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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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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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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2 01:08: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失控

    酒館,燈光昏暗。

    酒保站在吧台後面抽著煙,味道刺鼻。

    在黯淡的燈光中,他低頭看著吧台外面坐著的夏爾。

    燈光照亮了他的光頭,在他眉骨下面拖出了黑影,也令他的神情便的陰晴莫辨。

    嘭!

    拳頭大小的酒杯砸在了夏爾的面前。

    巨響令夏爾嚇了一跳,杯中的酒液翻湧,幾乎濺在他的領子上。

    在夏爾驚慌的神情中,酒保面無表情地將酒杯推到他面前,彎下腰,俯瞰著他:“我們,喝兩杯?”

    就在他手邊,還放著那一瓶被刮掉了標簽的酒。

    夏爾愣了一下,回頭,看向身後那幾個抱懷坐在角落裡冷眼看著自己的人,吞了口吐沫,求救一般地看向樓上。

    可樓上出了模糊的爭論聲音之外,卻什麼都沒有。

    “怎麼?”

    酒保問:“不喜歡?”

    “呃……”

    夏爾勉強地擠出笑容,沒有蠢到說出我不喜歡喝酒這種話。

    “不要讓人說我們本部的人招待不周,你既然是康斯坦丁先生身邊的人,來到這裡,一定要和大家喝幾杯才對。”

    魁梧的酒保扭了扭脖子,骨節摩擦,聲音清脆,看著夏爾的時候,語氣就變得詭異起來:“你,不會不給面子吧?”

    夏爾抽搐了一下,用力搖頭。

    “那就太好了。”

    酒保咧嘴,露出尖銳地牙齒。抬頭撇了一眼樓上:“老大他們談事情還要有點時間呢,我們好好親近親近。

    來,小白臉,我們乾杯。”

    他將酒杯塞進夏爾手中,抓著他的手,和自己碰杯。

    夏爾神情苦澀,端起了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眼前一黑。

    -

    在被幽禁了幾天之後,革命軍的內部似乎終於統一了態度,一改往日的無視態度,主動聯絡上了康斯坦丁。

    雙方在這個隱秘的酒吧據點約談。

    康斯坦丁帶了夏爾,可到了之後,卻只允許他一個人上去。康斯坦丁無奈,只得將夏爾留在那一堆如狼似虎的凶悍壯漢之中。

    結果,還沒半個鐘頭,夏爾就被這群明顯早有預謀的家伙給整治進了坑裡。

    一口刺鼻渾濁的烈酒灌進喉嚨裡,夏爾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咬牙。

    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在阿瓦隆下城區中,有一種特殊的私酒,匠人們在劣酒中攙了工業酒精與各種色素、增香劑泡了石灰蛇的蛇骨之後制作成的‘土特產’。

    ——煤油。

    阿瓦隆下城區的窮狗們這麼稱呼這種劣酒,號稱一杯酒下去就要遠離蠟燭,因為蠟燭會讓你想把自己也點燃。

    除了喝酒之外,還可以用來潑灑在屍體上,上好的助燃劑,燒完了之後,哪怕是最好的法醫和親媽都認不出死的人是誰。

    現在夏爾手裡的這杯比起煤油來也不遑多讓,而且,裡面似乎加了……

    “……禁藥?”

    夏爾輕聲呢喃。

    在寂靜裡,角落裡那些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滿是惡意。酒保的眉頭挑起:“竟然是個懂行的?沒想到啊。”

    他眯起眼睛,提起了滿滿當當的烈酒,咧嘴微笑:

    “看來得好好招待一下啦。”

    上面的命令,是讓康斯坦丁知難而退,但不要失了體面,最好出個大丑。他帶來的人……自然也要待遇相同,不能厚此薄彼。

    酒保開始好奇了。

    在酒裡的作料會把這個小白臉的腦子給燒壞掉之前,他還能喝幾杯?

    “再來一杯吧。”

    他將滿溢的酒杯推到了夏爾的面前,眼看夏爾張口欲言,便拔出匕首,斬在布滿疤痕的吧台上。

    “來,我陪你一起。”

    他凝視著夏爾變得慘白的面孔,咧嘴微笑:

    “——今天,一定要喝到盡興才可以!”

    沉默中,夏爾凝視著他手中的酒杯,許久,緩緩點頭:

    “好啊。”

    迎著酒保錯愕的神情,夏爾仰頭,將烈酒一飲而盡。

    不知為何。

    酒保有些心慌。

    或許,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

    -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上的房門打開了。

    酒吧的主人將康斯坦丁送到了辦公室門口,與他依依惜別。

    “康斯坦丁,抱歉,讓你白跑一趟。”門後的男人伸手,與他握手:“但蓋烏斯先生有自己的想法,這件事,我實在愛莫能助。”

    “沒關系,只要大家願意見我,聽聽我這個老糊塗的胡話,我就已經很欣慰了。”康斯坦丁嘆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感謝招待了。”

    “那麼,不送。”

    門後的人頷首:“巴克,送先生回去!”

    樓下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巴克!巴克!你又死哪兒去了?!”

    門後的人愣了一下,旋即浮現出尷尬的神情:“抱歉,康斯坦丁先生,我手下的那幾個小崽子不懂尊卑,最近不知道受到了誰的鼓吹,對您有些誤解和成見。

    但願他們沒有針對您的隨從做什麼……”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面色旋即陰沉起來,轉身迅速下樓。

    很少有人能夠想到,像是康斯坦丁這樣的老人動作竟然如此迅捷,神情焦躁的時候,踩著樓梯就像是要將腳下陳腐的模板踩碎。

    還沒有下樓梯,就聞到一股刺鼻酒味,還有惡臭的嘔吐物的味道。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腳步加快。

    但願夏爾現在還是完整的,沒有給那群在聖城的髒水溝裡廝混的蠢貨給撕碎。

    可當他走下樓梯轉角的時候,卻愣住了。

    此時此刻,在大廳中一片寂靜。

    不論是吧台後面的酒保,沙發上玩撲克的打手,還是故作摸樣打台球、丟飛鏢的看客,此刻是此刻竟然都已經倒在地上。

    有的人在惡醉之中喘息著,張口,嘔出了大片的粘稠液體,摻雜著未消化的黑豆,惡臭與劣質酒精的味道刺鼻。

    而就在那一堆橫七豎八的人中間,夏爾一個人坐在吧台前面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一個人玩著撲克牌。

    回頭,看到下樓的是康斯坦丁,便露出笑容。

    “先生你終於談完啦?”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我等很久了,還想著要不要叫個外賣呢。”

    “呃……嗯。”

    康斯坦丁似是沒有反應過來,有點僵硬地點頭:“這……是怎麼回事兒?”

    “天下革命軍是一家,大家都是非常熱情的人呀。”夏爾看了看周圍的人,有些尷尬:“只可惜,他們生怕招待不周,不勝酒力,沒有幾杯都喝醉啦。”

    康斯坦丁沉默許久,緩緩點頭,似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移開視線,裝作沒有看到夏爾悄悄地將兩顆還沾著血絲的牙踢進吧台下面。

    “談完了,我們走吧。”他說。

    “哦哦,好的,稍等我一下。”

    夏爾拍了拍腦袋,鑽進櫃台後面,將兩瓶酒保特地準備的好東西裝進自己的背包裡。

    似是無意,他扒開了酒保的口袋,摸索出一個小紙包,稍微嗅了一下之後,猶豫許久,最後,揣進自己的口袋裡去。

    “久等啦,先生。”

    他拍了拍手,從櫃台裡面鑽了出來:“我們走吧。”

    -

    -

    在回去的馬車上,康斯坦丁疲倦地摘下帽子。

    他靠在馬車的座位上,似是精力不濟想要睡覺,沉默無言,卻忍不住輕聲嘆息。

    夏爾看著窗外的風景,問:“先生,不去拜訪其他人了麼?”

    “今天先回家吧。”

    康斯坦丁搖頭,“我有點累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夏爾沉默。

    許久,他欲言又止:“先生……”

    “嗯?”

    “你的臉色……”夏爾指了指自己的臉。

    康斯坦丁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便忍不住苦笑,搖頭:

    “果然。”

    此刻的康斯坦丁看上去像是已經困乏到了極點,不用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難看。更要命的是,就連他自己都感覺到這種衰老和疲倦的味道……

    “上了年紀之後,似乎就要開始還以前欠下的賬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覺得睡不安穩,輾轉難眠。

    哪怕跟人談話,也要像是上戰場一樣,全神貫注,不敢懈怠。”

    他輕聲嘆息,從口袋裡掏出了藥片,數了四粒,倒入口中,合著瓶中的溫水吞服:“一兩天忘記吃藥的話,就撐不住了。”

    “是出了什麼事情麼?”夏爾問。

    “並不算太大。”

    康斯坦丁苦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恐怕就要被拉去清算啦。”

    “嗯?”

