幫著當一年的黑礦工她都樂意。

  然而木茜笑容不減,溫熱的唇中吐出冷酷的話語。

  「上次的生命泉水取了太多,下一次再想要取出來只能等一百年後了哦。」

  黎離:「……」

  行吧。

  心中妄想被打破的黎離死心了,環顧四周,發現附近還有不少人後,她對木茜沉聲道:「我們換個地方說,接下來的話不太方便讓別人聽到。」

  木茜愣了一下,倒也沒有多問,而是配合地起身跟著黎離到了莊園的一間不起眼的休息室中。

  進到屋內後,黎離熟練地在屋內施加了靈力屏障,確定裡面的聲音不會傳出去後,才一臉嚴肅地看向了木茜。

  「接下來我要問的事情或許會涉及到精靈族的隱秘,如果你覺得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就直接回絕我,我以後也不會去試探這個問題的答案。」

  黎離說的是真心話。

  她現在手中有不少手段可以探知到精靈族的隱秘,迷霧面具偽裝成精靈族的某位議員、喬南的預言排除法等等……

  但是南塔城是朋友,所以她不想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木茜也意識到了黎離要問的問題並不算輕鬆,她也緩緩地點頭:「你說吧。」

  「伊露恩女王陛下……她到底為何選擇回歸生命之樹?」

  此話一出,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木茜神情都難以控制地震驚起來,她完全沒有料到黎離要問的是這件事。

  木茜的嘴唇翕動了幾下,要換成旁人,她一定會一臉鎮定地反問「女王陛下不是耗盡壽命自然回歸的嗎?」

  但是對方是態度如此坦誠的黎離,而且從她的這句問話中,木茜窺見了另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似乎知曉女王是自願選擇回歸生命之樹的。

  木茜沉默了許久,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似乎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黎離。

  黎離看出了她的為難,正準備結束這個話題的時候,木茜的身上卻突然散發出一道晶瑩閃爍的金光,光芒的源頭,赫然是她手腕上戴著的那串金色葉片形狀的手鏈。

  在這片閃爍的微光中,木茜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

  她看著這些葉片,似乎在聆聽著什麼。

  下一刻,她略驚訝地看了一眼黎離。

  「您確定嗎?」

  葉片再次閃爍幾下,得到了答案的木茜這才點點頭,緩緩地把手鏈褪下,然後在黎離茫然的注視中,將它放在了黎離的手心中。

  「黎離,伊露恩陛下有話單獨對你說。」

  說完這句話後,木茜毫不猶豫地取出了數道魔法卷軸撕開。

  「【隔絕窺視】」

  「【隔絕聲音】」

  「【隔絕入侵】」

  黎離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覺得心口一陣抽痛,在魔法界待了這麼久,她也算是差不多明白剛才木茜撕碎的卷軸是什麼樣的天價了。

  不過在木茜做完這一切後,接下來屋內發生的變化頓時讓黎離明白,木茜為何會謹慎到這個地步。

  木茜放置在她手中的那道手鏈突然傳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將黎離整個人包圍在內。

  黎離心中一凜,正準備戒備的時候,耳畔傳來了一道如春風般的溫柔嗓音。

  「別緊張,我是伊露恩。」

  「將你的心神沉浸到這團光裡,這裡是絕對安全的。」

  黎離心中一驚,在辨別出這道聲音中的友好後,她還是選擇了聽從對方的話語,將心神緩緩地沉浸到這團金色的光芒中。

  刺眼的光芒逐漸變得溫和,在黎離緩緩睜眼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之前的那間靜室了,木茜也不見了蹤影。

  此刻的她,似乎身在一棵巨大的樹上,腳下踩著的樹幹粗壯得能讓好幾人並排站立,邊上的葉片無風自動,發出輕盈悅耳的簌簌聲,好似在吟唱著神秘的歌謠。

  而黎離不遠處的那根枝梢上,坐著一道優雅纖長的身影,她淺綠色的頭髮微微捲曲,如瀑布般蜿蜒著一直垂到她裸露的腳踝處,和金色的葉片一起在半空中飄蕩著。

  然後,她緩緩地抬起頭。

  那是一張唯美到讓人無法呼吸的溫柔面龐,眼神慈和,寧靜安詳到讓黎離彷彿看到了庇護著整座森林的聖母。

  這是伊露恩。

  那位活了數千年的精靈女王。

  她輕盈地從樹梢上走下,朝著黎離一步步走來,眼神是那麼的柔和,卻也有著一絲無奈。

  「木茜很喜歡你,她是我親手照顧長大的孩子,也是和我誕生於同一朵蓓蕾下的精靈,她的喜好也會影響到我。」

  「原本這些事情離你們很遙遠的,但是我聽說了你們鏟平那座所謂淨土的事情,想來你也知道第五塔城的存在。」

  「所以或許將真相告訴你們,是一件好事,也能夠讓你們提前做好準備。」

  「沒錯,我是自願結束生命,選擇回歸於生命之樹的。」

  「因為我不敢,也不能晉升到法神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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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4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希澤,你這豬玀養的!

  「不能……也不敢?」

  黎離驚訝地看著伊露恩女王,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這樣說,晉升到更強大的等級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況且她身後還有整個精靈族和南塔城作為支撐,為何還會不敢?

  伊露恩凝視著黎離,神思似乎有些飄遠了,面龐上的溫柔也逐漸轉為了沉重。

  「是的,這是整個精靈族流傳下來的訓誡,不能晉升到法神等級,更不能試圖去突破法神等級,因為再往上晉升,就會遇到危險。」

  「突破法神等級……會遇到危險?」

  黎離愣了一下,魔法界的法神等級約等於修真界的渡劫境,通常修士們到了渡劫境之後就要開始準備不知何時降下來的天雷,籌劃飛升事宜了。

  這樣算起來,天雷這東西倒也的確挺危險的。

  但是伊露恩女王所說的危險似乎並不是指天雷。

  她目光深沉,緩緩啟唇道:「精靈一族在這座大陸上不知道生活了多少歲月了,在這期間,生命之樹曾經陷入過數次沉睡,每一次的沉睡都代表著精靈族的傳承中斷了百年甚至千年,距離上一次沉睡已經過去了快要有三千年了。」

  「但是因為生命之樹的特殊性,所有精靈死亡後靈魂都能回歸到生命之樹中,即使他們對於過往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卻也在生命之樹中留下了無數道烙印。」

  「從這些烙印中,我們知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旦晉升到法神等級,就再也無法回到這個世界了。」

  「沒錯,就是像光明傳說中寫的那樣,一旦抵達了法神等級,就會有神使降臨到這個世界,然後將晉升者接引前往神明的國度。」

  「只不過生命之樹留下的所有痕跡都表明,當初那些成為法神的精靈再也沒有回來過,甚至連屬於他們的那一片樹葉都隨之凋零,靈魂也沒能回歸。對於精靈而言,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這代表著徹底的死亡,靈魂和肉體的同時消失。」

  伊露恩女王嘆息了一聲,幽幽道:「一個法神,要晉升到這樣的層次耗費的資源是不可計算的,精靈是整個大陸中最團結的種族,我們變強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好的守護家園,但是換來的卻是再也無法回歸家園,所以到了後來,每當有精靈晉升到法神等級,就會主動選擇回歸到生命之樹,將自身龐大的力量回饋到樹中,用來滋養更多新生精靈。」

  黎離愣了許久。

  被神使帶走的精靈們也沒能回到魔法世界?而且種種痕跡顯示,他們很可能已經消亡了?

  這幾乎與修真界飛升的那些前輩一模一樣……

  黎離腦中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她緊緊抿著唇,突然覺得自己當初飛升失敗是走大運了。

  伊露恩回想著過往,眼中已經浮現出些許落寞:「每一位精靈女王,都擁有和生命之樹溝通的能力。我活了千年,這千年的歲月中,我大多數時間都在傾聽那些精靈亡魂留下的聲音,其中有一些聲音格外模糊,他們似乎是精靈一族中最古老的存在。」

  「時間能磨滅的東西太多了,我也只能勉強從他們殘存的那些靈魂中得到一些消息。」

  「在古老的從前,大陸並沒有塔城,也沒有魔獸的時候,大陸的每個角落都有我們精靈一族的痕跡,不只是現在的巨木森林,所掌握的力量也強大得多。」

  「在深海之中,有擅長水系魔法,和人魚一樣能夠生活在海底的水精靈;在炎熱的荒漠和火山附近,有精通火焰力量的火精靈;還有背後生長著雙翼,能夠自由翱翔於雲端的天空精靈……每個種族都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生命之樹。」

  「但是強大的精靈離去後就再也沒有回歸,庇護各個族群的強者不在,精靈的數量也越來越少,他們族中的生命之樹也徹底枯萎。到最後,也只有我們現在這些隱居在密林之中的精靈還在繼續傳承。」

  聽到這裡,黎離抬起頭看向伊露恩,思忖片刻後,緩緩開口:「您這樣說過以後,我突然有種感覺……」

  伊露恩似乎猜到了黎離想說什麼,淡淡道:「你想說的是,所謂前往神明國度,更像是在削弱這些種族的實力對吧?」

  黎離點頭,直白道:「或者說,更像是神明國度在限制你們的力量。」

  伊露恩也輕輕頷首:「一個世界的力量和資源是有限的,傾力培養出的強者,最後卻再也回不來,這的確是不斷的削弱。昔日強盛的精靈族無數個分支的滅亡,不就是說明了這點嗎?」

  正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伊露恩才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選擇將自己的力量留給那些還在精靈之樹上等待萌芽的精靈們。

  她的目光如此柔和,一點也沒有對死亡的憎怨和痛苦,彷彿對於伊露恩而言,前往那個夢幻般的神明國度,遠不如自己族人的未來重要。

  黎離心中有了一絲觸動,看向伊露恩的神情中也帶上了明顯的欽佩。

  說了這麼多,伊露恩的身上逐漸變得透明了,這株生命之樹的幻影的光輝也變得黯淡而模糊。

  「這是用生命之樹的葉片化成的手鏈,裡面承載著我一絲靈魂力量,但是現在這絲力量已經快要消失了。黎離,我原本是想用這絲力量保護木茜和其他精靈孩子,現在……」

  黎離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承諾道:「我會保護木茜和他們。」

  頓了頓,黎離有點不自在地低聲道:「我知道她把我當朋友的。」

  伊露恩絕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平和溫暖的笑容,她點點頭,似乎完全沒有懷疑黎離的意思。

  「在我最後離去之前,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黎離稍加思索,沉聲道:「所以成為法神以後還能停留在這個世界的,只有教皇?」

