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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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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4 天前
第0810章 潤物細無聲

  廢除澶淵之盟和慶歷合議,這無疑是在對外宣布,大宋將要走向帝國之路。

  雖然目前尚不知成敗,但目標是非常明確的。

  不過,由於之前的宋遼關係,以及宋朝當初的處境,導致宋朝內部還是存在著許多許多的親遼派,甚至於跪族,他們骨子裡就堅信不能與遼國開戰,一定打不過遼國,最好的情況,也是兩敗俱傷。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而這些人的政治理念,就已經不符合當前宋朝的政治環境,必須是要處理掉,否則的話,他們將是重大的隱患。

  其實這也是整個計劃中的一部分,大宋安全司一直在悄悄收集這些人的罪證。

  而他們根本就沒有防著這一點。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趙頊宣布廢除澶淵之盟,大宋安全司便立刻出動。

  ……

  清晨。

  當張斐、許芷倩、高文茵帶著兩個娃來到廳堂時,許遵父子都坐在那裡看報刊了,等著他們開飯。

  這弄得張斐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不禁埋怨起張興來,「都怪你懶床,你看,外公他們都等著你吃飯。」

  張興嘟著小嘴,委屈道:「不是爹爹你賴床嘛。」

  許遵本已經習慣,可聽到外孫的話,不禁沉眉道:「張三,往後在小孩他們面前,可別信口胡說,這孩子長大後,能否守信,就看父母能否以身作則。」

  張斐聽得臉都紅了,扶著額頭,彷彿無顏見人。

  張補之緊緊拽著高文茵的手,瑟瑟發抖道:「外公,其…其實是我跟哥哥賴床。」

  張興繃緊著小臉,激動道:「二弟,你怎麼能出賣大哥。」

  許芷倩都無語了,怎麼教出這麼一個混小子,還是說,這是遺傳。

  許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審了這麼多年案,竟然被一個小娃給騙了,這不家法伺候,將來不得上天,立刻把這兩兄弟叫上前去,好好教育了一番,然後才交給高文茵,帶到一旁去吃早餐。

  「妹婿,你最近好像比較清閒?」許凌霄突然問道。

  張斐笑道:「我一直都比較清閒。」

  「……」

  許凌霄道:「不是說,還有很多河東百姓會來訴訟嗎?」

  張斐道:「如這種案件,大庭長就只需要給一個判例,然後地方皇庭依照我的判例去判就是。正好刑部近日在太原建設了公檢法,剩餘的那些河東百姓可以直接上太原訴訟,朝廷負責賠錢就行。」

  許遵道:「聽聞這回刑部打算在邊州全部推行公檢法。」

  張斐點點頭道:「這可是一個絕佳機會。」

  如何邊州推行公檢法,一直是一個難題,朝廷對此也比較慎重,因為邊州還有軍閥存在的,如在延州、府州等地推行公檢法,都是事先就跟西軍將帥妥協,庭長、檢察長都由他們來舉薦,但由於目前已經進入備戰狀態,皇家警察是全面進入邊州,這時候朝廷在邊州推動公檢法,維護當地安定,當地軍閥也不好說什麼。

  許凌霄又道:「不是說最近大宋安全司到處在抓人嗎?」

  張斐笑道:「不是抓人,而是請他們回去調查,不知道到時會不會打到最高皇庭,因為根據制度,這種案件是放在二級皇庭審理,而且目前離開審應該還有很長一段時日,我也沒有什麼可做的。」

  許凌霄道:「不過這事弄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

  張斐道:「其實有公檢法在,他們也不需要太慌,皇庭還是會公正審理的,鑒於我朝之前跟遼國的關係,普通書信來往,其實也沒什麼,主要是看內容吧。」

  許遵又叮囑兒子,「這事你知道就行,可別在外面胡說,這可不是小事。」

  許凌霄連忙點頭道:「是,孩兒知道了。」

  吃過早飯後,張斐便準備出門,雖然比較清閒,但也不能總是休假。

  可是剛到門外,忽見一群侍衛守在他家的兩輛馬車四周。

  「怎麼回事?」

  張斐有些懵逼。

  龍五、牛北慶也是搖搖頭。

  侍衛長上前來,「回稟大庭長,我們是奉命來保護大庭長的安全。」

  張斐愣了下,道:「我以為一直都有人在暗中保護我,難道沒有嗎?」

  那侍衛長道:「回大庭長的話,如今暗中保護已經不夠了。」

  張斐稍稍點頭,不再多問,拱手道:「那就多謝了。」

  「不敢。此乃卑職分內之事。」那侍衛長抱拳道。

  特殊時期,為了更好的保護,張斐和許芷倩還得各自乘坐一輛馬車。

  可上得馬車,李豹已經在車內等候。

  「豹…小豹,你將我夫人趕到另一輛馬車,就是想跟我獨處?」張斐半開玩笑道。

  天吶?我最怕就是跟你獨處了。李豹哭笑不得道:「那當然不是,讓三郎和令夫人各坐一輛馬車,乃是為了遇到突發情況,三郎可以更從容的下車,不過我坐在這裡,也是可以更好的保護三郎。」

  「要不要這麼大陣仗?」張斐坐了下來,苦笑道。

  李豹道:「三郎可莫要大意,我們國內遼國密探多不勝數,這一時半會也抓不完,再加上最近大宋安全司全面出動,難免有些人會狗急跳牆,而三郎你肯定是他們的首要目標,故此陛下大內護衛來保護三郎的安全。」

  張斐覺得李豹說得很有道理,如今這情況,他確實需要更多的保護,又問道:「那我的家人?」

  李豹道:「放心,都有安排人了保護,貴府周邊全是我們的人,包括登州的方雲,也都在我們的秘密保護中。」

  張斐點點頭,道:「大宋安全司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李豹道:「就沒有一個低頭的,全都是嚷嚷著為官家著想,為國家著想,並且還大罵三郎你是奸佞小人。他們甚至還預言,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會後悔的。」

  張斐輕鬆地笑道:「跟我想得一樣。」

  ……

  戶部。

  「吉甫,安排的怎麼樣?」王安石向剛剛回京的呂惠卿問道。

  呂惠卿長長出得一口氣,略顯疲憊道:「不瞞恩師,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安排妥當,我們只能是傾盡全力,將各大重鎮的糧倉塞滿,以及運送大量的火器、火藥過去。

  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場大戰會打成什麼樣,所以我也不敢保證,我們已經準備妥當。」

  很多年沒有跟遼國打過仗,大家心裡都沒有底。

  王安石嘆道:「傾盡全力,那便足以啊。」

  呂惠卿道:「但是……」

  王安石見他欲言又止,便是笑道:「你也有不敢說的?」

  呂惠卿苦笑道:「如今到處大宋安全司的人,誰還敢亂說話。」

  王安石哈哈一笑,又道:「你是想說,如今不是與遼國開戰的時機。」

  呂惠卿點點頭道:「雖然西夏那邊的情況,比我們想像中要好,但到底牽制了西軍十萬精銳,而西夏境內還有四十來萬大軍,如果他們與遼國聯手,傾國來戰,我們不見得能夠抵擋得住。

  再說國內,目前改革變法已經是初見成效,但國家還是沒有太多富餘,一旦開戰,極有可能打破之前定下的規矩,如果再等兩年,就算南北西三面出擊,我們也不懼,可就差這一口氣啊!」

  王安石嘆道:「其實我也認為,此時不是開戰的時機啊。」

  雖然皇帝要廢除澶淵之盟,他們也沒有說什麼,但他們都認為,此時開戰,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那為什麼……」呂惠卿疑惑道。

  王安石道:「這你得去問張三,關於此時是否適合開戰,他應該比我們都清楚,所以我料想,他肯定是知道一些,不為我們所知的事。」

  呂惠卿道:「雖我不在京城,但我也是如此認為的,可始終想不透這裡面到底有何玄機。」

  王安石道:「我跟司馬君實都有去試探過,可他並沒有透露太多,可根據他的表態來看,他應該是篤定遼國不敢來犯。」

  「這怎麼可能?」呂惠卿不可思議道。

  正當這時,那薛向來了。

  「你那邊怎麼樣?」王安石立刻問道。

  薛向道:「我這邊還好,目前稅幣還是穩住的,但是耗費也非常驚人的,今年就因這事,已經額外支出八百萬貫,好在我們通過國債借了不少錢,暫時還未動國庫的錢,此外,隨著公檢法進入湖廣和蜀地,我們又可以印出更多的稅幣。」

  王安石點點頭道:「還好我們事先有準備,只有國庫有錢,我們就能夠以不變應萬變。」

  別看張斐坐在上面判得非常輕鬆,但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薛向和呂惠卿這兩大財政機構,忙得是外焦裡嫩。

  因為目前宋朝正在轉型,從徭役制度走向僱傭制度,國庫也在走向貨幣化。

  以前不管幹什麼,都是直接徵召役夫,現在得花錢僱人,什麼都得花錢,雖然一方面也加速了貨幣化,但另一方面,也變得非常不穩定,因為這不是常規調整,他們都得天天盯著。

  薛向和呂惠卿在這期間,一天最多也就睡兩三個時辰。

  ……

  目前政事堂也是分工明確,王安石這邊就主管財政,而文彥博則是主管軍事和司法。

  立法會。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

  文彥博搖搖頭,道:「我不覺得我們會輸,如今國庫還是非常充盈,而河北諸縣,已經陸續安排好,只要遼軍南下,便立刻採取堅清壁野的戰略,百姓就會在第一時間趕去要塞,他們的錢財也都將存入解庫鋪。

  只要能夠守住要塞,遼軍是撐不了多久的,他們打仗難道就不用花費嘛,比財力,我們可不怕他遼國。」

  司馬光道:「我們只是覺得,此時並非是開戰的絕佳時機,等到公檢法普及全國之後,那就不怕他遼國。」

  文彥博沒好氣道:「那也得怪你,你這磨磨蹭蹭,這都過去多少年,公檢法才剛進入蜀地和湖廣。」

  「怪不得君實啊!」

  富弼擺擺手,笑道:「君實這番安排,才是最為妥當的。」

  文彥博詫異道:「富公此話怎說?」

  富弼撫鬚一笑,便轉移話題道:「其實能不打,還是不打得好,一旦打起來,這情況可能就不可控制,如今朝中還是有不少人在彈劾大宋安全司,認為他們在羅織冤獄,誣陷忠良,他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他們料定遼國一定會聯合西夏大軍壓境,只要前線守不住,官家的壓力將會倍增,到時可就不好說了。」

  司馬光道:「但是根據張斐的表態來看,他應該是有辦法使遼國不選擇進攻。」

  富弼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想不到他到底會有辦法,阻止遼國出兵。」

  文彥博搖搖頭道:「決不能寄望遼國會心慈手軟,只要我們能打贏,這些問題都將灰飛煙滅。」

  ……

  其實目前宋朝國內是暗流洶湧,到底在這麼短的時日內,做出這麼重大的改變,肯定會引發諸多問題。

  要不然趙頊也不會派那麼多大內護衛,去保護張斐。

  這一切都還未塵埃落定啊。

  目前被大宋安全司請去喝茶的人,說不定日後就會成為忠臣,成為英雄,只要結果證明,趙頊的選擇是錯誤的。

  所以暫時來說,那些人還是底氣十足,一點也不慌,堅持自己才是正確的,因為就是腳趾頭來想,也知道遼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舉國之力來伐宋。

  要是打輸了,他們就是被誣陷的,就是這麼簡單。

  ……

  放衙時分。

  文彥博和富弼兩個人慢悠悠地往皇城外行去。

  「記得最初,富公也非常不滿意君實那磨磨蹭蹭的性格。」文彥博突然道。

  富弼笑道:「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

  文彥博問道:「這裡面到底有何玄機?」

  富弼問道:「當初在這事上面,只有一個人支持君實。」

  「張三。」

  「你知道?」

  「當時我也在場。」文彥博道。

  富弼道:「但當時我們都認為,張三只是在恭維君實,到底當初他還是需要依仗君實的。」

  文彥博點點頭道:「難道不是嗎?」

  「應該不是。」

  富弼搖搖頭,「你認為公檢法能有今日成果,是因為公檢法的制度,還是因為蘇家兄弟,純仁他們。」

  「這制度再好,也需要人去執行。」文彥博又問道:「就是只是因為如此嗎?」

  富弼又搖搖頭,道:「當初我們也談及過,公檢法要邁過那一道坎,是極其不容易的。」

  文彥博面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富弼又道:「假設遇到了那一道坎,你認為憑張三邁得過去嗎?」

  文彥博思索良久,「他多半會選擇繞過去。」

  富弼笑道:「要是繞不過呢?」

  文彥博又思忖一會兒,道:「他沒有這個實力。」

  富弼點點頭道:「大庭長雖然通過這幾個判決,獲得足夠的權威,但他真正的實力其實是遠不如當初的王介甫,包括現在王介甫,他在朝中並無半點根基,他擁有的一切,全都是官家給予的。」

  文彥博道:「所以富公認為,他是打算利用范純仁他們去制衡?」

  「多半是如此。」

  富弼道:「別說王介甫,就是你文寬夫,你也會舉薦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可是張三卻不一樣,就連上官均、蔡卞等人,也都是君實舉薦的,他身邊唯一的人就是他的夫人和岳父,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文彥博吸得一口涼氣,道:「是呀!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富弼道:「其實自始至終,他都是跟官家站在一起的,他的權力也是官家賦予的,但他身邊卻全都不是自己的人,而是司馬君實安排的。

  而司馬君實所舉薦的人,又全都是忠直之人,其中沒有一個人會對他唯命是從,他的判決若有任何不妥,那必會是遭受范純仁他們的質疑和反對,你說他圖得是什麼?」

  「原來如此。」

  文彥博點點頭,又道:「可是光憑純仁他們,就能夠制衡嗎?」

  富弼道:「這只是其一,其二,他還將方法告知了范純仁他們。他判決的那些案例,全都是非常特殊的,你若去翻閱史書,其實不難發現,這些案例並不罕見,只不過在案件中,官家往往是站在法律的對面,而如今由於情況特殊,官家是站在法律這邊的,但官家終歸是會回到那邊的。

  其三,他一直在不斷強調一個理念。」

  文彥博道:「扞衛百姓的正當權益。」

  富弼道:「如今這一句話已經是深入人心。」

  文彥博道:「難怪當初富公要將法制之法理念寫在祖宗之法之下。」

富  弼笑道:「祖宗之法只能限制權臣,法制之法才能限制……尤其是河東百姓一案判定之後,法制之法理念更是刻骨銘心,而這為也以後范純仁他們提供了制衡的依據。」

  聽到這裡,文彥博卻更是懷疑,道:「這會不會是富公你自己的聯想,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富弼道:「如果我們事先就能發覺,或許他就不會取得成功,他手中棋子總是落在那不起眼之處。」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而這也是我不贊成現在與遼國開戰的原因,一旦開戰,官家必定是要控制一切,這可能會打破他的布局,因此我篤定,他定有辦法阻止遼國大舉南下。」

  ……

  如今整個大宋還是被戰爭疑雲給籠罩著,而這也影響到宋朝的內政,基本上所有的官署,都在為戰爭做準備。

  而反戰和親遼勢力,也在繼續掙扎著,甚至於希望遼國出兵。

  唯有如此,才能夠證明,他們才是大宋忠臣。

  張斐他們心裡也清楚,也沒有催促大宋安全司提起訴訟。

  然而,結果卻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因為就戰爭角度而言,開春和秋末是最好的出兵時機,到了的冬天的話,不宜大規模作戰。

  然而秋末已然過去,遼國內部是毫無動靜。

  難道是準備開春之時直接放大招?

  有這可能。

  但這其實已經錯過最佳時機,宋朝這邊在邊州不斷完善防禦堡壘,士氣也是非常高昂。

  並且,宋朝今年稅入還在上漲,而且主要增長區域,竟然是整個大河北地區。

  原因就在於此番動員,朝廷是直接砸錢,而不是徵召役夫,這給河北帶來極大的動力。

  河北糧價今年普遍上漲,因為糧食署在當地大肆購買糧食,農夫所得增多,同時更多的兵馬,皇家警察湧入河北,但是由於貨幣改革,他能得到更多貨幣,而非是貨物,他們也需要去購買,這又給河北商業帶來了繁榮。

  那沿途旅館天天都是爆滿,同時還有軍器監還帶動煤鐵行業。

  然而,稅收的增長,又帶動國債的銷售,國債又帶動儲蓄業務的發展,三大解庫鋪自己就吞下大半國債,利用這些國債,又開展貯蓄業務,引來更多的資金,他們就要購買更多的國債。

  但是親遼派仍然認為,這不過是海市蜃樓,明年開春,遼軍南下,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終於挨到了開春。

  打與不打,就看這個季度。

  結果。

  遼國不但沒有大軍南下,那遼國皇帝反而突然下令,關閉所有與宋朝交往通道,包括海上,並且還嚴禁出海。

  而遼國在幽州的部署,也全是以防禦為主。

  這……

  國內的親遼派頓時是大吃一驚。

  什麼情況?

  怎麼會這樣?

  這你都不開戰,那遼國皇帝是駕崩了嗎?

  這應該不會是技術性調整吧。

  完了!

  全完了!

  他們開始慌了,不再像之前那般死鴨子嘴硬,而是在大宋安全司大喊冤枉啊!

  他們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而王安石、司馬光他們則是欣喜若狂,他們不是反對與遼國決裂,而是認為時機不對,宋朝還需要一些時日來穩固內政,發展經濟。

  如果今年不開戰,那絕對是一次完美的勝利,不管是外交,還是軍事。

  但這怎麼可能。

  不可思議。

  遼國沒有道理不打啊!