    夏爾一愣,旋即感覺到眼前一黑:“清算?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康斯坦丁淡淡地說道:“我做副統領這麼多年,得罪了不少人,現在既然要失勢了,那麼肯定會有人樂得落井下石。”

    夏爾只覺得自己有些恍惚:“怎、怎麼忽然之間……您不是才剛剛出來麼?”

    “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康斯坦丁捏著鼻梁提神,輕聲說:“人是會變的,夏爾。

    我進去了半年,沒想到局勢已經徹底失控了。

    革命軍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革命軍了。我這個跟不上隊的老家伙,被掃盡垃圾堆不是也理所當然麼?

    恐怕蓋烏斯遲遲不願意見我,也是在猶豫吧。”

    夏爾只覺得頭疼欲裂。

    雖然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察覺到了不對,但心裡卻以為這只是謹慎,保密措施而已。卻沒有想到,幽禁和審查的背後竟然是革命軍對康斯坦丁的強烈不信任。

    而且這種情況,似乎隨著康斯坦丁出獄以來,越演越烈。

    康斯坦丁這些日子以來,究竟做了什麼……

    “夏爾,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康斯坦丁輕聲嘆息:“具體上一次黑暗世界的獸性爆發,已經過了九十多年了。天災的活躍期已經快要到來。

    現在的人類世界就像是踩著鋼絲在走在深淵上,已經無法經受任何的內部矛盾了。

    哪怕是為了大局,聖城和革命軍之間的矛盾必須得到解決。”

    夏爾目瞪口呆,許久之後,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不是很好麼?”

    “蓋烏斯未必喜歡我的想法。”

    康斯坦丁搖頭,“他已經迷失了自己。”

    “他……想要做什麼?”

    “還用問麼?”

    康斯坦丁點燃了煙卷,深吸了兩口:“蓋烏斯想要創造新世界,可他一定會先把舊的毀掉……

    如果他發現我攔在他的前面,那麼他毀掉那些東西的時候就會連同我一起,連同很多支持我的人一起。”

    他看著呆滯的夏爾,神情疲憊:“夏爾,不論我做了什麼選擇,過幾天都有很多人會死。很多很多。

    或者是因為我,或者是因為他。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可我甚至連下決心都不敢。”

    “蓋烏斯他……他不會是想要襲擊聖城吧?”

    夏爾忍不住想要問。哪怕如此提問太過露骨,他也完全顧不上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距離那個真相已經很近了,非常接近了,甚至只差一步!

    可他卻嗅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那些骯髒的秘密散發著誘人的味道,令他如同飛蛾撲火。

    “襲擊聖城?”

    康斯坦丁忍不住笑了,冷笑:“豈止。”

    他握緊手掌,捏碎了手中的煙卷,哪怕滾燙的煙草在掌心留下焦痕,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夏爾,他想要釋放天災。”

    “——他要解放出被三代教皇封印在聖城之下的災厄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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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2 01:08: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八章 醜陋

    深夜,寂靜的浴室中,只有水龍頭滴水的聲音。

    溫熱的水汽氤氳在空中,濃厚地讓人呼吸不暢,可是不知不覺之前,水汽便已經在某種力量的控制之下將浴室封閉起來。

    那細密繁雜的樂理自成體系,隨一出現便融入了水汽裡,毫無任何波動,只存在於有無之間,哪怕湊近到極處也決難察覺。

    夏爾慵懶地浸泡在浴缸裡,似是放鬆休息,但眼瞳卻沉默地凝視著天花板,像是那裡有什麼極其有趣的東西存在。

    哪怕熱水已經將身體泡到發白。

    直到許久之後,才有隱約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災厄之龍?”

    那個蒼老的聲音輕聲嘆息,“原來如此。”

    正是靜默機關目前的主要負責人之一,聖徒之一的樂師,亨德爾。

    要不是災厄之龍這麼重磅的消息,恐怕還沒有辦法驚動他。哪怕是亨德爾,在聽完夏爾的報告之後,也沉默許久,多方查證之後才敢確定真假。

    雖然已經十拿九穩,但直到從亨德爾口中得到肯定,夏爾才忍不住松了口氣,絕大的疲憊襲來,令他忍不住想要昏睡過去。

    經歷這麼多之後,終於打聽到了革命軍在聖城的圖謀,他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終於可以解脫了。

    夏爾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等脫身之後找個好一點的酒館,跟自己的老師和師弟好好的去喝一杯。

    “你辛苦了。”亨德爾的語氣難得的溫和,“我們會多做準備的。”

    沉默。

    夏爾沉默地等待,許久之後,眉頭緩緩皺起:“然後呢?”

    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有一絲不妙的預感。

    亨德爾聽到他的問話,頓時疑惑起來:“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報告麼?”

    “我什麼時候撤退?”

    夏爾從浴缸中撐起身子,低聲問:“你們什麼時候來接我?我現在隨時可以走,只要你們……”

    他的話被打斷了。

    “夏爾,你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亨德爾的聲音變得肅冷起來:“現在還不到你離開的時候。”

    夏爾愣住了。

    “你們……”

    他只覺得眼前忽然之間有些昏暗,那種莫名的心慌濃厚起來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你們……不會還要讓我把這個臥底做下去吧?”

    亨德爾沒有說話,可夏爾的聲音卻提高了:“你們不是說了,只要打聽出蓋烏斯究竟想要在聖城做什麼,就釋放我麼!

    你知不知道他們已經多少次懷疑我了?你知不知道這棟別墅外面有多少人盯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冒著多大的風險把災厄之龍的消息傳給你們的?!”

    “夏爾,我知道這對你很不近人情,但我們必須以大局為重。”亨德爾沉聲說:“只有你才能勝任這一份工作,這一條線索太珍貴了,我們不能讓他就此中斷。”

    “那你就自己來啊!你自己來做這狗屁的臥底啊!你們不是還有其他的人麼!那個鬍子拉碴的心相樂師不就是你們的人麼!”

    夏爾低吼:“去他媽的大局為重!我受夠了!”

    “夏爾,認清現實吧!”

    亨德爾不耐煩了:“你知道一旦災厄之龍被釋放的話,會造成多慘烈的後果麼!

    光知道了他們要做什麼,能保證什麼!難道災厄之龍本身沒有看守措施?但誰有知道革命軍本身還有什麼其他的底牌?光知道這麼點東西,根本就相當於沒有!你以為就靠這麼點東西,就能抹平你犯下的罪麼!”

    夏爾沉默著。

    他憤怒地凝視著面前的水汽,就像是想要從其中找到亨德爾的所在。

    那種不知何處而來的心慌令五髒六腑抽搐著,隱隱的痛苦從大腦的深處擴散開來,頭疼欲裂。他壓著自己的額頭,可是卻壓制不住那種爆發的狂躁衝動。

    那憤怒像是鐵,像是火,要鍛打他的意識和靈魂,要撕裂他的軀殼,要將他的靈魂點燃,燒成灰燼。

    在劇痛的折磨之下,他的身體顫抖著,忍不住想哭,想要流淚。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他低聲呢喃,任由鼻涕和眼淚不爭氣地從臉上留下來,落進不知何時已經渾濁而冰冷的水中。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水汽,輕聲哽咽: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為什麼每個人都是這樣?我真的是一根廢柴啊,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做不好臥底的,真的。我從小到大就做不好任何事情,到現在連一個樂師都做不了。我都已經逃得遠遠的了,你們為什麼還要逼我?

    亨德爾大人,你是聖徒,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知道,只要你願意的話,你什麼都能做到。

    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夏爾,你必須做下去。”

    亨德爾低聲說:“也只有你能做。”

    “就算是我留下來也沒用啊。”夏爾祈求:“康斯坦丁先生已經被排斥了,從他身上什麼東西都得不到了。”

    “那就換一個。”

    亨德爾冷漠的說:“換一個能夠讓你獲得真正內情的人。”

    夏爾呆滯。

    不知為何,他感覺到一股從骨髓裡生出的惡寒。寒意將他吞沒了,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意思?”

    “聽著,夏爾,現在康斯坦丁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必須換一條路。”

    亨德爾的聲音傳來,聲音溫和:“我會秘密安排你明天和蓋烏斯的人接頭,到時候你將康斯坦丁的打算告訴他們。

    等他被蓋烏斯清理掉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打入他們在聖城的真正核心裡。”

    “不可能!”

