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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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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13 小時前
第0779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隨後,張斐又向陳守成打聽了一番,關於遼國海商的消息。

  其實那些遼國海商,多半也都是遼國的一些小商販,甚至於逃犯,因為在陸路上與宋朝的貿易,管控的太嚴,他們也爭不過遼國的那些權貴,但是海上的話,這管控的力度就小很多,他們也是被迫出海尋找商機的。

  一邊聊著,陳守成又帶著張斐他們去倉庫那邊看了看,但見裡面木材、煤炭真是堆積如山,上千名百姓在倉庫那邊勞作著,也證明這裡每天都有大量的貨物出入。

  當然,就當下海外的情況來看,其實出海與否,對於宋朝國內的整體狀況,不會有太多影響,更別說翻天覆地的改變。

  到底目前運輸技術也就那樣,生產力那就更甭提了。

  張斐最初讓慈善基金會來這裡做貿易,其實用意非常單純,就是改善山東這邊的經濟環境。

  僅此而已。

  因為目前除東京汴梁外,其餘地方全都是純粹的小農經濟,但是公檢法對於小農經濟而言,只是令政治清明,減少百姓受到額外的剝削,但是對於貿易來說,是有著很大的加成。

  他必須得讓皇帝看到公檢法帶來的好處,這樣才能堅定皇帝支持公檢法的信念。

  而目前發展也超出張斐的預計,別看只是換來木材、煤炭、硫磺,但這些都對應著目前宋朝所需。

  比如說,宋朝國內正在大規模的建設,而木材又是極度匱乏,這一點從宋朝皇宮的規模就能看出來。而煤炭更不用多說,商業的發展,必須是要更多工具的,需要煤炭來冶煉,同時宋朝也在大規模研發火器,這又需要大量的硫磺。

  這些大宗貨物流動起來,也帶動整個京東東路的經濟,至少這裡出現一條貿易線,再加上往北還能夠跟遼國貿易。

  就局部而言,那是非常可觀的。

  同時,稅務司已經在當地建設好,國家也能從中分一部分利潤去。

  在新港逗留了兩三日,做出一些安排後,張斐一行人便又喬裝打扮,沿著在登州、萊州暗中查訪。

  根據張斐的觀察,京東東路的公檢法,比陝西路還要徹底一些,百姓對公檢法的接受程度,是高過任何一個州府。

  這就是武力所帶來的,在推行公檢法的過程中,就屬京東東路打得最狠,因為這裡草寇最多,順帶就打擊了很多大地主,地頭蛇,一切不服,都給擼平了。

  河中府雖然發展的很好,但當地地主階級還是非常穩固的,內心還是有所躁動,但是在京東東路就完全感受不到。

  無論是百姓,還是地主,都徹底接受公檢法。

  對比河北地區,這裡就能夠看到,很多地主狀告普通百姓,也有百姓訛詐地主的官司。

  可見動用武力,也是有很大的好處,能夠更加徹底。

  但這也只是因為京東東路的特殊民情,要敢在河中府這麼幹,那肯定要壞事,因為那邊軍閥多如牛毛。

  全都是惹不起的。

  轉悠一圈後,他們又去到青州,結果發現王珪還在那裡。

  這禮部尚書王珪第一站就是青州,因為他是要去指導各地執行官制改革的,青州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模板,因為上回青州債務重組,導致官署得以精簡,王珪就先來這裡考察考察,看看留多少人合適。

  結果張斐都已經轉了一個大圈回來,他還在青州。

  這……

  「王尚書,你你還在呀?」

  「張檢控,你河北就已經考察完了?」

  二人相見,是異口同聲。

  旋即二人都覺得有些尷尬。

  是我太慢了嗎?

  是我太快了嗎?

  張斐先說道:「我是從登州來的。」

  「登州?你不是先去河北的嗎?」

  「呃…是,考察完河北,我就直接去了登州。」張斐訕訕道。

  王珪是徹底無語了。

  饒是青州庭長錢顗,都有些看不下去,「張檢控,你這巡察未免太過草率了吧?」

  剛剛回來的范純仁,也是稍稍點頭。

  張斐道:「不管是河北,還是登州,公檢法都建設的非常好,就沒有什麼可說的。」

  范純仁道:「你身為法制之法的創始人,怎會沒有什麼可說的。」

  張斐訕訕道:「但是現在他們比我自己都要清楚,那程庭長還寫了一本關於法制之法的書籍。」

  天賦還是很重要的,程頤他們對法制之法的解釋,比他的解釋還要更加完美,理解的也非常透徹,透徹到很多地方他都沒有想到。

  說著,他又言道:「其實我們公檢法只是守住最後這一條底線,至於上限還是在於官府,現在就得看官府如何想辦法,提升當地的民生。所以,壓力現在都在王尚書這邊,我想這也是為什麼王尚書為何會在青州逗留這麼久。」