  伊露恩點點頭:「是,只有教皇……無論是這一代的,還是之前的,教皇這個位置,永遠都只有成為法神的人才能接替,也只有他們不會被神使帶走。」

  黎離眉頭緊皺。

  她對於所謂的光明神沒有什麼任何敬畏,對於那什麼神明國度更是毫無嚮往,別人覺得這是教皇為了守護整個大陸而犧牲了前去神國的機會,但是黎離卻不覺得。

  當一個人沒有敬畏之心的時候,反而能更清晰地看到背後隱含的信息。

  「我怎麼感覺……那什麼神明國度是在限制所有種族的實力,然後留下最強大的教皇留在這片大陸上,也只是為了確保光明教會能夠具備絕對的話語權?」

  黎離此話一出,伊露恩已經變得模糊的面龐上露出一絲錯愕,似乎從未設想過黎離所說的這個原因。

  然而此刻,伊露恩的靈魂力量已經瀕臨潰散,來不及再多說什麼了。

  她只能匆匆留下最後一句話。

  「如果你還想知道關於第五座塔城和龍族的事情,我在生命之樹等你。」

  「還有……你是個天賦驚豔的孩子,但是過去那些天賦最好的孩子全部都被選中帶走了,所以你在幾日後的賜福中,一定要小心。」

  最後一個音節尚未吐露出來,伊露恩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黎離眼前,而她身邊那些閃耀的金色枝葉和樹幹都化作點點金光,歸於了沉寂。

  黎離再睜眼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靜室之中。

  她低下頭看向掌心的那串手鏈,發現它已經變得黯淡無光了。

  邊上一直守著的木茜快速走過來,看了一眼手鏈,驚訝道:「女王陛下居然和你說了這麼久的話?」

  「嗯。」

  黎離點點頭,木茜作為下一任女王的繼任者,想來或多或少也知曉這些事,所以她倒是完全沒有要詢問的意思,只是再三叮囑黎離一定要保守好今日的談話。

  黎離自是應許,沉默地回到了屋內。

  接下來的幾日裡,饒是黎離對外界不太關心,卻也發現西塔城開始變得越來越熱鬧了。

  從其他幾座塔城中來到西塔城的信徒越來越多,他們之中有依靠小型飛行魔法道具來的貴族,也有依靠自身力量或者乘坐其他坐騎而來的戰士或是魔法師,甚至還有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據庫查茲所說,這些沒有鈔能力也沒有強大戰力的信徒往往都是提前數月甚至是一兩年徒步而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避開那麼多魔獸的。

  問了也白搭,估計答案全部都是「依靠光明神的庇佑」!

  畢竟在半途中死掉的那些信徒,是不會再說話了。

  這些信徒在來到西塔城後都自發地尋找光明教會的各個分教堂,開始一邊虔誠地申請參加定居西塔城的考核,一邊等待著數日後的光明慶典。

  原本素淨規整到仿若沒有一絲鮮活氣息的西塔城中,也逐漸開始出現了各種精美的裝飾品。幾乎每座純白的屋子前面都擺放著新鮮的金黃色花束,這種叫做光明菊的花朵是西塔城特有的植物,哪怕是凜冽的冬月也能盛開出燦爛如暖陽的色澤,將整座西塔城點綴得生機勃勃。

  在這樣隆重的氣氛下,終於,位於西塔城最頂端的光明教廷向所有信徒打開了大門。

  庫查茲一早就騎著獅鷲從第四層飛下來了,準備親自帶著眾人前去教廷參觀。

  「賜福要在慶典結束後,神使降臨之後才能正式開始,不過你們可以先去教廷逛一逛,提前在教廷的禱告室中祈禱一番,說不定在賜福中能夠獲得神使的青睞呢。」

  庫查茲一臉驕傲地走在最前面,從一層城區到頂層的教廷有不短的距離,他準備帶著這些被賜福者先傳送到第四層再走上去,這樣也省得和其他信徒擠坡道。

  藥檀緊緊跟在庫查茲身後,從信徒們陸續抵達西塔城之後,他就沒再見到撒斯姆了。

  不過此刻他想到的是另外一個人。

  「庫查茲,你知道北塔城的隊伍什麼時候來嗎?」

  黎離幾人也看了過來,艾瑞爾自從回到北塔城後就似乎很忙,鮮少和他們聯絡,黎離他們擔心他在那邊遇到了什麼意外特意詢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卻也只是「沒事」。

  「北塔城?」

  庫查茲摸了摸下巴,搖搖頭:「不知道,不過他們這次會派人來的,前幾天聽到有人提起過,說北塔城的半獸人隊伍已經在往西塔城趕過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心中才稍稍安定下來。

  想來就是這兩日,艾瑞爾那家伙就該露面了吧?

  西壬冷哼一聲:「等他過來了,我這個當師兄的可要好好教訓他一頓,這麼大隻獅子了還學著玩失蹤了!」

  科林斯和藥檀也跟著點點頭。

  「就是就是,我們這兩個當師叔的也要好好教訓他!」

  西壬:「就非要提師叔這茬是嗎?!」

  「那我們提提長老的這茬?」

  「算了……」

  在嘀咕的吵鬧中,眾人跟著庫查茲很快就來到了位於整個西塔城最頂端的那一層區域,同時也是光明教廷所在的位置。

  以往因為位置限制,眾人都無法看到教廷的真面目,而此刻真正走到了這裡,這座象徵著整個大陸最頂層的權力核心,也終於向眾人展露了它的真貌。

  「這裡就是……光明教廷了嗎?」

  見慣了大世面的科林斯也吸了一口冷氣,看著眼前這座恢弘壯大的建築群喃喃自語。

  荊棘玫瑰家族的城堡在整個東塔城中都算是奢華壯闊的了,但是和眼前的光明教廷比起來,它好像就不太夠看了,甚至有些小巧。

  熾烈的太陽高高懸掛在天穹之上,教廷最中心的那座尖塔被映照成了耀眼的金色,神聖恢弘的氣息不斷從中間傳來,然後彌散著分灑到尖塔下方如數座城堡聯結而成的巨型建築群之上,為它們也鍍上一層淺淺金光,純白光潔的石磚,光亮到能映出人影子的金屬圍欄,以及用深深淺淺的金色涂料繪制出的落地浮繪水晶窗,無一處不華美大氣。

  在它們之外,是一大片望不到邊際的平坦廣場,最中心位置矗立著的,赫然是一尊大到驚人的純白雕像。

  那是光明神雕像。

  黎離幾人站在雕像的下方,就如同仰望著巨木的螻蟻,無法看清神像的全貌,只能窺見祂的袍角和手中托舉的雙月。

  神像就這樣寧靜地站立在這個世界的巔峰,眉目模糊,無人能看清祂的面容。

  祂也這樣沉默地注視著整座西塔城,望著那條看不到盡頭的緩坡,在它的末端,那些信徒們正手捧著金黃色的燦爛花束,如一群不知疲倦的螞蟻,一點一點地靠近著他們心中最偉大的存在。

  就是爬的有點慢了,不知道明天的這個時候能不能上來。

  庫查茲對教廷非常熟悉,開始介紹起了慶典的內容。

  「到時候所有信徒都能在光明廣場中向光明神大人祈禱哦,還能把自己的所求之事寄托在花束中,待它們盛開完之後,他們的心聲也會被光明神大人所傾聽到……」

  「還有,到時候教皇會親自為大家送上祝福……」

  「最博學的紅衣主教也會親自給大家講解光明傳說……」

  庫查茲興奮異常,精靈們和東塔城的年輕人們倒是頗有興趣地聽著,只不過天劍城這些人都興致缺缺,對什麼光明教會的慶典提不起半點興趣。

  沒辦法啊!

  瞧瞧這四個家伙。

  藥檀且不說了,土生土長修真界人士,從小看的是邪帝劍仙的話本子,雖然自己慫得要死,但是學的可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叛逆傲骨,提起神明想到的就是話本子裡的大反派。

  西壬,這廝敢主動拋棄魔法改投修真門下,且在精靈中就是個十足的異類,不罵兩句光明神都算他虔誠了。

  科林斯,一個典型的實用主義信仰著,缺錢的時候拜拜財富之神,遇到危險的時候拜拜黎離,打麻將時還能杜撰出一個賭神來拜!這樣的人想要他對光明神產生什麼信仰,沒門。

  黎離……

  對修真界而言,她自己就是半個神。

  劍修,只信仰自己手中的劍。

  庫查茲領著眾人在教廷開放的區域開始閒逛了,黎離幾人落後幾步吊在最末,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黎離和藥檀悄無聲息地靠近,並排走到一起。

  藥檀主動道:「三天前撒斯姆就不見蹤影了。」

  「我能察覺到他身上的靈力烙印,還在西塔城附近。」

  「你那邊呢?能聯絡到希澤了嗎?」

  「沒有辦法,但是他就在教廷之中,我準備今晚就想辦法摸清他的位置。」

  黎離的話音還未說完,前方的庫查茲就已經喜氣洋洋地走過來了,一臉邀功地看著藥檀:「今晚你們要不要在獅鷲騎士們在教廷的居所住?我這兩天會很忙,可能沒辦法到一層接你們。」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黎離幾人自然沒有拒絕的意思。

  夜晚悄然無聲到來。

  教廷靜悄悄的,但是無處不在的照明魔法陣幾乎把每個角落都照得透亮,倒是獅鷲騎士軍團休憩的那棟樓中光線較暗。

  因為獅鷲在夜晚不喜歡過於強烈的光線,它們需要更好的休息才能在第二天抓著騎士們亂飛,沒睡好的它們極有可能在第二天脾氣暴躁,讓倒黴的騎士們吃大虧。

  黎離站在房間中,靠到了窗邊,悄無聲息地將自己的靈力往外探出去。

  但是很快,她就收回了靈力。

  她察覺到了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幾乎接近她飛升前的強度了,到了這種等級,哪怕感應不到靈力,也能夠隱約覺察到那股氣息。

  畢竟這是光明教皇,現在整個大陸最強大的存在。

  不過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黎離在窗口往下望去,然後微微地眯了眯眼。

  教廷之中,一道熟悉的白袍身影緩緩地從中走出,那頭標誌性的淺金色頭髮在夜幕中的光輝中好似有柔和的星光灑落,格外神聖。

  是希澤。

  他身上依然穿著那身簡單的魔法師袍子,雙手也空空如也,沒有持有魔杖。

  而他的身後,赫然跟著數名獅鷲騎士,依然是不遠不近地守護著,包圍著堵死了希澤的所有退路。

  「藥檀。」

  黎離突然開口。

  「嗯?」藥檀放下書,抬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黎離。

  「想辦法,我要想辦法和希澤碰頭。」

  她腦子不夠好沒關係,隊伍裡有詭計多端的醫修。

  藥檀擰著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回頭踢了踢科林斯。

  「快起來,你姐給你的任務來了。」

  正在打盹的小胖子猛地抬起頭:「到,我的姐!」

  藥檀很快揪著科林斯,開始在他耳邊交代起方案來。

  科林斯聽完以後愣了愣,順著黎離的目光望過去,也看到了下方的希澤。

  他茫然地撓了撓頭,最後一跺腳,咬牙道:「行,姐要見他,我馬上就去!」

  話音剛落,科林斯便抄起手邊的魔法杖,飛快地朝著窗口奔去,然後在黎離震驚的目光中縱身一躍,圓潤的身體靈活地朝著下方落去!