    夏爾失聲,察覺到通訊另一頭的冷意之後,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就算是我出賣康斯坦丁先生,革命軍的人也不會信任我啊。”

    “你不需要擔心這個,靜默機關會幫助你取得他們的信任的。”

    亨德爾似乎信心十足,可語氣卻轉冷了:“但是,你要明白一點: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夏爾,如果你失敗的話,死得不只會是你,你的老師也會因為當年他和蓋烏斯的關系,被打下地獄。

    如果沒有聖城的赦免,誰都救不了你們。”

    “——希望你能夠不再猶豫,盡快做出正確的選擇。”

    通訊斷裂了。

    寂靜中,只有冰冷的水珠從天花板上落盡浴缸中的聲音。

    夏爾呆呆地坐在水裡,就像是凝固了。他凝望著彌散的水汽,張口欲言,卻不知道如何再和亨德爾說話。

    他只覺得,眼前發黑。

    頭疼越來越劇烈了,像是要將他撕碎,令他神志昏沉。在昏暗中,他感覺到冰冷的水珠落在自己的臉上,是血紅色的。

    血水從天花板上落下來,落進浴缸中,便將浴缸中的水染成了血紅。

    世界仿佛腐朽了,瞬間經歷了千百年,整個浴室中污垢叢生,蜘蛛結網,一片破敗。破碎的鏡子裡有鬼魅凝望著這邊的世界。

    “又來了。”

    夏爾按著仿佛要破碎的額頭,忍受著那種神智分裂的劇痛,嘶啞地呻吟:“去你·媽·的……又來了……”

    他的手指哆嗦著,抬起,艱難地在洗漱台上摸索,找到了那個小包,猛然拽下來。

    包裡的是一套嶄新的玻璃注射器,和一小瓶生理鹽水,還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紙包。

    “一定要管用……一定要管用……”

    顫抖的手指打開了紙包,小心翼翼地將紙包裡的粉末倒進鹽水中,盡管將很多灑在了地上,可大部分都融入了鹽水裡。

    注射器伸入鹽水中,汲取著渾濁的液體,到最後,抬起在夏爾眼前。

    夏爾呆呆地看著鋒銳的針管,許久之後空地笑了一聲,不再猶豫,將它刺入了手腕的血管中,盡數注入。

    很快,藥力生效了。

    於是,這個世界就變得不再可怕了,哪怕是鮮血和鬼魅都變得無比溫馨。那些遙遠的影子手拉手圍繞著夏爾跳著舞,輕聲歌唱,發出孩子一樣的純真笑聲。

    五光十色從眼前泛起,絢爛的像是一個夢一樣。

    在夢中,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撫摸著他的臉頰。

    細碎的長發從她的肩頭垂落,落在夏爾的臉上。那一絲一縷的暗紅發絲如此美麗,就像是火焰的餘燼。

    “媽媽……”

    夏爾躺倒在冰冷的水裡,擁抱著她,任由虛無的溫暖和幸福將他包圍。

    他睡著了。

    -

    -

    “夏爾。”

    “夏爾。”

    馬車的動蕩之中,有個聲音呼喚。夏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康斯坦丁看著自己。

    “昨天晚上沒睡好麼?”

    他問,指了指夏爾的臉。

    夏爾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覺得有些想笑。同樣的話,自己似乎昨天才對康斯坦丁說過,今天,情況卻倒過來了。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臉色很糟糕。

    他勉強地笑了笑,卻不敢看康斯坦丁的眼睛。

    今天早上的時候,靜默機關的人用隱秘渠道聯系上了他,一切都準備好了,今天晚上的時候,他就會通過中間人的介紹,見到蓋烏斯的心腹。

    然後……

    夏爾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想要尋找心臟跳動的痕跡。

    然後,他就會出賣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會死掉。

    而自己,將會踩著他的屍體,打入核心之中,獲得革命軍的機密。

    真醜陋啊,夏爾。

    真醜。

    他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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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鐘

    “是遇上什麼問題了麼?”

    康斯坦丁看著他萎靡的樣子,神情疑惑起來。

    “沒有。”

    夏爾搖頭,擠出笑容:“先生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的,你看我這麼沒良心,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嚇得到我?”

    康斯坦丁沉默地看著他,似是已經明白他在撒謊,許久,忍不住搖頭。

    “年輕人的煩惱麼?”

    他嘆了口氣,點燃了煙卷。

    這兩天他抽煙抽的特別兇,徹夜不眠,每天早上的煙灰缸裡都會堆成小山。

    似是回憶起了往事,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以前,有個姓葉的東方人跟我說過一個笑話,他說:年輕人不要因為一時的痛苦而沮喪,因為以後痛苦的日子還會很長……哈哈哈哈哈。

    這種俏皮話乍一聽很沒良心,但說的卻沒錯。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經常會覺得天崩地裂,陷入絕望。可後來,遇到了更多的事情之後,反而麻木了。”

    他停頓了一下,拍了拍夏爾的肩膀。

    “會過去的,夏爾,都會過去的。”

    他說,“所有一切的痛苦都會。”

    夏爾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要站起來,告訴康斯坦丁,自己是個臥底,一個聖城的奸細。自己就要把他出賣給蓋烏斯了。

    可是他不敢。

    夏爾有些想哭,因為自己的懦弱,和一些別的什麼。

    他低下頭,只是說:

    “謝謝你,先生。”

    康斯坦丁便笑了。

    “對了,這個給你。”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放進夏爾的手裡:“其實我一直很抱歉,將你拖進這種事情裡來。”

    夏爾愣了一下,打開,卻現是一份嶄新的身份證明,乾乾凈凈,保存良好,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

    “昨天有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了。”

    康斯坦丁說:“蓋烏斯同意見我了,就在今天。”

    夏爾陷入呆滯,宛如瞬間遭受了石化。

    只覺得腦殼仿佛被斧頭開闢,思維都被康斯坦丁的話所碾碎了。

    蓋烏斯?見康斯坦丁?就在今天?

    “嚇到了?”

    康斯坦丁抽著煙,看著窗外:

    “有些事情,必須得出一個結果。我會幫你向蓋烏斯求情,如果我死了的話,你就離開聖城吧。

    這是以前我給另一個人準備的身份,他死了,我將這個東西給你,希望你能夠帶著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以後,不要再做樂師了……”

    意外之變突如其來,宛如晴天霹靂,將靜默機關的謀劃徹底擊潰。不論如何,結果將在今天徹底得出分曉。

    快了。

    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情況瞬間跌落,就像是落入深淵。

    康斯坦丁已經抱了死志,下定決心要跟蓋烏斯攤牌。結果必然是他被蓋烏斯徹底清理。

    他早已經知道了後果。

    而因為康斯坦丁的決定,接下來靜默機關所做的一切謀劃都徹底落空,失去了蓋烏斯的掣肘之後,

    可在恍惚中,夏爾心中卻不知為何,升起了一股僥幸和輕松感:或許接下來所有的調查都得不到任何結果了,或許
自己罪不可赦,已經注定要在審判之塔沉淪一生。

    至少,至少……他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中。

    自己不需要背叛了。

    那一瞬間,他因為這種慶幸而感覺到羞恥。

    可旋即,便察覺到一股惡寒撲面而來。

    寒冷,宛如實質的寒冷從骨髓之中冒出,心臟狂跳,臉色慘白,血脈搏動奮力運輸著血液卻感受不到任何溫暖。

    那是危機感。

    絕大的危機感。

    頭疼。

    頭疼欲裂。

    在劇痛之中,夏爾陷入恍惚,可他的意識卻從身體中超脫而出,順著危機感的指引,恍惚中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夏爾……你怎麼了?”

    看到夏爾忽然之間宛如癲癇一般抽搐,康斯坦丁愣住了。

    可下一瞬間,夏爾便從椅子上彈起,握住他的手掌,那手腕宛如鐵鉗。

    車門被毫不留情的踹開了,瞬間爆發的以太波動撕裂了門鎖的解構和樞紐。

    就在鬧市之中,無數車馬的奔行裡,夏爾竟然拉著康斯坦丁撞破車門,跳車而出!

    轉瞬之間如此變化,便掀起了軒然大波。

    一連串接連不斷的巨響,馬嘶、驚呼、咆哮聲,數輛馬車為了避讓他們撞在一起。甚至還有幾個無辜的車夫摔在地上,摔斷了腿。

    無辜的行人們紛紛尖叫,避讓。

    一片混亂中,所有人都怒視著從馬車上跳下的兩人。

    夏爾和康斯坦丁在地上滾作一團,康斯坦丁已經老了,直到落地才反應過來,發出呻吟,看向夏爾:“你瘋了?”