  范純仁和錢顗相視一眼,倒也覺得張斐說得頗有道理。

  王珪趕忙道:「慚愧!慚愧!」

  又坐得一會兒,王珪便藉故告辭了,他這一走,錢顗、范純仁、張斐三人頓時是面面相覷。

  過得一會兒,張斐雙手一攤道:「是吧,沒什麼可聊的。」

  錢顗不禁笑道:「官家派你來巡察,就是沒什麼可聊的,你好歹也說上幾句啊。」

  官場是講究形式主義的,皇帝讓你來巡察,怎麼能夠不與當地官員交流,這你也沒法交差啊。

  張斐硬生生憋出一句來,「目前公檢法發展的非常不錯,而且公檢法是有利於商業發展,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我們更需要發揮這方面的優勢。」

  錢顗和范純仁相覷一眼,呵呵笑了起來。

  張斐鬱悶道:「你看,我說了,你們又笑。」

  只有這種時候,他們才會想到張斐的年齡,這小子沒有什麼經驗。

  要換個人來,不得風光一把,京城派出來巡察使,是最令地方官員害怕的。

  當然,這在目前的公檢法系統中,也都不成立,錢顗、范純仁會討好張斐?

  不可能呀!

  其餘地方的公檢法也都是這類人,畢竟都是司馬光千挑萬選出來的,人人都是道德楷模。

  這些人當行政官員未必能行,肯定是不如王安石、薛向、呂惠卿這類人才,因為他們唯一的經濟手段,就是休養生息,但是當司法官員是再適合不過,

  錢顗主動找了個話題,「對了,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們,就是地方規矩,我們公檢法又該怎麼如何應對?」

  張斐瞧了眼范純仁,「這一點我跟范檢察長在京城已經談過,《臨時法》已經頒布,地方法就非常簡單,就是不能違背臨時法,就這麼簡單,只能說是根據當地風土人情,作為一個補充罷了。」

  主要還就是《臨時法》頒布了,也就不需要張斐個個去教,除了商討一些案例,確實也找不到什麼話題。

  關鍵這些案例,多半都是小農經濟的產物,都不是很複雜,想顯擺一下,也都沒有太多機會。

  在青州就更不用說,該聊的,在京城他就已經跟范純仁交流過,三人就只是吃了一頓便飯,然後張斐屁顛屁顛跑去邸報院。

  「哈哈,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晏幾道聞言張斐求見,立刻是出門相迎。

  「晏先生,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快,三郎裡面請。」

  入得屋內,張斐便道:「晏先生,你現在真是名揚天下,你那什麼剿匪故事,還有什麼打官司的故事,在京城也是非常火爆,幾乎已經成為文人必讀之物,也激發了許多小孩對於認字的渴求。」

  「哪裡!哪裡!晏某能有今日,全憑三郎當初的點撥,晏某實在是感激不盡啊!」

  在晏幾道心裡,張斐可以說是他的一個伯樂。

  最初就是張斐告訴他,借詩詞寫幕後的故事,如此才被趙頊看重,讓他來邸報院,來到青州後,他又以此為基礎,發展出短篇小說,不再拘泥於詩詞,更偏重於現實。

  這文人其實還是現實主義。

  他將皇家警察、稅務司剿匪和公檢法審理的一些案件,寫成故事,是大受歡迎。

  事業署最初就是憑借邸報院在輸血。

  光輪名氣的話,要勝過王安石他們,因為普通百姓也知道他。

  張斐笑道:「但是晏先生也已經投桃報李。」

  晏幾道道:「此話從何說起?」

  張斐道:「正是因為晏先生的故事,使得皇家警察形象深入人心,不但令百姓更加信任皇家警察,同時也提升皇家警察心中的榮耀感,故此目前為止,皇家警察表現的是越來越好。」

  這可是大實話,關於晏幾道的故事,確實對公檢法起到很重要的宣傳效果。

  「哪裡!哪裡!」

  晏幾道很是羞愧道:「這或許只是無心插柳。」

  張斐卻道:「若是有心的話,晏先生可否有把握種出一片森林來。」

  晏幾道一臉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問道:「晏先生認為遼國可會認同公檢法?」

  晏幾道很是不屑道:「北人乃蠻夷也,他們難以明白此中道理,更不可能效仿。」

  張斐道:「但是我想兩國百姓的想法,肯定都是一樣的,身為弱者自然都希望自己的正當權益得到保護。」

  晏幾道微微皺眉道:「我不大明白三郎這話的意思。」

  張斐道:「據我所知,當今遼主昏庸無道,使得遼國百姓民不聊生,如果這時候我們在遼國內部大力宣傳公檢法,那麼可能會引發遼國內部的動盪。」

  晏幾道眨了眨眼,「但是遼國肯定不會允許我們這麼做的。」

  「故此我們需要包裝。」

  張斐道:「首先,我們在登州的商船,已經打通與遼國的海上往來,其次,我們當然不能明說,故此我希望晏先生寫一些關於蘊含著公檢法理念的故事,尤其是對百姓的好,對商人的好,然後通過海上通道,送往遼國。」