  「冰牆術!」

  冰晶凝成的牆壁接連出現了數道,科林斯踩著它們,用滑稽的姿勢往下奔跑而去。

  很快,他就衝向了希澤的位置。

  小胖子一抹臉,剛才凝成的小水球砸到臉上,瞬間變成了他的眼淚,稀裡嘩啦往下淌!

  「希澤!你給我站住!」

  科林斯聲嘶力竭地怒吼一聲。

  不遠處的希澤腳步一頓,回頭朝著這邊看過來,澄淨的眼眸在看到來人是科林斯後,似乎有些錯愕。

  「你這個王八蛋!豬玀養的畜生!」

  「我哥現在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你卻在這裡當你的聖子,你這家伙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的嗎!」

  希澤愣愣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就在這個間隙,科林斯已經像炮彈一樣衝了上去,猛地將希澤撲倒在地,就連邊上守護著的那隊獅鷲騎士都沒有意料到這小胖子會這麼幹!

  「你幹什麼!」

  「放開希澤大人!」

  「不放!」

  科林斯雙手雙腳都死死地纏在了希澤的身上,獅鷲騎士們也不敢動粗,怕不小心傷到了被他撲倒的希澤,只能不斷在一旁怒斥。

  就在這時,科林斯貼在希澤的耳邊倉促道:「哥,演一下!」

  原本還一直沉默的希澤眼中似乎迸發出一絲光。

  在科林斯話音落下的同時,黎離幾人已經飛快地朝著這邊趕來了,聽到動靜的精靈和賽爾他們也陸陸續續地往這邊靠近,原本寧靜的光明廣場突然就變得熱鬧而混亂起來了。

  希澤垂眸,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冷漠而厭煩道:「科林斯,起來!你哥的事情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的人嘴是怎麼發出狗叫聲的!」

  科林斯不敢置信地怒視著希澤,小胖臉上是絕望和震驚,他的眼中很快蓄滿了淚水,看起來是那麼的委屈。

  「我今天非要替我哥揍你一頓不可!」

  科林斯舉起了拳頭!

  邊上的獅鷲騎士們見狀,倏地拔出了武器,場面頓時變得焦躁起來。

  黎離知道,現在該她上場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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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2:23: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界的真相

  黎離果斷往前,快步走到了正在發瘋的科林斯身邊。

  她暫時還沒找到狀態入戲,藥檀也還時間給她臨時指導,所以這會兒表情有點僵硬,聲音也乾巴巴的。

  「科林斯,你這是在做什麼?」

  好在黎離平時面對外人的時候都擺著張死人臉,這會兒倒也沒人覺得不對勁。

  科林斯就不一樣了。

  不幹正事的時候他比誰都靠譜。

  小胖子死死雙手死死地扒拉在希澤的身上,因為太過用力,手背和額頭上青筋畢露,而他通紅的雙眼中帶著少年人掩飾不住的倔強和憤怒,那緩緩流淌的眼淚,嘶啞而帶著顫抖的聲音,無一不顯示了他此刻難以平復的心情。

  「希澤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哥哥,他把你視為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比對我這個親弟弟還好,你為什麼不幫忙為他療傷,不替他說情讓他回到獅鷲騎士軍團?!」

  藥檀:「……」

  根據當事人的語氣分析,那句「比對我這個親弟弟還好」應該是小胖子真心想抱怨的。

  「你不是光明教會的聖子嗎?你不是教皇大人最看重的人嗎?如果你願意說情,我哥哥怎麼可能會落得今天的地步!又怎麼可能讓那個庫查茲接替了他最引以為傲的事業!」

  庫查茲:「……」

  不是,為什麼他趕過來看熱鬧就被點名了啊!

  「你知道他這些日子多頹廢嗎!他甚至已經好幾個月沒敢再翻開光明傳說了!」

  黎離:「……」

  那是因為尤利西斯自從當了教導主任以後,就天天忙著盯著天劍學院的熊孩子們的作業了吧?哪有空再看光明傳說。

  但是不得不說科林斯的發瘋唬住了在場的其他獅鷲騎士。

  尤利西斯和希澤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雖然大家都不好為尤利西斯說情,但是私下對希澤的選擇也略有議論,有人說他不求情違規讓朋友留在獅鷲騎士軍團是公正的表現,但是也有人詬病他的無情。

  畢竟二人之前的關係是如此友好。

  所以,現在科林斯為兄長出頭質問,似乎非常合理。

  眼看到一個獅鷲騎士冷著臉準備摸武器動粗了,藥檀心中一凜,快步走到那人身邊,低聲提醒:「科林斯在兩天後就要接受光明神賜福了,而且他並沒有威脅到希澤的安全不是嗎?不如你們讓他們兩人單獨談談?」

  希澤一臉淡漠,沒有說話。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所以只是皺眉試圖推開科林斯,後者卻不斷發瘋,嘴裡念著喊著一些聽不懂的話了。

  「對,我就要你給個說法!不然你別想走!」

  看到這混亂的一幕,眾人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藥檀看向了庫查茲。

  後者接收到了好友的眼神信號,輕咳一聲站了出來。

  「不如就讓他們私下聊聊?」

  藥檀也誠摯道:「下面還有信徒,說不定快來了,這種事鬧出去了對希澤的和獅鷲騎士軍團的名聲都不好。」

  庫查茲頓悟,感動地拍了拍藥檀的肩膀:「不愧是我善良的好友啊,原來你是在為我們教會考慮。」

  而那隊獅鷲騎士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板著臉搖頭道:「不行,裁判長大人叮囑了,我們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護希澤大人。」

  科林斯撒潑:「當著你們我不敢說話!」

  可是獅鷲騎士無動於衷,依然冷漠回絕,並且不再留情,準備上前強行將科林斯拖曳開來。

  就在他們的手即將觸碰到科林斯的時候,一隻手分握住這些騎士的手。

  黎離抬頭看向他們,緩緩開口。

  「我來處理,你們別傷到他。」

  還未等獅鷲騎士反應過來,黎離便走上前去拉住了緊緊束縛著希澤的科林斯,藥檀和西壬對視一眼,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一群人擠在了一起,眾人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

  「科林斯你放手,這樣拉拉扯扯還有沒有貴族風度!」

  「我不甘心啊!我可憐的哥哥啊!」

  在科林斯的發癲聲中,黎離終於與希澤對視了,兩人隱蔽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錯開視線,沒有多說一句話。

  「好了,科林斯。」

  黎離輕輕拍了拍科林斯的緊繃的胳膊,溫聲道:「可以了。」

  科林斯眼珠子一轉,疑惑地看向黎離。

  後者細微地點點頭。

  看到這裡,科林斯才緩緩地鬆開手腳,悲痛欲絕地離開了差點沒被勒死的希澤,眼中沒有了光。

  「算了,我們就這樣吧。」

  「走吧,姐。」

  在回去的路上,科林斯無力的被藥檀和西壬攙扶著,看起來像是經歷了巨大的打擊。

  不過緊跟在他身後的黎離倒是能聽清這仨人的對話。

  「怎麼樣兄弟們!快說我剛剛的表演厲不厲害!」

  「就兩個字,絕了。」

  「很不錯,我看他們剛剛看你的眼神都帶著同情和欽佩,庫查茲剛才還悄悄跟我說,沒想到你看起來不中用,其實還挺講義氣的,知道給你哥出頭。」

  「嘿嘿……就是有點對不住希澤哥,估計我這麼一鬧他在教會中的聲望會受到些影響。」

  科林斯抱歉地撓了撓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黎離,把聲音壓到最低。

  「姐,你剛剛給他的是什麼?」

  黎離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做了下嘴型——

  「面具。」

  在方才科林斯引發騷動的時候,黎離看似拉開科林斯,實則將迷霧面具塞到了希澤的袍子裡。

  科林斯愣了一下,驚訝問道:「可是我剛剛沒有察覺到有魔法道具的波動啊。」

  當然沒有,因為和之前在地下城的偽裝一樣,黎離用自己強大的靈力把魔法波動給掩蓋下來了。

  她神情淡淡地繼續往前走,希澤不是沒腦子的蠢貨,拿到【迷霧面具】後,他應該會想辦法出來見她的。

  ……

  黎離沒有猜錯。

  次日入夜時分,光明教廷外的巨型廣場上已經出現了不少信徒的身影,他們跪拜在那尊光明神像的腳邊一動不動,口中念念有詞地祈禱著什麼,夜幕之中,這樣的身影開始越聚越多。

  因為多了許多人,庫查茲也忙著帶領其他獅鷲騎士去附近負責護衛了,黎離他們這些等待賜福的非信徒只能待在屋裡。

  黎離站在窗前瞟了一眼外面跪拜的人,聽說他們要一直跪拜到賜福結束,也不知道這些柔弱的凡人會不會在這幾個冬夜中染上風寒……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科林斯和西壬都回到內間的臥房中歪七扭八的睡著了,藥檀走到門邊問了句:「誰?」

  「奉庫查茲大人委托送水果來的。」

  這事兒的確是庫查茲能做出來的,藥檀不疑有他打開了屋門。

  屋門開啟,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年輕騎士走了進來,他低著頭沒有說話,反而把門給帶上了。

  藥檀正好奇他手中為何沒有水果的時候,黎離先開了口:「你來了。」

  他瞬間反應過來,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人,在察覺到對方被黎離丟上的那道靈力烙印後驚呼。

  「希澤?」

  「是我。」

  騎士點了點頭,抬手在面上一覆,一張被迷霧覆蓋的面具立刻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剛才還丟到人群中就找不出的平凡面孔,現在已經變成了希澤那張清俊美好的面龐。

  他朝著黎離微微頷首,聲音溫和有禮地致謝:「多謝你的魔法道具。」

  黎離下意識地就準備取回自己的寶貝:「沒事,借你用一下也沒事。」

  強調了一個「借」字。

  希澤無聲地笑了笑,認真道:「能再借我兩天嗎?等會兒我還等用它回去才行。放心,會還給你的。」

  鐵公雞黎離若無其事地摸了摸鼻子,「行。」

  藥檀搬來椅子,三人坐在了一起。

  希澤收起了迷霧面具,一貫溫和的面上露出些許遲疑:「尤利西斯現在還好嗎?昨天科林斯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黎離微微挑挑眉。