    可夏爾恍若未聞。

    他只是回頭,死死地盯著那一輛他們原本乘坐的馬車。

    馬車依舊在前進,可速度卻越來越慢。

    直到最後,在兩匹馬的哀鳴之中,馬車停在了路中間。可下一瞬間,車夫便從駕駛的位置上倒下來。

    落在地上的時候,血肉成泥,緩緩融化,裸露出了發青的骨骼。

    他死了。

    緊接著,兩匹拉扯的馬也隨之溶解,血水噴湧。很快,原地只剩下了一堆倒在地上被筋膜連在一起的骨頭,還有一灘肉泥。

    一陣寒風吹來。

    馬車一震,潰散為灰塵。

    康斯坦丁順著夏爾的視線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氣。

    直到此時,隱約而浩蕩的鐘聲才緩緩傳來。那隱約的鐘聲所過之處,一切都隨之震顫,哪怕隔了這麼遠,四肢百骸卻依舊被那震顫所主宰,令人手腳發軟,惡心欲嘔。

    ——《鐘》

    這是昔年聖徒李斯特所創造的樂章,以以太傳遞震蕩摧毀一切物質。哪怕是萬鍛合金在震蕩之中也會化作灰塵。

    它還有一個人們更加耳熟能詳的名字。

    “……劫灰之咒!”康斯坦丁低聲說。

    話音未落,行人之中有灰衣的中年人走出,向著他們走來,發出嘆息。

    “是我哪裡出了紕漏了麼?”他低聲呢喃:“不應該啊,你們應該察覺不到任何以太波動才對……難道是你?”

    他看向了夏爾,眼瞳中閃過了詭異的妖光:

    “算了,反正好運也到此為止了。”

    暴風烈火從他的手中醞釀,樂章轟然奏響。心音的節奏從其中響起,所過之處,萬物竟然隱隱有溶解的跡像。

    這是變化學派在溶解領域達到了極致所創造的效果。

    而緊接著的,是變化學派的殺手锏。

    ——《英雄的葬禮》!

    時至如今,他的來意已明。

    不顧附近無辜者可能被捲入,也絲毫不顧及這裡是聖城的主幹道,他悍然出手,要將兩人徹底滅殺於此地!

    瞬間的暴起,哪怕是隱藏在四周監看的靜默機關也沒有預料。

    夏爾下意識地抬手,手指連彈,音符演奏。

    瞬息間,精巧而繁復的音符從空氣中浮現。

    屏障、屏障、屏障、屏障……

    只是彈指,上前枚一摸一樣的屏障音符從他的手中迸發。哪怕無法動用樂理,可夏爾卻以簡單的音符操縱達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從未有人嘗試過純粹的音符在疊加了上千次之後究竟能夠達到什麼程度。

    他們做不到。

    但在夏爾的手中,卻理所當然。

    轉瞬間,屏障自無色化作純白,又從純白邊做漆黑。宛如實質一般地拔地而起,阻擋在席捲而來的狂亂轟擊的前方。

    然後……一觸即潰。

    在衝擊之前,屏障被摧枯拉朽的碾壓成了粉碎。

    音符終究是音符,就好像螞蟻沒有指揮的話,再多也是螞蟻。

    夏爾無法控制樂理,任何樂理在他的手中都會失控。這一直是他致命的缺陷,他樂師之路十年之前中斷的原因。

    他費盡心血,所作所為,不過是將死亡延緩了一秒鐘。

    而這一秒鐘,便是天淵。

    就在那一瞬間,空氣中傳來暴怒的冷哼。

    虛無的月光從不知名的地方流淌而出,月光照耀之處,一切都變得似真似幻。撲面而來的火焰和衝擊,令人窒息而死的焚風和氣壓,還有緊隨其後爆發的劫灰之咒……

    一切都像是虛假的光影,清風撲面,不染塵埃。

    “還愣著幹什麼?”

    蘿拉冷漠的聲音從夏爾的身旁響起:“跑啊!”

    她從月光中顯露出模糊的身形,曲指一彈,將兩人的行跡抹消。月光覆蓋,他們的身影消失。

    轉瞬間,兩人便不知所蹤。

    -

    就在同時,灰衣樂師冷哼,右手猛然砸在虛空中。

    在他的身後,隱約出現一座浩蕩鐘樓的幻影,鐘聲鼓蕩!

    這是以李斯特的《鐘》——以劫灰之咒而形成的心音樂章,所過之處,歪曲級力量鼓蕩,物質界都在著磅礡的樂理之下扭曲。

    萬物崩滅!

    隱約的音波橫掃,將四周一切都震蕩成了粉末。

    而更可怕的,卻是在樂理層面所帶來的可怕衝擊!

    變化派系,所駕馭的並非只有物質和能量的變化,究其根本,來自於樂理的衝突、動蕩和變化……

    而現在,他便以鐘聲為媒介,強行將這一片區域的樂理都拉扯進動蕩之境中,紛紛在他體內樂理的衝擊之下崩潰。

    正因為如此,變化樂理在修行至高深處的時候,才被譽為‘破一切法’!

    動蕩之音所過之處,樂理崩潰的同時,蘿拉的身影也從空氣中浮現。

    在她的背後,水中月、海上花的幻影只是動蕩了瞬間,便恢復了原狀。

    月自天上來。

    鏡花水月的動蕩,無損月光分毫。

    在破碎的水面之中,月光再度映照而出。

    面對著充滿殺意的灰衣樂師,蘿拉輕聲笑了,可那笑容卻無比的詭異,在她的體內,傳承自妖魔的血脈運行著,散發出妖異又陰寒的氣息。

    “運氣真好,最近還沒有吃過東西呢。”

    骨笛吹奏出哀鳴的旋律,她眯起眼瞳,看著面前的敵人。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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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2 01:09: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章 禍不單行

    深夜,寂靜無人的小巷裡。

    惡臭的垃圾一陣翻動,夏爾率先探出頭來,大口喘息,環顧著四周,發現四周無人時便鬆了口氣。

    緊接著,他將險些暈厥的康斯坦丁從裡面拉出來。

    他已經被惡臭的垃圾熏的臉色青紫,出來之後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白天他們從現場逃脫之後,本以為安全的他們又經歷了一次襲擊,幸好這一次只是偶然遭遇,對方來不及聯系更厲害的樂師來,兩人憑著夏爾那一手三腳貓的樂師造詣逃脫。

    確切的說,是跳進垃圾車裡逃走。

    此後,便一直隨著垃圾車顛簸,然後在幾個小時前被倒進這個惡臭的小巷子裡。

    仔細探查周圍沒有人,已經逃出生天之後,夏爾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得無比開心,就連臉上的兩片爛菜葉子也似乎舒展了開來。

    他摸了摸褲兜,掏出一包乾癟的煙卷,最後兩根。

    “來一根?”

    夏爾搓著指頭,點燃了火焰。

    康斯坦丁無力地接過,卻不敢吸,只是疲憊地喘氣,破舊的肺部像是即將炸裂的鼓風機。

    夏爾從未曾一個人的身上體會到如此濃厚的衰老。

    不僅僅是肉體上的,還有來自精神的疲憊和沮喪,以及,絕望。

    “我們出獄,多少天了?”他低聲問。

    “二……十天?”

    康斯坦丁點頭,恍然道:“算算時間,也夠了。”

    “夠了?”

    夏爾一愣。

    康斯坦丁低聲笑了起來:“二十天的時間,足夠蓋烏斯將革命軍將內部清洗完畢,將我的人連根拔起……

    這些日子,他們軟禁我,不讓我得知外界消息,也是為了這個吧?”

    他停頓了一下,低下頭,抽著夏爾的煙。

    “看來,蓋烏斯真的想要殺我了啊。”

    他輕聲呢喃,煙霧模糊了他的面孔,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爾沉默了。

    或許,蓋烏斯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當他發現康斯坦丁攔在自己前面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就連他的最後一面都不願意再見。哪怕這個人是與自己風雨同舟了幾十年的老朋友。

    自從康斯坦丁走出監獄開始,他就在往著死路上前行。

    現在,圖窮匕見了,康斯坦丁終於看清蓋烏斯為自己指的這條路上究竟通向哪裡,卻不見歇斯底裡和恐懼發狂。

    只是失落。

    “這樣也好。”

    康斯坦丁輕聲說:“省得我再下決心,再做沒用的事情了……反正結果已經注定了對不對?”

    夏爾沉默地看著他,又移開視線。

    他想說一些安慰的話,可他們兩個誰都知道安慰的話沒有什麼鬼用。他無法為康斯坦丁做什麼,說什麼也改變不了現實。

    他甚至想不出來一個笑話來,讓兩個人開心一下。

    他能做的,只有移開視線,不再去看他狼狽的樣子。

    很好,現在什麼都完了。

    自己的臥底生涯泡湯了。

    康斯坦丁的心血和希望也徹底告吹。

    大家似乎都跌入了人生的最低谷,深淵的最底層,後退無路。

    在沉默中,夏爾掐掉了煙卷,從地上爬起來。

    “康斯坦丁先生。”他說:“你休息的怎麼樣了?”