  晏幾道眼中閃過一抹激動,這不就是文人最愛幹的事嘛,可隨後又道:「這是官家的意思嗎?」

  這種輿論戰,必須得皇帝的同意,畢竟宋朝也管控輿論的,那剛剛成立的大宋安全司,正愁沒法立功。

  張斐如實道:「我也在登州才得知此事的,尚未跟官家說,待我回去之後,自會向官家稟報此事,如果晏先生答應的話?」

  晏幾道思索一會兒,道:「如果我能夠得知更多關於遼國內部的問題,我想就能夠寫得更加具有針對性。」

  「那就這麼說定了。」

  「但必須得到官家的允許。」

  「當然。」

  張斐點點頭。

  就算晏幾道不說,他也會如實跟趙頊說的,他對趙頊幾乎是開誠布公,只不過他省去了一些副作用,也就是關於制度的最終演變。

  接下來幾日,張斐根本就沒有去去管什麼公檢法,是天天跟著晏幾道,去看了看醫院和學院。

  事業法最早就是在青州頒布的。

  雖然學院已經被京城是後來居上,那邊都已經了學貸,讀書的人也是更多了,但是這青州醫院卻是一枝獨秀,根據晏幾道所言,當初許多士大夫都慕名而來,甚至還有不少士大夫,將自己珍藏的書籍貢獻給這裡的醫院。

  這裡面歐陽修幫了很多忙,他憑借自己的關係,邀請很多對醫學有研究的士大夫來這裡。

  再加上與高麗、倭國等地的貿易,使得這裡藥材品種也變得更多。

  這裡的藥已經達到成品出口的階段。

  離開青州後,張斐又順路去到齊州,基本上就照例與蘇軾互懟一番,然後就直接南下,前往淮南路。

  這期間,曹棟棟也是一個勁地在催促,因為京東東路太安靜了,曹棟棟沒地方發揮,目前淮南路比較動盪,曹棟棟就想著趕緊去那裡,與符世春和馬小義會合。

  其實張斐比王珪快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年輕,行路都是快馬加鞭。

  很快,他們就抵達淮南路。

  「張三,這裡不像似有人鬧事,跟京東東路也沒啥區別?」

  來到海州(連雲港)附近,曹棟棟是大失所望,不是說這裡打得很厲害嘛,結果來到這裡,發現百姓和皇家警察相處的很好。

  「三哥!哥哥!」

  聽的一聲叫喊,曹棟棟激動地舉目看去,但見前面一支隊伍快速往這邊行來。

  為首那人正是馬小義。

  「小馬!」

  「哥哥!」

  片刻工夫,馬小義便疾馳到他們面前。

  「小馬,你怎麼在這裡?」

  曹棟棟很是期待道:「莫不是這裡有人造反?」

  馬小義直搖頭道:「沒有!我剛好在這邊巡視,不曾想,竟遇到三哥和哥哥。」

  曹棟棟急急道:「不是說這淮南有不少人造反嗎?」

  馬小義道:「就一夥人造反,然後就沒事了。」

  張斐問道:「那這裡的公檢法建設的怎麼樣?」

  馬小義立刻道:「說來三哥可能都不信,公檢法在揚州等地建設的可是非常順利,就剛開始鬧了一會兒,然後就消停了。」

  「怎麼可能?」

  曹棟棟一臉不信。

  馬小義道:「我們也都很好奇,虧我們還帶了這麼多人來。現在他們主要是跟稅務司在鬥智鬥勇,對於咱皇家警察,當地百姓還是挺支持的。」

  曹棟棟鬱悶道:「我當初就說了,咱們應該去稅務司的。」

  馬小義也惋惜道:「可惜這不是哥哥說了算。」

  真正令地主頭疼的,當然是稅務司,公檢法只是影響到個別人或者個別行為。

  稅務司可就是要錢來的。

  聊得片刻,一行人便跟著馬小義去到海州警署,這屋裡屋外全都是嶄新的,這都是上回以工代賑建的。

  直到碰見符世春,他們才弄明白其中道理。

  江南這地區,權貴少,軍閥幾乎沒有,同時富戶多,但是要知道東京主要就是在吸江南的血,他們是受壓迫的一方,且二等富戶是多於其它任何州府,因為這裡物產豐富,不管是糧食,還是絲綢,產量都非常高,多數人是有盈餘的,這就需要交換,商業比較發達,而這又是公檢法的優勢。

  不管是王安石的新政,還是公檢法,其實都非常適合江南地區,但是王安石的新政在北方就是水土不服,在河北搞青苗法,真的就是有些異想天開,當地百姓肯定還不起,就是兩分利也得逼著他們賣兒賣女。

  為了收益,就只能借給地主,結果就是地主、百姓全都得罪。

  最初鬧那一會兒,主要是因為倉庫稅,這個稅地主都接受不了,但是齊恢他們在這裡都是有人脈的,耐心跟他們解釋,倉庫稅是國家政策,我們公檢法是能夠保障你們的正當權益,你們要鬧跟朝廷去鬧。

  現在江南地區的主要矛盾,就是集中在稅務司身上。

  其實事實也是如此,公檢法是確保稅務司不亂來,而不是要從那些地主手裡撈錢。

  至於說高利貸問題,只能說江南地主妥協的更快,這是因為之前青苗法就打擊過他們一次,很多富戶也需要公檢法的保護。

  張斐很快就聯繫上這裡的稅務司負責人,正是前不久從京東東路南下的馮南希,而史挺秀則是帶隊去往了嶺南等地。

  「這江南的地主,與齊州等地是正好相反,齊州的豪紳、地主,都是選擇與我們稅務司硬碰硬,名刀名槍的幹,而江南的地主要更加精明且狡猾,他們現在正在想各種辦法去規避稅收,有些人在研究稅法,有些地主還發明一種地爐,就是將釀酒的爐灶安置在地下,就挖個孔出氣,來躲避稅務司的追查。」