  看樣子科林斯的演技還真的有點厲害,就連希澤這麼聰明的人都騙過了啊。

  她言簡意賅:「演的。」

  「那他為什麼不願意出來見我?」希澤還是有點擔心,在屋裡尋找著科林斯的蹤影。

  但是都不用黎離他們開口,屋內傳出的呼嚕聲就告訴了希澤答案,他愣了一下,無奈地與另外兩人相視一笑。

  「不用放心上,那是給別人看的,他昨天還擔心影響你在教會的聲望。」

  「沒關係。」希澤搖搖頭,淡淡道:「別人怎麼看我無所謂。」

  知道希澤最擔心他的朋友,所以藥檀主動回答道:「放心,他現在好得很,不但傷勢痊癒了,腦子也變聰明了,知道了你的處境和苦心。」

  聽到這個回答,希澤臉上的笑容都變得真實了一些。

  但是很快,他就把笑容收起來了。

  「我把他們都弄暈了偽裝出來的,時間很緊急,我就直接說正事吧。」

  「如你們所見,我現在已經被教會嚴密監管了,沒有辦法離開他們的掌控,也沒有辦法和其他人聯絡上。」

  藥檀錯愕道:「可這到底是為什麼?光明神的神使不是快從神明國度降臨了嗎?他們難道不是該對你更加敬重嗎?」

  「這就是我要說的事。」

  希澤神情冷淡,這一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任何笑容和表情,只有淡漠到極點的冷酷。

  「我這些年弄清了很多東西……」

  他沒有賣關子,而是看著黎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出接下來的這句話——

  「所謂光明神的後裔是假的,所謂的賜福也是假的,這只是在挑選祭品而已。」

  「祭品」二字說出以後,饒是早有隱約的猜測,黎離和藥檀的表情還是有了些震驚和錯愕。

  「祭品?!這是什麼意思?」

  屋內沒有啟動照明魔法陣,外面的聲音和動靜被黎離的靈力屏障徹底隔絕了,只有那些闌珊的燈光透過水晶窗映入室內,落到希澤的背後,他那頭淺金色的頭髮好像一輪柔和的月光,然而面容卻隱在黑暗中,將一切波瀾都埋沒了。

  「意思就是,神使的降臨並不是為了為這個世界創造更多強大的天才,而是在挑選走那些天賦最強大的人,然後將他們帶到神明的國度。」

  「這樣說的話,你們可能會覺得這不算什麼壞事,但是我換個說法,你們大概就能明白真相了。」

  「我聽尤利西斯提起你們天劍城中有養過豬玀獸?科林斯曾經傳訊說你殺豬的樣子很帥氣。」

  希澤看向了黎離,後者眼皮一抖,不知對這個評價該作何答。

  不過希澤卻並沒有要等待的意思,他繼續道:「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就是被神明圈養的豬玀獸。」

  丟下如此驚人的一句話後,希澤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

  「這是一位前輩向我做的比喻故事,我覺得挺有趣,與你們分享一下。」

  「我們被囚禁在這個世界中,人類也好精靈也罷,都像是一群無知的豬玀,每日拼命吃飼料想要長大變強壯,並且將養豬的人視作神明,覺得他們賜予了我們這個能夠遮風避雨的豬圈,是我們的拯救者。」

  「等到豬玀長肥的時候,就會有看管豬圈的人過來,將那些最肥最美味的豬玀獸帶走,然後……」

  「宰殺。」

  希澤輕描淡寫地說出最後那個詞語。

  黎離的嗓子中似乎壓了什麼東西,突然難以發出聲音。

  過了許久,她才艱難地開口:「所以那些成為法神然後又被神使接走的人……」

  「對,他們就是被養肥的豬玀獸。」

  藥檀猛地站起來,他迅速地看了一眼差點飛升的黎離,又想到修真界那些飛身離去後就再也沒有歸來的前輩,幾乎瞬間將它們串聯在了一起。

  「可是為什麼要帶去神明的世界!」

  「連豬玀獸看到同類被當場宰殺都會害怕發瘋,更何況是人呢?」

  「但是教皇不是一直沒有被帶走……」

  「豬玀獸是群居的獸類,會跟隨著族群中的頭領行動,它都聽從養豬人的人命令了,更何況其他比它弱小的豬玀呢?」希澤似乎無聲地笑了下,殘忍地點破:「人也是群居的獸類,不是嗎?」

  「……」

  黎離和藥檀的聲音都歸於沉寂了。

  屋內靜悄悄的,希澤靠坐在椅背上,略顯瘦弱的背脊不再挺直,而是異常疲憊地蜷縮著。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來的那個世界………也是類似養殖場一樣的存在,當初我看到的那個人,就是被抓到神明國度的。」

  黎離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片刻後,她才緩緩開口問道。

  「那你說的光明神賜福又是怎麼回事?我們這些人,可還沒被養肥。」

  希澤定定地看著黎離:「尤利西斯既然已經痊癒了,那麼他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看出端倪了。」

  黎離點了點頭。

  「嗯,你很強,所以你在他們眼中已經算是肥豬了?」

  希澤對這個誇獎沒有任何喜悅的表示,他只是笑了笑,然後意味深長開口:「有些豬玀掌握了不一樣的力量,比如,一隻會說話的豬玀,你會繼續將它放在豬圈裡嗎?」

  順手拿起手邊的杯盞舉起,然後鬆開手。

  「砰!」

  白瓷茶盞掉落在地,變成了一地的碎渣。

  然而下一刻,希澤將手覆在碎片的上空。

  沒有任何魔法波動,但是在黎離和藥檀的眼前,那些碎片好似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驅使著,逐漸融合到了一起,竟然就這樣變回了之前無暇的模樣!

  藥檀驚訝地張大了嘴。

  早有預料的黎離定定地看著希澤,「時間回溯?」

  「是的。」希澤並不隱瞞,他點點頭:「如你們所見,我能夠短暫的回溯某件物品或是某個人的時間,因為現在實力受限,所以像這樣回溯短暫的時間還好,但是想要回溯更長的時間就非常困難了,而且那樣也很容易被監視我的人發現。」

  「所以當初你暈倒在尤利西斯的身邊,是因為……」

  「沒錯,那是我的極限了。」

  希澤的眼中露出一絲復雜。

  他的這個舉動讓教會發現了他身上的異樣,在那之前,這是無人知曉的秘密。

  因為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偽裝著,哪怕是教皇本人都不知道他掌握了如此可怕的能力,他們全部都只覺得他是一個天才魔法師,他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成為法神的苗子,所以被看作了待宰的豬玀嚴密地監視著,等待未來的某日送他去屠宰場。

  但是尤利西斯出事了。

  希澤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好友被送回來的那一幕。

  尤利西斯的胸口全是血,他那張總是嚴肅板正的臉失去了所有血色,而他總是赤誠的眼睛卻永遠閉上了。

  那時候的尤利西斯還活著,木茜也拼命想要破壞禁魔魔法陣拯救他。

  可到最後,希澤等到的,只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的離去。

  他還記得那年的冬夜,尤利西斯陪著自己回了家,也見證了糾纏無數年的可怕噩夢。

  但是尤利西斯不知道的是,在他跑去東塔城的教會尋求人幫忙的時候,年幼的希澤跪在家人破碎的屍體旁,腦子裡只是執著地祈求著。

  偉大的光明神啊,

  如果你能聽到你卑微信徒的聲音,

  如果我是你在人間的後裔,

  那麼可否給予我一絲憐憫?

  讓這場噩夢甦醒,

  讓漆黑的長夜變為光明的白晝,

  讓墜落的雪花回到雲端,

  讓冰冷的屍體變回溫暖?

  還是孩子的他一遍一遍地祈求著,哭聲在他的嗓子裡變得越來越破碎,然後,在希澤快要昏死過去前,奇跡發生了。

  時光倒退了。

  他懷中,唯一完整的是妹妹的屍體,之前已經冰冷僵硬的嬰兒重新變得柔軟溫熱……

  然而那也只是餘溫。

  任憑希澤如何拼命,他也無法將時間倒退回妹妹活著的時候。

  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妹妹的胸膛上,那非常熟悉的,被逆轉聚集起來那一絲光明魔法氣息。

  唯一幸運的是,這一次的希澤救回了尤利西斯。

  他的力量遠比那個冬夜強大了,他甚至拼命將尤利西斯的身體恢復到沒有經過改造前的狀態。

  然而也正因如此,希澤爆發出的過於強大的力量讓本就在他身上留下了魔法烙印的教皇察覺到了,從那時開始,希澤的偽裝徹底失去了作用。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了。

  「我那次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以至於沒有辦法和之前一樣逆轉自己身上的時間,所以克洛西馬上來了。」

  黎離注視著希澤,卻沒有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後悔。

  「這不像是魔法。」

  「這的確不是魔法。」希澤點點頭,「這是比魔法更高層次的東西,而且據我了解的消息來看,哪怕在神明的國度,這也是非常稀少且強大的力量,有位曾經同樣掌握了這種高層次力量的前輩告訴我,他管這叫做……」

  「法則。」

  黎離皺眉:「所以你接下來很可能被直接帶走圈養到神明的國度?還有你說的那個前輩的是誰?」

  希澤對他口中的前輩避而不談,只回答了另外一個問題:「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後神使就會來帶我走了,至於你們,既是用來掩蓋他真實目的的幌子,也是被送上去挑選的一群漂亮豬玀。」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且開了一個玩笑:「萬一你們這群豬玀裡也有像我這樣會說話的呢?這次他們可不會再讓你們像我一樣藏那麼多年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這麼坦誠地告訴你們一切?」

  都是待宰的豬玀,總該想辦法互相幫襯著咯。

  黎離壓根笑不出來。

  伊露恩女王口中透露的消息也好,希澤說的事情也罷,全部集合在一起似乎隱約透露出了真相……

  修真界和魔法界,都是被那些所謂神明圈養起來的存在,而黎離的師父,也是希澤口中被帶去宰殺的肥豬玀!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黎離直接開口:「多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所以我們該怎麼幫你?」

  希澤卻並沒有提什麼要求。

  他只是看著黎離,然後輕聲道。

  「如果可以,就勞煩你替我收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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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2:24: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教皇

  收屍二字出來時,黎離掀開眼瞄了希澤一樣。

  她淡漠地應對:「說人話。」

  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能身在仇人身邊還隱忍這麼久,希澤這家伙可不是如他模樣一般孱弱的消極少年,要是他這次真的打算就這樣等死,也不至於與他們聯繫了。

  希澤的眼睛彎成一輪藍色的弦月,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是和科林斯最開始形容的一樣,是個非常冷酷俐落的姐姐啊。」