    康斯坦丁搖頭,“勉強能走。”

    “那就慘了,你得跑起來。”

    夏爾苦笑:“否則,我們今晚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

    話音未落,惡臭小巷之外,有瑣碎的腳步聲響起。鋼鐵摩擦的聲音中,鐵靴踏在地上奔行,寒意從鏗鏘的聲音中擴散開來。

    夏爾拉起康斯坦丁,衝向小巷的深處,可走了兩步就絕望地發現:面前是一堵高牆。

    他沉默地看向康斯坦丁,眼神希冀。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康斯坦丁嘆息:“但你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就算真會爬牆,難道還拉得動你麼?”

    夏爾說:“你能跑出去也好。”

    “算了吧。”

    康斯坦丁疲憊地笑了笑,靠在牆上,身體坐倒在地:“我逃了一輩子了,後背上全都是刀疤,臨死前就讓我留一道傷口在胸前吧。”

    夏爾苦笑,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可想了想,卻無奈地將石頭拋下。

    拿著石頭有什麼用?

    期待它能夠砸到人,不如狠點心,給自己一個痛快呢。

    他也靠倒在了牆上,坐在康斯坦丁的旁邊,兩個人相顧無言。

    腳步聲接近了。

    然後轟鳴聲炸響。

    身後的牆壁在雷霆中化作了粉末,數個身影從其中撲出,如風一般跳出,手下毫不留情地將兩人按到在地。

    “不准動!”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旋即,刀鋒頂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緊接著,夏爾就看到外面吸引他們注意力的人也衝了進來,佔據了整個小巷。

    不是革命軍!

    夏爾先是一愣,旋即大喜。

    ——那是聖城的戍衛軍團!

    那十幾名士兵披堅執銳,武裝到了牙齒,將整個小巷都徹底清理了一遍之後,依舊不見鬆懈。

    很快,周圍的環境確保安全。領隊的隊長收劍入鞘,向按住兩人的黑衣人打了個招呼,然後自覺地走遠了。

    夏爾下意識地看向身後,只看到一道耀眼刺目的以太燈光,還有那一只按在自己肩膀的手掌,袖扣的樣式特殊,似曾相識。

    是靜默機關的標志。

    安全了!

    他鬆了口氣,幾乎流出淚來。

    本來他都已經做好了死在這個陰溝小巷子裡的準備了,卻沒想到,關鍵的時候,靜默機關從天而。

    謝天謝地!

    真是謝天謝地!

    “我們找到了他們。”

    一個聲音似是像上峰稟報:“是的,他和康斯坦丁在一起,恩,平安無事,暫時沒有其他的危險,接下來就將他們帶回去……好的……”

    夏爾不做反抗,任由他們給自己戴上鐐銬。

    哪怕臥底的計劃泡湯了,至少能夠活下去了,靜默機關機關也沒有任何借口來找自己的麻煩。就算是自己下半輩子被關進監獄裡,也好過繼續去做臥底,或者死在這個陰溝小巷子裡。

    只是,康斯坦丁的情況似乎並不怎麼好。

    他已經上了年紀了。

    跑了這麼遠,逃了這麼久,精神緊繃,好不容易放鬆下來,又受到了驚嚇刺激,在幾名樂師破牆而入的時候,竟然就已經暈厥了過去。

    或者說,他們故意如此。

    萬幸的是,經過檢查之後,生命無礙。

    領隊的人明顯在出發之前已經知曉了夏爾的身份,雖然沒有明說,但各種方面都並沒有對他太嚴苛,就連手銬都銬的鬆鬆垮垮。

    “辛苦了。”

    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說。

    “哪裡哪裡,只是盡力而已。”

    夏爾下意識地堆起笑容,正準備扯兩句‘都是為聖城效力’之類的鬼話,卻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潑進自己的嘴裡。

    是血。

    夏爾愣住了。

    然後,在他面前,領隊的腦袋爆掉了。

    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破洞。

    透過破洞,他能夠看到遍地屍骸中,有一個陰魂一般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

    那個人影緩緩地收回了手指,周身鼓蕩起了毀滅的以太波動。

    於是,萬物便在那心音的動蕩之下歪曲。

    歪曲級!

    又是一個歪曲級!

    就像是那句老話說的那樣——禍不單行。

    緊隨其後,在他們身後,在他們頭頂,甚至在腳下,都隱隱有著恐怖的以太波動擴散開來。

    革命軍為了殺死他們,已經下了所有的本錢。

    四名歪曲級的樂師!

    只是瞬間,戍衛軍團的士兵和靜默機關的樂師們便倒了一地。

    現在,又只剩下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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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3 00:21: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一章 吃我絕招

    血色瞬間染紅了整個小巷,惡臭氤氳中,觸目驚心的赤紅色與慘白的骨灰在牆上塗抹出了狂亂的塗鴉。

    一片寂靜。

    只有血水流淌,骨骼崩裂的聲響。

    在小巷的前方,宛如鬼魅的灰衣樂師凝視著夏爾和康斯坦丁,眼神森冷。

    而就在那一瞬,夏爾卻看向了敵人身後,壓抑不住自己驚喜的神情。

    “葉子你……”

    葉子?

    誰是葉子?

    樂師便明悟了,夏爾口中的葉子究竟是誰。

    ——葉清玄!

    一劍斬殺六名准大師的葉清玄!

    那個最近因為自己的狂妄行徑而名動天下的年輕人,哪怕是聖輪法院也拿他沒有辦法的樂師!

    那一瞬間,他汗流浹背。

    葉清玄什麼時候來的?

    而且,如此接近,接近到他恍惚中感覺到陰冷的呼吸聲吹拂在後頸上。

    灰衣樂師下意識地回頭,彙聚全身的力量,準備在瞬間分出生死。

    可就在回頭的瞬間,他卻愣住了。

    因為他身後——什麼都沒有!

    媽·的,被耍了!

    瞬間,他的表情中浮現出無可抑制的盛怒。

    而當他回頭的時候,卻發現,夏爾的面孔已經近在咫尺,已經近在咫尺。

    在狂奔之中,他的腳尖挑起了地上血泊中的斷劍,握在了手中,手指從鋒刃上拂過,便切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殘留在劍刃上,可是卻隨著他的意志,彙聚成了層層疊疊的符文。

    六層結構,四百餘枚音符,彼此絕不相同卻互相關聯。

    流出、創造、活動、形成——四區重疊,緊密的結合為一體。

    需要煉金術師精心篆刻數日才能夠完成的工作在瞬間結束了,血液深深地滲入了劍身之中。

    在樂理之路斷絕之後,夏爾便沉迷於機械工程之中,因為他能夠動用的,只有這半吊子的低階煉金術,只有不入任何煉金術師法眼的技巧和這歪門邪道的構思。

    哪怕是如此,依舊成就也驚人。

    經過了牛頓的引導和傾囊相授之後,誰都不知道夏爾現在已經達到什麼程度……

    只是瞬間,煉金矩陣便布置完成。

    音符啟動!

    劍刃高亢地震鳴著!

    以太附著在劍刃之上,只是眨眼之間,便令劍刃顫抖了千萬次,令那不堪淬煉的凡鐵迅速地走向崩潰的邊緣。

    但是在崩潰到來之前,夏爾手中的斷劍已經從只能回路的破爛垃圾,變成了專門針對樂師所制造的戰爭工具。

    來自鏈鋸修士會的煉金技術在夏爾的手中達到完美的復原!

    ——嘆息之劍!

    夏爾怒吼,用盡所有力量,抓住著唯一的時機,刺出,劍刃瞬息間震顫千萬次,突破了層層護盾和防御,距離灰衣樂師的心口,只差一寸!

    而這一寸……

    便是天淵!

    在那一瞬間,模糊的怪物從虛無中浮現出了形體。

    鱗片和鋼鐵摩擦,激蕩火花。

    灰衣樂師不屑的冷哼,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是意念一動,結合在體內的樂理便做出變化,近乎暴戾地隔空將那凝固的劍刃所震碎。

    緊接著,他伸手一指,環繞在他周身的猛獸便汲取以太,無數水銀彙聚而來,宛如液態的金屬,塑造軀殼,向著夏爾撲出!

    那是一條水銀巨蟒!

    不知有多長的巨蟒從虛空中探出身體,所過之處,空氣也為止凍結,刺骨的冰寒席卷而來。

    根本無從抵抗。

    夏爾倒飛而出,被那巨蟒束縛,只是瞬間便失去肢體的觸覺,只能夠聽到在巨蟒的束縛下,渾身骨節發出的哀鳴。

    而那一名召喚樂師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跨過他的身體,走向了昏迷的康斯坦丁。

    就在行走之中,他緩緩抬起食指,在遙遠而冰冷的旋律中,一點鐵光彙聚在了他的手指之上。那是一只宛如鐵砂一般的螢火蟲。

    就是這一只毫無以太波動、看起來如此渺小的螢火蟲,瞬息間穿透了四堵牆壁的阻攔,貫穿了三個人的頭顱。

    現在,螢火蟲對准了康斯坦丁。

    殺意已決。

    “住手!”