  「但這一切都是七叔的掌控之中。」張斐笑道。

  馮南希謙虛地笑道:「不敢,不敢,其實有沒有我,這影響都不大,因為這回過來的稅警,全都是河中府的精英,那邊都已經發展成一個個小團隊,每個小隊中充滿著各種好手,真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河中府的幽靈稅警,已經是徹底專業化,他們都是團伙查稅,畢竟這裡面需要偷盜、欺騙、武力、逃跑,偽造等等。

  只要是違法的手段,他們都非常精通。

  張斐笑問道:「不知能夠賺多少?」

  馮南希道:「估算至少有三千人能夠憑借今年的稅收,發家致富,所以大家也都很積極,甚至有不少小隊,怕打草驚蛇,至今都還沒有出手,就是要等到他們遞交稅單之後,再出手。」

  「這麼多嗎?」

  張斐道:「就沒有一個人會如數繳稅的嗎?」

  馮南希道:「根據他們的舉動來看,很少,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甚至有人曾打算效仿三郎,成立慈善基金會,但他們去皇庭詢問過後,得知必須更改地契,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張斐道:「這麼多人的話,到時必然是一番惡戰。」

  馮南希笑道:「真不是我看不起這裡的地主、豪紳,但他們跟京東東路的豪紳相比,就還是差很多,他們更加貪生怕死。關鍵新稅法,是會令大多數百姓受益,只要百姓不跟著鬧,他們那點實力,可能鬧騰不起來,而且我估算他們不太敢鬧,最多就是嘴上罵幾句。」

  很輕鬆。

  沒什麼壓力。

  彷彿這隻大肥羊,都已經在案板上了。

  稅務司發展這麼年,什麼招數沒有見過,毫不誇張地說,稅務司的算賬能力,都比那些地主、商人強多了。

  文鬥還是武鬥,你們來選。

  張斐在淮南逗留了兩個多月,但他的注意力並不在公檢法的建設上面,因為來這邊的人,都是京城裡面的骨幹,他們是在公檢法非常成熟之後才出門的,他們處理起問題來,比較得心應手。

  張斐主要是觀察公檢法給淮南地區帶來的商業發展,不管怎麼樣,東南六路乃是大宋的經濟命脈所在,那麼財政上能否得到大突破,主要是看這東南六路。

  目前來說,這裡的多數商人,在公檢法之下,還是如魚得水。

  商業繁榮也是立竿見影。

  這也是公檢法此番南下順利的關鍵原因,許多本來反對公檢法的士大夫,都無話可說。

  見效太快了一點。

  原因很簡單,商人利益得到保障,他們就更加敢擴大生產,而他們的絲綢、陶器、紙張都是面向整個亞洲的,他們不愁賣不出去,最怕的就是,辛苦一年,全被官府給搶走了。

  如今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轉眼間,就到了秋高氣爽之日,今年東京汴梁風調雨順,是個豐收年。

  許多官員也都來到城外遍覽秋光。

  「這裡怎麼又有一個鋪子,這些鋪子到底是幹什麼?」

  「過去看看。」

  司馬光和呂公著來到郊外,突然發現,走幾步路,就能夠見到一間新建的鋪子,但又不是什麼茶肆酒館,其它鋪子開到這裡,怎麼賺錢?

  二人來到鋪子前面,這才發現,原來是解庫鋪。

  「解庫鋪怎麼會開在這裡?」司馬光納悶道。

  「看著生意好像還不錯。」

  呂公著讓僕人進去問問。

  不一會兒功夫,那僕人便出得鋪來,將所打聽來的消息,告知呂公著和司馬光。

  原來在稅幣的刺激下,工商業變得發達起來,這生計變多,百姓不愁找不到活,實在不行,還能夠去新城區那邊幹苦力。

  再加上都是貨幣來往,許多方面變得非常簡單。

  地主們也發現這裡面的商機,不怕百姓還不上錢,實在不行,還能去幹苦力還債,再加上那邊馬家、相國寺、慈善基金會的借貸買賣都做得不錯。

  所以他們也都改變套路,直接開解庫鋪,然後將利息降到一分,將高利貸這門行當開始正規化。

  所以他們的鋪子都開在城鄉結合處,咋一看,確實也挺突兀的,但賺錢也是真的賺錢,雖然利息少了不少,但借錢的人變多了,還錢也變得更加有效率。

  公檢法能夠保障契約的效力,百姓也不怕地主會坑他們更多錢。

  司馬光聞言,哈哈笑道:「王介甫費勁九牛二虎想要幹的事,一張稅幣便輕鬆完成,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啊!真想看看,他此時此刻會作何想。」

  呂公著道:「青苗法還是維持兩分的利息,誰還會借青苗錢。」

  正當這時,劉述突然急匆匆走過來,「二位,我剛剛聽說,張三回來了。」

  司馬光驚訝道:「這麼快?」

  呂公著道:「不會又是趕回來過年吧。」

  「這個臭小子。」司馬光罵咧咧道。

  別說他們兩個了,就連趙頊也感到十分驚訝,這半年功夫就回來,旅遊都沒有你們這麼快啊!