  黎離不置可否。

  玩笑過後,希澤正色,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本書,看起來非常尋常,裡面繪製著不少光明教廷的建築和景物。從上面的筆觸來看,這應當是希澤自己畫下來的圖案。

  黎離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心中開始犯嘀咕。

  不是,希澤這家伙送畫來給自己看什麼啊?難不成是從科林斯那兒聽說她畫的玩意兒有點潦草,想要炫耀攀比一下?也不至於啊……他畫的也不過就那樣。

  正在心中亂琢磨的時候,黎離翻書的動作突然一頓。

  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這兩日看到的教廷或是西塔城景致,而是一副真正的畫。

  這幅畫的背景看起來非常眼熟,赫然是一片被迷霧包圍的深淵,只不過這道深淵看起來和現在的深淵相比就小太多了,倒像是大地的一條裂痕,而且周圍也並不似現在的深淵那樣被無數猙獰的魔獸包圍,只有寥寥幾隻。

  甚至,從深淵之中爬出來的,也不是魔獸,而是一個人類。

  一個身著髒污的衣袍,一頭散亂黑髮,如惡鬼般狼狽的人類背影。

  在他的對面,是一個看不清面容,被光明又燦爛的金光包圍著的神聖身影,如神祇般宏偉且震撼,正無情地抬手按住那個螻蟻般的人類。

  黎離的手指按在書冊上開始不自覺地用力,指節越來越用力,到最後整個指腹都快變成了白色。

  她忍了忍,最後還是按捺住了情緒,沒有將這本書捏成碎片。

  「這就是……你當初說的壁畫?」

  「沒錯。」

  希澤輕輕地點了點頭,解釋道:「他們一直盯著我,所以我只能假作繪製畫本,將這幅壁畫藏在其他畫作中複刻下來,細節可能有誤差,但是大體是差不多的。」

  「這幅壁畫和其他壁畫一樣,都是記載著光明傳說中的一幕,據說都是曾有人親眼見證過後繪製下來的。教會對這幅畫的解釋是,有黑髮黑眼的種族背叛了這個大陸的其他種族,想要投靠深淵的那些魔獸,然後神使奉光明神之令,降臨於此,將其誅殺。」

  「從那以後,教會中就補充了有關黑髮黑眼的人是背叛者的內容。」

  「我看到你們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幅畫中的人,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們認識的人?」

  黎離的目光就沒有從這幅畫上移開過,她靜靜地注視著畫上的每一個細節,最後只能沉默下來。

  雖然這幅畫其他地方很模糊,但是希澤卻似乎知道黎離他們想看什麼,所以盡可能地還原了那個黑髮人身上的每處細節,甚至連那身破爛衣衫上袖口的不起眼紋飾都重現出來了。

  因此,黎離和藥檀一眼便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的確是修真界的修士。

  只是因為只有一個背影,連他的武器都沒有畫出來,所以黎離也無法判斷這到底是哪位前輩,又為何會從深淵底下爬出來。

  「難道深淵下面是我們的世界?」藥檀沉吟片刻問道。

  黎離搖了搖頭,目光卻逐漸堅定起來:「不太可能,但是這次回去,或許我們真該探一探深淵底了。」

  在黎離看完這幅畫後,希澤又將畫本收了回去。

  看到黎離和藥檀凝重低沉的表情,他溫聲安慰道:「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雖然知道神使們是在圈養囚禁我們,但是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想要帶那些強者去神明國度做什麼,我所說的宰殺豬玀也只是個比喻。或許,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或許還活著。」

  黎離沉默地點點頭。

  雖然師父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她既然知曉他在那狗屁神使手中受罪,就要想辦法將他帶回家。

  就算師父化作了一抔黃土,她也要將他揚在天劍宗的土地上。

  這時,藥檀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古怪地開口道。

  「既然神使似乎非常厭惡我們,甚至都親自追殺到這個世界了,那……兩天後神使降臨以後,我倆會不會直接被弄死?」

  黎離的臉色也隨之凝重起來。

  神使這個名頭一聽就很厲害,想來起碼該有飛升後的力量吧?現在的黎離只恢復到了元嬰期實力,憑借著她變態的劍術和戰鬥直覺能勉強和化神期實力的一戰,但真要到了飛升以上……

  黎離覺得,自己就算變成大師兄話本子裡的主角,好像也打不過。

  好在希澤很快給了兩人一粒定心丸:「放心,神使並不算是真正的神明,畢竟,沒有哪個村子會派最強大的勇士去養豬玀獸對吧?」

  還真的在天劍城中養過豬的黎離:「……你覺得自己的比喻很幽默嗎?」

  希澤:「總之,不用太擔心,這一次你們可以去的,而且或許我們也需要你們的幫忙。」

  「你們?」

  黎離皺眉,捕捉到希澤話中的關鍵詞,沉聲詢問道:「希澤,你在這次神使降臨後到底準備做什麼?而且,你還有同伴嗎?」

  「不算同伴,只算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暫時結盟的盟友而已。」希澤溫言解釋著。

  在他這句話說完後,外面突然響起了神聖的樂聲,那是西塔城的唱詩班在開始吟唱起讚歌了。

  希澤往外面看了一眼,很快站起身來:「我該走了,還是剛才拜托的事,到時候如果我真的成了屍體,你們記得幫我收屍。」

  藥檀警告:「不要開這種晦氣的玩笑。」

  「這次不是開玩笑。」

  希澤對著兩人笑了笑,然後腳步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從空間戒指中取出厚厚的一疊書。

  凜冽的冬夜中,他將那些書冊輕輕放下,用整個晚上最誠懇的態度,微笑著發出最後的一個請求。

  「這是西塔城最新出的珍藏版光明傳說,就拜托你們把它們帶到尤利西斯手中吧。」

  做完最後這件事後,少年便重新扣上【迷霧面具】。

  在外面的神聖光輝中,那張蒼白美好的面龐逐漸在黑暗中消失,重新化作了陌生的面孔。

  他對著黎離和藥檀輕輕頷首致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裡。

  而外面的風笛和豎琴聲悠悠揚揚,在光明教廷的上空縈繞不絕。

  屋內的科林斯似乎被樂聲吵醒了,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從裡面走出來,趴在窗口往外看。

  「怎麼這麼熱鬧了……咦?」

  科林斯的鼻子嗅了嗅,從身後的小桌上摸出一籃果子,眼睛笑得眯了起來:「這不是西塔城中很珍貴的那種果子嗎?能夠用來提升魔力呢,雖然效果不太明顯,但是味道卻很好,藥檀,又是你的好朋友庫查茲送過來的?」

  藥檀愣了一下,還沒等他解釋這是希澤帶過來的,科林斯已經高高興興地拿了一個丟到嘴裡了。

  「嘖,就是這個味道!我想了好幾年了,不過它好像只供給教廷中的高級神職人員,我上次吃還是前兩年希澤哥給我帶回來的呢……」

  「啊對了,明天艾瑞爾那家伙該回來了,我們給他也留兩個好果子嘗嘗吧,畢竟北塔城那鬼地方冷得要死,他回去這麼長時間應該沒碰到什麼好吃的東西……」

  科林斯高興的嘀咕聲被淹沒在了外面的樂聲中。

  窗外,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巨大廣場上不知不覺已經跪倒了無數人,他們手中捧著光明燦爛的金黃色花束,像一顆顆渺小卻堅持閃爍的星點,最終聯結構成了黎離眼前的這一大片灼灼星海。

  隱約的,黎離能聽見他們口中一遍又一遍,低低重復著的祈禱。

  「希望莉莉能夠平安長大,成為一個快樂的好姑娘……」

  「希望母親的病能夠早點好起來……」

  「希望來年春月不會再有魔獸出沒,偉大的光明神大人可以庇護西塔城光明長存……」

  「……」

  黎離收回視線,懶懶地走回屬於自己的單人間,選擇閉目養神了。

  ……

  接下來的兩日,整個光明教廷幾乎被信徒包圍了。

  光明教會中那幾位地位崇高的紅衣主教,以及數位學識淵博的白衣主教,全部都出現了,或是微笑著為那些排隊的信徒們賜福,或是講述著光明傳說中的故事,或是聆聽著他們的痛苦和傾訴。

  但是即便來了如此多的人,這裡也沒有半點混亂和糾紛,而是秩序井然,哪怕是紅衣主教出現也沒有引起騷亂。

  因為對這些信徒而言,來參加這次慶典的全部意義和內容,就在於跪拜在這個距離神祇最近的地方,訴說著自己祈求之事。

  在每次祈求結束之後,他們就帶著滿足而虔誠的微笑,將手中那些閃爍著耀眼光澤的魔法石或是黯淡的金幣和銀幣嘩啦啦地送到身邊的神職人員手中,將它們供奉給偉大的神明。

  神聖悠揚的樂聲在這幾天中從未斷絕,凜冽的冬月,西塔城卻是陷入了一場綿連於整座城池的狂歡之中。

  正如科林斯所言,北塔城的隊伍果然在在這兩日便抵達了。

  消息是庫查茲特意遣人遞送來了,雖然慶典很熱鬧很重大,但是這兩日雙月的光輝又逐漸暗淡下來了,他們獅鷲騎士軍團都在忙著去塔城周邊巡守獵殺魔獸,還有戒備那些亡靈法師的入侵。

  在接到庫查茲的傳訊後,科林斯便趕緊揣上他的兩個好果子,拖著黎離幾人去接艾瑞爾了。

  他眉飛色舞道:「艾瑞爾那家伙可真是不講義氣,來了也不和咱們話,等會兒我非得在他的族人面前叫他師侄,擺一擺名譽長老的架子不可。」

  西壬也走得步伐輕快,俊美的面上同樣在揚著眉毛笑:「行,咱們待會兒好好欺負下那頭蠢獅子,這回我非得把他說炸毛才行。」

  黎離和藥檀對視了一眼,都無奈地搖搖頭,開始同情起還沒見到的艾瑞爾來。

  庫查茲說有一位白衣主教去接艾瑞爾了,所以他們倒也不用特意去城門外迎接,只需要在之前他們傳送來的魔法陣入口等著就是。

  眾人笑嘻嘻地一邊說著話,一邊在凜冽的寒風中等著艾瑞爾。

  沒有太久,一道閃爍的魔法光輝出現,傳送魔法陣中出現了十多道模糊的身影。

  少年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就連黎離也抱著劍往這邊靠了靠。

  然而在那幾道身影變得清晰後,黎離的眉頭卻逐漸皺了起來。

  最先走出來的那一隊人非常熟悉,赫然就是芙可絲帶領的親衛一隊。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兩隊人卻全部都是陌生面孔,不過從他們那些看起來眼熟的毛茸茸金黃色獸耳來看,應該是艾瑞爾族人,黃金獅子族的年輕人,另外還有幾個身材矮小卻強壯的憨厚矮人。