    夏爾奮力咆哮,卻發不出聲音。

    他聽見自己的骨骼根根斷裂的聲音,肋骨似乎已經刺入了肺腑。本應該有劇痛襲來,可是在水銀巨蟒那堪稱恐怖的低溫之下,就連痛覺似乎都被凍結了。

    血肉如石碎裂。

    毫無痛苦的死亡即將降臨。

    可就在這麻木之中,劇烈的痛苦驟然從顱骨的最深處爆發,宛如熔岩,席卷向四方。

    就像是要蒸發他的血液,將他的頭顱化作焦炭,令他的理智在地獄的烈火中化為灰燼。

    那一瞬間,他的眼瞳仿佛也被烈焰所灼燒,塵埃和假像褪去了,露出了璀璨如銀可是卻又肅冷如鐵的本相。

    有某種力量主宰了他的軀殼,充斥了他的意識,令他狂怒,令他咆哮,令他對著張開大口的水銀巨蟒發出了聲音。

    “——滾開!”

    那不是人的聲音,宛如無數噪音混合在同一處,千百人的哀鳴和狂笑在地獄中熔煉成了一體,從他的口中釋放而出。

    宛如地獄震蕩!

    瞬息間,寒冷不見了,痛苦不見了,水銀巨蟒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猛然彈開,像是逃命一樣想要回歸到以太界裡。

    可就在半空,它的身體寸寸僵硬,粉碎,化作粉塵。

    體內的樂理被暴戾的抹除了,變作一片空白。

    獸性分崩離析。

    灰衣的樂師身體驟然一顫,發出了痛苦的低吼,指尖的螢火蟲險些消散。

    水銀巨蟒本身就是他從自己的意識中分裂出的碎片,豢養了這麼多年之後,進化而成的暴戾獸性。

    而現在,獸性被擊潰了,意識碎片也回返而來,宛如冰刀切割著他的理智,帶來絕大痛苦。

    他怒吼,指尖的螢火蟲飛射而出,洞穿了空氣,掀起了慘白的氣浪。

    那仿佛已經從昆蟲中蛻變,化作了無物不穿的利刃,刺向了夏爾的頭顱。

    而就在那一瞬間,奄奄一息的夏爾卻露出笑容,抬起了手指。

    “吃我絕招!”

    在他的手指上,一縷水汽念線迎風飄蕩著,飛向了不知名的遠處。

    《波萊羅》!

    轉瞬之間達到第六小結的波萊羅凝結出三十二根念線,延伸向了四面八方,瞬息間覆蓋了整個街區。

    緊接著,三十二根念線同時釋放出了夏爾的慘叫。

    “小葉子救命啊!”

    下一瞬間,一道月光引線衝天而起,跨越了千百米的距離,在虛空中橫掃,只是瞬間變糾纏著那三十二根,彼此糾纏,收攏,合為一體。

    以太之海中,那橫跨以太和物質界的琴弦應召而來!

    九霄環佩,從天而降!

    就在那一瞬間,遵照念線的指引,九霄環佩自夏爾的體內展開。

    那純粹的樂理瞬間展開,順著血液流淌,遵從著呼吸的節拍,無數繁復的音符展開,彼此交織,拓展,在夏爾空白的軀殼中構成了樂章。

    形成了如假包換的……

    ——天梯!

    共鳴,開始!

    瞬息間,夏爾閉上了眼瞳。

    有肅殺的月光從眼瞳中亮起。

    葉清玄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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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夢寐之境

    瞬息間,四名樂師感應到夏爾身上急速拔升的以太波動。

    學徒、節律、樂師……勢如破竹地打破了知見之障,共鳴、干涉……

    絕非一人的神采從他的眼瞳之中蘇醒了,令他們感應到了危機,同一時間,悍然出手!

    磁場自以太中浮現,彼此相切,迸射雷光。

    獸性自從虛空中生出,幻化形體,六眼巨人張口咆哮。

    樂理縱橫架設,封閉內外,性質干涉,氣浪掀起,構成真空氣壓領域。

    無形無質的猛毒隨著成千上萬的菌株從地上升起,結成孢子,噴射向了四面八方……

    時間仿佛瞬間變得緩慢了。

    整個世界都在飛速運轉的意志之前停滯了,在凝固的世界中,葉清玄憑依在夏爾的軀殼之上,伸出手。

    九霄環佩激奏。

    千百根琴弦從虛空中彈出,縱橫交錯,彼此演奏出決然不同的旋律,但卻毫無混亂,彼此協調如一體。

    轉瞬間,來自冰原之上的寒風吹拂而來。

    ——冬至!

    在寒風之中,四名樂師轉瞬之間陷入了恍惚,昏昏欲睡。

    可在恍惚之中,卻看到了引導寒風的風信旗飄揚在空中。碧綠的鬼火從地縫中升起,凍結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枯萎的菩提樹在霜風中凍結。

    轉瞬之間人生失去,滿頭白發。冰冷的洪水從虛無中席卷,預示著死兆的烏鴉從指頭飛起……

    《冬之旅》!

    以太之海中,賢者之石化作小源,撬起了恐怖的狂潮。九霄環佩駕馭著那瞬間迸發的恐怖力量,運行在虛空之中,隨著葉清玄的引導,彼此交織。

    這是不折不扣的二十三重幻境!

    那樂理無需從無到有的構成,而是直接從九霄環佩中釋放而出,轉瞬間它們層層嵌套,猝不及防,將四名樂師拉扯進了其中。

    第一次的,葉清玄體會到蘿拉對幻境的那種掌控感,仿佛虛無的世界從自己的手中締造而出,幻化成了真實。

    恍惚之間,有種造物主的快感。

    可是兩個彈指之後,第一重‘晚安’便被強絕的力量所撕碎。四名歪曲級樂師同時發力,彼此協作無間,互相確認感知之後,便迅速找到了幻境中的破綻。

    緊接著,又是一重!

    宣告死兆的烏鴉被徹底擊潰,消散無蹤。

    葉清玄忍不住輕聲嘆息,終究還是能力不足。

    干涉級雖然能夠對事像進行一定的干涉,令其變化,卻無法像是歪曲級那樣,徹底改變事物的本質,否則的話,他便能夠將最後一重幻境‘老樂師’演奏而出,將其融入《冬之旅》的幻境之中,令它徹底達到完整的程度。

    屆時二十四重幻境隨滅隨生,根本不需要考慮被破除的可能。

    更何況,‘老樂師’一章所蘊藏的靈性,乃是蹉跎一生、苦求晉升而不可得的郁郁悲憤。一旦融入幻境之中,便能憑空打落樂師等級,將他們瞬間壓制到正式樂師的範疇。

    除非有秘寶或者專門針對幻術的強力底牌,否則一生都將困在幻境之中,肉體徹底衰亡,精神也融入幻境裡,化作它們的一部分。

    短短幾秒之間,二十三重幻境已經被破除了十四重。

    倘若再不想辦法應對的話,後果就要糟。

    而且,根據葉清玄在啟示之道上的感知,這幾名樂師身上還隱藏著三道極其凌厲的以太波動,恐怕是什麼要命的秘寶,倘若給他們施展的機會……

    葉清玄忽然有些牙疼。

    很快,他便悍然握緊雙手。

    轉瞬間,僅存的九重幻境中的支點被轟然引爆,連帶著樂理一同爆發,化作了一顆巨大的感知炸彈,就在四人的意識之中爆發出來。

    強烈的衝擊在心相之道的轉化之下,暗藏著無形之河的暗示,衝入了他們的腦中。宛如水銀瀉地,瞬間在意識的最深處爆發。

    七情倒錯、五欲熾盛,悲苦、狂喜、沮喪、抑郁……種種情感被強行挑起,令四名樂師不由得臉色忽青忽白,內心混亂,眼前不斷閃過各種破碎的記憶片段,就好像被強行注入了禁藥一般。

    饒是如此,四人的防御依舊滴水不漏,沒有給葉清玄任何可趁之機。

    他們能夠感覺得到,葉清玄的本體還在遙遠的距離之外,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跨越如此誇張的距離施展樂章,但他本身的能力並沒有到威脅自己的程度。

    目前的被動只不過是因為葉清玄徹底爆發底力,準備拖家帶口一波流而已。

    等這一波過去了,便後繼無力。

    到時候,還不是任人宰割?