  於是他們跑去問張斐,但張斐表示自己並不知情,他只是大庭長,這些事不歸他管。

  他們當然知道,張斐就是主謀,但張斐鑒於自己的身份,確實不好說。

  他們只能是腆著臉跑去求問皇帝。

  事到如今,你得告訴我們實情,我們才好做準備。

  這弄得我們都迷糊了。

  趙頊這才得意洋洋地將其中玄機,告知這幾位宰相,其中就包括登州邸報院的秘密。

  原本邸報院發表那些文章,是想在遼國內部埋下隱患,慢慢滲透,但是沒有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也就是遼國重臣耶律乙辛,也在利用這些文章謀權。

  正好遼兵當時入侵河東,於是趙頊和張斐就決定改變策略,收集耶律乙辛的罪證,並且還將西夏作為證據,打包在一起,等到瓦橋關大勝之後,立刻通過反對耶律乙辛的大臣,將這份完美的證據遞交給耶律洪基。

  根據證據表示,對宋強勢的耶律乙辛,是希望通過發動戰爭,引發百姓的厭戰情緒,破壞耶律洪基的統治基礎,再通過宋朝來的故事,來製造民怨,從而謀權篡位。

  然而,根據宋朝的探子打探來的消息,遼國國內很多大臣本就懷疑當初太子之死,以及他們皇后被賜死,都與耶律乙辛有關。

  那麼只要這份證據遞交上去,耶律洪基必然會先設法剷除耶律乙辛。

  事實也是如此,當耶律洪基看到那份證據時,嚇得是冷汗直流,立刻派身邊近臣耶律良暗中調查。

  結果發現,還真是如此,遼國民間存在許多關於公檢法的故事,而這全都是來自於海外,並且與耶律乙辛有關。

  這可將耶律洪基嚇壞了,雖然他從未經歷過這種混合戰,歷史上也沒有發生過,但是西夏那血淋漓的例子是近在咫尺啊。

  為什麼西夏現在是焦頭爛額,不是被宋軍打的,而是自己內部亂了套,公檢法在裡面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一旦開戰,要是戰事不利,陷入苦戰中,那遼國內部也極有可能會分裂。

  再加上宋軍火器的威力,耶律洪基也沒有把握,能夠快速取得對宋的大勝。

  哪怕就是有把握,耶律洪基也不敢出兵,因為這世上沒有什麼比皇權更加寶貴。

  他一定想方設法先穩住自己的統治。

  這也就是為什麼遼國突然選擇關閉所有與宋的來往,就是防止宋朝繼續滲透,然後著手肅清朝堂,以及清除民間那不好的思想。

  而這就為宋朝爭取到最為寶貴的時間,要再過一兩年,可就不怕他遼國了。

  在遼國決定不出兵後,趙頊也開始著手清除國內的親遼勢力,當然,他也是通過公檢法。

  不過不是直接由大庭長主審,而是交由趙拚來審。

  而根據規定,這些案件可都不是公開審理的。

  經過一番審查,除那些遼國間諜外,共判處十一人死刑,八十餘人發配瓊州等荒蠻之地,兩百餘人被剝奪官職,貶為庶民。

  這種規模在宋朝歷史上,是極其罕見的。

  但還算是比較仁慈的,基本上還是符合宋朝對於文人的寬容,其實張斐也從未想著去打破這個慣例,他很少判處死刑的,因為公檢法也是建立在這份寬容上,哪怕就只是對文人的寬容。

  正是因為有這個理念在,才能進一步要求對百姓也寬容。

  那十一人是確確實實洩露國家機密給遼國,就是純粹的帶路黨,他們在國內利益,就是遼國給予的。

  必須死刑。

  而那被發配的八十餘人,只是說跟遼國保持友好,符合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是有意製造混亂,意圖來阻止朝廷廢除澶淵之盟,這其中還包括很多武將、功勳。

  至於那兩百餘人則是妥妥的親遼派,他們是沒有罪的,皇庭也沒有判他們有罪,因為他們就只是跟遼國一些官員有書信來往,就還是希望別打仗,保持友好。

  這在以前是被允許的,因為皇帝也需要這些人來維護與遼國的關係,避免發生誤會。

  但現在他們只有副作用,故此趙頊就找了這個藉口,剝奪他們的官職。

  而替換上去的,全都是強硬派官員,而且都是那種強調恢復漢唐雄威的官員。

  至此,爭奪霸業的基調已經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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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1章 十年磨一劍

  戰爭並沒有停止,只是腳步放緩。

  遼國想要關門,但宋朝又怎會輕易讓他們如願,必須得給耶律洪基增加難度。

  皇宮。

  趙頊很是興奮地向張斐道:「果真不出你所料,適才登州那邊傳來消息,當遼主宣布海禁後,那些遼國在海外的走私商,立刻就控制住桃花島,並且希望得到我們的支持。」

  張斐道:「陛下,這個島我們必須拿下,因為遼國內部還是非常需求我朝的商品,如果我們控制住此島,我們不但可以繼續滲透,破壞遼主的禁令,還可以以此來與遼國北方的部族聯繫上,甚至於高麗,然後從其後方進行滲透。

  而遼主肯定就會採取更加強硬的手段來壓制,也必然會派人來奪桃花島,以及對北方各部族的壓制,如此我們就能牽扯住他們部分的力量。

  總之,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讓遼國感到頭疼。」

  趙頊哈哈笑道:「你與朕想的一樣,就好像北朝當初對我們一樣。」

  之前宋朝稍稍對西夏有所動作,遼國就來趁火打劫,這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張斐當然也知道,遼國背後就是女真,但現在的宋朝完全沒有懼怕女真的道理,他們將成為宋朝的棋子。

  張斐道:「還有,陛下可有想過,往後我們的海商,在海外拿下一些類似於桃花島這樣的戰略要地,應該怎樣將其納入我朝版圖。」

  趙頊皺眉道:「但是海外之地,可不好管控。」

  張斐道:「我認為相比起民情複雜的熙河之地,那海外之地,是要更好管控。因為無規矩不成方圓,對於商人而言,就更是如此,我們可以通過立法,來鼓勵海商開拓更多領土。

  到時朝廷可以通過在當地建立官府,給予軍事力量的保障,從而換得當地的稅收。商人肯定也高興,而陛下也會有所得。」

  趙頊問道:「那些地方能有多少稅?」

  張斐道:「商人看重的地方,一定是生財之地,真的荒無人煙,商人也不會去的。」

  「這倒也是。」趙頊稍稍點頭,「就按你說得辦吧。」

  張斐苦笑道:「陛下,我是大庭長,此類可不管我管,我建議往後此類事,還是應該交予政事堂去處理。」

  趙頊聽罷,神色微微一變,皺眉道:「關於此事,其實文公他們也都暗示過朕,但這意味著,朕可能要將大宋安全司給交出去。」

  關於針對耶律乙辛的計劃,只有他們兩個知道,宰相全都蒙在鼓裡,雖然取得成功時,大家都鬆了口氣。

  可回過神來,他們發現這不對勁,於是紛紛表達對趙頊的不滿,我們才是宰相,大庭長只是掌審判,你們兩個在後面搗鼓這事,還瞞著我們,這合適嗎?

  我們也無所適從,這萬一出意外,誰知道怎麼應對。

  趙頊最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張斐道:「陛下根本不需要將大宋安全司交出去,只需要將這些機密分成幾個等級,如今最低等級,可以交由地方來處理,而軍國大事,則是交予政事堂,三司,或者樞密院,可涉及到國家安全,尤其是謀逆的案件,則是必須先告知陛下,由陛下來全權做主。」

  趙頊點點頭,問道:「那你呢?」

  張斐道:「若是陛下有需要,我可以幫助陛下出謀劃策,但這些事理應交予政事堂。以前瞞著他們,也是沒有辦法,因為他們不會答應任何破壞澶淵之盟的政策。而如今情況已經變化,我們必須眾志成城面對將會到來的戰爭,如果沒有經過政事堂的商議,有很多事也都難以處理。」

  趙頊思忖少許,點點頭道:「言之有理啊!」

  頓了頓,他又道:「對了!誰人都知道,遼國不會善罷甘休的,戰爭還是會到來的,留給我們的時日,也不是很多,朕最近打算給予軍人更高的地位,你對此有何想法?」

  張斐道:「其實我朝對於軍人的待遇不是很差,只不過這中間被武將層層剝削,以至於士兵還得幫助那些將軍幹活,才能賺到基本生活費用。

  以及士兵的地位太低,我在河中府審案之時,就遇到一件事,也就是使臣經過河中府時,河中府的官員為了排場,竟然調集一些士兵在隊伍前面載歌載舞,就如同小丑一般。如此軍隊,怎麼可能打勝戰,而這並非是陛下所想。」

  趙頊立刻點點頭,「這的確不是朕所願意見到的。」

  張斐道:「要解決這些問題,我認為必須要通過立法,來保障士兵的權益,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草率,我可以幫陛下擬定一份保護軍人權益法案,然後由陛下交由立法會頒布。

  這麼一來,士兵們自然會對陛下感恩戴德,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力,如果士兵遭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馬上就能夠公檢法起訴,如此還能夠限制住那些武將擁兵自重。」

  趙頊點點頭道:「你盡可擬寫好這份法案,正好近日朝廷也要對於那些立下軍功的士兵,進行犒賞。」

  「是。」

  隨著遼國因內政,轉入戰略防守階段,原本準備聯合遼國蓄力一擊的西夏,也被迫轉入戰略防守。

  不過,遼國也並未放棄西夏,並且還在加大援助,在宋朝撕毀澶淵之盟後,遼國立刻與西夏簽訂同盟協議,那遼主就是再昏庸無道,這點戰略意識還是有的,畢竟這個三國遊戲他們都已經玩了幾十年。

  這消息也是第一時間傳到京城。

  垂拱殿。

  文彥博道:「雖然目前我們是佔據優勢,尤其是在國力上,因為不管是西夏,還是遼國現在都處於內耗之中,而我們的國力是在蒸蒸日上,但這國力還不能全部轉為軍事力量,也還不足以同時正面與他們兩國抗衡。我們暫時還拿遼國沒有辦法,只能在這期間,盡力削弱西夏,決不能讓西夏緩過這口氣來。」

  趙頊點點頭。

  王安石也道:「文公所言甚是有理,我贊成王韶的戰略,根據王韶的來信,目前西夏已經非常疲弱,在北線、南線都已經停止進攻,正將注意力轉移到後方的甘州地區。

  王韶認為可以通過西夏在甘州與吐蕃各族的戰爭,強化我們與吐蕃的關係,以及加強我們在甘州、肅州等地的進攻和滲透,以此來牽制西夏,削弱西夏。

  同時,王韶還介紹了西夏邊境的情況,由於西夏之前強徵數十萬大軍,造成國內人困馬乏,許多富商、地主都有些承受不住,如果我們能夠確保他們在當地利益,可以更好的策反他們。」

  趙頊問道:「如何確保?」

  王安石道:「他們朝廷在邊境擁有很多牧場、田地,但是是在一些權貴的勢力範圍內,如果我們可以頒布政策,表示那些權貴只要歸降於我們,他們帶來的土地和牧場也全部他們個人所有,這將會使得當地更多權貴歸降。

  因為他們的糧食、馬匹,如今在西夏已經賣不出價格,可能還會被朝廷無償徵用,可一旦併入我朝,價格通常翻好幾倍。」

  趙頊點點頭道:「這當然沒有問題,政事堂立刻草擬政令,只要歸降者,立刻給予我朝地契。」

  呂惠卿突然道:「陛下,最近登州海商陳守成希望能夠向軍器監購買火器。」

  趙頊故作詫異地問道:「他們要買火器幹什麼?」

  呂惠卿道:「在去年瓦橋關戰役之前,邊境那些榷場就已經名存實亡,當時與遼國貿易的商人,都選擇去登州通過海運與遼國貿易,而如今遼國更是斷絕與我們的一切來往,包括禁止海上貿易。

  然而,這卻導致遼國內部的茶葉、絲絹價格飛漲,反而更多的契丹人鋌而走險,去海上走私,與登州海上的貿易,一直都沒有斷絕過。

  目前他們的交易地點就是在臨近遼國海岸的桃花島,登州的海商希望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控制此島。」

  王安石道:「我支持給予海商幫助,西夏的例子已經告訴我們,在貿易過程中,我們永遠是掌握著主動權,對方禁止,我們若是開放,會給對方造成巨大的麻煩。

  如果我們控制此島,遼國必然會出兵來奪,但是在島上,他們的戰馬可就發揮不出威力,我們可以借此削弱遼國,給其國內繼續製造恐慌,並且軍器監販賣武器,也是能夠賺不少錢的。」

  趙頊點點頭道:「言之有理啊!」

  他心裡非常清楚,這就是張斐告知王安石,因為根據政法分離的制度,張斐身為大庭長,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坐在這裡跟他們商議軍國大事的。

  通常是皇帝單獨召見,這也是趙頊非常鍾意這個制度原因,因為這能夠達到一個平衡,關鍵這種平衡,是不需要將權力變得細碎,可確保政令通達。

  文彥博卻是非常擔憂道:「但是火器乃是我們的高度機密,若是出海,則去向不明,倘若落入遼人手裡,被其仿製出來,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

  王安石道:「是有這方面的風險,但如果我們能夠控制海上運輸,遼國就得不到太多原料。」

  趙頊道:「這樣吧,由朝廷組建一直專門使用火器的海師,為商隊護航,然後增加港口稅。」

  文彥博立刻道:「陛下,這不大妥吧,港口稅是屬於陛下的,可朝廷組建海師,那是國庫撥錢。」

  這老頭反應真快。趙頊見自己的小機靈被他們看破,又道:「好吧,好吧,組建海師的錢,也由朕來出。」

  這一筆賬,張斐已經幫他算過,如果桃花島的稅算到他頭上,那是死賺。

  文彥博見龍顏不悅,自也收斂了幾分,「陛下,非臣小氣,而是國庫如今還欠了不少債。」

  說著,他又看向薛向,「三司使,如今北疆暫時不會爆發戰爭,我聽說國債是可以交易的,三司何不花錢將那些國債買回來,如此也能夠減少不少利息。」

  薛向立刻道:「不瞞文公,我之前就已經在考慮此事,但是那些商人可也是非常精明的,眼看著這北邊打不起來,國債的價格也上漲了一些,如今買回來,咱們還是得虧一些錢。」

  趙頊問道:「如今出售了多少國債?」

  薛向道:「五百萬貫,已經全部都用於河北。」

  趙頊又問道:「那三司打算怎麼辦?」

  薛向思忖片刻,才回答道:「臣以為還是朝廷應該回購這些債務。」

  趙頊問道:「為何?」

  薛向道:「如今我們購回這些債務,一來,能夠增強國家的信用,二來,目前市面上缺乏錢幣,這一次回購,是能夠增加民間的錢幣流通,有利於商業發展。

  最後,根據當前的局勢來看,我們與遼國終有一戰,可能也不會太晚,此時回購,到時又能在關鍵時刻使用。」

  文彥博道:「得花多少錢回購?」

  薛向道:「我與三大解庫鋪商量過此事,他們要求支付五分之一的利息便可,因為正是國債的利息,他們才大規模開起儲蓄業務的,只不過如今許多人又將錢取出去,同時市面上正好需要更多錢幣,他們才願意低價讓我們回購。」

  趙頊點點頭道:「就按照你的意見辦吧。」

  王安石又道:「陛下,南方的李朝和大理,始終是隱患,尤其當我們與北方作戰時。而根據探子來報,他們國內現在也是矛盾重重,如今公檢法已經進入邕州和蜀地,我們應該開始布局南邊,先加強與他們貿易,這也能促使我國的商業發展,同時又藉機滲透其國內,在其國內製造混亂,若時機成熟,則將這兩塊地盤納入我朝版圖。」

  趙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卿言之有理,雖然他們都不足為慮,但就怕他們趁火打劫,理應防著他們一手,最好能是能夠一勞永逸。」

  說罷,他思忖一會兒,道:「這樣,朕到時委派兩面特使與他們交涉,另外,從熙河那邊調派一些官員過去,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既然要走向帝國,就必須要把格局打開,也不能講究先後,或者說先只將目光局限於燕雲十六州、西北河套,那太過狹隘,而是要在所有地方都增長宋朝的影響力,消滅當下的敵人,扼制可能存在的隱患。

  而這在以前,是不敢想像的,因為宋朝不具備這個實力,但是在熙河、西夏取得成功,為宋朝打開了走向帝國的大門。

  這種政治、經濟、軍事、思想的高度混合戰,是能夠讓宋朝在有所得的情況下,還給敵人製造混亂。

  宋朝國內這一群天才,也漸漸是熟能生巧,知道這個遊戲該怎麼玩下去。

  其實當他們真的玩透了,根本不需要張斐出謀劃策,因為不管是政治,還是軍事,張斐都是弱雞一般的存在,一直以來,他也只是出謀劃策,給一個大方向,真正執行的,還是王安石、文彥博、司馬光他們。

  但是在司法層面,張斐還能夠維持自己的優勢,到底他們的很多思想觀念,是很難轉變過來的,也很難跟上張斐的節奏。

  張斐也漸漸脫離行政,將注意力更多是放在司法層面上。

  最近他就幫趙頊擬定了《軍人權益保障法案》,趙頊看過之後,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於是遞交給立法會,讓立法會對其立法。

  立法會。

  「寬夫怎麼看?」富弼向文彥博問道。

  文彥博道:「如今確實應該提高軍人的地位,但這份法案,定是張斐擬寫的。」

  富弼笑著點點頭,「從他到河中府擔任大庭長以來,就擬定了許多關於軍人的法律。」

  文彥博道:「如果士兵都認為公檢法是保障權益的基礎所在,那麼公檢法將會更加穩固,不過這小子可惡的是,他一直都是利用了文武之爭,來爭取武將、士兵的親睞。」

  富弼笑著點點頭道:「好像是如此,但是這小子比我們都有聰明,在這份法案中,看似在增加軍人的地位,但是其實增強國家、社會對於士兵的保障,如此一來,武將就很難再籠絡士兵,因為這些保障,是武將無法給予的。」

  文彥博點點頭。

  戰爭就在眼前,必須提高士兵的地位,這沒有可值得商榷的。

  很快,立法會依照趙頊的命令,頒布了這一部《軍人權益保障法》。

  關於士兵的撫恤金、獎金,之前就已經立法,但那只是基本權益,拿足額軍餉,再正常不過,跟地位沒啥關係。

  這一部《軍人權益保障法》,主要就是提高軍人的地位。

  比如說,士兵,包括士兵的親屬,他們去看病,即便沒錢,事業醫院,以及普通藥鋪,也必須先看病開藥,不能拒絕,國家為此負責。

  因戰爭而導致的殘廢、疾病,更是不用花錢,由國家來承擔。軍人的喪葬費,包括墓地,也都是國家負責。

  還有,士兵有三十貫無抵押借貸的權限,就是當士兵去解庫鋪借錢,即便沒有抵押,解庫鋪也不能不借,國家也將為此兜底。

  當然,這種借錢,就要算利息的,借錢也還是要還的,只是說你實在還不起,朝廷才幫你償還,但一般情況,也不可能還不上。

  還有就是教育,士兵的兒子可免百分之三十的學費,學院不得拒絕。

  此外,就是官府、事業署,招納一些特定職位,只要由退伍士兵應聘,就必須是以他們優先,哪怕你兒子,也不能插在軍人前面。

  要知道,這可是立法,硬性規定,也就是說你兒子真的插在軍人前面,那就會被起訴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體現一個優先權,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要拔高軍人的地位。