  可是這些身影中,並沒有那位驕傲貴氣的小公爵。

  西壬沒忍住,直接看向親衛一隊:「閃電,艾瑞爾呢?」

  閃電臉上的表情有點復雜,他搖搖頭:「我們也不太清楚,但是艾瑞爾大人讓我們暫時不要回北塔城,另外……」

  「另外什麼?」

  閃電搖了搖頭,最後還是說不出口。

  見狀,芙可絲走了出來,將黎離拉到了一邊:「我們去邊上說吧。」

  黎離心中不解,但是意識到艾瑞爾那邊似乎出了什麼事,所以還是選擇跟著芙可絲走到了無人的角落。

  「怎麼了芙可絲?艾瑞爾到底出了什麼事?」

  「閃電有點說不出口,但是我知道您是艾瑞爾大人認可的朋友,所以覺得應該將這件事告訴你們。」

  芙可絲嘆息了一聲,凝重道:「艾瑞爾大人被他的叔叔,也就是黃金獅子族的族長囚禁在黑色尖塔了,因為知道了他想要留在天劍宗修行的想法,現在被禁止和諸位接觸見面。」

  「……」

  黎離聽得眉頭不展。

  「他也有病?艾瑞爾想去哪兒關他屁事?」

  「或許是知曉艾瑞爾大人不打算繼續使用獸化力量的原因吧……但是具體的我們也無法窺得,畢竟這是黃金獅子家族的事情,我們終究還是外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過來的西壬張口就對遠在北塔城的那位黃金獅子族長送上了親切的問候。

  「淦!他是不是嗶嗶,我可真是服了這種老嗶嗶,我嗶嗶嗶——」

  等西壬罵完之後,科林斯暗戳戳地擠過來,悄悄開口提議。

  「等這邊事情弄完了,咱們要不把艾瑞爾給搶回來?」

  「我覺得可以。」最近已經變得很穩重的藥檀居然都一本正經地點頭:「他那麼喜歡吃王大爺做的蛋炒飯,回了北塔城肯定不習慣。」

  「就是就是,吃不習慣的話說不定就餓死了。」

  「餓死了黃金獅子家族就沒有繼承人了,要完。」

  「北塔城也沒有未來的王了,要完。」

  「北塔城覆滅了,大陸力量減弱四分之一,更要完。」

  「綜上,我們不是在干涉別人的家事,我們是在拯救世界!」在和藥檀雙簧般地達成共識後,科林斯最後猛地一拍掌下定主意:「為了世界,我們必須把他救回來!」

  就連一直保持正經模樣的黎離也拔出了劍,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干涉別人家事不行,但是救人,我可以。」

  西壬陰沉道:「不行的話我不參加這狗屁賜福了,現在就出發去北塔城,騎著閃電飛回去應該很快吧?」

  遠處的閃電打了個噴嚏。

  你說的是騎哪個閃電?

  芙可絲抿著唇忍不住彎了起來,她盈盈笑著:「艾瑞爾大人如果知道諸位為他願意這樣涉險一定會很感動的,不過諸位還是在這裡安心等待賜福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天劍城那邊的隊伍已經在往北塔城趕了。」

  「天劍城的隊伍?」

  「諸位忘了嗎,之前我們親衛一隊可是留在天劍城幫忙傳達艾瑞爾大人的消息的,在知道他被囚禁後,我們就向司空城主傳達了這件事,他知道艾瑞爾大人想要回天劍城,就特意派了黃默音大人去北塔城援救了。」

  「可是黃默音沒去過北塔城,即便是到了也不知道艾瑞爾在哪兒……」

  「據說有一位名叫洪大錘的鍛造大師正在北塔城等待他們。」

  聽到這個消息後,眾人立馬就不擔心了。

  洪大錘去北塔城很久了,他還是鐵匠工會的鍛造大師,這個身份可不比聖階魔法戰士地位低,估計這幾個月早就在北塔城中混得像地頭蛇了,有他做嚮導應該沒事了。

  果然,論護短,還是得自家大師兄啊。

  黎離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正想再找芙可絲細細問一些話的時候,廣場上的樂聲突然一變。

  原本還輕柔得像是風聲一般的風笛聲突然變得緩慢而隆重起來,那些原本還沉默著對著光明神雕像祈禱的信徒們也猛地抬起頭,平靜虔誠的眼眸中迸發出了別樣的光芒。

  此刻,一座幾乎將這個教廷包圍的巨型照明魔法陣啟動,同時啟動的,還有一道光華流轉的巨型魔法結界。

  因為雙月即將黯淡的緣故而晦暗不明的天空,也因為這些強烈到如同神明降臨的可怕魔法力量,而被照得透亮,彷彿是光明傳說成了真,永恆的光明就此降臨於世間。

  紅衣主教和白衣主教們紛紛往後退一步,恭敬地持著魔法杖抵在胸透,低頭問候。

  正在周圍巡守的獅鷲騎士和霜狼騎士們跳下坐騎,半跪在地上,用武器抵著胸口低頭致意。

  不遠處,匆匆趕回來的庫查茲已經換上了一身最華麗的盔甲,頭髮也梳理得油光水亮,他快速地朝著眾人走來,笑容都快咧爛了嘴。

  「這是怎麼了?」

  藥檀好奇地問庫查茲。

  「還用說啊,到迎接神使的環節了!」庫查茲滿臉都是興奮:「等神使降臨之後,我們就可以去接受光明神的賜福了!嘿,當初尤利西斯那家伙可是直接跳了一個等級,我肯定不比他差,說不定也能……」

  科林斯嘀嘀咕咕地問:「你這麼能,那你當初怎麼沒被選去接受賜福呢?」

  「那不一樣!以前和今年不一樣,那會兒好幾年才輪到一兩個人去參加賜福……」

  「所以以前條件嚴苛的時候我哥入選了,你沒入選唄?」

  「死胖子你閉嘴,我那是讓著他知道嗎!」

  「……」

  庫查茲和科林斯你一句我一句地低聲鬥著嘴,但是當一道強大的力量出現之後,他立刻選擇了閉嘴,然後虔誠而火熱地看向正前方,單膝跪下行了騎士禮。

  「誰來了?」科林斯沒忍住追問。

  庫查茲聲音很輕,卻帶著因激動而產生的顫抖。

  「那是偉大的光明神在人間的守護者,是整個大陸最強大也是唯一的法神,是執掌著通往神明國度鑰匙的崇高存在……」

  「光明教會的教皇陛下。」

  隨著庫查茲的最後一字落下,那道可怕到讓人心驚的氣息也越來越靠近。

  最終,一個身著白底金邊袍子的清瘦魔法師的身形,逐漸在廣場上空變得清晰,他生了一張無悲無喜的平靜面孔,頭上的教皇冠冕泛著華麗的光澤,卻都不如那雙睿智雙眼而奪目。

  教皇靜靜地掃了一眼下方無數信徒,目光彷彿能看破世間的一切。

  從他身上傳出的氣息,是代表著整個魔法界力量巔峰的法神等級力量。

  在沉寂過後的瞬間,整個教廷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喊聲。

  信徒們激動狂熱地注視著頂上的那位存在,虔誠地呼喚著他。

  「教皇大人!」

  「教皇陛下!」

  「……」

  在這驚天的歡呼聲之中,退到了最後方的黎離和藥檀,卻是緩緩地對視著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有錯愕和不解。

  教皇雖然看起來也不年輕,但是他的年齡似乎還不算是老者,臉上甚至都還沒有留鬍子。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並沒有黎離留下的靈力烙印,而黎離先前留下的那道烙印,卻依然存在於西塔城之中!

  終於,藥檀無聲地用嘴型示意了。

  「這個教皇是假的?」

  「不是,這麼強的氣息做不得假。」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撒斯姆不是教皇,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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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2:24: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使?黎離?

  黎離和藥檀原本都以為撒斯姆是教皇。

  畢竟,撒斯姆的實力一直都像一團迷霧,哪怕是現在的黎離也覺得有些看不穿他,即便是當初即將晉升到法神等級的伊露恩女王也沒有這麼神秘,這樣看起來,似乎只有整個大陸的最強者,光明教會的教皇陛下有這樣的實力了。

  但現在的事實是,教皇身上並沒有黎離留下的靈力烙印,而且他連眉毛都很稀疏,就更別說擁有撒斯姆那樣茂盛的大鬍子了。

  此刻教廷周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親眼見到教皇的狂熱之中,而兩個修士則靜默地待在最後方一動不動。

  藥檀的求生欲拉到了最滿,朝黎離身邊靠了靠,警覺開口:「咱們要跑嗎?」

  畢竟按照希澤的說法,教皇估計是神明國度留在這個大陸的監管者,神使都要殺修真界的修士,那他要殺他倆也不是不可能。

  黎離卻輕微地搖搖頭。

  跑不掉的,教皇早就知道他們的存在了,真要殺他們肯定早就殺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那是已經能夠飛升的存在,真要殺誰,因為無關距離位置了,躲哪兒都不好使。

  而且黎離留在這裡,主要想確認一件事。

  那些所謂的神使為何會對修真界修士的惡意如此強烈?難不成他們和魔修有關?