    可就在他們艱難鎮壓下內心的混亂和體內的錯亂樂理時,卻感覺到,在那九道破碎的支點之中,有靜謐的光輝悠然升起。

    那是月光。

    一輪冰冷而傲慢的白月自分崩離析的幻術之中升起,卻真實不虛。

    白月高懸在天穹之上,月光所過之處,無孔不入的冰冷滲透了他們的軀殼,令他們感覺到了絕大的危機和恐懼。

    緊接著,白月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凌厲的劍光!

    ——投劍!

    那冰冷的月光之劍上無數音符迅速地流動著,交織成繁復的樂理,精致而美麗,宛如絕世的藝術品,但是卻散發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殺意。

    這是什麼鬼!

    四人的眼珠子幾乎都瞪了出來,心中齊聲罵了一句髒話。

    不論這玩意是什麼,被砍中了的話,後果難料!

    瞬間,四人同時下定決心,樂理爆發,施展出種種手段,意圖延緩那從天而降的月光之劍,而空出的雙手,卻悍然發動了隱藏的秘寶!

    不論是什麼樂章的話,失去控制都會威力大減,乾脆消散。

    只要在月光之劍斬落之前將夏爾幹掉的話,那便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不足為據!

    可就在那一瞬間,葉清玄卻笑了,閉上了眼睛。

    宛如閉目等死。

    但卻更像是……睡著了。

    他進入了‘夢寐之境’!

    無聲的,某種無形的東西從他的身上浮現了,擴散向了四面八方,瞬息間將整個小巷都籠罩在其中。

    所過之處,一切音符都無聲消散,樂理崩潰,樂章也分崩離析,消散無蹤。

    宛如生命一部分的以太像是消失了,不再回應任何人的呼喚,隨著他一同陷入了沉眠。

    ‘夢寐之境’中,葉清玄感覺到自己已經睡著了,但是卻又無比清醒,夢中的一切與現實都毫無不同。

    通過夢境,他觀測著這個世界,解放了自己的意識,令其化作洪流運轉,拉扯著無窮盡的以太,令其隨著自己一同陷入安眠!

    一切都被寂靜所吞沒。

    只是瞬間,月光之劍便消散了。

    與此同時,一同消散的是四名樂師的層層防御。

    就好像全身的力氣使在了空處便會閃了腰一樣,投注了全部力量的樂章瞬間消散,從最巔峰跌落到深淵之中,瞬間所迎來的衝擊和可怕的空虛感令他們的臉色變得慘白,不由得吐出一口鮮血。

    在他們手中,相伴數十年的樂器上,一個個音符在迅速的熄滅,樂理分崩離析,徹底失去了感應,變成了一件死物。

    烙印在上面的煉金術被輕而易舉的洗掉了。

    千辛萬苦演奏了無數樂章,日夜相伴所培養出的靈性也哀鳴著消散在空氣裡。

    哪怕軀殼還在,可是靈魂卻被徹底抹除。

    四件價值萬金、舉世難求的樂器徹底的報廢!

    而他們,已經不顧上心疼了。

    就在他們感覺到恐懼的瞬間,心中卻又更大的危機感浮現。因為更可怕的,卻是他們的身上那三件剛剛被啟動的秘寶!

    葉清玄對時機的把握,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想像。

    三件求購自各方、機緣巧合的來的煉金裝備,剛剛灌注了海量以太,還來不及發動,便陷入了以太真空之中。

    在那一片就連呼吸都被消彌的寂靜中,就連稀世秘寶也無法存留,終於在四人的灰衣之下,顯露出自身的蹤跡。

    一個巴掌大小的持劍人像,一瓶異獸骨灰,還有一把奇型的鑰匙。

    它們煥發著宛如烈日一般的璀璨光芒,一道道裂紋從身體之上浮現。

    原本它們之中的樂理已經自成體系,封閉內外,可就在寂靜之中,這體系卻在逐步的瓦解,封存在其中的力量……也徹底的失控。

    轉瞬之間,活動、形成、創造、流出,四界的平衡被徹底打亂。原本和諧共存的七系樂理彼此激蕩,迸發出了高熱和烈光。

    四名樂師臉色慘白,想也不想地將它們拋出,轉身欲逃。

    可惜,已經晚了。

    下一瞬,有巨響從寂靜中迸發。

    本應震耳欲聾,卻沉悶如遠方的雷聲,稍縱即逝,便消散不見。

    那一瞬間,三件秘寶徹底的分崩離析,束縛在其中的力量徹底爆發,宛如當年葉清玄拋出的雙蛇時計一般,自毀爆炸。

    恐怖而耀眼的烈光閃爍了一瞬。

    在寂靜之夢的壓制下,本應徹底摧毀整個小巷的恐怖力量被局限在小小的範圍之中,卻令破壞力越發的可怕。

    彈指間,大地爆裂,磚石飛迸,塵埃飛揚。

    無聲的,三個血肉模糊的人影倒飛而出,跌落在不同的地方。

    除了那個自持高貴不屑與依靠秘寶的召喚樂師之外,瞬間遭受重創。

    倘若不是進階共鳴之後,樂師的軀殼會在樂理和以太的強化之下變異,逐漸向非人化靠攏的話,他們三個恐怕瞬間就徹底蒸發了。

    局勢在瞬間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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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3 00:21: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三章 再吃我絕招

    在三人之中,身體異化程度最高,已經半元素化的樂師受創最小,可是在葉清玄的心音樂章——寂靜之夢的籠罩下,最依靠以太的變化派系卻是被壓制得最狠的派系,體內樂理已經崩潰大半。

    專精菌株和孢子領域的聖詠樂師受創最重,大半個身體被燒成了九分熟,腦袋已經全燒爛了,但是卻沒有損及根本,只要脫離了寂靜之夢的壓制,便可以迅速恢復。

    而互相參照起來,反而是隱藏在小巷之后的那個禁絕樂師的情況最為樂觀。

    在爆炸的那一瞬間,他沒有丟掉自己手中的鑰匙,反而張開口,將它徹底吞了下去!

    和葉清玄一樣,他專精了領域之道的禁絕樂師——雖然不像選擇了戒律之道的樂師具有強大殺傷力,但領域之道是所有樂師公認的最強防御派系。

    在進階至歪曲級之后,自己體內的樂理幾乎已經自成領域,具有了以太界的部分特質和雛形,而性質干涉更是已經變成了本能,就連葉清玄的寂靜之夢都被抵觸在身體之外,短時間內無法入侵。

    正因為如此,他才悍然行險,吞下了即將爆炸的鑰匙,選擇強行鎮壓。

    他成功了。

    爆炸燒焦了他的臉,將上顎和喉嚨炸碎,二十顆牙齒碾碎成灰。

    但對歪曲級樂師來說,這只不過是輕傷而已。

    但結果依舊足夠恐怖。

    一個剛剛進階干涉的樂師,在遙遠的距離之外,和四名歪曲級的半步大師對陣。

    從開始到現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四名樂師,兩名瀕死,一名重傷毀容,還有一人的意識重創……

    簡直不講任何道理。

    不論是這個瞠目結舌的戰果,還是那一瞬間,葉清玄的寂靜之夢所展露出的可怕的本質,一旦傳揚出去的話,恐怕都會將一切有關葉清玄的消息從傳說變成恐怖故事。

    無他,失傳了數百年的龍眠結界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尤其還被掌握在這樣一個威脅巨大的人手中。

    對於他的敵人來說,這簡直是噩夢。

    萬幸,對於這四名奄奄一息的樂師來說,噩夢終於到了盡頭。

    在壓制下那三件秘寶的自毀爆炸之後,寂靜的壓制就漸漸的鬆弛下來,後繼無力。

    再一次的,他們感應到了微弱的以太和遙遠地仿佛在天邊的以太之海。

    四人彼此互相看去,眼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厲色。

    被一個小輩逼到這個份兒上,大風大浪這麼多年,在聖城的陰溝里翻船,可以說已經半世英名喪盡。

    現在他們心里已經不存在任何輕蔑小看的心思了,而是將葉清玄當做了大敵。

    如他這樣的異數,從來就不能等閑視之。

    所以,便要拿出拼命的手段了!