  他也是第一時間,將張斐叫到宮裡面去。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恰恰相反,無事發生,各地公檢法都建設的非常好,張斐又大致將各地情況向趙頊匯報一番,並且預計今年公檢法所在之地,除河北外,各地財政都會有明顯的增長。

  趙頊對此也是欣喜不已。

  「陛下,此外我在登州的時候,還發現一個對付遼國的機會。」

  「是嗎?」

  趙頊很是激動道:「快快說來。」

  張斐便將登州商人與遼國商人海上貿易一事,告知趙頊。

  趙頊聽後,很是不解。

  張斐又將他的報紙宣傳策略,說了一遍。

  趙頊聽罷,道:「你糊塗呀!遼國萬一學著去了,豈不是更加難以對付。」

  張斐笑道:「就憑一點,他們是不可能會去效仿的。」

  趙頊問道:「哪一點?」

  張斐道:「就是遼主豈有我主聖明。」

  「……」

  趙頊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笑罵道:「你少拍馬屁。」

  「我沒拍馬屁。」

  張斐道:「這是真的,陛下莫不是忘記,那個籠子的故事,我就敢篤定,那遼主絕不會這麼幹。古往今來,也就唐太宗和陛下敢於走出這一步,其實唐太宗還不如陛下。」

  趙頊聽罷,小小有些滿足感。

  這個。

  有些道理。

  遼國皇帝,是不可能會這麼幹,這就是差距。

  張斐又道:「此外,遼國效仿中原制度,也不過是東施效顰,在遼國他們還是武人治國的思想,他們的貴族實力是非常強大,更不可能接受公檢法。

  但是根據熙河地區的發展來看,無論黨項百姓,還是吐蕃百姓,都更願意生活在我大宋的制度下,這也是當初唃廝囉進攻河州的原因,他們必須要製造仇恨,才能夠阻止當地的百姓歸附我大宋。我不認為遼國百姓會有什麼不同,更不說遼國境內有著許多漢人。」

  趙頊聽得是頻頻點頭,熙河地區的發展,他是非常清楚的,公檢法確實在當地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張斐又繼續道:「更為重要的是,遼國國內是昏君奸臣當道,民不聊生,他們是非常需求改變,我們可以通過海上貿易,悄悄在遼國民間宣傳公檢法,在他們國內製造動盪,對他們的國力進行削弱。

  我們付出的就只是幾張報紙而已,最多一年也就花個一萬貫,失敗也無關緊要,但如果能夠成功的話,那可是勝過千軍萬馬啊!」

  趙頊越聽越是心動,這比打仗可是要便宜多了,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張斐道:「陛下可以讓大宋安全司組建一個專門的針對遼國宣傳的團隊,同時讓晏幾道等人來負責創作故事,對遼國百姓進行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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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0章 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對於這種盤外招,其實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人玩過,而宋朝強敵環伺,當然也這麼玩過。

  反之,遼國也有大量間諜在宋朝,他們也從事破壞工作。

  而張斐這一招,最新穎的兩點就是在於,他這回利用的是全新媒介,也就是報刊,還有就是他是利用制度去蠱惑人心,製造敵國內亂,這在之前是沒有過的。

  關鍵,張斐是有證據的,也就是熙河地區的成功。

  所以,趙頊很快就能夠領悟其中道理,也並沒有猶豫太久,便採納張斐的建議,決定嘗試一下,反正嘗不嘗試,他都已經將自己小部分權力,關入籠中,而他這麼做的原因,也就是為了開疆擴土。

  那為何不試試看,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

  於是,他決定讓張斐全權負責此事,還是讓李豹與之聯繫,那邊則是安排晏幾道來負責文字方面的工作。

  回到家裡,剛抱上兩個兒子,都還未來得及跟許芷倩、高文茵講講其中趣事,司馬光就找上門來。

  因為司馬光對於張斐此番巡察,是非常看重的,要知道這是公檢法推廣以來,第一次大規模巡察,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在張斐臨行前,他也是各種叮囑。

  結果半年就回來了。

  這……

  司馬光無法接受。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司馬光很是忐忑地問道。

  張斐搖搖頭道:「沒有發生什麼事,一切都非常順利,司馬學士為何有此一問?」

  司馬光聽罷,卻是更加困惑,「這四五路州縣,你半年就跑完,你在巡察甚麼?」

  這古代巡察,是一向非常重要的任務,畢竟此時的通訊非常不便,中央如何得知地方上的請,就得派出巡察使,去實地考察。

  張斐笑道:「這可得怪司馬學士。」

  「怪我?」司馬光震驚道。

  「嗯。」

  張斐點點頭道:「誰讓司馬學士安排的人,個個都是道德楷模,無可挑剔,最初在大名府的時候,我還打算說上幾句,結果那程庭長直接一本根據法制之法編寫的書籍甩在我臉上,我都張不了口啊。」