  懷著這樣的念頭,黎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枯榮不知何時已經被她取出劍鞘,在那些燦燦的金光中,白骨質地的長劍泛著低調的森冷光芒,和主人的神情一樣冷冽。

  和黎離預想的差不多,教皇並沒有馬上對他們動手。

  他在出現後,便嚴肅而莊重地對著這些信徒致意,然後視線才好似不經意地落到了黎離和藥檀的身上,掃了一眼後,便無比平靜地掠過。

  他身披著那件白底金邊的袍子步履沉穩而堅定地朝著那座巨型光明神像走去,凡是教皇走過的地方,那些信徒便自發地匍匐著往邊上退去,讓出一條寬闊的路徑。

  就在這時,一個老人顫巍巍的往後退的慢了一些,此刻教皇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那襲華美的袍角就掃在那雙枯瘦滄桑的手邊。

  教皇停下了腳步。

  聲音突然停了一下。

  老人的兒子惶恐不安地拉扯著自己的母親:「快後退,快,不能冒犯了教皇陛下!」

  老人狼狽地抓住光明花束,摸索著想往後縮,匆忙之中竟然忘了自己的手邊還有教皇的袍角,沾滿了髒污的雙手一不小心扒在了教皇雪白的袍角上,留下了凌亂的手印。

  「這……這……」

  老人惶恐地把頭埋在了地上,努力想要為教皇擦拭掉那些污漬卻是無能為力,老人的兒子全身都在顫抖,無助又茫然地盯著地面上那束殘破的光明花,卻不敢抬頭看一眼教皇和他身後的獅鷲騎士們。

  行進的隊伍就這樣停了下來。

  片刻的死寂後,一隻修長的手伸出,拾起了地上那束花。

  教皇面色如常地拍了拍花束上沾染的灰塵,然後將它遞還到老人的手中,低沉的聲音帶著安定人心的溫和力量。

  「這是要獻給光明神大人的花束,不要弄丟了。」

  老人雙目熱淚盈眶地捧著那束花,激動到不能言語。

  留下這句話後,教皇便站直身體,神情淡然地繼續朝著前方走去,彷彿剛才的冒犯和打擾完全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那兩道感動到顫抖的背影也沒有落到他的眼底,所有的事情於他而言都像是空氣中的一粒塵埃,風一吹就散了。

  這一個小插曲過後,信徒們看向教皇的視線越發崇敬而熱切,黎離靜靜注視著這一切,她能辨認出來,和地下城中那些因畏懼而產生的敬重不同,他們都是發自內心地尊敬著這位教皇陛下。

  在這樣的注視之下,教皇已經一步步地走向了光明神像。

  在他身後跟著的,是以克洛西為首的裁判所騎士們,以及後方隊伍最中央位置的光明聖子,希澤。

  今日的他身上穿著的不再是那身簡單素淨到沒有任何圖案和繡紋的白袍,而是穿著和教皇身上類似的白底金邊的華麗袍子,頭上亦是戴著一頂華麗的冠冕。

  在這些亮如白晝的環境中,希澤淺金色的頭髮邊緣彷彿被鍍上了一層光暈,那雙湛藍色的澄澈眼眸平靜又美麗,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又平淡,彷彿與平時並無兩樣。

  更不一樣的是他的脖子上居然還佩戴著一條異常精巧的金色項圈,上面鑲嵌著耀眼的極品魔法石,流轉的豔麗光輝襯在希澤過於蒼白的脖頸上,帶著一股強烈的違和感。

  藥檀也意識到了那件東西的不對勁,低聲詢問。

  「是禁魔道具?」

  「嗯,希澤說過今天他會成為『祭品』,大概是教會怕他會做出什麼反抗的舉動所以將他禁魔了吧。」

  黎離和藥檀對話用的是修真界語言,那邊,已經行完騎士禮的庫查茲站了起來,好奇地回頭看過來。

  「你們嘀嘀咕咕在說什麼呢?」

  「在背光明傳說呢。」藥檀隨口胡說八道。

  「但是我剛才聽著好像不太對啊……」每一句能聽明白的。

  「我們剛開始,背岔了一點。」醫修繼續張嘴就來。

  庫查茲一邊在心中默默琢磨他們背岔的何止一點,一邊又忍不住感動且驕傲起來。

  瞧瞧!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摯友啊,原本他可不是信徒,現在居然已經自覺投向光明神大人的擁抱了,多有覺悟!是不是因為成了自己的好友所以被感染了呢……不愧是自己啊,最偉大的未來光明騎士長!

  高興歸高興,庫查茲還是低聲提醒兩人:「等賜福結束了我慢慢教你們背書訣竅,現在還是先別背了,教皇大人現在要準備開始祈求神使從神明的國度降臨了。」

  正如庫查茲所言,位於整個廣場最中心位置的教皇,已經雙手舉起了手中那柄象徵著至高權力的權杖高過頭頂,然後低下了頭顱,對著那尊光明神像虔誠而莊重地祈禱著。

  「偉大的光明神,憐憫您的信徒正在遭受的無盡苦難。」

  「願朝陽與落霞長灑於這片苦難大地。」

  「願雙月光輝照明漆黑的夜空。」

  「願星辰驅散黯淡的灰霾。」

  「願光明永世長存。」

  在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方才還匍匐在地上的信徒們抬起頭,虔誠地看著上方的那尊神像,不斷喃喃地重復著「願光明永世長存」這句話。

  伴隨著這些低沉的祈禱聲,那座宏偉的光明神像似乎也開始發生了某些變化。

  原本純白的雕像上面,開始浮動起些許的微芒金光。

  見到這一幕,教皇的目光越發虔誠,將頭埋得更低。

  而黎離卻注意到,希澤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一向溫和平靜的他在注視著那尊雕像時,目光中甚至帶著些許的冷意。

  「咔……」

  非常細微的一絲破碎聲傳到的黎離的耳畔。

  聲音是從那邊的雕像上傳來的,這些細微的聲音在黎離的耳中是如此的清脆明顯,她不由得將視線緊緊地鎖在了那座雕像上面。

  然後,黎離就發現雕像上發生了變化。

  無數道耀眼而玄奧的金色裂縫出現在了光明神雕像身上,神明的身軀也好,四肢也罷,都被那些金色的裂縫給布滿了,有非常強烈的金光從那些裂縫中間傳出來,像是有一道復雜的魔法陣紋路銘刻在了雕像上。

  在夜幕之下,在透亮的照明魔法陣的光芒之中,在無數信徒虔誠的跪拜之下,這尊彷彿巨人般的雕像終於徹底被金光籠罩住了。

  雕像化作金色的碎末,在凜冽的夜風中紛紛揚揚到了每個人的身上,將整個光明教廷都化作一片金色的星海。

  在這邊星海之中,一雙裸露的足踏在金光之中,凌駕在眾人之中。

  那是一道人形的身影,頎長優雅,金色的光芒在祂的身軀上籠罩著,隔絕了所有視線的窺探。

  無人能看清祂的真面目,甚至連性別和年齡也無法判斷。

  祂是如此神聖而強大,在那道氣息出現的瞬間,天穹上彷彿降下了一尊巍峨宏偉的山脈,沉沉地壓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無人能正視祂的存在,眾人紛紛低頭行禮。

  這是光明神的使者,亦是從神明國度而來的偉大存在。

  信徒們早已啞然無聲,顫抖而興奮的落下了眼淚。如賽爾這樣的非信徒也不由自主地低頭彎腰,行了戰士禮。

  甚至連方才一直挺立的希澤也不得不微微低下了頭顱。

  然而這時,原本一直將能屈能伸貫徹到極點的藥檀卻忘記了苟命。

  他怔怔地感受著那道神聖身影中傳來的氣息,甚至慢了好一會兒才微微低下了頭,只是眼睛卻依然震驚地睜大著,然後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了黎離。

  藥檀對著那道影子,無聲地喃喃:「黎離……」

  後者抱著劍,站在高大的木茜身後讓前者幫忙擋住。

  她沒有低頭,而是死死地看著前方的那道代表著神使的朦朧身影。

  在那道身影上面,無比凌厲的殺伐氣息是如此凌厲,像是一把經歷了千萬次廝殺後,沾染著濃烈血氣的利劍,只是看一眼就讓人心中發寒,偏偏又帶著凜冽浩蕩的孤傲氣息,所以只是讓人敬畏,而非讓人恐懼。

  修煉到了一定的層次後,每個人的力量都帶著獨特的氣息。

  例如大師兄的力量,就是輕靈而灑脫的,而諸如藥王山的那位掌門,則是溫和厚重,再例如幾位師兄師姐的靈力也有著各自的特點,靈力一出手就能夠讓人分辨出來。

  黎離靈力的氣息亦是如此。

  銳利,殺伐,浩蕩。

  她的靈力,是最純粹的劍意。

  此時此刻,黎離對著那位神使,跟前卻彷彿立了一面鏡子。

  鏡子的這頭,是現在的她。

  鏡子的那一頭……

  是一年前,尚未飛升失敗,正值力量巔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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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2:24: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黎離的劍

  在那個神使出現的瞬間,藥檀的腦子都是懵的。

  在場的所有人之中,他對黎離的氣息是最為熟悉的,即便藥檀從未見過全盛時期的黎離,但是這標誌性的凌厲靈力在魔法界中是如此獨特,所以他立刻就察覺到了這股氣息的來源。

  的確是黎離不假。

  可是黎離本人明明就在自己的身邊……而且她現在雖已恢復了不少實力,重新變得強大,但也沒這麼恐怖的氣息啊!

  若是換成剛認識那會兒,藥檀指不定得懷疑這人是黎離的分身,又或是什麼轉世,什麼穿越時空而來的過去版黎離之類的……畢竟話本子裡都是這樣寫的。

  只不過現在,他莫名意識到這個神使不是黎離,沒有原因,僅是直覺。

  藥檀看向黎離。

  此時,她整個人被籠在木茜身後的背影中,只露出小半張平波無瀾的臉,沒有一絲外露的情緒,彷彿完全沒察覺到人群上空中那位神使身上的氣息。

  然而現在也只有黎離自己才知道,她心中正經歷多劇烈的波動。

  只不過此刻的黎離毫無動作,而相同的,那個神使的注意力也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神使自無盡的光輝之中誕生後,那些信徒的情緒便被點燃到了最極致,哪怕是剛才還有心思閒聊的庫查茲也顫抖著嘴唇,雙目含淚地望著前方那個存在,再也說不出話來。

  教皇非常恭敬地對著神使鞠了一躬。

  「神使大人,感謝您的降臨。」

  神使沒有動作,也沒有開口,但是祂的聲音卻彷彿直接響在了眾人的腦海中。

  「開始吧。」

  教皇似乎有些愣了一下,然後低聲提醒道:「神使大人,在賜福之前是否需要傾聽信徒們的話語和心聲呢?」

  按照光明教會以前的慣例,在帶著被選中者前去接受賜福之前,所有的信徒都有機會被選中親自向神使道明心神,作為光明神的代言人,神使自然是無所不能的,可以滿足所有的願望。

  在過去的無數次慶典中,降臨的神使曾經為信徒們帶來了無數神跡。

  有信徒殘破的軀體重新變得高大健壯,有信徒獲得了修行的天賦,有人擁有了絕世的容貌,這是魔法做不到的改變。

  這也是這些信徒們不遠萬里也要徒步而來的目的之一,即便是沒有被選中成為那個被神跡青睞的幸運兒,親眼見證神明的力量還是讓人驚嘆。

  神使抬手,隨手指了個方向。

  「說吧,你有何所求。」

  被神使指中的那個人顫抖了一下,臉色狂喜:「是……是我嗎?!」

  「居然是老湯姆!」

  「還愣著幹嘛,神使大人在等著聆聽你的祈願呢!」

  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另一道身影突然從後方站了起來。

  他用沙啞而顫抖的聲音呼喚著——

  「神使大人!」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偉大存在,可否垂憐你的信徒,讓我在死前來到您的身邊,親吻您腳下的土地?」

  那是一位佝僂到幾乎無法站立的枯瘦身影,他身上披著一件非常破爛的袍子,布滿皴裂痕跡和老繭的雙足赤裸著,像是行走又像是跪著往前挪了過來。

  很明顯,這不是西塔城的信徒,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出身淒慘的游民,能夠跋涉這麼遠的距離來到這裡,可見此人的信仰之虔誠。

  神使抬手。

  「允。」

  老者便拄著一根和他一樣枯朽的木棍,狼狽地從人群中往前擠上來。

  然後,他跪拜在了神使的面前,將臉埋在地上久久沒有抬頭。

  「作為你虔誠信仰的回報,說出你的願望吧。」

  「神使大人,您卑微的信徒不敢有願望,只有幾個問題想要得到您的答案。」老者顫巍巍地回答。

  「說。」

  老者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露出那雙渾濁到幾乎沒有任何亮光的眼睛。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清這些話。

  「我偉大的光明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會庇佑所有的信徒……那麼,您是否能告訴我……」

  「為何這片大地上的深淵裂痕越來越多?為何魔獸越來越強大?」

  「為何被稱為神明修建的偉大庇護所,塔城,也開始被魔獸擊潰?」

  在聽到第一個問題的時候,原本還激動的人群中就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守護在一旁的獅鷲騎士們也茫然而震驚地開始互相對視起來。

  這哪裡是問題?