  此法頒布之後,正版書鋪立刻發表文章,歌頌皇帝對於軍人的看重,甚至還暗示,當今聖上給予軍人的地位,超越以前所有皇帝加在一起,包括太祖太宗。

  其餘報刊一看,立刻跟上,也開始吹。

  對皇帝歌功頌德。

  與此同時,那些登州海商拿著自己擬定的桃花島地契,向朝廷遞交一份訴狀,說明此島對於國家的重要性,要求將此島納入大宋版圖,並且提供保障。

  其實此島確確實實是屬於遼國的,遼國的文書上都有記載,因為離遼國太近,木板都能劃過去,但如今確實是被遼國走私商和宋朝商人控制著。

  因為現在耶律洪基到處找他們的麻煩,要被逮住就是死路一條,他們全部逃去桃花島,並且取得與宋商合作,又將此島獻於大宋。

  基於現在與遼國的關係,宋朝自然不會拒絕,直接笑納。

  為此,政事堂還頒布一部《桃花島法案》,正式將桃花島納入大宋法定領土,並且還將委派官員前往桃花島,而其中就包括海外領土法,簡單來說,就是給予商人幫助國家擴張領土的權力。

  雄州。

  校場內,但見數千士兵,昂著頭,滿懷激動地望著台上。

  但見台上除劉昌祚外,還有剛剛趕到雄州的中貴人藍元震,他是專門奉命趕來這裡,代表皇帝,頒發賞金給那些在瓦橋關戰役中立下戰功的士兵。

  這宋朝的士兵們,很久沒有感受到這麼迅速地犒賞,而且還弄得這麼隆重。

  但見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上得台上來,藍元震先是將一枚銅鑄的獎章掛在他脖子上。

  「這是啥?」那士兵摸著獎章,又是激動又是好奇地問道。

  藍元震笑呵呵道:「這是軍功章,是當今聖上專門命人為立功的士兵所設計的,到時候你們再回到地方官署,還可將此章縫在警服上。」

  那士兵很是欣喜,一直把弄著脖子上的銅章,嘿嘿笑道:「這軍功章可真是精緻。」

  藍元震只是呵呵笑著。

  這時,劉昌祚又過來,將絲絹、銅錢交給這士兵。

  那士兵激動地問道:「將軍,聽說咱以後看病不少錢?」

  劉昌祚道:「在戰場負的傷,是不用錢,但是其它病痛還是要付錢的,只不過可先欠著,不管是醫院,還是藥鋪,就必須先給你或者你的妻兒看病和開藥。」

  那士兵又道:「聽說咱們喪葬費和墓地也不用咱家操心。」

  劉昌祚無語道:「這大喜之日,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是是是。」

  那士兵又道:「不過將軍,這能不能換成稅幣,這麼錢財,咱也不知道放在哪裡?」

  藍元震呵呵笑道:「到時你可以存放到解庫鋪去,要稅幣,還是寄回家,都是可以的。」

  發稅幣太沒有儀式感,也難鼓舞大家。

  那士兵明白過來,立刻轉過身去,一手舉著銅錢,一手舉著絲絹。

  噓聲一片。

  「快點下去,我們還等著呢。」

  那士兵當即鬱悶地放下手來,氣鼓鼓地走了下去。

  劉昌祚是頭疼的直饒頭。

  朝廷不能厚此薄彼,西北軍也在犒賞。

  不過這裡的氣氛就比河北地區要嚴肅許多,到底河北才打一仗,他們是打了兩三年。

  宦官李彥負責代表皇帝辦法獎章,王韶、種諤等統帥則是給予錢財,最後曹評將一套量身訂做的警服贈予他。

  趁著這一次犒賞,西北軍也要經歷一次大輪換。

  因為目前西夏也打不動了,前線也不需要那麼多士兵。

  不過之前的輪換不一樣,退下來的士兵,只是去後方擔任皇家警察,尤其是蜀地,而補上來的,也都是皇家警察。

  另外,其中有三千退下來的士兵,將會進入蜀地,在當地建設公檢法。

  而且,為了提高軍人、皇家警察的地位,所有的軍服、警服將會面臨一次更換,由天底下最手巧的裁縫,親自為他們專門設計。

  當然,這也是一種練兵,畢竟上過戰場和沒有上過的,不可同日而語,也為將來的大戰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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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2章 亢龍有悔

  其實對於西夏和遼國而言,最不幸的,不是這一時的成敗,而是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贏的可能性。

  等待他們的只有絕望啊!

  因為時間也是在大宋這一邊。

  雖然大宋還有一些地方,未能普及公檢法,但是這已經並不重要,就比如說今年在湖廣、蜀地推行公檢法,是異常順利,公檢法從未打過這麼富裕的仗,當地的權貴、地主,直接是敞開胸懷,迎接著公檢法的到來,交稅比任何人都積極,弄得稅務司好生鬱悶。

  此時此刻,誰再阻攔公檢法,那無異於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而稅幣也解決了東南六路、蜀地的錢荒危機,使得當地工商業都得到迅猛發展,尤其是福廣二地,由於海運的開通,加上稅幣的刺激,那邊的很多貨物,都能夠調集到北方來。

  這些地區的發展,也使得朝廷的稅入依舊保持強勁的增長勢頭。

  國內發展良好,國庫充盈,也是使得朝廷能夠騰出手來,在周邊搞事,擴張自己的影響力。

  比如說,宋朝積極通過海上貿易,先是跟占城建立起友好的貿易往來,並且給占城輸送了大量的弩,以此來牽制李朝,給李朝的後方製造麻煩。

  其次,就是取得桃花島大勝,當遼國得知宋朝直接將桃花島納入大宋的版圖,是震怒不已,而且他們還發現,宋朝一直通過桃花島,繼續滲透,還與高麗和女真建立起良好的關係。

  這令遼國寢食難安,必須要把這根刺給拔了,於是發兵來攻,結果卻是全軍覆沒。

  雖然桃花島離遼國非常近,但在海上跟擁有火炮的大宋海師來拼,這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然而,此勝也讓高麗看到遼國的衰敗和宋朝的強大,又在宋朝一系列的操作下,高麗立刻跳出與遼國的朝貢體系,重新回到宋朝從屬國的地位。

  當初遼國完全是依靠武力逼迫高麗歸附,並且還佔據著鴨綠江東岸的幾座重鎮,這等於是扼制住高麗的咽喉,高麗也迫切地想要打破這個困境。

  不但如此,宋朝還建立起與女真族的關係,正好他們此時也在內鬥,迫切的需要武器,於是宋朝用弩甲去交換他們的馬匹。

  這使得剛剛平定內亂的耶律洪基,也得著手後方,這也令他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更令遼國感到絕望的是。

  就是西夏突然變天了,這速度之快,遼國都反應不過來。

  隨著梁太后出兵不利,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又丟了不少良田、鹽池、牧場,導致西夏國內已經是非常窮困,梁太后還得維持軍隊,來捍衛自己的王座,這只能是收刮百姓,導致西夏國內民怨四起,再加上宋朝全方位滲透,給反對梁太后的勢力,提供各種幫助。

  終於,在梁太后一系列地騷操作下,西夏終於迎來了農奴大起義。

  這梁太后本就得位不正,從一開始就有人反對,倘若梁太后能夠帶領西夏走出困境,那還說得過去,可是在她的領導下,這國家變得更加窮困潦倒,相比起來,那些歸降宋朝的商人,個個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包括普通百姓也都安居樂業。

  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西夏國內的有識之士,全都揭竿而起。

  而且是從四面八方,後方肅州、西涼府也全都反了。

  當然,宋軍也是對他們提供全面支持,包括財政,以及武器。

  而在西夏大起義之前,王韶已經及時將情報匯報給朝廷,趙頊那是欣喜若狂,西夏已經是唾手可得,而王安石、文彥博他們也立刻擬定出一個進攻遼國的戰略計劃。

  在西夏農奴大起義前夕,宋朝突然大規模增兵雄州、霸州,準備進攻幽州。

  遼國也收到情報,開始往幽州增兵。

  雙方在白溝河兩岸進行過幾次小規模的衝突,彷彿大戰是一觸即發。

  但是遼國萬萬沒有想到,這不過是宋朝的虛晃一槍。

  就在遼國集中注意力防守幽州之時,西夏突然暴亂,然後西軍部分主力順勢從西夏境內撤出,與太原合兵,十五萬大軍沿著朔州、應州,一路攻向雲州。

  遼國萬萬沒有想到,西夏會突然爆發大起義,導致西軍主力可以西夏境內撤出。

  之前遼國支援梁太后,不就是為了西夏能夠牽制住西軍主力嘛。

  等到遼國回過神來,已經是為時已晚。

  西軍在種諤、折繼世等一干將領的帶領下,是一路勢如破竹。

  因為西軍在西夏打了這麼多年,不但獲取大量的牧場、戰馬,同時士兵們也得充分的歷練,關鍵這兩年打得都是防守戰,耗損不大,是武力充沛,同時還有火炮的支持,而相比起來,遼國在河東附近的士兵,已經好些年沒有打過大戰。

  回過神來的遼國,發現宋朝只是在重複雍熙北伐的路線,而蕭太后已經給出教科書一般的解法,最初遼國上下也不慌。

  根據這路線來看,宋朝一定先用河北軍,吸引遼軍主力在幽州,然後趁著西面空虛,調動西軍突破雲州的防線,直接繞道幽州來,與河北軍兩面夾擊。

  目的肯定還是幽州。

  然而,西軍攻克雲州後,便立刻停止進攻,加緊部署防線,河北主力也從進攻陣型,轉變為防守陣型。

  哎!就是逗你玩。

  原來這個戰略計劃,目標根本不是幽州,而是雲州,因為河北地區沒有多少戰馬,防守有餘,進攻不足。

  可一旦拿下西夏,再拿下雲州,那麼遼國就在宋朝的包圍之下。

  幽州隨時面臨腹背受敵。

  宋朝也是為求避免,重蹈雍熙北伐的失敗,這回選擇一步步去蠶食,而不是想著一口氣拿下,因為時間始終是在宋朝這一邊,宋朝也沒有必要冒風險去進攻遼國。

  此番大舉進攻,其實就是改善一下對遼的戰術位置而已,而主要精力還是先平定西夏。

  河東。

  大黃平。

  但見兩三千百姓,激動的站在校場內。

  只聽一人高喊道:「陳旭。」

  「在在在!」

  陳旭揮舞著契據,跑上前去,又將手中契據遞給面前的官員。

  那官員拿著契據看了半天,然後執筆在契據上面劃了一筆,又將一份嶄新的地契遞和屋契還給陳旭,「朝廷與你們的債務,一筆勾銷。」

  「多謝!多謝!」

  陳旭接過兩份契約來,連連道謝。

  他們這些人就是當初被遼軍從爭議地界趕出去的百姓,當時根據大庭長的判決,是直接凍結與遼國歲幣,然後補償給他們。

  雖然趙頊已經廢除澶淵之盟,但錢一直在給。

  有大臣建議將一些官田賜予他們,這種補償,他們簡直可以躺著吃,但是趙頊沒有這麼幹,就是要激勵自己,要將失去的土地奪回來。

  如今終於是一雪前恥。

  你們當初將爺趕走,爺今兒又回來了。

  而當初侵入這裡的北民,幾乎都被抓住,因為宋軍來的太快了一點,他們都沒來得及逃,如今就在邊上看著,看著他們的財產又是如何回到宋人手裡。

  這必須羞辱回去。

  雲州大捷,傳到朝廷,與以往不一樣,此番大捷,這君臣、百姓皆是欣喜不已,以前的話,即便打得勝仗,朝中依舊是憂心忡忡。

  但此時此刻,不管是富弼,還是司馬光,都非常堅信,收復燕雲,就只是時間問題。

  因為隨著西夏的淪陷,以及收復雲州,遼國已經是步西夏的後塵,要做困獸之鬥。

  他們已經在積極商議,如何消滅遼國。

  東京汴梁。

  在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宅院內。

  「還記得這裡嗎?」

  趙頊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向張斐問道。

  張斐笑道:「如何不記得,當初我岳父大人就租的這間小宅院,也是我跟陛下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不過這裡好像是一點沒變。」

  趙頊呵呵笑道:「聽說這宅子的主人,害怕打破這裡的風水,所以布局從未變過,而且這間宅院的租金,比其它宅院,要高出兩倍有餘。但可惜這裡未能再出現另一個張三。」

  張斐心中暗笑:那你可得跑去二十一世紀招聘。

  「坐吧!」

  「是。」

  君臣二人又如同第一回見面那樣,坐在院裡的石桌旁。

  「真是恍如昨日啊!」

  趙頊又是感慨道:「你可還記得,當時我們的談了些什麼?」

  張斐想了好一會兒,「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你給朕的解法是?」

  「法制。」

  「但此法制非彼法制啊!」

  趙頊笑呵呵道:「當時朕以為你說得是法家,卻不曾想,你指的法制是法制之法。」

  張斐嘿嘿笑道:「我也是後面才想到的,畢竟在咱大宋推崇法家,沒有多少人支持純粹的法家,必須得結合儒家。」

  趙頊哈哈一笑,對此倒也沒有懷疑,又問道:「第二次見面,我們又談了什麼?」

  張斐不太確定道:「治國先治吏?」

  趙頊點點頭道:「你當初說這至少需要十年,說實在是,朕當時可沒這耐心,然而,事實卻正如你所言,當真就用了整整十年啊!不過如今回頭看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也是朕這輩子做得最為正確的決定。」

  張斐笑道:「我還記得,當時我就說過,咱們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十年過去了,咱們現在也才三十出頭,正年富力強,時機剛剛好。」

  「是呀!咱們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

  趙頊笑著點點頭,對未來也是充滿憧憬,又問道:「第三回交談?」

  張斐想了想道:「如果是以交談國家大事來算的話,第三回,陛下表露了身份。而我給陛下的建議是潛龍勿用。」

  「正是潛龍勿用。」

  趙頊點點頭,道:「接著就是見龍在田,然後是飛龍在天,雖然朕以為,我大宋尚未達到真正的飛龍在天的境界,但是朕現在想知道,你這最後一招又是什麼?」

  張斐神色微變,訕訕道:「目前離飛龍在天還早得很。」

  趙頊道:「但朕現在想知道。」

  張斐思忖少許,道:「這最後一招,其實不是人可決定的,是必然的規律,也就是亢龍有悔。」

  「怎講?」趙頊問道。

  張斐道:「潛龍勿用寓意著暗中積蓄力量,避免被他人扼殺在搖籃之中,但是藏於深淵,也是難以有所作為的,故此等到力量積蓄一定的地步,則是見龍在田,浮出水面,初露鋒芒,一展抱負,從而達到飛龍在天的境界。

  但是日中則昃,月滿則虧,這亙古不變之理,任何一個強大的帝國,都無法避免的會走向衰落。所以,亢龍有悔則是為求緩解這個衰落的過程。」

  趙頊急切地問道:「如何利用亢龍有悔來緩解這個衰落的過程?」

  張斐道:「陛下可知唐玄宗是如何從開元盛世走向安史之亂的嗎?」

  趙頊道:「那是因為唐玄宗後來心生驕傲之情,聽不得逆耳忠言,只顧著享樂。」

  張斐笑道:「陛下可別千萬看不起人家玄宗,或許陛下將來也會如此。」

  趙頊聽罷,鼓著眼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以前你都是拿朕給唐太宗、漢武帝比,今兒就唐玄宗了,真是無情啊!

  張斐道:「因為此乃人性也,當陛下消滅周邊所有的敵人,又創下更古未有之盛世,陛下難道就不會去享受,這是不可能的,那唐太宗老了不也開始享樂嘛。

  到時陛下也會任人唯親,嫌公檢法礙事,然後利用宦官干政,來避開公檢法的監督,又開始一輪新的內耗,從而使得帝國走向衰敗。」

  趙頊陰沉著臉,哼道:「朕知道,你就是想借此勸朕維護好公檢法,因為法制之法就是亢龍有悔的玄妙所在。」

  「並非如此。」

  張斐搖搖頭道:「在我看來,就是再好的制度,最終也都會變成人性的樣子,只是時日的問題。而亢龍有悔真正的意義,還是在於亢龍,如果陛下開明,則可延緩衰敗,反之,則是會加速衰敗。」

  「是嗎?」

  趙頊道:「既然關鍵是在於朕,那公檢法作用也不是很大。」

  張斐沉吟少許,道:「陛下可知道我朝為何重文輕武嗎?」

  趙頊道:「因為前朝節度使作亂。」

  張斐道:「如果因陛下破壞法制之法,而導致帝國的衰敗,那麼下一個帝國,就必將會嚴格立法,防範君主破壞司法,公檢法和法制之法並不會隨著帝國的隕落而消失,反而會迎來浴火重生。」

  趙頊道:「所以你是建議朕立法約束朕。」

  張斐搖搖頭道:「當然不是,陛下受到約束少一些,咱身上的約束也會少一些。」

  趙頊呵呵笑了起來,又道:「其實朕並不後悔,當初聽從你的建議,將一些權力關入籠中。正是因為如此,朕才放心那些武將統領大軍在前線數年之久,才放心王介甫和文寬夫同心協力。朕是絕不會重蹈唐玄宗的覆轍。」

  張斐呵呵笑道:「到時再說吧。」

  趙頊鬱悶道:「你就這麼看不起朕。」

  張斐道:「人性很難經受得住考驗。」

  趙頊哼道:「咱們走著瞧。」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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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番外(一)

  飛龍四年。

  在宋軍拿下雲州,基本上就阻斷了遼國從上京支援西夏的道路,其實以現在遼國的國力,他們也無力支援西夏。

  而在失去遼國援助,西夏基本就是宋朝碗裡的肉。

  那梁太后姐弟眼看大勢已去,果斷選擇出逃,是一路向北。宋軍其實是兵不血刃地就拿下興慶府。

  而後方的肅州、甘州、西涼府也都被商人裡應外合全給拿下。

  基本上這西夏最富饒的地方,都在宋朝的控制之中。

  至於說李秉常,梁太后倒是沒有將他帶走,但是他出來以後,直接就跪了。

  原因很簡單,經過此番大戰的西夏,已經是滿目瘡痍,成千上萬的百姓是嗷嗷待哺,哪怕宋朝讓李秉常繼續擔任國主,他也不願意。

  憑什麼。

  不是我造的孽,為什麼要讓我來負責。

  這當然是明智的選擇,毫不誇張地說,李秉常要敢繼續擔任國主,第二天就要神奇暴斃。

  其實這對於宋朝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因為這不是那種完全意義上的出兵攻佔,是西夏的百姓和商人被宋人給忽悠,想要加入宋朝,故而才起兵造反。

  那宋朝就對他們負責啊。

  關鍵他們手裡現在可都是有武器的,我們要是活不下了,誰也別活。

  這也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王韶立刻將這邊的情況,傳到朝廷。

  趙頊還沉浸喜悅之中,突然看到王韶的信,人都是懵的,沒有想過這問題,畢竟自太宗以後,再也沒有過滅國之戰,熙河擴張,也只是打一些吐蕃部族,沒有經驗啊!