  「你少胡說。」

  司馬光瞪他一眼:「這麼多州縣,就沒有一點問題嗎?」

  張斐無奈地笑道:「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就算司馬學士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程庭長他們。」

  司馬光道:「我當然相信他們,但是地方上的事恁地複雜,難道他們都沒有遇到問題嗎?」

  「之前是有的,但是有了《臨時法》,他們就沒有太多問題,因為一切答案都在裡面,我說得反而不能在作數。」

  張斐又將此番巡察的經過,大致跟司馬光說了一遍。

  司馬光道:「可是根據各地傳來的消息,許多州縣還是有著諸多問題,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張斐道:「要說這種情況,那確實是有,其中問題還不少,但那都是官府的責任,不歸我們管,我只關注公檢法。現在就看那些知州、知縣,能否想辦法提升百姓的財富,我們公檢法只是守住百姓的正當權益。」

  是呀!如今已經政法分離。司馬光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思想就還那種傳統的官員思想,大包大攬,但關乎這個問題,之前已經說得是非常明確,知府、知縣的政績,就看百姓每年所得財富是否增長,突然又問道:「你當真認為,依靠政策,可以提升百姓的財富?」

  張斐愣了下,笑道:「司馬學士不是向來相信,這天地所生,貨財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間,則在公家嗎?」

  司馬光聽罷,不禁嘆道:「但是今年所發生的事,令我對此也有些困惑啊!」

  張斐十分好奇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能夠扭轉司馬光的理念,這不可思議啊!

  司馬牛難道彎了?

  司馬光道:「首先,就是稅幣。經過我的一番觀察,這稅幣確實能夠令國有所增,民也有所增。

  其次,最近京城有一個名叫謝良景的商人,他創造出一種還魂紙,就是將用過的紙張回收,又造出新紙來,雖然紙張是遠不如新造的紙,但價錢非常低,這普通人家也能買得起,尤其是對於那些學院而言,是非常適合,我都買了一些回去練字。

  不但如此,今年江南的一個商人也送來一種竹紙,可用於雙面印刷,你們正版書鋪都出過一起雙面報刊,據說現在三司正考慮將這種竹紙用於稅幣。」

  張斐驚訝道:「我真的只出門半年嗎?」

  司馬光愣了下,「你為何這麼說?」

  張斐道:「我這才半年,造紙術怎麼就取得這麼多突破。」

  司馬光道:「這都是有原因的,自從你們正版書鋪開始印刷報刊和書籍後,這紙張是明顯不夠用,另一方面,廢紙也變多,故而才有商人想到利用廢紙造新紙。

  至於那種竹紙,也都是因為印刷方面的需求,他們為求生意,才造出這種更適合印刷的紙張。」

  這並非是一夕之功,是積累多年,才爆發出來的,原因就在於出版物變多,讀物已經徹底走入百姓的生活,需求量自然變大,這北方缺紙,就想著廢紙回收,而南方是主要造紙所在地,於是他們就想著改善造紙術,爭取脫穎而出。

  如果誰能夠壟斷印刷紙,一夜之間就能夠暴富,需求量實在是太大了。

  「原來如此。」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但這又是如何改變司馬學士的理念。」

  司馬光嘆道:「之前我認為,這天下所生,皆是地裡長出來的,不在民間,自然就在官家,但是這似乎不適用於商人。」

  可惜我不太擅長化學,要是我弄出化肥來,這老頭不得懷疑人生啊。張斐暗自一笑,又道:「王學士沒有在司馬學士面前耀武揚威吧?」

  「他敢。」

  司馬光哼道:「跟他有什麼關係,他那新政,哪一樣不是搶百姓的錢,只是在他看來,搶商人和地主的錢,那就不叫搶,同時能夠讓百姓少還一點利息,那就是功德無量。」

  張斐只是笑了笑。

  這世上最懂王安石的,莫過於司馬光,反之亦然。

  司馬光又問道:「這些先不說了,我們還是關注公檢法,你這巡察下來,可有接下來的打算。」

  張斐道:「我的打算,全都寄望於司馬學士身上,公檢法能夠成功,我的功勞最多只有三成,司馬學士要佔七成,正是因為司馬學士的合理安排,才讓此番巡察,無功而返。

  但是目前還有很多地方,尚無公檢法,這需要司馬學士再做安排,慢慢在各地建設起公檢法。

  其餘的,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目前這項制度已經是非常完善。」

  司馬光點了點頭。

  正當這時,這許遵放衙回來了。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張斐剛忙出門行得一禮。

  許遵先是跟司馬光互行一禮,然後向張斐問道:「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他早先就已經收到張斐回家的消息,故此沒有表現出太驚訝。