  這分明是質問啊!

  克洛西身為維持教廷秩序的裁判長,現在已經開始握住了武器準備上前制止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希澤突然微笑著擋在了克洛西的面前。

  他的笑容是如此真心誠意。

  「克洛西裁判長,不如我們來聽聽偉大的神使大人會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吧?」

  還沒等克洛西反應過來,那邊老者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倉促而嘶啞,像是喊出來似的,快速問出最後幾句話——

  「為什麼今生皆是苦難和折磨,為何幸福要等到來世!」

  「為何能夠帶領我們走向強盛和安寧的強者和天才全部被帶去了神國,守在這座廢土的只有……」

  「唔!」

  還沒等老者最後的一個字說完,他身上的氣息便驟然化作了死寂,緩緩地倒在了地上,直到臨死前他的嘴還大大的張開,彷彿想要說出最後的質問。

  出手的是教皇。

  他皺了皺眉,淡淡開口:「他犯了瀆神重罪,會為我們帶來災厄。神使大人,您請放……」

  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

  一個年輕的女孩站了起來,一邊走向神使,一邊高聲詢問——

  「為何我們始終被困在塔城中?為何……」

  女孩緩緩倒下。

  又是一個中年人站了起來,他的聲音更加高亢。

  「為何夜幕開始驅散黑暗,為何一邊說著拯救世人一邊帶走我們的希望……」

  更多的人開始從烏壓壓的人群中走了出來,他們發出一句接一句的質問。

  「為何曾經能碾壓魔獸的龍族會滅亡!」

  「為何每個種族的力量都開始變得孱弱!」

  「為何我們要如豬玀般被困死在塔城之中?」

  「為何……」

  「為何!」

  無數道不同的質問聲響在光明教廷的每個角落,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就連原本還在邊上演奏聖音的樂師們也懵在了原地,樂聲戛然而止。

  原本跪在地上的信徒們也陷入了震驚和惶恐之中,一開始那個老者出來的時候,他們還覺得那是個瘋子,但是伴隨著更多的人站出來,場中只剩下那些層層的質問聲之後,氣氛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他們似乎也開始思考起那些從未聽過的瘋子般的質問了。

  神使落在地上,似乎並沒有因為這種事情而苦惱,而是冷淡提醒。

  「解決好。」

  這句話是說給教皇聽的,後者正想要作出回應的時候,一道溫和的聲音從最角落的位置響起。

  「該如何解決呢?」

  「是和以前一樣,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抹殺掉嗎?」

  黎離愣了一下,幾乎同時和藥檀轉過身去。

  在角落上,一道身披寬鬆灰色袍子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他的步伐看起來分明非常緩慢,但是千米的距離在他的腳下卻好像被無限縮短,每邁開一步,他的身形就拉近數百米,而周遭那些信徒被某種奇特的力量隔絕開了,完全沒有阻攔他的步伐!

  伴隨著他的靠近,那些熟悉的靈力烙印也變得越來越醒目。

  黎離瞳孔猛地一縮。

  直到撒斯姆這一次出現,她終於完全感應到了對方身上的力量,自己果然沒有猜錯,撒斯姆絕對不是普通人,他身上透露出的威壓幾乎凝成了實質,竟然隱約壓過了法神等級的教皇半分!

  若是魔法界也有飛升這個說法,黎離敢篤定,撒斯姆該挨雷劈了!

  在經過二人身邊的時候,撒斯姆前行的速度似乎頓了一下,一道熟悉而溫和的聲音響在了藥檀的耳畔。

  「躲遠些,孩子。」

  藥檀一臉震驚,失聲道:「撒……撒老?!」

  賽爾和庫查茲幾人也都意識到來人的可怕,驚訝地轉過頭看向藥檀。

  「你認識他?!」

  「他到底是誰?」

  藥檀還來不及解釋,那邊的撒斯姆已經掏出了一根彷彿枯木的漆黑魔杖。

  原本就快要如同穿梭的速度,越發迅速。

  後方的信徒們已經看不清那個灰袍身影了。

  伴隨著撒斯姆的飛掠而過,地上滿滿當當的金黃色花束被凌厲的烈風吹散飄揚在空中,而那個看似不起眼的老者速度越來越快,在即將逼近到廣場最中央位置的時候,撒斯姆的力量已經攀升到了極致,幾乎撼動神明的力量猛地爆發了出來!

  勁風將附近的所有人強行吹散,在教廷最中間的空地處留下了大一片空地,更可怕的是那道強大的威壓幾乎凝結成了實質,變成了一堵無形的高牆,將那些想要衝上前的獅鷲騎士們盡數阻攔在外!

  就連教皇也被隔絕到了外面,最中間竟然就這樣只剩下了撒斯姆和神使!

  在眾人驚恐不已的時候,一道由灰霧凝成的巨型閃電突然從天穹頂端直直地劈斬而下,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對準的目標,赫然就是渾身散發著可怕氣息的光明神使!

  神使猛地往後一退,避開了這道攻擊。

  邊上的教皇在辨認出那道氣息後,之前一直還保持著平和鎮靜的教皇再也難以控制住表情,失聲道:

  「撒斯姆!」

  「咳咳……」

  撒斯姆咳嗽了兩聲,蒼白的鬍子顫抖了好幾下,他聲音沙啞地緩緩開口了。

  「好久不見,教皇陛下。」

  在得到對方的默認後,教皇的臉色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他握著魔杖許久沒有出聲。

  這句問候剛剛結束後,撒斯姆便重新握緊了手中的魔杖,抬頭緩緩地看向正前方的光明神使。

  「光明神的使者嗎……呵,看樣子和五百年前的那位不是同一個人了啊。

  或許您並不知道我……所以請容許我做個自我介紹吧。

  我是撒斯姆……或許換個說法你們之中某些人會想起我,我是前任光明聖子,也是上一個被稱為光明神後裔的『幸運兒』。

  「同時,我也是創建了不死軍團的……

  一號。」

  撒斯姆前面說的那些話在大部分的耳中都是雲裡霧裡讓人摸不著頭腦,正如撒斯姆所言,他曾經耀眼過,但是現在已經和第五座塔城一樣被時間抹殺掉存在了,時間是最可怕的東西。

  但是最後一句話說出後,就連普通人都在短暫的死寂之後陷入了極度的驚恐之中。

  外邊,克洛西冷冷看著撒斯姆的背影。

  「什麼不死軍團,你們這些亡靈法師就是一群瘋子!」

  語罷,他手持奮力向前一劈,想要斬碎這道無形的壁壘。

  但是很快,克洛西的臉色就陰冷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攻擊落到了那道壁壘之後就彷彿陷入了虛無之中,完全沒有作用!

  「瘋子?也可以這麼稱呼我。」撒斯姆嘴角微微上揚,但是很快,他便不再搭理帶著獅鷲騎士們想要衝過來的克洛西,而是凝重地看向了對面的人。

  之前一直像是沒有情緒的神使,在這時候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他看向撒斯姆,在辨認出對方的身份後,神使緩緩開口。

  「原來是你,出逃者。」

  「你不該叫我出逃者,而是該叫我不死者。」

  撒斯姆目光灼灼地看著神使,緩緩道:「你們以為剝奪了我的力量我就一定會死嗎……太可惜了,我還是活下來了。」

  「當年,你們發現我擁有了法則之力之後便將我的力量全部剝奪走。從我那兒偷走的法則之力,好用嗎?」

  「這五百年中我大部分時間都躲在深淵之中,直到這個世界都遺忘了我的存在才敢露面……」

  「現在你來了,我也該來奪回我的一切了!」

  話音剛落,撒斯姆的魔杖頂端便凝聚出更加強大的力量,在他面前的那片空間似乎受到這道力量的影響,居然也開始變得扭曲起來!陰暗的迷霧在撒斯姆的魔杖頂端不斷匯聚成扭曲的灰蛇,發出讓人心驚的扭曲尖叫聲。

  它們密密麻麻地匯成了無窮的海浪,朝著不遠處的光明神使飛掠而去!

  那一片被隔絕出的獨立戰鬥中心立刻被這些灰黑的霧氣籠罩起來,彷彿化作了一道人造深淵!

  不遠處的黎離死死地看著那一幕,撒斯姆似乎本就存了戳破神使光偉正偽裝的目的,所以刻意用魔法讓自己的聲音傳到了每個角落。

  普通人聽不懂那些話語的含義。

  黎離卻聽懂了。

 「原來撒斯姆曾經擁有強大的法則之力……但是卻被神國的人奪走了。」

  「被奪走力量的人,大概率都會死……」

  藥檀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實力很低,但是他腦子卻也瞬間轉換出其中蹊蹺。

  希澤說得對,他們還真的很可能是被神國圈養的豬玀!

  正當他想抓著黎離準備往後退的時候,後者卻突然凝重地喃語。

  「原來如此……原來它們在那時候就被奪走了……原來我早就被強盜光顧過了……」

  「什麼?」

  藥檀還沒問清黎離到底又發現了什麼,下一刻,那些黑霧中就出現了一道強勢的氣息!

  「叮!」

  清脆悠遠的劍鳴聲如龍吟,衝破灰暗的迷霧,劃破夜幕而起,劍鳴迴蕩在整片天穹之間,銳不可當的劍意若狂風暴雨席卷向撒斯姆!

  那一霎,劍意似長虹貫日!

  是黎離的殺戮劍意。

  天劍宗標誌性的一劍,刺破長空,重重斬向了那邊正在吟唱魔法的撒斯姆!

  然而此刻的黎離卻並沒有動,更沒有動用手中的枯榮利劍。

  這一劍不是她出的。

  斬出這凌厲一劍的,是那個從神明國度降臨的……

  神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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