  於是,趙頊趕緊召見樞要大臣議事,其中包括富弼、張斐、趙抃等司法官員。

  因為肯定是要在當地建設公檢法的。

  「臣贊成王韶的建議,效仿熙河地區。」薛向點頭道。

  文彥博立刻道:「但熙河能夠成功,是在於當時熙河乃是西域到中原的主要貿易商道,西夏可不具備這個環境,而西夏的人口、土地都比熙河大得多,當地情況也熙河複雜,若是完全效仿熙河,可能會出問題的。」

  薛向道:「但是西夏也比當初的熙河更加富饒,西夏有大片的牧場,有鹽池,這都是我們中原所需要的,朝廷可以花錢去西夏購買這些物資,這樣既能恢復當地的生產,朝廷也會有所得。

  關鍵,西夏也缺貨幣,我們可以用稅幣去購買,然後用西夏最缺的糧食來給稅幣做擔保,最初可能也會虧一些錢,但是虧不了多少。」

  王安石皺眉道:「如此說來,那些牧場和鹽池,朝廷都不要?」

  薛向忙道:「王相公,不是不要,而是最初我們就承諾過,只要他們願意投靠,他們的財產算他們私人的。」

  王安石道:「但是西夏朝廷手中,可也有不少牧場、鹽池,包括梁氏,以及他們這一派的貴族,這些又該算誰的?」

  之前投降的,當然算是私人財產,但是梁氏等許多西夏權貴的,肯定不能再算他們的,那些可都是屬於戰利品啊!

  「這……」

  薛向稍稍皺眉,道:「這我倒是沒有細想。」

  張斐突然開口道:「從法律意義上來說,這些應該算是國家的。不過我建議可以出售給商人或者地主,換取糧食,然後再依照三司使的想法,去接濟當地的百姓。」

  薛向默默點了下頭,他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沒有想那麼細。

  王安石道:「但是鹽和牧場,可都是非常重要的貨物,尤其是戰馬。」

  趙頊稍稍點了下頭。

  對於馬,宋朝皇帝有著不一般的執念,好不容易打下一片牧場,直接賣掉?

  這合適嗎?

  司馬光也表示擔憂道:「出售給商人,商人唯利是圖,他們可不會去照顧百姓,也不是顧忌朝廷所需,實為不妥,如果由朝廷接手,還能僱傭一些百姓。」

  張斐倒是沒有基於反駁,而是以退為進道:「我只是從司法角度來看,可能有些不足,具體還得以各位相公的意見為主。」

  趙頊立刻道:「這事關國家興衰,就別講究那麼多,大家一塊商量,大庭長,你有何想法,直說便是。」

  富弼也點頭道:「其實目前西夏最缺乏就是穩定,若無法建設好公檢法,王相公和三司使他們所言,也是做不到的,如今這種情況,就是有牧場,也無法養馬啊!」

  好像也是這麼回事。

  王安石、司馬光也都看向張斐。

  張斐這才說道:「根據之前擬定的《基本法》原則,他們只需要遵守基本法,其餘方面立法,還是以當地為主。

  而在此番能夠佔領西夏,商人其實是厥功至偉,而商人是非常推崇公檢法的,因為相比起舊制,公檢法是能夠保護商人的權益。今後在當地建設公檢法所面臨的阻礙,是那些早就歸降的西夏舊貴族、舊官員們,以及幫助我們拿下甘州、肅州的吐蕃各族。

  他們雖然已經歸降,但大部分都是因為不想自身利益被梁太后他們盤剝,才加入我們的,如果要徹底將西夏徹底變成我朝的一個州府,這些勢力必須要得到削弱和制衡的。

  因此,將那些鹽池、牧場出售給商人,好處有三。

  其一,可以立刻問壯大他們在西夏的勢力,以此平衡那些西夏舊貴族。

  其二,我們可以以此跟商人談條件,讓他們輔助朝廷穩定民心,就比如說,設定一個最低工薪,讓他們去僱傭西夏百姓,給當地百姓提供生計。

  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商人是支持公檢法的,是能夠快速在當地建立起公檢法,而且我們利用商人的勢力,爭取定下更有利於朝廷管理的法律。」

  富弼點點頭道:「老臣贊成大庭長所言,目前當以在西夏建設公檢法為主。」

  說罷,他又瞄了眼王安石,然後道:「只要建立好公檢法,戰馬不會少,只會多的,只是朝廷可能要多花一些錢去購買,但是相比起直接救濟西夏,所花的錢,又要少很多很多。」

  司馬光也點頭道:「如果建設好公檢法,可規定最低工薪,商人的確也是更好的選擇。」

  文彥博道:「建設好公檢法,也能夠防止心懷不軌之人。」

  這老頭的一句話,讓王安石再也不敢多說什麼,趕緊點頭附和。

  確實!

  目前而言,建設公檢法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其它的都得往後稍稍,不然的話,一切都無從談起,而且會產生非常多的隱患。

  在如此大亂的局面,不馬上穩定住人心,誰能保證,不會助長他人野心。

  文彥博口中心懷不軌之人,可不見得是單指黨項貴族,也可能是大宋將軍。

  現在就是兩種選擇,第一,採納王安石的計劃,直接由朝廷來控制,由朝廷來主導建設公檢法。

  第二,借商人間接控制,建設公檢法。

  但是根據基本法原則,如果朝廷控制上層,那麼下層就會擰成一股繩,西夏舊貴族就有可能佔據主導,畢竟此次伐夏,兩國都還沒有宣戰,衝在前面是西夏的貴族和地主,宋軍在當地缺乏一些威望,更別說這強龍不壓地頭蛇。

  如果扶植商人,就是分裂下層,採取平衡之術。

  顯然第二種方法,更適合當前的局勢。

  有一點是非常關鍵的,就是商人非常信仰公檢法,他們是公檢法的擁護者,而不是破壞者。

  最終,趙頊還是採納張斐的建議。

  就是圍繞著建設公檢法為核心,去穩定西夏地區。

  隨後,朝廷便對外宣布,將支出五百萬貫,採購西夏的牲畜、藥材等一切貨物。

  同時,又撥出兩百萬貫,去犒勞三軍將士,這都不包括雲州那邊的西軍將士,就只是西夏境內的宋軍。

  這錢朝廷花得非常痛快,要真是一寸土地去打,所花的錢可就不止這麼一點,當然,這些稅幣實際上都是真金白銀,這全都是從內藏庫的存款支出。

  以往將軍立功,都是在當地劃土地給他們,但這回不是,因為朝廷已經貨幣化,而且你劃土地給將軍們,你將來收稅也會面臨問題,以及這些都可能成為不穩定因素,就直接給錢。

  這也能夠刺激西夏的工商業發展,士兵們拿到錢幣,也會消費啊!

  這是什麼?

  這他媽就是商機啊!

  得此消息,商人們是一窩蜂地趕去西夏淘金。

  而那邊王韶在得到朝廷最終方案時,馬天豪他們其實也收到張斐的來信。

  他們是欣喜若狂,因為朝廷的整個方案,就是確定以商人為主。

  將資源賣給商人,商人就能夠干預當地立法,立出來的法,肯定是非常有利於商人的。

  在西夏的商人們不惜高價,到處購買糧食,因為他們知道,要想買下那些資源,就必須用糧食去夠交易。

  這順帶了還刺激了一下西北經濟,因為整個西北、熙河等地區糧價,都被他們炒高二十文錢。

  不僅如此,許多西北地主,開始在土地上實行輪耕,種一季糧食,種一季馬料。

  因為他們知道,這戰馬是要送去河北的,肯定要往這邊過,馬料是肯定賺錢的。

  蔡京、蔡卞、曹評等人也是火速趕往西夏,蔡京主要是負責糧食交易,而蔡卞、曹評則是負責建設公檢法。

  王韶先是將西夏王室,以及梁氏等大貴族的財產統統全部賣給商人,不到一個月,西夏就多出三十個製鹽作坊,以及一百多個牧場主,還有許多個製藥商人。

  而朝廷則是從商人手中獲取大量的糧食,而這些糧食又直接賣給糧食署。

  糧食署再將這些糧食就地出售,並且規定可以用稅幣購買。

  稅幣從哪裡來?

  朝廷花錢購買當地的馬匹、藥材、鹽。

  雖然商人才剛剛接手,還沒有生產出貨物,但沒有關係,朝廷直接先打錢,你們趕緊僱人生產。

  商人們事先就知道,他們才敢這麼幹,只要我們拿下這些資源,這錢馬上到位,產多少可以賣多少,價錢還不低。

  死賺。

  同時,蔡卞抵達興慶府後,立刻頒布幾條臨時法。

  其一,保護牧場法。打著保護當地風俗的名義,確定不能將牧場變為耕地,違者要罰以重金。其中還涉及到,牧場賑濟法,也就是當牧場受災,官府會給予賑濟。

  畢竟牧民的抗風險能力是不如農夫的。

  其二,鹽稅法。鹽池是賣給了商人,但是在售鹽這個環節,朝廷必須要控制,以免衝擊到解鹽。

  怎麼去控制,就是通過鹽稅,你要賣去解州,我徵你百分之兩百的稅,但你要賣去許州等地,那我只徵你百分之五的稅,甚至於有些地方只徵百分之一。

  其三,就是最低日薪法,規定僱員最低日薪不能低於三十文錢,汴京是一百文,但這裡肯定不能跟汴京比。

  為什麼是日薪,而不是月薪,就是確保只要幹一天活,都必須算錢,免得以後扯皮。

  當然,這是有代價的。

  回報就是通過商人建議的契約法、贖銅法、免役法、作坊法。

  商人也怕西夏舊貴族找他們麻煩,必須要有契約法,保障契約兩端是平等關係。

  而贖銅法則是保障商人在許多罪行上面,都可以花錢恕罪,而不用接受體罰。這些主要都是針對苔刑,以及部分的徒刑。

  免役法,這跟王安石的免役法是兩回事,不但商人免徭役,還免兵役,確保官府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徵召商人入伍。

  作坊法,就是允許商人自由建設作坊,但這只是針對貴族特權,商人還是不能將作坊建在牧場和耕地上面,其實這土地屬性是寫入基本法的,本來就不能輕易更改,而牧場保護法,更是確保牧場就不能改,但也就僅此而已,沒有其他限制,商人可以就商舖建在貴族府邸門前,建在街邊,而這些以前可都是不准的。

  這些法案,也一一被通過。

  並且,朝廷還宣布免除當地三年稅收,但是酒稅和鹽稅除外,名義是說為了合理分配糧食和鹽,這些百姓所需物資。

  實際上則是慢慢讓西夏百姓習慣於稅務司的存在。

  不過對於宋朝廷而言,不讓朝廷年年往裡面倒貼就行。

  而商人們終於感受到了權力的快感,也因此吸引了更多商人前來西夏做買賣。

  商人就必須僱人,這又為當地百姓提供更多的生計。

  而其中鹽工和牧民是非常吃香的,因為這些是最賺錢的買賣,他們的工錢都達到汴京最低日薪的標準。

  而在這期間,王韶則是與曹評著手解決民間的武裝力量,因為最初進入邊境的,全都是商人僱傭的民兵,這些人該如何安排?

  其實方法也非常簡單,就是讓他們編入皇家警察,另一部分則由事業署吸納,主要就是運輸集團。

  立法會。

  「這些商人真是狡詐無恥。」

  司馬光看到熙河傳來的法案,當即怒了,「他們一方面強調契約平等,但另一方面則是給自己設立許多特權,雖說也不至於招他們商人去當兵,但他們這麼做,就是顯得很是無恥。」

  張斐小聲嘀咕道:「文人不也一樣嗎?」

  此話一出,富弼、司馬光、趙抃等司法大佬們,默默轉頭看向他。

  屋內立刻是一片死寂。

  張斐也反應過來了,訕訕道:「抱歉!抱歉!各位都知道,我就是一個直腸子。」

  司馬光哼道:「我可是今日才知道,你是一個直腸子。」

  說罷,他便坐了回去。

  再也不做聲了,那老臉還微微泛紅。

  他說得是事實啊!

  張斐又趕緊出聲安慰道:「其實商人要的不是特權,而是保障自己的權益。」

  富弼好奇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正如司馬學士方才所言,朝廷不至於讓商人去當兵,去徭役,為什麼商人會在乎這些,很簡單,商人有錢,如果不這麼規定的話,官府有機會,一定會以此為由徵召他們去服役,其實就是變相的對他們敲詐勒索。

  雖然也不可否認,這是一種特權,但是在戰亂之時,我們其實更需要商人去生產,而不是讓他們去當兵,我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

  富弼稍稍點頭,道:「言之有理啊!」

  在西夏那邊漸漸平穩落地,這滅遼計劃,立刻提上議程。

  畢竟收復燕雲十六州,對於宋朝,這是莫大的豐功偉績,雖然目前已經是大勢所趨,但趙頊也都有些等不及了。

  「如今我們在西北河套,獲取了大量的戰馬,不出兩年,我們便有足夠實力,進攻遼國,而且此時更是強於雍熙北伐之時。」王安石很是激動道。

  韓絳道:「臣建議,還是要分兩步走,先設法奪回燕雲地區其餘各州,再根據形勢而定,因為長城以外皆是草原,要出兵征伐,耗損巨大,且取得的成果有限,哪怕是公檢法也很難在短時內,在草原地區建立起來。」

  公檢法還是比較適合城鎮,人口集中的地方。

  文彥博道:「樞密使言之有理,收回燕雲十六州,乃是整個中原百姓的期望,是有足夠的民意支持,但要繼續北伐,如果耗損太多,可能得不到太多百姓的支持。」

  王安石也表示贊成。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諸位認為,我們該如何收復燕雲十六州。」

  王安石立刻道:「根據探子的回報,遼國內部對我大宋的實力增長感到極為震驚,同時他們國內改革的呼聲也是非常高的,而遼國一直在模仿我中原制度和文化。

  我們可以將紙幣和公檢法分開來宣傳,以此來迷惑他們,那遼主可沒有陛下這般英明,再加上他們國內有著諸多目光短淺的貴族,定會急功近利,捨棄公檢法,選擇稅幣。而自從與我朝斷絕貿易往來後,他們國內也開始出現錢荒,稅幣即可解燃眉之急,又可以安撫國內的民心。

  可一旦他們大規模發行紙幣,必然是會出現濫發的現象,導致他們國內民不聊生,這時候我們便可聯合高麗,同時出兵,因為高麗也迫切地想奪回鴨綠江東岸的幾座軍事重鎮。」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又道:「不過最近南邊李朝也開始加緊對占城的攻伐,我們可以先在南邊出兵支援,讓遼國以為我們已經將注意力放在南邊,給了他們改革變法的機會,如此既能一舉削弱李朝,若有機會,甚至於拿下李朝,同時可以騙過遼國,讓他們服下這碗毒藥。」

  趙頊略顯擔憂道:「但是財政能否支持對李朝用兵。」

  王安石道:「這幾年東南六路發展的非常好,已經有足夠的糧食儲備,如果我們的目的只是為支援占城,而不是為求一舉消滅李朝,我想問題不大。但臣以為朝廷可以故意製造聲勢,來麻痺遼國。」

  韓絳眼中一亮,道:「此策甚妙,我也贊同,根據郭經略的來信,南邊兵馬早已經整頓完,並且能夠熟練的使用火器,是兵強馬壯。」

  文彥博也點點頭,表示贊成,旋即又補充道:「遼國並不像我國,他們主要是控制住燕雲地區和上京周邊一代,也就是他們契丹人之前所居住的地方,對於西邊各部族的掌控,其實是非常弱,如今我們已經拿下西夏,可借西夏展開與北邊部族貿易,從而離間他們,確保到時候我們從雲州出兵進攻幽州,不會腹背受敵。」

  趙頊點點頭道:「就依諸位所言,這回我們定要收復燕雲十六州,完成太祖太宗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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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4章 番外(二)

  記得曾幾何時,每當有人提出對外用兵時,這朝中大臣十有七八皆是反對,當時整個宋朝的大戰略,就往內收,思想層面也是如此,幾乎喪失漢唐那種對外擴張的野心。

  但如今這種情況顯然已經得到改變,這剛剛拿下西夏、雲州,馬上又要開始對南邊用兵。

  大臣們也沒有去反對,反而是支持的,可見這其實還是跟國力有關係,以前是能忍則忍,這口袋裡面沒有錢,幹啥都心裡發怵,現在腰包鼓鼓,你再跳一下試試看。

  從戰略層面來說,既然是要走向帝國霸業,這戰爭就不能輕易停下來,必須對外擴張。

  如漢唐初期,哪年不打仗。

  當然,對南用兵,主要還是為了迷惑遼國,其次才是削弱李朝。

  還得針對遼國,佈下疑陣,讓遼國認為稅幣才是宋朝國力增長的主要原因。

  三司。

  「我們已經研究過了,在雄州等地發行稅幣,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海運可以直接抵達我們與遼國的邊境,而江南、福廣也都在使用稅幣,所以我們可以將部分軍餉換成稅幣,再吸引商人通過海運將糧食送到邊境。我也已經跟三大解庫鋪商量過了,他們都會去當地建立解庫鋪,方便士兵使用稅幣。」薛向向王安石說道。

  王安石點點頭,又向一旁的呂惠卿道:「目前海運是什麼情況?」

  呂惠卿回答道:「去年從福廣、占城等地運送到登州的糧食,已經達到十萬石,較之前年翻了一倍,損失目前只在百分之十,但較比起運河的損耗,這成本至少降低四成,因為海運主要是靠風力。