  司馬光笑道:「看看,就連你岳父大人都覺得你回來的早。」

  張斐笑道:「這都是因為司馬學士安排過於妥當,導致我都沒有發揮的餘地。」

  司馬光忙道:「仲途,你可別聽他胡說,他就是懶,圖個省事,哪有這麼巡察的。」

  許遵是連連點頭:「相公言之有理,可惜我這實在是管不住這小子,還得勞煩相公幫我好好教訓這臭小子。」

  司馬光沮喪道:「我要能管得住,那我得天天管著他,你女婿的口才,你又不是不知道。」

  許遵打了個哈哈,又趕緊請司馬光坐下。

  三人坐下之後,許遵又稍微問了問情況,張斐也是如實相告,都很順利,所以他回來的早,並且將功勞全部推給司馬光。

  許遵也順著恭維了司馬光幾句,然後便轉移話題:「不過你回來的也正是時候,方才我們接到一樁官司,比較犯難啊。」

  張斐問道:「什麼官司?」

  許遵道:「是這樣的,最近臨安縣有一個名叫李箋的紙商,帶著一批竹紙來到京城,他販賣的紙張,被三司看中了,並且經過嘗試,三司的官員都認為這竹紙最適合用於稅幣,故此三司打算將這種紙張納為貢品,專供朝廷所需,但是李箋卻不願意,他更想跟正版書鋪合作,於是就告到檢察院來。」

  「看看,看看。」

  司馬光激動道:「我方才說什麼來著,他們這就是在搶啊。」

  張斐問道:「成為貢品有什麼不好嗎?難道朝廷不付錢?」

  司馬光道:「如果不是專供,一般是不給錢的,就算是地方上貢朝廷的,如果是專供的話,也會給一些錢,但這錢肯定不多,那些商人也不想自己的貨物成為貢品。」

  張斐聽得眉頭一皺,突然問道:「目前有很多這種貢品嗎?」

  司馬光道:「也不少,主要就是瓷器、絲綢,還有文房四寶,但其中多數都是因為稀罕才列為專供朝廷。」

  張斐稍稍點頭,是若有所思。

  司馬光見這小子不說話了,問道:「你在想什麼?」

  張斐一怔,「我在想這個官司。」

  許遵道:「這官司不太好打,他們是有權這麼做,臨時法中,也未就這制度做出改變。」

  這個制度,多半涉及皇帝,富弼也不傻,在這種小事上面,去影響皇帝的利益。

  司馬光道:「但是這對於那紙商是不公平的,公檢法應該捍衛其正當權益。」

  張斐點點頭道:「司馬學士言之有理,但我還需要研究一下,看看該怎麼操作。」

  這真是一口氣都不讓喘啊!

  這一回來,就遇到這麼棘手的官司。

  翌日。

  張斐先是去到檢察院,又命人將李箋找來,詢問其相關事宜。

  李箋表示他是來自臨安的,那邊很多貨物都被納入貢品,他當然知道一旦被納入貢品,而且還是專供朝廷,真的就只能餬口,但如果允許他販賣給書鋪,那他就能賺取萬貫家財。

  他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稅幣這事,他也不想跟朝廷做買賣,他就是來找這些印刷鋪談買賣的。

  說著說著,他竟然哭了起來。

  眼看潑天富貴,即將到來,竟然又遇到這糟心事,可真是太刺激了。

  他扛不住啊!

  張斐只能好生安慰他,讓他回去等消息,檢察院一定會捍衛他的利益。

  剛與李箋商談完,這王安石就主動找上門來。

  見到張斐,第一句也是你小子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張斐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快馬加鞭,在他們眼中,會顯得如此另類,早知道的話,他就多待些時日,回答的也都已經麻木了,又拿出那套說辭來,當然,他可沒有誇司馬光,只是表示,如今這舞台已經搭建好,接下來就是王學士表演的時刻。

  「你別說得好聽。」

  王安石哼道:「如今我就是動一動腳趾頭,都有可能被人告,這麼下去,誰敢當這平章事。」

  張斐笑道:「看來王學士已經收到消息。」

  王安石道:「今年稅幣所帶來的益處,可遠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多,倘若全國普及,你可知道這能夠國家和百姓帶來多少財富嗎?」

  張斐點點頭道:「我當然知道,這個稅幣可是我提出來的。」

  王安石道:「故此我們就更應該保護好這稅幣,防偽也是關鍵所在,那紙商的竹紙,不但精美,而且還可以兩面印刷,我跟三司那邊的工匠談過,他們都認為這種紙張可以用上更多的防偽技術,再者說,我只是將他的竹紙,納為貢品,又不是說不給錢。」

  張斐道:「我方才跟他談過這個問題,他說但凡成為朝廷的貢品,也就只能糊張嘴,但若賣給書鋪,所得利潤,何止千萬倍。」

  王安石也不否認這一點,道:「但是若交給朝廷,所增財富,比千萬倍還要多,這樣吧,我要求三司多給一些錢,你們就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張斐笑道:「如果王學士還想要更好的紙,就不要這麼幹。」

  王安石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我仔細問過他,他之所以能夠創造出來這種竹紙,就是他知道印刷行業繁榮,只要造出這種便於印刷紙張,就能夠發大財,這是利益所驅使的,如果直接納為貢品,那往後誰還敢創新。

  而根據目前制度,朝廷更需要依靠工匠的創新,創造出更多的財富,如此才能夠真正做到王學士的理念,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話說回來,王學士何不這麼想,究竟是什麼導致稅幣變得這麼受歡迎,不就是因為這些商人嗎?如果商人都賺不到錢,這稅幣價值也會驟減的。」