  那是我們預計,朝廷決定支援占城,討伐李朝,海商還會進一步增長。」

  對南用兵,最為高興的,莫過於海商,到底名義是以支持占城,但要支援占城,陸路上是行不通的,就只能走海上,一旦朝廷將錢用於海上,海上貿易必然變得繁榮起來。

  王安石問道:「那事業署下面的各大運輸集團,可有組建自己的海船隊伍?」

  呂惠卿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

  「為什麼?」王安石詫異道。

  呂惠卿訕訕道:「因為這些運輸集團,還是以供應京城為主,但京城又不靠海,就是運到登州,也得通過河道運送到京城來,這路程是近不了多少,損耗也無法減少。

  而且海上運輸,依靠的是風,每年南下北上都是有固定的日期,但是京城的供應不容有失,所以,目前海上的都是商人。」

  王安石道:「其實運輸集團也可以拿錢出來,與那些海商合作,為以後做準備。」

  呂惠卿點點頭道:「學生知道了。」

  正當這時,鄧綰突然快步入得屋內,「王相公,三司使,呂尚書,我方才收到消息,海門縣縣令陳芝華被人狀告隱瞞其父的死訊。」

  王安石聽得眉頭一皺。

  呂惠卿問道:「誰告得狀?」

  鄧綰道:「是揚州檢察院收到舉報。」

  立法會。

  「隨著稅幣漸漸普及,各地也傳來一些假稅幣的案件,雖然都是粗製濫造,也只能蒙騙一些愚昧的村民,但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蔓延下去。」富弼緩緩說道。

  司馬光言道:「目前偽造稅幣,已經是定為死刑,但是根據各地情況來看,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死刑對於他們而言,無法起到震懾的效果。

  我們應該針對那些有家底的富商,進行管制。」

  富弼問道:「如何管制?」

  司馬光道:「印刷稅幣的墨紙,與平時我們使用的不一樣,普通人也用不上,我們可以要求這方面的商人,對於購買的客戶,進行登記,否則的話,就要拿他們問罪,同時對於舉報的,進行重賞,以及要求稅務司、安全司對這方面進行嚴查,如此才能夠有效的打擊。」

  張斐笑道:「要不要這麼狠?」

  富弼微微笑道:「不是還有其它方面考量嘛。」

  「其它……哦,我明白了。」

  張斐恍然大悟。

  這也是為了迷惑遼國。

  在商量完稅幣一事後,富弼又道:「此外,還有一事,也想徵求各位的建議,就是關於西夏文字的問題。興慶府皇庭傳來一封信函,詢問當地立法會,是否有決定使用哪種文字的權力?」

  文彥博立刻道:「我朝已經不存在羈縻州制度,只有公檢法,書同文,車同軌,這都是必然的。

  而且,西夏當初之所以創造文字,乃是希望與我國和遼國平起平坐,這必須得廢除,如這種事,也必須由朝廷決定。」

  司馬光道:「這事當然得由朝廷來決定,但是是否立法廢除,我認為還當慎重,因為佛教在吐蕃、熙河、西夏等地盛行,而據我所知,當地佛寺十有八九都是採用西夏文字,這貿然廢除的話,恐怕會引發當地僧侶的不滿。」

  文彥博道:「西夏就是通過佛寺來推廣西夏文字的。」

  司馬光道:「但這已經成為現實。」

  「我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不敢貿然決定。」

  富弼稍稍點頭,「不過這事必須要給出一個具體法案,因為以後還會遇到類似的情況。」

  說話時,他偏頭看向張斐。

  張斐道:「我贊成文公的書同文、車同軌,但是不是要採取秦朝的做法,我覺得沒有必要。

  秦朝之所以那麼暴力,乃是因為其文化不在其餘六國之上,而且秦國完全是暴力征服,所以不這麼幹,可能秦朝的制度,都會被六國反噬,法家解決問題,永遠只有一條路徑。

  但我們大宋是完全不需要,就拿熙河來說,當地商人都在學習漢字,都在使用漢字,沒有人再用什麼西夏文字,因為他們不用漢字,就無法自主立契。在貿易方面,就是我們漢人主導,而漢人是不可能去學習西夏文字的。

  朝廷只需要確定官方文字和官方語言,理由則是方便大家貿易,方便大家解決糾紛,不需要立法廢除西夏文字,不用想也知道,這用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少,用不了幾年,西夏文字就會銷聲匿跡。」

  司馬光也點頭道:「我贊成張三之言,其實西夏文字也不過五千多個,還不到漢字的十分之一,且還是效仿漢字創造的,遲早會被取代,到時我們還可以通過事業學院去慢慢普及,只要明確官方語言和官方文字,那就足矣。」

  文彥博卻道:「雖然二位說得也有道理,但那僅限於文化方面,而未考慮政治層面,秦國書同文、車同軌,也是避免六國死灰復燃,西夏亦是如此,西夏文字若是繼續存在,就如同西夏的幽靈一直游離在河套地區,文字雖然無害,但難免會被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利用。」

  司馬光反駁道:「秦國的書同文、車同軌乃是為求統一,至於是否為防止六國死灰復燃,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我以為文字並不是其中的關鍵,因為滅亡秦國的,不就是那楚霸王嘛。

  關鍵還是如聖人所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果西夏死灰復燃,那只能說明,朝廷的政策不得人心。而佛教在當地有著廣大的信徒,採取強硬的方式,只會製造混亂,這不利於西夏安定。」

  「你們不能只顧眼下,而不顧長遠。」文彥博眼看自己是少數,又馬上道:「反正我是堅決反對保留西夏文字,此非小事,必須要在立法大會解決。」

  富弼見文彥博很是不爽,趕緊點點頭道:「我本也是這麼打算的,今日請你們過來,也只是聽聽你們的想法。」

  由於文彥博的態度堅決,這事也只能放到立法大會上去說。

  張斐對此也是贊同的。

  回到最高皇庭,許芷倩立刻迎了過來,「富公叫你過去談什麼事?」

  張斐坐了下來,「是否要廢除西夏文字?」

  許芷倩愣了下,道:「有了漢字,誰還會用西夏那極其複雜,且又毫無意境和美感的文字。」

  張斐笑道:「但是西夏文字出來之前,漢字就已經存在。」

  許芷倩道:「我聽說西夏之所以要創造文字,純屬是想與中原分離。」

  張斐點點頭道:「所以我們考慮的也不是意境和美感,或者說筆畫的多少,而是政治因素。」

  許芷倩問道:「那你們商量的結果是什麼?」

  張斐道:「到時由立法大會來決定。」

  許芷倩道:「那你怎麼看?」

  張斐道:「我認為西夏文明完全仿照中原文明,區別不是那麼大,而且我們的文明是更加優秀,是全方面碾壓,完全依靠經濟、文明去潛移默化地改變,沒有必要強行廢除,但這種事需要考慮到很多層面,尤其是在政治層面,如果政治需要廢除,那也沒什麼可說的。」

  許芷倩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或許現在還有比這更加頭疼的事。」

  張斐偏頭看向許芷倩。

  許芷倩道:「京城的皇庭剛剛收到來自海門縣縣令陳芝華的上訴。」

  張斐詫異道:「縣令的上訴?」

  許芷倩點點頭道:「據說是那陳縣令隱瞞了其父的死訊,被人舉報到檢察院。」

  張斐問道:「他為什麼要隱瞞?」

  許芷倩道:「根據我朝丁憂制度,父親去世,他必須要回家丁憂,但這肯定會影響到他的仕途。」

  張斐點點頭道:「對哦,守孝,那他以什麼理由上訴?」

  許芷倩道:「他說他對此不知情。」

  張斐道:「既然不知情,那就不算隱瞞。」

  許芷倩道:「但據說檢察院找不到他不知情的證據。」

  張斐緊鎖眉頭道:「你認為此案會打到咱們最高皇庭來?」

  「有可能。」

  許芷倩道:「因為趙相公多半會判陳芝華罪名成立的。」

  張斐點點頭道:「到時再看吧,到底我們現在也不清楚是什麼個情況。」

  傍晚回到家裡,張斐又向許遵詢問此事。

  「我也是今天收到陳芝華的訴狀。」許遵點點頭道。

  張斐道:「他是否真的不知情?」

  許遵道:「這其實並不重要。」

  張斐問道:「為何?」

  許遵道:「在皇佑年間,益州的一名推官,因為不知其母去世,而被人舉報,朝廷雖然查明他確實不知情,但仍然將他罷官。

  原因就在於,朝廷認為他之所以不知情,乃是因為其沒有關心他年事已高的母親,這不能作為理由。

  故此在此次立法中,立法會對此有詳細的規定,在沒有明確證據可以證明其實知情的條件下,可以給予一年的知情期,但是超過一年,無論是否有證據,都屬於隱瞞不報。當然,一些特殊情況是可以豁免的,首先,此法也繼承以往的制度,武將是不需要丁憂,而且邊境重鎮的官員也可以不丁憂,但必須要上報朝廷。不過,陳芝華的情況並不在其列。」

  張斐道:「岳父大人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印象,當時我還覺得這法條有些自找罪受,畢竟這是家事,法律就是寫得再複雜,也很難監督完善,更別說給出一個公正的答案。只不過那些老夫子們討論地非常激動,包括富公也是支持的,我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許遵也是感慨道:「此事還真不是那麼簡單。」

  張斐問道:「還有其它原因嗎?」

  許遵道:「就說我之前說得那位益州判官,他是在晉陞之時,才被人彈劾的,許多賢臣、能臣,也都是倒在這丁憂上面,這已經成為朝堂鬥爭的一種手段。聽說海門縣在陳芝華的治理下,是發展迅速,尤其是陳芝華大力建設港口,開展海上貿易,海門縣的稅入較之兩年前,已經增長兩倍有餘。

  陳芝華在訴狀上沒有明說,但是他有暗示,海門縣的稅政比周邊州縣都要好得多,如果他回家丁憂,他的努力將付諸東流,是有人故意整他。

  另外,陳芝華是王介甫提拔上的。」

  張斐鬱悶道:「這還真是挺複雜的。」

  許遵道:「這事若真是鬧到最高皇庭去了,你可得慎重處理,我朝一直提倡以孝治天下。」

  張斐點點頭,「是,我會謹慎處理的。」

  吃過夜飯後,一家人帶著三個娃,在後院玩耍,如今張興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喜歡到處跑來跑去,跟著李四、小桃他們玩遊戲。

  趁著高文茵、穆珍跟著孩子們玩耍時,許芷倩來到張斐身邊,輕輕挽著他的胳膊,道:「我看你對這個官司,好像沒有什麼信心。」

  張斐偏頭瞧了她一眼,道:「不是沒有什麼信心,而是這種案件,本來就是最為複雜的,是大庭長無法決定的。」

  許芷倩好奇道:「為什麼?」

  張斐道:「母愛子,子愛母,這種親親之愛,是一種天然存在的共識。而守孝只是表達親親之愛的一種形式,為什麼要有這種形式,其實就是將儒家思想的具體化。不然的話,任何思想都會顯得非常空洞,也無法深入人心。

  可隨著儒家思想的普及,這種形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一種理所當然,或者說它就是正確的。法律是無法判定一種屬性就是正確的行為是違法的,尤其是這種行為,還是基于某種大義之上。」

  許芷倩聽得是一知半解,道:「那你怎麼看?」

  張斐道:「你還記得媯鄉弒母一案嗎?」

  許芷倩點點頭。

  張斐道:「我當初是怎麼處理的?」

  許芷倩道:「你你是請了觀審團來協助你判決。」

  張斐點點頭道:「可見此類案件,庭長怎麼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怎麼看,我是庭長,不是聖人。

  我不止一次說過,這世上沒有完美的制度,沒有完美的思想,但有趣的是,我們往往很難從思想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因為當你去其糟粕時,可能將精華也去掉了。

  你信不信,如果貿然廢除丁憂制度,這孝道就會慢慢被壓縮,對整個社會的影響,比我們個人所想像的要大得多。

  就好比公檢法,根據公檢法的制度,可能會放過一些壞人,可當你想要補救時,往往也會將公檢法最為精華的東西也給去掉。

  說實在的,我並不支持丁憂制度,但是我在此案中,會更多的去尊重大家的看法,而不是依照自己的想法來做決定。」

  許芷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道都不能對此進行完善嗎?丁憂制度,乃是為求體現孝道,不能讓它成為黨爭的工具。」

  張斐點點頭,又道:「但這不是大庭長能夠去完善的,需要先有廣大民意的支持,處理起來,可能會比較複雜。」

  正版書鋪。

  「王學士真是妙筆丹青,言簡意賅,遼人若見此文章,必奉為珍寶啊!」

  張斐將文章放下,滿懷欽佩地向王安石。

  為了迷惑遼國,宋朝也是下了血本,從軍事、行政、法律,以及宣傳,各個方面來體現。

  務求讓遼國早日用上稅幣。

  「行了。」

  王安石道:「你如今都已經是大庭長,還犯得著拍我馬屁嘛。」

  張斐委屈道:「真心實意。」

  王安石道:「你懂得鑒賞?」

  「大家都說好啊。」

  「……」

  王安石一陣無語,道:「宣傳方面,你說行就行。此外,關於海門縣縣令一案,你可知曉?」

  張斐點點頭,「略有耳聞。」

  王安石道:「這純屬政治迫害,陳芝華在海門縣兢兢業業,當地稅入大漲,可見當地百姓生活富足,若只因其不知父親去世的消息,而將其治罪,這簡直就是在陷害忠良。」

  張斐笑道:「王學士,你這是在干預司法。」

  「我是在跟閒談,我可沒有要求你做什麼。」王安石又道:「難道我們的關係,生疏到只能談公事。」

  「當然不是。」

  張斐呵呵一笑,又道:「但是王學士要知道,我只是大庭長,我沒有擁有改變法律的權力,法律就是這麼定的,我也沒有辦法,雖然我也覺得這有待商榷。」

  王安石道:「你可是法制之法的創始人。」

  張斐道:「但法制之法也是要基於儒家思想,這事你跟我說沒用。」

  王安石聽出這弦外之音,道:「那得跟誰去說?」

  張斐道:「百姓。」

  「百姓?」

  「對。」

  張斐點點頭,道:「如這種案件,輿論是至關重要的,而且在此案中,最大的受益人是海門縣的百姓。」

  王安石道:「如果輿論利於陳芝華,你!」

  張斐笑道:「這不合規矩。」

  在朝堂之上,丁憂無小事。

  很快,陳芝華一案,便在朝中掀起巨大的風波,甚至於令黨爭似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革新派是堅定地支持陳芝華,理由當然是他能力出眾,在他的治理下,海門縣的百姓,過上富足的生活,並且暗示有人嫉妒他的政績,故而以此來打擊他。

  保守派則是認為,此事足以證明,陳芝華並非是為百姓,而是為求政績,他如今為了陞官,就連孝道不顧,他日若掌權柄,必將禍害蒼生。

  這輿論戰,從朝廷打到民間,好不熱鬧。

  這可將趙頊給急壞了,他現在可不需要黨爭來維護自身權力,他如今已經有足夠的權威,他要幹大事,奪回燕雲十六州的計劃,前不久才確定的,你們就跟我來這一套。

  但他又不好說,因為關於孝道,他也得謹慎,然而,陳芝華的政績斐然,非常迎合當下的政治需求,貿然捨棄,那些努力幹活的官員會怎麼想。

  這左右為難,他只能把大庭長找來。

  「此案必須迅速終結。」

  趙頊很是激動道:「不能因為一個縣令,而壞了朕的大計。」

  張斐似乎早有準備,道:「陛下,此事只有一個辦法。」

  趙頊忙問道:「什麼辦法?」

  張斐道:「動用陛下的豁免權。」

  「豁免權?」趙頊驚訝道。

  他從未想過,他的第一次,竟然是給予一個縣令。

  張斐道:「如果最高皇庭判其無罪,無論我解釋的多麼完美,都會令丁憂的相關律法,變得錯漏百出,我研究過丁憂的相關律法,本來就設計非常糾結,庭長可以去解釋律法,但不能去破壞律法。」

  趙頊沒好氣道:「所以你認為大庭長的判決,要勝過朕的聖旨。」

  「當然不是。」

  張斐道:「如果陛下是要下旨赦他無罪,那我也會阻止陛下的,但陛下是豁免,豁免是默認其罪行,這是不一樣的。」

  趙頊道:「大庭長是法律為先,可朕必須以孝道為先,如果你判了有罪,朕若豁免,你可知道朕要承受多大的罵名嗎?那些老夫子會饒過朕嗎?」

  那些讀書人,可是惹不起的。

  張斐道:「但若陛下是為大宋子民而豁免他呢?」

  趙頊聽得眉頭一皺。

  張斐道:「陛下不是在包庇他,陛下還是承認皇庭的判決,認定其違法丁憂制度,只是鑒於其為海門縣的百姓,帶去富足的生活,無論別人怎麼說,但對於陛下,這就是效忠,對於百姓而言,他就是一個好官,自古忠孝兩全難,也只有陛下能夠給予其豁免。

  鑒於民間許多百姓還是支持陳芝華的,陛下若給予其豁免,一定能夠爭取大家的支持,也能夠令那些官員更加忠心於陛下,這也是對豁免的一次很好的嘗試。」

  趙頊沉默良久,嘆道:「這事是最為棘手的。」

  張斐直點頭道:「絕對贊同。」

  趙頊沒好氣道:「所以你就將此事扔給朕。」

  「當然不是。」

  張斐道:「我怎麼可能讓陛下承受這一切,自己卻獨善其身,雖然我會維持原判,但是我會給出自己的解釋,我表明自己是支持陳芝華的,只是我不能破壞律法。」

  趙頊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也不必,如果朕要豁免其刑罰,又何必將你給拖下水。」

  張斐道:「這倒無所謂,大庭長有自己想法,那再正常不過,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這也能夠讓陛下的豁免,爭取到更多輿論支持,同時,也能向立法會施壓,要求改變這條律法。

  目前正是用人之際,而且年輕官員更是其中的主力軍,要是動輒回家丁憂,這會干擾到陛下的雄圖霸業。」

  趙頊點點頭道:「不錯,這法律必須要改,這種事年年都可能發生,只要出現此事,朝中必然是吵得不可開交,朕也不能回回都豁免他們,那樣的話,不是包庇,也成包庇了。」

  而那邊趙抃顯然是偏向保守派的,關鍵根據法律,也應該判陳芝華有罪,不能說你造福百姓,你就可以干違法的事,功是功,罪是罪,故此汴京皇庭還是決定維持原判。

  但是保守派可不會半場開香檳,因為上面還有最高皇庭,對於張斐,他們真是愛恨交加。

  果不其然,陳芝華立刻上訴到最高皇庭。

  但張斐卻給予駁回。

  就連掙扎的跡象都沒有了。

  這令保守派是大鬆一口氣,咱們的大庭長成熟了。

  可革新派那邊則是傻眼了。

  大庭長變了。

  不過,隨後張斐就在報刊上給出自己的解釋,他直接表明自己駁回陳芝華的上訴,只是在於自己不想破壞律法條例,僅此而已,他個人並不認同陳芝華應該受到這些懲罰,只不過法律是這麼規定,身為大庭長,必須要捍衛法律。

  並且,他還建議立法會應該重新審視這條法律,因為這其中存在太多不確定性,存在太多不可查證的盲點,存在著太多例外,這條法律要是落在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可能會成為羅織冤獄的幫兇。

  立法會。

  「哼!他這是以退為進,向立法會施壓啊!」

  司馬光氣不打一處來。

  趙抃點點頭道:「他這麼一解釋,這民間輿論頓時都倒向陳芝華。」

  呂公著道:「還都誇大庭長恪盡職守,捍衛律法,鐵面無私。」

  富弼道:「其實他說得也有道理,丁憂引發的爭鬥,已經不是一回兩回。」

  司馬光道:「人人都要丁憂,又不是陳芝華一個人,可為什麼子瞻他們就能做到人人稱讚,而陳芝華卻做不到,他難道一點過錯都沒有嗎?他若多關心父親,又豈會不知,這可不是小事啊。」

  富弼道:「在道德層面可以這麼說,但是張三指得是法律方面,如今的法律不同以往啊!丁憂制度最大的問題,就是做不到人人一樣,相隔距離遠近,職位高低,文武之別,身處何處,甚至於自己的意願,官家的看法,全都影響到丁憂是否執行。沒有哪條法律,會受到這麼多因素的影響,那又如何做到公平公正的判決。」

  「這倒也是。」

  司馬光點點頭,又問道:「那富公怎麼看?」

  富弼道:「要麼就從大宋律法中移除,由政事堂來設定規矩,只是說不用接受刑罰,但政事堂還可以決定他們的去留,要麼就是人人一樣,並且制定嚴格的規定。」

  文彥博道:「政事堂來決定,也會引發鬥爭,如果陳芝華真是受人嫉妒,那麼誰在乎陳芝華是徒刑,還是苔刑,又不是深仇大恨,他們只在乎陳芝華的政績,只要能夠將陳芝華趕走,嫉妒他的人,還是會去告發,這得不到任何改善。」

  富弼道:「區別還是有的,至少不會破壞律法的權威。」

  正當這時,劉述快步走了進來,微微喘氣道:「方才官家下達詔令,豁免的陳芝華兩年徒刑和三十苔刑。」

  眾人一陣驚愕。

  這反轉來的,有些突然啊!

  關鍵這是趙頊第一次動用豁免權。

  所以,之前大家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還能這麼操作?

  真是誰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去豁免一個縣令,以前設計的時候,就是為皇帝豁免親王、外戚準備的。

  同時皇帝也給出自己的解釋,我承認陳芝華的行為有違孝道,這是毋庸置疑,但是陳芝華作為官員,是恪盡職守,令海門縣百姓生活富足,這可都是鐵證,他是為朕效忠,而未能遵守孝道,朕必須給予他豁免。

  王安石他們立刻站出來支持,饒是一些崇尚孝道,也都給予支持。

  咱們忠孝各論各的。

  之前張斐的判決解釋,就已經使得輿論開始倒向陳芝華,這時候皇帝再出手,雖然一方面默認其罪名,但另一方面,則是承認其功績。

  這一點尤為重要。

  因為如今官員的政績,跟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

  稅入上漲,百姓一定過得更好。

  雖然沒有具體證據,但是基於自身利益,百姓更相信陳芝華是一個好官,是不知情的。

  輿論的傾斜,也令大家都思考起來,到底這丁憂制度,是否公平?

  但大家也沒有說守孝是不對的,他們只是針對這條律法進行質疑。

  設計的不夠完善,才讓人有機可乘。

  立法會承受了所有的壓力。

  「如果老朽沒有記錯,在討論丁憂制度時,你也是在場的。」

  富弼沉眉看向張斐。

  張斐點點頭道:「我是在場。」

  富弼道:「既然你有問題,為何當初不提出來?」

  張斐道:「富公明鑒,在立法的時候,我提得都是原則,確保大家的正當權益得到保護,而不是具體條例的擬定,因為我沒有多少經驗,我不太了解一些法律對於民間的影響,我不敢妄下判斷。

  而我現在提出質疑,那也是因為發生了這種案件,我才覺得這條例有不足之處。」

  富弼問道:「那你現在怎麼看?」

  張斐遲疑少許,道:「根據目前丁憂條例來看,我們都知道,其中操作難度之大,就只能適用於一小部分人,至少所有的百姓都不可能去遵守,他們丁憂,朝廷可不會養著他們的。

  從這一點來說,這其實根本就不適用於律法,所以才會引發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我也理解為什麼這麼做,因為從思想層面上來看,這麼做無疑是增加儒家思想的地位和權威。

  這是政治和思想方面的訴求。想要做到兩者兼顧,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改,就得考慮該以哪方面為先。」

  富弼微微點了下頭,只道:「還是等到立法大會來決定吧。」

  其實這種事,任何一個人拍板決定,都會被罵得體無完膚,包括皇帝在內,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此案是大庭長和皇帝一起判決的,這也是第一回。

  可見此事,只能是大家一起來決定。

  而今年的立法大會,也是至關重要的,這是收復雲州,消滅西夏後,第一次召開立法大會。

  有太多方面要商量。

  許多司法官員都回來參加此次大會。

  包括范純仁、蘇軾、齊恢、齊濟、錢顗、上官均等庭長、檢察長。

  蘇轍還是沒有來,他現在在太原建設公檢法,根本就走不開,蔡卞、呂大忠這些身在邊州的也都沒有來,不過他們都派了人過來。

  從一開始就吵得是天翻地覆,毫不誇張地說,年都不過了,對於他們這些文人而言,這種吵架,那就是過年,多爽。

  除了三十和初一,大年初二他們就來到立法會,繼續吵架。

  這年有什麼過的,工作使我快樂。

  在一番大吵之下,陸陸續續又擬定了一百多條律法,涵蓋各個方面,包括貿易法,海運法等等。

  其中有三條是最為重要的。

  其一,就是正式確定燕雲十六州是大宋領土,理由就是朝廷廢除了澶淵之盟。

  其二,就是關於是否強行廢除西夏文字,張斐、司馬光這一派還是佔得上風,主要就是熙河的成功,讓許多官員認為不應該這麼幹,因為人家願意跟著你,主要是因為公檢法,是因為法制之法,但如果朝廷利用公檢法,去設定一些非法制之法理念下的法律,這可能引發各族百姓的不安。

  你今天能夠廢我習慣使用的文字,那你明天就能將我也給廢了。

  那邊才剛剛平定,而且出力多數是黨項人、吐蕃人、羌人,如今大家混居在一起,不能這麼搞,真會出事的。

  最終還是確定不立法廢除西夏文字,你們愛用就用,但是立法確定官方文字、官方語言,後面還包括各種度量衡的統一。

  但是在這些法律中,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徵,沒有『廢除』二字,只有『官方』二字,並且還給出解釋,就是方便大家貿易,你們私下愛用什麼就用什麼,但是官府只認官方規定的。

  其三,也就是關於丁憂制度,這個是爭論最為激烈的,支持和反對的,幾乎是一半一半。但由於司法官員居多,他們從司法層面提出質疑時,對方也解決不了。

  因為操作係數太難,假設我是荊州人,在大名府當官,按理來說,一年之內,是能夠將消息送到,但問題是,誰能保證路上不出現意外,這個意外又怎麼規定。

  擴大至兩年,至三年,墳頭都長草了,你再回家守孝?

  再說了,如果擴大至三年,官員就可以根據自己的利益,來調整什麼時候回去丁憂,這是在維護孝道,還是在破壞孝道。

  孝道不是人人都該遵守,為什麼又要區分文武?

  這文武還不好區分,比如說王韶,他是算文臣,還是武將,警司是算文臣,還是武將。

  關鍵,在甘州的官員,到底要不要丁憂?

  因為丁憂是沒有算在基本法內的,不可能讓人家吐蕃人回家丁憂,那朝廷派去那邊的官員,怎麼去算。

  這是理不清的。

  立法會也給不出一個具體解決方案,那司法官員怎麼去判斷,在公檢法制度下,是不能各判各的。

  最終,大家還是達成一個共識,大家都認同孝道,丁憂,只是由於操作不來,只能將丁憂制度從律法中移除。

  但是後面是有補充的,不以懲罰來論丁憂,而以鼓勵,看官員自己的意願,如果官員要申請回家丁憂,若無必要理由,朝廷必須給予批准,並且發足額的俸祿。

  不過規定丁憂日期為百日,而不是二十七個月,也就是俗稱的三年。

  其實在重新立法之前,就沒有規定要丁憂多久,有百日之說,也有三年之說,主要是看自己的意願,就是富弼開的頭,他身為宰相,愣是回家丁憂了二十七個月。

  他雖然是自願的,但他可是富弼,地位、威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是一個很好的表率。

  而在當初立法的時候,富弼剛好又是立法會長,他雖然沒有要求跟自己一樣,因為他向來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但是大家都認為應該效仿,才規定二十七個月。

  但這是在冗官的前提下立法的,當時的情況,不是特殊差遣官,不怕找不到人補,由於後來的官制改革,知縣、知州權力都是很大的,不可能隨意撤換的,如果這些人回家丁憂二十七個月,朝廷還必須鼓勵,那這會出問題的。

  所以,是基於這一點,調整到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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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5章 番外(三)

  這場立法會過後,這《大宋律法》上面又多出三十幾頁紙,這就是法治的體現,只會越來越厚,越來越細。

  而在這期間,張斐其實並未有過多參與,就如同他之前也並沒有過多參與立法,哪怕富弼希望他多多參與。

  但他總是說,他欠缺經驗。

  這真不是在謙虛,而是事實,在具體立法方面,他是遠不如司馬光、范純仁他們。

  他只是守住法制之法的理念,以前他還是需要提醒大家,但現在也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他是大庭長,如果立出來的法,並未遵守法制之法的理念,他是可以直接否決的。

  但此次立法,並沒有給張斐太多表現的機會,正是因為以前張斐反覆強調法制之法的理念,這回他們在立法的時候,都沒有觸碰到這條警戒線,都已經有意識去遵守。

  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此外,這場立法會,也在無形中化解了快要死灰復燃的黨爭。

  能夠立法成功,代表著各種理念的大臣在某一定上達成了共識。

  就比如說丁憂。

  王安石這一派是非常反對強制丁憂的,不是因為孝道,王安石也是非常孝順的,而是因為丁憂與他們的執政理念有所衝突。

  而保守派則是強調孝道。

  雙方的利益爭執點在於,假設廢除丁憂,但是保守派個個都是以道德標榜自己,他們一定會要求丁憂的,而革新派可能會有人不願意去丁憂,那麼在晉陞方面,保守派就會吃虧。

  雙方其實是各退一步,丁憂還是存在的,只是形式上從懲罰變成鼓勵,確定即便我去丁憂,也不妨礙我晉陞和俸祿。

  同時也將三年縮短為百日。

  在此次立法大會過後,大家的心思就還是放在滅遼大計上面,一方面在北境推行稅幣,迷惑遼國,而另一方面,則是展開對李朝的戰爭。

  而射出第一箭的竟然是邕州的稅務司。

  目前最精銳的稅務司都在最南邊,因為這裡很多州縣都是採取羈縻制度,當地有很多酋長、寨主,他們不但不用交稅,反而還掌控著當地的稅政,他們就是這裡的土皇帝。

  因為邕州等地,真是山路十八彎,非常適合小規模的割據。

  最初公檢法來到這裡,範圍其實只在城鎮,以及買賣方面,其餘的都不管,酋長就是要動用死刑,他們也當做沒有看見。

  還是稅務司打開這個僵局的。

  當初在京東東路剿匪的稅警,是陸陸續續都調往這裡。

  他們來這裡就要發財致富的,在這裡潛伏兩三年後,就開始針對這些大酋長進行徵稅。

  而這裡的大酋長可比中原的大地主、權貴,要狠得多,他們可是有兵馬的,而不是幾個家丁。

  要向他們徵稅,就得問問他們手中的大刀答不答應。

  其實這幾年這裡是非常不太平。

  酋長們與稅務司打得是非常慘烈,死傷無數,甚至出現過好幾次抄家滅門。

  官府不管,而郭逵統領的禁軍,對此也是不聞不問,他們只負責守衛邊界。

  大家是各司其職。

  但最終還是稅務司取得決定性勝利。

  這主要是取決於雙方心態不一樣,稅務司就是拿命來賺錢的,如果將法律去掉,他們跟強盜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對於那些大酋長,最多他們也就繳納百分之二十稅,為了這些錢去拚命,這值得嗎?

  主要還是一開始,他們不信邪,直到他們發現,這哪是什麼稅警,分明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殺紅眼了,就直接將你的寨子都給點了。

  而且,這些稅警是越打越強,因為在這種環境下,會出現更多亡命之徒,窮山惡水出刁民,他們紛紛加入稅警,依法搶劫,還有比這更爽的事嗎?

  許多酋長為求自保,甚至聯合起來,但還是打不過,

  雖然官府和禁軍都不干預,但你媽稅務司的武器、裝備全部是官府提供的,包括大量的火器,這絕逼是在拉偏架。

  關鍵你還告不了官,他們去告官,官府就會問他們幾個問題,有沒有收到稅單?有沒有依法交稅?你們為什麼動用武力阻攔稅務司執法?

  最終,惜命的酋長們,還是選擇依法交稅。

  既然你們都已經交稅,那你們還有何理由不遵守公檢法,況且唯有我們皇家警察才能夠保護你們不被稅務司欺負。

  其實是稅務司先破局,打破當地羈縻制度,公檢法才慢慢在當地建立起來。

  隨著這些地區的安定,問題也接踵而至,稅務司這支精銳該何去何從?

  只能是讓他們去隔壁收稅,因為李朝偷偷摸摸也蠶食了宋朝的領土,稅務司二話不說,立刻就進入隔壁去收稅,自然是一番燒殺搶掠。

  李朝聞此消息也傻眼了,你們宋人跑到我家來收稅,你們是瘋了吧?

  況且這種行為,一直是我們幹的活,你們什麼時候學去了。

  於是,他們趕緊派人去邕州交涉。

  其實李朝本也想跟宋朝開戰,但是由於最近占城國那邊主動發動反攻,要奪回屬於他們的領土。

  對於李朝而言,占城國顯然是更加重要的,所以他們想先收拾占城,再跟宋朝開戰,就沒有直接動武,而是尋求外交解決,他們一度懷疑這是一個誤會,因為這太不可思議,是不是對面來的土匪。

  結果郭逵表示,那都是我們的領土,我們的稅警在我們的領土收稅,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經過一番交涉後,這李朝也明白了,宋朝就是在挑事,占城國也是因為宋朝的支援,才敢於主動進攻。

  於是乎,李朝立刻派兵前來。

  結果首戰先鋒軍竟然被那些稅警打得全軍覆沒。

  不僅僅是李朝的將軍們回不過神來,就連在邊界觀望的禁軍將領們,也是深感羞愧。

  唯獨那些酋長們在叫好,好好好,打得好,幹他丫的,千萬別停。

  他們頓時平衡了很多,連李朝的正規軍都打不過,那咱們輸得也不冤,一點也不丟人。

  唯獨郭逵心裡非常清楚,這並不是偶然。

  因為這一支稅警無論是從哪個方面,是全面超過全國禁軍,可能也就不如宋朝剛剛才在北境組建的重甲騎兵。

  因為這些稅警不但有朝廷的撥款,自己也有錢,所以他們的裝備,他們的刀劍,全都是自己花錢打造的,朝廷給得劣質貨,他們都不要,直接要求折現。

  當然,李朝都派了正規軍,宋軍也不能在旁邊看著,郭逵率領五萬禁軍,越國臨時邊界,開始針對李朝作戰。

  但情況有些偏離郭逵的預計,就是稅務司太能打,以至於他們吸引了大李朝主力,使得宋軍主力相對輕鬆的收復了很多城鎮。

  李朝頓時慌了神,你們是來真的,隨著局勢變化,李朝被迫從占城那邊調集主力北上,畢竟佔城不具備致命性,但是宋朝可就是來索命的。

  至此,宋朝與李朝的戰爭是全面爆發。

  張家。

  「想不到那些稅警竟然這般厲害,能夠以一己之力,打得李朝先鋒軍全軍覆沒,這真是不可思議。」

  許凌霄拿著報刊,感嘆道:「難怪最近大家都老老實實交稅,無人再敢調挑戰稅務司。」

  「一般般啦!」

  張斐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卻將注意力放在邸報院的報紙上,道:「岳父大人,大舅哥,到底是我文采太低,還是這報刊上的字,真的就比以前更加精美和清晰了。」

  許遵呵呵笑道:「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據說邸報院現在用的字,乃是登州邸報院黃庭堅所寫,此人也因為邸報上的字體,在士林中名氣大振。

  此外,我還聽說,邸報院發明了一種印刷工具,可印得更快更清晰。哦,好像還申請了激勵法,往後你們的正版書鋪,想要用這種印刷工具,還得給錢。」

  「是嗎?」

  張斐略顯期待道:「這我倒要去見識見識。」

  正當這時,忽聞院外傳來一陣爭吵聲,「小四,你別小氣,先借俺看看。」

  「俺才剛剛買來的,俺自己都沒有看。」

  「你不是有小桃嗎?看這作甚。」

  「你…你別瞎說。」

  是牛北慶和李四的聲音。

  「他們兩個在吵什麼?」

  張斐嘀咕一句,然後起身來到院內,只見李四趴在牛北慶那寬厚的背上,抖著小短腿,雙手在牛北慶懷裡使勁地掏著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張斐走上前來。

  「三哥。」

  李四剛忙從牛北慶背上跳下來,又跑了過去,委屈道:「三哥,你管管大牛,俺剛買來的畫冊,就讓他給搶了去。」

  牛北慶忙道:「借!俺直接借!俺可沒搶。」

  李四道:「俺都說了不借,你還要,你這就是搶。」

  「行了!」

  張斐勾勾手,「將畫冊拿來。」

  牛北慶鬱悶地將畫冊交給張斐。

  張斐翻開一看,當即吸得一口冷氣,但見畫冊上是一個妙齡女子,輕紗半掩酥胸,若隱若現,關鍵,還他媽是彩色的,看著很是帶勁啊!