  王安石道:「就一個商人而已。」

  張斐道:「但這影響是非常惡劣的,只會讓王學士得不償失。」

  王安石思索一會兒,點頭道:「其實這事也是鄧侍郎提出來的,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問題,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你說得這麼瘆人,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說著,他又嘆了口氣,「如今不少官員都說這官是越來越難當了,如今可見此言不假,不過一張紙,都變得這麼麻煩。」

  張斐笑道:「王學士不是經常抱怨朝中庸官太多嘛。」

  王安石立刻道:「我可沒說過。」

  「那可能就是司馬學士說的。」

  「定是那小老兒說的。」王安石笑道。

  張斐道:「不過王學士先別急著撤回,我還得就這事,跟官家商量一下。」

  王安石問道:「跟官家商量?」

  張斐點點頭道:「我希望官家撤銷一些由工匠智慧創造出來的貢品。」

  王安石皺眉道:「這你可別亂來,因為這裡面可是涉及到帝王的權威。」

  張斐道:「我知道,但是就拿這紙商來說,王學士,你信不信,我能說服他改良一種更加適合稅幣的紙張,同時低價賣給朝廷。」

  王安石道:「你如何做到。」

  張斐道:「很簡單,如果人人都知道他家紙張特供給朝廷,那他家其它的紙張,還怕賣不出去嗎?

  同理而言,其餘的貢品也都能夠這麼操作的。再加上,如今有糧食署,是可以專門幫助朝廷採購的。」

  王安石眼中一亮,笑道:「你這商業頭腦,可真不比你的律法造詣差啊!」

  張斐笑道:「那還是差得很遠。」

  王安石又道:「但這與我撤回與否,有何關係?」

  張斐道:「因為這更能體現皇恩浩蕩。」

  皇宮。

  「你找朕,可是為了北朝一事?」見到張斐,趙頊直接問道。

  可見他對此事是非常上心的,畢竟西夏就只是心腹大患,而遼國則是生存危機,這孰重孰輕,不難判斷。

  能夠削弱遼國,趙頊一定是非常積極的。

  張斐愣了下,趕忙搖頭道:「不是的,我今日來找陛下,是為另一件事。」

  「什麼事?」趙頊問道。

  張斐立刻將那竹紙一事,告知趙頊。

  趙頊聽罷,很是詫異,這點屁事,你也找我,你是來蹭飯吃的吧,帶著疑惑地語氣,問道:「此事你可與王學士商量。」

  張斐道:「陛下,這其實都怪我,我當初建議陛下將重心轉到商業方面,但是有一件事,我卻忘記說了,還請陛下恕罪。」

  趙頊問道:「什麼事?」

  張斐道:「就是關於陛下如何施恩於商人,讓商人對陛下感恩戴德,等到陛下需要錢時,他們也能夠慷慨相助。」

  趙頊問道:「那依你之見,朕該如何施恩於商人。」

  「就拿這竹紙來說。」張斐道:「陛下可下一道旨,給予其特權,如這種紙,就只准他一個人生產,讓他賺大錢。」

  趙頊聽後,更是不解,「這是為何?而且,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建議朕收回那些特權嗎?」

  張斐道:「陛下,之前的那些特權,只是專營權,對國家是毫無益處,只會有傷害,但是這個特權可不一樣,這是由智慧創造出來的利潤來,若想要工商業發展,必須就得要創新,關於這一點,我之前也跟陛下談及過,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也是未來財政增長的關鍵要點,唯有如此才可以做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如果下達這道聖旨,必將會激勵商人和工匠創新,朝廷會得到更精美的紙張,更好的墨,以及更加方便的印刷術,正所謂,天下熙攘,皆為利往。

  而這些創造所得財富,亦屬國家和陛下,同時這也能讓工商者對陛下感恩戴德,可謂是一舉數得啊!」

  趙頊稍稍點頭,漸漸想明白過來,之前張斐就跟他講過這方面的理論,就是如何發展工商業,他們很快就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旋即又疑慮道:「但是讓朕沒個由來,就親自下旨,去給予一個商人特權,這會不會顯得!」

  皇帝的恩澤,要是這麼隨意的話,那就顯得很廉價,關鍵對方只是一個小商人。

  張斐立刻道:「陛下不用單獨對這個商人下旨,但可以以天子之名,草擬一份法案,獎勵那些發明創造出對國家發展有利之人。

  而且,我還建議將一些創造性貢品,解除起限制,比如說瓷器,我有把握,這麼做的話,今後他們是能夠為陛下創造出更好的替代品。」

  「是嗎?」

  趙頊好奇地問道:「你有何辦法?」

  張斐立刻將其中道理,又跟趙頊複述一遍。

  這皇家就是金字招牌啊!

  還有比這更好的宣傳嗎?

  這才是真正的,退一步,海闊天空。

  如現在貢品制度,反而不能讓皇帝享受到更好的生活。

  趙頊笑道:「是呀!若是特供宮廷,他們的貨物還愁賣不出去嗎?」

  「正是如此。」

  張斐點點頭,又道:「陛下亦可利用這一點,來獲取更精良的貨物。雖然其中陛下可能需要花一點點去購買,但是所得稅入,卻遠比這點錢要多得多。基於新稅法,只要他們賺得越多,陛下和國家所得就越多。」

  趙頊點點頭道:「好吧!就依你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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