  牛北慶湊過來,嘿嘿道:「三郎,是不是看著很爽。」

  「爽爽你個頭。」

  張斐將畫冊一合,問道:「這是誰畫的?」

  李四立刻道:「這不是畫的,這是印的。」

  「印的?」

  「嗯。」

  李四點點頭道:「這是風月報最新出的畫冊,汴京八大花魁,方才三哥看得就是得月樓的柳兮兮。」

  張斐道:「但這是彩色的?」

  李四道:「據說這是風月報最新的發明,他們又調出四種顏色,專門用於印刷。」

  張斐點點頭,「原來如此。」

  然後將畫冊遞給李四,又向牛北慶道:「大牛,你自己去買一本。」

  牛北慶道:「全都賣完了。」

  張斐道:「報我的名號吧。」

  「那行」

  牛北慶頓時轉憂為喜。

  這宋朝的科技樹全點在印刷上面,這方面的技術真是突飛猛進,沒有別的原因,就他媽的掙錢啊!

  不過也反哺了其它行業,尤其是冶煉方面,目前銅、鉛冶煉,全都是來自於印刷行業。

  邸報院。

  「聽說這印刷機器,就是你想出來的?」張斐看著旁邊那個鐵質大螺絲,向一名三十來歲的工匠問道。

  那工匠忙道:「是的。」

  張斐好奇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那工匠道:「回大庭長的話,我是見到我妻子在擰乾床單時,是將床單的一頭綁在樹上,雖然她力氣很小,但也能擰乾,於是我就想到用這種方式來壓板,只要搬動幾下這木把手,一個人就能夠印出來。」

  「擰床單?」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有點意思。今年慈善基金會的獎金,大頭肯定是你的。」

  「哎呦!多謝大庭長,多謝大庭長。」那工匠頓時喜出望外。

  一旁的王安石呵呵道:「大庭長認為這個,可否申請激勵法?」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可以。尤其是這個裝置,我想它可以用於很多需要固定的一些設計上面,比如我們的火炮,輪子等等,我建議不要以印刷機去申請,要以這個裝置去申請,那應該能夠賺很多錢。」

  這其實就是螺絲的原理,只不過大規模使用,可能還需要時間,因為他這是鍛造出來,然後經過細心打磨才製成的,用於印刷方面,成本再高,也非常划算,但用於其它方面可就不一定。

  花一個月打磨一個小螺絲,然後用門上,螺絲都比門貴,這不是扯淡嗎?

  「真不愧是大庭長,眼界就是不一般啊!」

  王安石眼中一亮,又道:「也真是不容易,咱們事業署可算是弄了一點名堂出來,不至於被那些商人天天羞辱,咱們弄張印刷稅幣,還得給他們錢。」

  他到底心高氣傲,而且崇尚官府集權,對於官署總是搞不贏商人,他內心其實很介意的。

  張斐道:「這錢你們還得繼續給啊!」

  王安石道:「你指得是風月報的彩色印刷?」

  張斐點點頭道:「如果稅幣用上這彩色印刷,就更加難以仿製。」

  王安石嘆道:「我們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用彩色印刷?」

  張斐道:「證明你們還不夠努力,對工匠還不夠好,這種事只要慢一步,這錢,呵呵,出得更多!」

  王安石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自從有了激勵法,就是印刷再多的報刊,也沒有一向發明來的掙錢,那竹紙商人如今已經成為江南數一數二富豪,這才幾年光景。往後只要他們發明出技術,申請到激勵法,授權費,得分他們一半。」

  張斐笑道:「這可能不夠,我聽說風月報那邊,工匠是拿七成走。」

  根據激勵法,工匠在工作中的創造是屬於商人的,這個七成是屬商人與工匠的協議,不是屬於激勵法。

  「七成?」

  王安石驚訝道:「這麼多嗎?」

  張斐道:「逼得我們正版書鋪也得給七成。唉……」

  捲!

  這激勵法出臺後,各家都在捲。

  王安石嘆道:「七成就七成,總比出錢要好。」

  張斐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旁邊的工匠們,全都已經豎起耳朵,咱們工匠的春天要來了,弄出一個發明,咱賺得比商人還多。

  在作坊裡面轉悠一圈後,二人又來到休息室,王安石道:「關於稅務司那篇文章,你看了嗎?」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這是對稅務司最好的宣傳,連對方控制的地盤,都能將稅收上來,誰還敢偷稅漏稅。」

  王安石哈哈笑道:「我正是此意啊!」

  稍稍一頓,他又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朝廷現在正在考慮,是否一鼓作氣滅了李朝。」

  張斐道:「我覺得沒有必要。」

  王安石問道:「為何?」

  張斐道:「我們可以對比熙河和西夏。熙河地區,就是一鼓作氣全部拿下來的,但是拿下後的數年內,朝廷每年還是需要支付四百萬貫,並且期間反叛不斷,但是在西夏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們最強兵器,不是火炮,不是弓弩,而是我們的制度和思想。純粹用武力征服,對方只是口服不心服,稍有疏忽,他們就會反叛。

  但是結合制度去進攻,雖然花得時間比較久,但他們都是心服口服,故而不會出現太多反叛,反而能夠為我們省很多錢,這逐步蠶食,支出也可以控制能夠接受的範圍內。」

  王安石稍稍點頭道:「言之有理。」

  張斐又道:「最關鍵的是,這一切只是為了迷惑遼國,這種逐步蠶食,也能夠令我們進退自如,而不是深陷其中。」

  在宣傳方面,王安石無疑是張斐的首席大弟子,關於稅務司的這篇文章,就是他親自操刀。

  效果自然非同一般,稅務司能夠剿匪也就罷了,竟然連其它政權的稅都能夠收上來,這簡直匪夷所思。

  這麼一宣傳,人人都對稅務司是心悅誠服。

  再也沒有人敢正面跟稅務司衝突。

  宋朝毫不避諱的宣傳稅務司在李朝地盤上取得的戰績,遼國當然也得知宋朝與李朝開戰的消息,頓時是欣喜若狂,之前丟了雲州和西夏,這令遼國一度非常緊張,也有些不知所措,這攻守異形,以前軟弱的南朝,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能打。

  而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宋朝一定會繼續北上,到底宋朝都已經立法,將燕雲十六州全部劃入宋朝版圖,所以遼國是採取全面防守的態勢。

  結果突然傳來宋朝跑去打李朝。

  遼國上下無不鬆一口氣,那麼現在遼國也面臨抉擇,到底是趁機進攻,還是說先修內政。

  國內也是有很多爭論的。

  對外發動戰爭,也是可以轉移內部矛盾的。

  但由於宋軍在北境的主力是紋絲不動,這令遼國內部還是覺得該先修內政為主,因為他們知道,消滅宋朝,以前都辦不到,那更別說現在,而且以宋朝現在士氣來看,即便取得局部勝利,宋朝也不會妥協的。

  而遼國是剛剛經歷一場巨大的內耗,畢竟耶律乙辛掌權十餘年,朝中黨羽太多,內部本就非常不穩定,一旦開戰,別說輸贏,哪怕沒有得到足夠利益,這內部都可能會發生動亂的。

  而在此之前,遼國的探子已經查明為什麼宋朝會突然變得這麼富強,原因就在於公檢法和稅幣。

  其實遼國的探子,是非常厲害的,雖然宋朝在不斷地宣傳稅幣,但是他們並沒有被迷惑,在捎回國的信上,還是著重強調了宋朝的司法改革。

  只是說這些探子也並不是非常清楚,這司法改革和稅幣的內在關係。

  不過,遼國的大臣,也就是耶律洪基身邊最信任的臣子耶律良,則是看出其中關鍵,他認為公檢法才是關鍵所在。

  然而,經過一番討論後,不管是賢臣,還是權貴,都認為公檢法不適合遼國。

  首先,宋朝花了十年才將公檢法建設完善,我們能有這麼多時間嗎?

  其次,我們國內是有著大片的草原,沒有那麼多城鎮,公檢法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最後,他們還有很多部族,掌控地方司法、財政、軍事,不像宋朝一樣,幾乎都是知州、知縣,怎麼去讓他們遵守公檢法。

  兩國國情大不一樣,不能照搬全抄。

  但是耶律良還是認為,要是沒有嚴格的法律,稅幣可能會不好控制。

  最終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不改革司法制度,但要用傳統的方法去嚴明法律。

  同時,不貿然發行稅幣,而採用的熙州的代幣。

  就是在各大貿易重鎮,發行這種代幣,供大家用於交易,收取百分之三手續費用。

  然後,以此來慢慢推廣紙幣。

  但是熙河地區能夠取得成功,在於他們控制著茶、絲綢這些貿易的硬通貨,但遼國現在已經斷絕與宋朝的往來,也沒有歲幣,拿什麼來背書。

  於是他們選擇聯繫桃花島上的契丹商人,然後開放自己的海港,但由官方控制,這麼做,一來,可以暗地裡維持與宋朝的貿易,二來,可以滲透到桃花島,從而逐漸取得對桃花島的控制。

  他們幾番出兵,都打不下來,這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

  到底那些走私商,許多就是契丹人,咱們才是一家人,以前都只是誤會,我們也給商人足夠的重視和自由。

  可見這遼國內部,還是有很多能臣、賢臣,他們並沒有直接照搬全抄,而是根據自己的國情,去改革變法,並且非常求穩。

  關於遼國方面的動靜,也很快傳到東京汴梁。

  趙頊對此是大失所望,「看來遼國並未有上當。」

  張斐笑道:「陛下勿憂,只要用了紙幣,不管是什麼方式,都會如我們所願。」

  趙頊對此稍有懷疑,「就只是因為他們沒有推行公檢法?」

  張斐點點頭。

  趙頊好奇道:「公檢法對稅幣如此重要嗎?」

  張斐不答反問道:「陛下認為三司使在使用稅幣方面的能力如何?」

  趙頊道:「非常不錯。」

  張斐道:「但其實三司使在河中府時,也曾導致鹽鈔氾濫,我當時才剛去不久,就連審了幾次關於鹽鈔的官司,最終還是朝廷賠錢,才維繫住鹽鈔的信用。

  三司使如此會使用稅幣,為何還會犯這種錯誤,難道三司使就不知道濫發鹽鈔,對鹽商、鈔商都不好嗎?三司使當然知道,但三司使所維護的是財政,而不是那些鹽商、鈔商的利益。

  即便我在河中府建立起公檢法後,蘇檢察長兀自每年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調查鹽鈔、鹽債的發行。

  要沒有蘇檢察長,在熙河拓邊後,河中府也一定會超發的,即便元學士和蔡知府能力超群。

  這其實與能力、道德是毫無關係,因為公檢法的出現,只是劃出一條底線,換而言之,沒有公檢法,就沒有這條底線,一切都按照國家需求來辦,由奢入儉難,超發是必然的。

  陛下請放心,遼國一隻腳已經踏入深淵,只是在時日上面,比我們想像中的要晚一些。」

  趙頊緊鎖眉頭,「如果你說得是對的,對於我大宋而言,是不是也是如此,一旦公檢法遭到破壞,稅幣也會將我們拉下深淵。」

  張斐充滿自信道:「一定會的,西夏和遼國會相繼向我們展示錯誤的後果。陛下只需要從他們身上吸取教訓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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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終章 捍衛者

  雖然張斐信心十足,但趙頊卻有些不太相信,因為根據遼國國內的消息來看,遼國對此是非常謹慎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雖然如張斐所料,並沒有建設公檢法,但還是嚴明法律,就只是獨缺公檢法這一項制度,難道這也不行?

  就事論事,紙幣就只是一種經濟政策,哪怕是在宋朝,也是政事堂和三司來決定,傳統的司法,也能給予保證,只要你們不亂來就行,畢竟紙幣本就出現在公檢法之前。

  然而,接下來兩年內發生的一切,卻令趙頊瞠目結舌。

  眼看高樓起,眼看樓塌了。

  而在這期間,宋朝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即便在得知遼國開放海港,維持與宋的貿易,來為他們的代幣提供保障,也沒有因此關閉桃花島,依舊是通過桃花島與之貿易。

  倒不是說宋朝不想去添亂,而是因為宋朝目前的對外政策非常依靠商人,並且近幾年一直都在加強海運。

  其實最初遼國代幣發行的算是非常順利,因為是可以照抄熙州的模式,恰好與宋停止貿易後,遼國國內貨幣是嚴重匱乏,代幣的出現,還真是盤活了遼國的經濟,一度也看見繁榮的景象,可不到兩年,遼國國內代幣氾濫,商人、百姓手中大量的財富被國家和貴族收割。

  以至於民怨沸騰。

  遼國上下,根本不知如何應對,只能決定將矛盾轉移到外部。

  然而,宋朝一直在旁觀望,眼看著遼國一步步走向深淵,料到對方可能會開戰,來轉移矛盾,邊境將士早就做好應戰的準備。

  而且,遼國玩崩,但宋朝卻是越玩越強,尤其是在這兩年間,還整合西北、蜀地、南方的人力和資源。

  尤其是西北的戰馬,這對於宋朝而言,那真是香的一批。

  如今北邊亦有著兩萬規模的騎兵,其中還包括一支三千重甲騎兵。

  要是遼國再不開戰,宋朝都快要忍不住了。

  不過由於宋朝決策層面知道遼國的意圖,根本就不需要與之決戰,只要守住就行。

  朝廷給邊境下達的死命令,就是死守,嚴禁出戰。

  當你的對手比你的強大,武器比你的精良、先進,並且他們還是防守的一方,你是很難戰勝的。

  要知道,如今宋軍配備的火器要比三年前增加了十倍,並且是經過西夏和李朝的試驗,如今宋軍已經能夠熟練將火器應用於各種戰場。

  而且當下的火器是更有利於防守,使得遼軍是損失慘重。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歇三而衰,前線久攻不下,直接導致遼國內部開始分裂。

  因為遼國是契丹人的國家,如果出現問題,肯定是先維護自己的基本盤,代幣的損失,也由各部族跟著契丹人一塊分擔,原本各部族對於遼國君主就非常不滿,但是聽說遼國要帶領大家一塊去宋朝搶,補回大家的損失。

  這沒有道理不答應。

  然並卵。

  不但攻不下,自己還損失慘重,這遼國君主當然是選擇吸其它部族血,來補充自己。

  這就好像一個賭徒,是越陷越深。

  後方的女真部率先反了,並且他們還聯合了高麗。

  他們一反,西邊各部族也都反了,主要就是西夏以北的地區,他們此次進攻中,是出工不出力,因為在宋朝拿下西夏後,這些部族一直保持與宋朝的密切來往,他們中很多部族是不願意出兵的。

  這一下遼國君主,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但為時已晚。

  終於!

  龜縮半年的宋軍,分兵三路,一路由劉昌祚領軍,出雄州進攻幽州。

  中軍則由剛剛升為樞密院副使的王韶統領,出定州,進攻蔚州。

  左路軍則是有種諤統帥,出雲州,進攻幽州。

  宋軍憋了整整三年,個個都如出籠猛虎,除幽州這一路,遭遇到遼軍的頑強抵抗,其餘二路,宋軍真是猶如無人之境。

  然而,就在中路軍,抵達的蔚州城下時,遼國突然派出特使。

  表示願意交還燕雲十六州,但求能夠恢復宋遼的友好往來。

  他們用的詞是『交還』,而不是割讓,可見遼國現在已經多麼卑微,我承認這些土地都是你們的,是我們之前霸佔了。

  這消息傳到宋朝,朝臣們無不堅決反對,都已經這時候,你才跑來求和,晚了。

  尤其是邊境的將軍,他們更是一萬個不想停戰,他們現在都在比,誰先收復幽州。

  但朝廷在經過一番討論之後,宋朝還是答應了遼國的請求。

  掌握絕對主動權的宋朝,在處理這些複雜事務方面,也變得精明起來。

  他們充分考慮到,要是將遼國徹底打垮了,後面的高麗怎麼辦?女真又怎麼辦?要知道,如今他們跟宋朝都非常友好,宋軍也不可能是一路打到底,這底子再厚也經不起這麼耗損,關鍵女真他們要控制塞外,可比宋朝要容易得多。

  有可能是為他人做嫁衣。

  而遼國如今求饒,主要就是後院起火,而不是說完全喪失戰鬥力,在幽州前線,宋軍還是打得非常辛苦,放遼國一條生路,他肯定會回去平定女真族,以及攻擊高麗。

  宋朝又能夠隔岸觀火,平衡塞外。

  關鍵,宋朝此戰目的就是收復燕雲,並沒有說一定要消滅遼國,如今宋朝的戰略,都是一階段一階段的打,因為時間始終是在宋朝這一邊,宋朝根本不需要著急。

  但同時宋朝給遼國一個明確的退兵時間,你們別想拖著,以及表示不得強迫燕雲的百姓跟著他們離開,只能是自願的,否則的話,宋朝將會繼續出兵。

  對於遼國而言,不讓他退,他反而難受,他現在得將主力,調去南邊打女真,守住自己的老家。

  在與宋朝達成協議後,遼軍是火速從燕雲地區全面撤退。

  三路宋軍兵又是不血刃收復整個燕雲地區,連一個角都沒有少。

  至此,時隔一百五十年,燕雲十六州終於重新回到中原王朝的懷抱中。

  邊軍將士用二十路快馬,去向京城報捷,主要就是告訴沿途百姓,我們收復了燕雲。

  河北百姓聞此捷報,無不泣不成聲,當年燕雲一丟,河北是裸露在遼國鐵蹄前面,河北百姓飽受其苦,他們不但要負擔沉重軍費,就連黃河改道,也由於要防禦遼國,才導致治理得一塌糊塗。

  如今收復燕雲,他們是再也不用擔心了,懸在頭上的那把劍,終於消失了。

  當前線的捷報傳到京城時,真是舉國歡慶啊!

  百姓們是熱淚盈眶,奔走在街道上,不管認識不認識,抱在一起放聲大哭起來。

  今日汴京城都快被淚水給淹沒了。

  但全都是喜悅的淚水,每個人都是一張笑臉上掛滿了淚珠。

  連唯利是圖的商人都被這氣氛感染,拿出部分現有的酒,免費請人飲用。

  皇帝也宣布要大赦天下,並且減免今年的酒稅,讓你們一整年都喝個飽。

  要知道當初消滅西夏,可完全沒有這般動靜,可見燕雲十六州對於中原的意義。

  城牆上。

  但見一個身著白色圓領長袍的男子趴在牆上嚎啕大哭,其身後還站在一個與他年紀相當,身著紅袍的男子。

  正是趙頊和張斐。

  趙頊本想著親臨幽州,但由於那裡不是攻佔,而是遼國直接退出,控制的不是那麼徹底,最終在大臣們的勸說下,趙頊還是放棄親臨。

  但聞此消息,他便立刻來到北牆上,遙望幽州的方向。

  與百姓一樣,他也情難自禁。

  一百五十年的期待,一百五十年的等待,一百五十年的屈辱,終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過得好一會兒,趙頊才站起身來,旁邊的宦官立刻將一塊溫熱的濕手帕遞上。

  趙頊接過來,抹去臉上的淚珠、淚痕,但卻抹不平那紅腫的雙目。

  其實早在一年前,他已經預感到,收復燕雲已經是近在咫尺,但是真到這一日,他還是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喜悅、激動過後,趙頊漸漸平靜下來,他回頭看向張斐,「朕現在終於明白亢龍有悔的意義。」

  張斐只是微微一笑。

  趙頊道:「但這也令朕感到害怕。」

  張斐點點頭道:「我能夠理解。」

  趙頊道:「可有辦法,能夠防止這一切的發生?」

  真是眼睜睜地看著遼國濫發紙幣,雖然他們事先就已經知道這個問題,並且是嚴加防範,然並卵,跟沒防一樣。

  這是人性所致,而亢龍有悔,指的就是人性啊。

  張斐搖搖頭道:「我就是再厲害,也不能扭轉人性。」

  趙頊道:「或許有,只是你不敢說。」

  張斐道:「陛下是想立法限制君權?」

  趙頊問道:「這難道不是一個辦法嗎?」

  張斐道:「不瞞陛下,如果陛下真的決定這麼幹,我是第一個反對的。」

  「為何?」趙頊好奇道。

  張斐道:「因為這有違人性,陛下也一定會對此後悔的,這只是陛下的一時衝動,未有考慮周全,而且,既然陛下有權立法限制君權,他日也有能夠修改此法。到時候若發生矛盾,陛下和公檢法都將變得無路可退,只能二選其一,故此我寧可維持現狀,給雙方都留有餘地,先保持這一股發展的勢頭,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趙頊沉默良久,突然笑道:「你看待問題,總是與別人不一樣。」

  張斐道:「或許是因為陛下給予我太多的寬容,我才敢直言不諱。」

  趙頊哈哈一笑,道:「這也是朕珍惜與你的友誼的主要原因。」

  說罷,他突然抬手搭在張斐的肩膀上,「如果有朝一日,朕被人性所迷惑,你一定及時告訴朕。」

  張斐點點頭道:「一定。」

  之後,張斐又跟隨著趙頊回到皇宮,好好痛飲了一番,回到家時,已經是二更天。

  「哇!什麼情況?」

  來到自己的臥室,只見許芷倩和高文茵喝得是睡眼稀鬆,兩腮酡紅,嘴裡還哼著嘟嘟嚷嚷交流著什麼。

  「是張三回來了?」許芷倩斜目一瞥,大咧咧道。

  高文茵似乎還僅存一絲理智,雙手撐在桌上,正欲起身。

  張斐趕緊過去,一手攬著她的香肩,又向許芷倩道:「是的。」

  「過來過來,陪本娘子喝上幾杯,今兒本娘子高興。」許芷倩衝著張斐眨了眨眼。

  張斐又想起第一日與許芷倩見面,也是這個德行,不過他知道許芷倩今天肯定非常開心,一直以來,她都是支持王安石改革變法的,倒不是說她對於政治有多高的認知,而是她渴望國家富強,渴望洗脫屈辱。

  收復燕雲,無疑就是最高的證明。

  她今天肯定比任何人都要開心。

  「今兒張三我就捨命陪夫人,喝。」

  翌日。

  高文茵迷迷糊糊睜開眼來,頓覺一陣頭疼,可當一張精緻的臉龐映入眼簾時,她登時清醒過來。

  芷…芷倩?

  不對。

  怎麼這枕頭還熱熱的。

  高文茵雙眸忐忑不安地往上一瞥,這才發覺自己躺在張斐的懷裡,幾個片段從腦中閃過,只見她兩頰緋紅。

  她極其小心翼翼抬起頭來。

  突然,一隻大手緊緊將她摟住,還善變輕輕拍了下她那渾圓、如麵糰一般,彈性十足……

  高文茵更是面紅如血,但也只能隱忍著不敢聲張,緊緊閉上眼來。

  她剛剛閉上眼,許芷倩悄悄睜開左眼來,瞄了眼高文茵,見她是合上眼的,然後悄悄伸出手來,摸向張斐的腰間。

  「芷倩,你是做噩夢了嗎?」張斐面色扭曲,但卻充滿愛意地問道。

  這一下,二女都藏不住了,只能睜開眼,彼此眼中滿是尷尬!

  張斐瞧了二女一眼,呵呵笑道:「第一次是有些尷尬,往後七天一次,大家習慣習慣就好!」

  「休想。」

  「你想得美。」

  二女倏然坐起,敞開的衣領,偷偷拋出一縷春光來,令張斐雙目發直,他神情非常嚴肅地說道:「最少一個月一次,絕不能再講價了。」

  話音未落,就已經一個枕頭摁了下來。

  一個時辰後。

  「愛得不易,做得太遲,我怎想到,她們忍不到那日子。」

  張斐哼著小曲,來到前院,突然發現廳內站著一個有些面熟的男子,正是富弼的孫子,富直爽,「富公子?」

  許遵道:「張三,你來得正!」

  話音未落,富直爽便急急上前,「大庭長,我爺爺想見你一面。」

  張斐愣了下,這富公想見我,還這麼……

  突然,他意識到什麼了。

  當張斐趕到富府時,富弼躺在床上,已經是奄奄一息。

  其實早在那場立法大會過後,富弼就因身體原因,只是掛個名,由司馬光兼立法會副會長,主持立法大會。

  當得知張斐來了,富弼才緩緩睜開眼來,「你們先下去吧,我想跟大庭長單獨聊上幾句。」

  「是。」

  滿堂兒孫盡數退下。

  「大庭長,可否過來一些。」

  「是。」

  張斐立刻來到床邊,但見富弼已經是瘦如枯槁,面無血色,可嘴角那平易近人的微笑,未有絲毫改變,「大庭長聰明絕頂,見識過人,可知老朽為何要見你這最後一面。」

  張斐張了下嘴,到底沒有出聲。

  富弼呵呵笑的兩聲,「多謝大庭長體諒我這將死之人,未有找那些說辭來搪塞老朽。」

  張斐心虛地笑了笑。

  富弼又道:「其實一直以來,老朽都有一個問題想要向大庭長請教啊,只是擔心不合時宜,如今這時候是剛剛好啊。」

  張斐道:「富公請問。」

  富弼道:「法制之法的終點在哪裡?」

  張斐沉默片刻,道:「百姓。」

  富弼雙目一睜,「百姓?」

  張斐點點頭道:「可能與富公想得有些出入。」

  富弼咳得兩聲,語氣激動道:「怎說?」

  張斐道:「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衛百姓的正當權益,誰來捍衛?范檢察長以為自己是捍衛者,富公或許也以為自己是捍衛者,包括司馬學士、趙相公,如果是,那百年之後呢?

  其實最好的捍衛者就是百姓自己,法制之法的終點,就是讓百姓懂得如何捍衛自身利益。我們只是啟蒙者,而非是捍衛者,真正的捍衛者是他們自己,也唯有如此,才能夠捍衛自身的正當權益。」

  富弼聽罷,眼中一片釋然,嘴裡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錯了!老朽猜的全錯了。」

  過得片刻,他又看向張斐,「唯有如此,才能讓公檢法長存。」

  張斐點點頭。

  「多謝大庭長能夠告知我這一切。」

  富弼嘴角含笑地閉上了雙目。

  他其實早就不行了,愣是撐著一口氣,等著收復燕雲,如今他終於可以……

  張斐見罷,不禁心生敬佩:「君子當如富公也。」

  富弼用實際行動告知張斐,他會將這個秘密帶走的。

  上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在富弼去世後半個月,趙抃也去世了,而在兩年前,韓琦就已經去世。

  接連痛失三位重臣,趙頊內心也是無比悲傷,下令讓富弼、趙抃與韓琦一塊陪葬昭陵,並且輟朝七日,以示哀悼。

  今日,張斐與司馬光、王安石前來祭拜韓琦、富弼、趙抃。

  「啊?」

  張斐驚訝得看著王安石、司馬光他們,「二位要致仕回鄉?」

  王安石笑道:「怕了嗎?」

  張斐一怔,「怕什麼?」

  司馬光呵呵道:「我們兩個走了,你就沒人可利用了。」

  張斐神色一變,「司馬學士,你這話說的,我真是有些傷心啊!」

  「你就別狡辯了。」

  王安石道:「我與君實昨夜秉燭夜談,其中有兩個時辰都離不開你小子,你一個小小珥筆,卻能在朝堂呼風喚雨,正是因為我與君實鷸蚌相爭,你小子漁翁得利啊!」

  張斐忐忑不安道:「二位昨夜秉燭夜談?」

  王安石點點頭。

  司馬光呵呵笑道:「好在我們二人愚鈍,此時此刻才幡然醒悟,否則的話,便就錯過如此盛世。」

  王安石不爽道:「我說君實,你這是作甚,咱不是說好,今兒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嗎?」

  張斐一翻白眼,「原來二位是嚇唬我的,我還以為二位真的要致仕。」

  司馬光神情嚴肅道:「這倒不是嚇唬你的,我們已經遞上辭呈。」

  張斐皺眉道:「為什麼?」

  王安石道:「此時此刻,我們唯一能夠為大宋做的,就是遞上這一道辭呈。」

  張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在得知王安石、司馬光上呈辭呈後,那文彥博也趕緊遞上辭呈。

  趙頊鬱悶不已。

  朕剛剛創下如此偉業,你們就要辭職,你們是在玩朕吧?

  不批!

  但是三人仍舊堅持致仕。

  趙頊只能將張斐找來,傾訴心中委屈。

  「陛下。」

  張斐安慰道:「大宋需要這三道辭呈。」

  趙頊皺眉道:「為何?」

  張斐道:「高風亮節,為後人垂范,這才是真正的士大夫,也是亢龍有悔的玄妙所在。」

  趙頊道:「但是朕還需要他們。」

  「不。」

  張斐搖搖頭道:「陛下不再需要他們。」

  趙頊驚訝道:「你為何這麼說?」

  張斐道:「他們的眼中就只有燕雲十六州,如今是夙願以償,而陛下面前卻是星辰大海,他們繼續留在朝中,反而會阻礙陛下前進的步伐。」

  「星辰大海?」

  趙頊眨了眨眼。

  張斐笑道:「陛下不會就此滿足了吧,我想最低也得超過唐太宗吧。」

  趙頊愣了愣,旋即指著張斐道:「你小子!」

  張斐又道:「其實我……」

  不等他說完,趙頊就道:「想都別想,當初你承諾過,要與朕共進退。」

  「呃……」

  雖然張斐還很年輕,但他心中一直將自己視為與司馬光、王安石一代的,因為他一直在跟二人打交道,他們退了,張斐還真覺得有一些寂寞,也想著急流勇退。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皇帝確實還需要他來平衡皇權與法權。

  出得皇宮,剛剛上得馬車,李四突然道:「三哥,衙內他們回來了。」

  「在哪來?」張斐忙問道。

  「應該在白礬樓。」

  李四道:「不是說樊大郎也回來了嘛。」

  剛剛來到白礬樓,就聽到曹棟棟那高亢的聲音。

  「瞅見沒,你們瞅見沒,這可是箭傷,契丹人的射的。」

  但見曹棟棟一腳踏在椅子上,露出自己的左臂,周邊坐在一群人,有年輕的公子哥,也有美貌如花的歌妓。

  「這才是我的世界,媽的,前面被老王他們給帶偏了。」

  張斐興奮地走了過去。

  又聽一人道:「衙內,被人射傷,你也好意思拿出說。」

  「哎!別急!」

  曹棟棟手一抬,又回頭看去:「濤子!」

  「哎!」

  濤子立刻上前來,將幾塊金燦燦的玩意往桌上一拍。

  眾人定睛一看,異口同聲道:「金耳朵。」

  曹棟棟哈哈笑道:「本衙內帶傷拚殺,斬殺七位契丹勇士,這便是從他們腦袋上割下來的,怕你們不知,本衙內特意讓人依模做成金耳朵。」

  旁邊的馬小義道:「俺可以為哥哥作證,哥哥當時真是箭無虛發。」

  曹棟棟道:「小馬可也殺得三四個,比哥哥也只是稍差一些。」

  符世春笑道:「諸位應該知曉當時的情況,就是小馬在前面衝,衙內在後面射。」

  眾人一陣大笑。

  忽聞後面一人道:「這我得為衙內說句公道話,萬軍從中,小馬一個人哪裡擋的住,還得是衙內英勇。」

  曹棟棟面色一喜,哈哈道:「我的大珥筆來了,誰敢笑我。」

  「三哥!」

  馬小義也跳了起來。

  張斐拍了拍馬小義的肩膀,「可算是如你們所願了。」

  馬小義嘿嘿道:「可就是沒有打痛快。」

  當然,也只有他這麼想,在其他人心中,張斐如今可是神聖的大庭長,見到張斐來了,那些公子哥非常識趣地離開了。

  「張三,你咋一來,大家就都走了。」

  曹棟棟有些不明所以。

  符世春笑道:「張三可是大庭長。」

  「那又怎樣?」曹棟棟好奇道。

  張斐哈哈笑道:「不錯,那又怎樣。」

  說罷,便坐了下來,又向樊正道:「樊大,聽說你也立下不小的功勞。」

  樊正只是謙虛一笑。

  此番對遼作戰,他也被調往北邊,負責後勤事宜,因為目前糧草需要糧食署去購買,這就需要解庫鋪。

  張斐又道:「收到朝廷的政令了嗎?」

  樊正點點頭道:「說是讓我出任三司副使。」

  符世春道:「商人直接出任三司二把手,可真是自古未有啊!」

  曹棟棟眨了眨眼,撓著額頭道:「衙內當將軍很常見嗎?」

  張斐哈哈一笑,又道:「快快快,吹吹你們的戰績,不,咳咳,說說你們立功的事跡。」

  「張三,你不在真是可惜了,我們兄弟三人……」

  話說至此,曹棟棟突然頓了下,「對了,你可還記得林飛。」

  「林飛?」

  張斐皺了下眉頭,「就是那個被你綠了的林教頭?」

  「對對對,就是那林教頭,不過被綠了是啥意思?」

  「咳咳咳,沒啥意思,你繼續說。」

  「如今他又成了我的下屬,乃是定州警司,此番與我們一同上陣殺敵。」

  「是嗎?」張斐欣喜道。

  馬小義補充道:「三哥,有所不知,那林飛去發配到西北後,又隨當今樞密副使征戰河湟,立下功勞,終於贖罪了,後來又升為河州警長,跟隨那種警司出征西涼府。

  在西夏滅亡後,他又調來河北,負責訓練皇家警察。」

  提到這林飛,往日種種,又湧上心頭來,張斐欣慰地笑道:「他也算是如願以償啊!」

  曹棟棟又接過話來,開始講述他們的輝煌戰績。

  他們的回歸,倒是平復了張斐因司馬光、王安石即將離開的失落感。

  哥還年輕。

  次年。

  隨著交接工作完成,司馬光、王安石、文彥博、呂公著這一批宰相,全部退下,就連許遵也致仕養老,沒有人貪念這無上的權力。

  這也為後人做出了表率。

  當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呂惠卿如願以償,接替王安石,出任宰相,而那邊則是由蘇軾出任,這也是司馬光舉薦的,他在刑部,一直是兢兢業業,他發現蘇軾之才,不應限於律法,而且他的性格,也不適合擔任庭長、檢察長,繼續他留在公檢法,還會阻礙蘇轍的晉陞,不可能他們兄弟同時擔任檢察長、庭長,肯定是要避嫌的。

  於是司馬光和他們文彥博商量後,舉薦蘇軾出任宰相。

  而蘇軾與呂惠卿的恩怨,那也是人盡皆知,今後的朝堂一定會更加熱鬧。

  蔡延慶、元絳、章惇等人則是出任副宰相。

  在政事堂中,王安石這一派始終更加強勢。

  薛向也是繼續擔任三司使,只不過樊正出任三司副使,為以後接替薛向做準備,事到如今,大家也都知道,往後三司使這個職位,就是三大解庫鋪推選上來的。

  這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這能夠很好的確保不濫發紙幣,如果濫伐紙幣,他們三大解庫鋪損失最為慘重,他們一定會盯緊的。

  再來,從西打到北,不乏商人的影子,如今商人的勢力已經壯大起來,如果不給商人一個官職,這也說不過去,必須將商人也納入到統治集團來。

  不過司法方面,就還是司馬光這一派牢牢控制著。

  蘇轍終於回京覆命,接替許遵,擔任最高檢察長,京城權貴們無不瑟瑟發抖,畢竟蘇轍在西北時,不管是權貴,還是將軍,見到他,如同老鼠見到貓。

  范純仁回來接替趙抃,出任庭長。

  這一對老搭檔碰在一起,真是所有權貴、外戚的噩夢啊!

  程頤則是接替富弼,出任立法會會長。

  蔡京更是直接從糧食署署長升為戶部尚書。

  而齊恢、劉述、劉摯等人則是出任二級皇庭的庭長,用來制衡張斐。

  蔡卞、上官均他們雖然沒有回京,但都升為各路大庭長。

  而王韶則是接替韓絳,出任樞密使。

  至於張斐,穩坐最高皇庭,其實他就是皇帝的人,這一點從來就沒有變過,只不過他培養出一批出色的敵人來限制自己。

  一個嶄新的朝堂冉冉升起,真是朝氣蓬勃,令人充滿著期待。

  完本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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