    轉瞬間,禁絕樂師猛然按在自己的胸口,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破洞,鮮血噴涌之中,他體內的樂理重整,領域強行擴散,硬扛著那一片寂靜的侵蝕,撐起了一片區域。

    性質干涉的劇烈閃光在虛空中縱橫游走,與葉清玄的樂理相抗衡著,兩人轉瞬間陷入交鋒之中。

    而剩餘三人的壓力頓時大減。

    在禁絕樂師的保護之中,三人身上浮現出了幾乎凝結成實質的幻影。

    那是距離宿命之章只差一步的心音幻象。

    一道仿佛擊穿虛空,通往黑暗伸出的電光之環、一顆播撒孢子的血肉蒲公英、還有一只六眼三手仿佛能夠分身無數的詭異侏儒。

    這都是他們即將完成的終極作品,未來要融入宿命之章,化作他們權杖的本源力量。

    而現在,在他們毫不猶豫的鼓催之下,近乎融入了他們所有的力量從虛無中具現,對抗著寂靜之夢中那無處不在的壓力。

    可是在下一瞬,葉清玄卻忍不住輕聲嘆息。

    緊接著,四名樂師卻身體一震,猛然再次吐出了一口血。

    因為葉清玄睜開了眼睛。

    隨著‘夢寐之境’的消散,寂靜之夢也消失無蹤。

    龐大的壓力瞬間消失,對抗的平衡也徹底被打破,瞬間巨大的落差令他們的身體再度遭受重創。

    就像是將深海幾萬米之下的魚打撈出來,放在空氣中一樣。巨大的壓力差會令它們膨脹成一個可怕的圓球,然后爆炸成粉碎。

    樂理糾纏之下,四人齊刷刷地吐出一口鮮血,發出咆哮,羞惱地幾乎要發狂:又他·媽·是這一招!

    借力導力,利用他們自己的力量去攻擊他們自己!

    難道你特麼就不會堂堂正正的決戰麼!

    原本葉清玄一旦撤銷寂靜之夢,四名樂師聯手所釋放的龐大力量就會將他徹底壓成粉碎,毫無疑問是自尋死路。

    可是在恢復以太感應的瞬間,九霄環佩便再度啟動,天梯運轉,嫻熟而熟練地將那失去控制的龐大壓力導入到以太之海中去了。

    激起一片驚濤駭浪!

    然後便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四名樂師幾乎欲哭無淚:你怎麼這麼熟練啊!

    無它,這套路葉清玄太手熟了。

    自從他出道以來,敵人就沒有和他同級的。

    葉清玄能活到現在,除了自己底子夠硬之外,靠的就是如婊的心機和無恥下流的戰術。

    對他來說,以小博大只不過是入門基礎,傾家蕩產一波流才是常態。

    賭命而已,不贏就死,不出千才怪!

    別說堂堂正正的決戰了,葉清玄只聽說過堂堂正正的偷襲和正大光明的毒箭。

    一開始,他就不惜工本地掌握了主動,將對手拉進了自己的節奏之中,然後不斷地通過各種騙術和欺詐,連蒙帶騙壓出他們的底牌……

    他根本就沒打算贏,他只是不打算讓對面贏而已,當然是怎麼添堵怎麼來,怎麼下流怎麼搞。

    最重要的是有‘寂靜之夢’這一張鬼牌在手,哪怕敵人是四個歪曲級的樂師也有的打!

    但最可惜的是,這張鬼牌已經打出去了。

    接下來,四個敵人便已經再無顧忌。

    傾家蕩產一波流的要義便在於,將敵人一波弄死,倘若一波下來,敵人不死的話……那麼死的便是你自己了。

    葉清玄忍不住苦笑,而夏爾的身體同樣地嘔出了一口血。

    跨越這麼遠的距離,借助天梯施展寂靜之夢,對他來說,消耗巨大。倘若不是天梯為織夢者樂理根基所在,宛如盛水的容器,不會受到夢境干擾的話,他今天就真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而現在,已經到極限了。

    在夏爾的眼瞳中,月光閃爍明滅,到最後,徹底消散。

    天梯斷絕。

    一片寂靜里,四名樂師愣住了,面面相覷。

    他們感應到了葉清玄的離去,但是卻無法把握:這究竟是他的詭計,還是真的已經一敗塗地?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夏爾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站起來,跨前了一步。

    不約而同的,四人同時後退,眼神警戒,周身的以太波動越凌厲。

    這個家伙,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絕招?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夏爾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冷笑,然后……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去!

    噗通一聲!

    夏爾五體投地,趴在地了地上,哭叫道:“大爺饒命啊!我是無辜噠!是葉清玄逼我的!

    葉清玄他不是個東西啊!吃喝嫖賭欠了學校三千五百萬,帶著他的表妹跑路了啊!我們沒有辦法,只能賣身還債……”

    寂靜,漫長的寂靜,只有夏爾哭喊的聲音。

    還有四人越來越難看的面孔。

    “你以為……求饒我就會放過你?”

    召喚樂師的眼神陰沉,聲音沙啞又刺耳。

    他邁步上前,手中的螢火蟲再度凝聚,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乃至幻化做絢爛群星。

    刺骨的殺機籠罩了夏爾,那力量足以將一座建筑摧垮變成平地,也足以將一個人碎屍萬段,徹底蒸發!

    “事到如今,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已經無法挽回。”

    夏爾繼續哭叫著:“但請讓我趴在地上,聊表歉意呀!”

    “趴在地上有什麼用!”

    召喚樂師怒吼,手掌抬起,無數螢火蟲振翅,即將把夏爾碎屍萬段。

    可下一瞬間,他背後,那一堵牆壁轟然破碎。

    如雷的鐵蹄聲從極近的地方迸發,馬蹄鐵和大地碰撞,迸射火花,散發出令人心神劇震的雷霆巨響。

    兩匹足足有三米餘高的異化巨馬無聲地疾馳而來,拖曳著一截鋼鐵車廂,依舊勢如破竹地摧垮了墻壁,如同撕裂了一層薄紙,摧枯拉朽。

    而就在磚石飛迸之中,那一輛漆黑的馬車向前突進,毫不留情地撞在了召喚樂師的身上。

    在混亂的巨響中,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響起,還有凄厲的慘叫。

    緊接著,戰馬驟然停止,馬車在原地飄移,鐵輪和地面摩擦,出尖銳而高亢的聲響。

    車廂撞破了兩堵墻壁之后,橫在了僅存的三人和夏爾康斯坦丁之間。

    而在馬車的衝撞和碾壓之下,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召喚樂師無聲地從車輪下面滾出來,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沒頭沒腦的螢火蟲四散,射向周圍,很快便消散在空氣之中。

    現實證明了夏爾的選擇。

    ——趴下,確實是有用的。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兩匹巨馬疲憊的喘息。已經徹底扭曲損毀的車廂之上,車門被從內部猛然踹開,落在地上,出尖銳的聲音。

    在車廂里,有個白髮的年輕人依靠在歪曲斷裂的座位上,眼眸宛如月光。

    他凝視著地上的夏爾,便露出了笑容。

    “師兄,我來救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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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3 00: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四章 紫眼獅鷲

    “無恥!”

    變化樂師暴怒:“葉清玄你這個無恥小人!枉稱樂師!你……”

    轟!

    一聲巨響。

    他的半身潰散成塵埃。

    葉清玄收回視線,繼續抽煙,只是笑了笑:

    “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深吸了最後一口,屈起手指,漫不經心地將煙卷彈向了黑暗之中。

    煙卷脫手,在黑暗中劃過了一道漫長地弧線,啪的一聲炸開,無數火星如螢火一般解脫了白紙的束縛,得到了解脫,狂喜亂舞。

    在性質干涉的操作之下,所過之處,鐵石、積水、塵埃乃至一切都被火焰點燃了,壯烈的火自石中、鐵中、塵埃中浮現,照亮了黑暗。

    在火焰的籠罩中,一切樂理都被這性質干涉所影響,產生了微不可查的波動。

    於是,黑暗中,一道模糊身影閃現了一瞬。

    有人藏在那裡!

    在無數飛揚而至的火星中,那人影錯愕地抬起手,護住面孔,意圖後退。

    可是在火星之後,葉清玄的面孔驟然浮現,伸手,猛然按向了他的頭顱:“不好意思,你來晚了!”

    凌厲的尖嘯聲閃過,鋼鐵摩擦的聲音傳來。

    葉清玄的身影驟然消散了。

    而在原地,葉清玄的身體一震,手指痛苦抽搐了一下。

    他的幻術被擊潰了,支點破碎。

    原本火星作為支點,成千上百點火光炫目的瞬間,便幻化出葉清玄的幻影,向敵人發出攻擊。而且在敵人的驚愕的同時,還能夠以此為憑,尋覓心靈縫隙,種下暗示。

    緊接著,他便可以步步猛攻,不論來的是什麼人,都乾脆利落地將對方壓制,連消帶打,拖延時間,直到靜默機關的人回援,以多打少,穩立不敗之地。

    只可惜,這個計劃在一開始就失效了。

    隱藏在暗中的人竟然在瞬間就窺破了他的計劃,宛如早已預知。哪怕被發現,也毫無慌亂,徑自下手打破了葉清玄的支點,心靈更是沒有任何空隙,暗示無法植入。

    遇到了難纏的家伙了……

    而且,不止如此。

    僅僅是這個人的存在,便令葉清玄有些毛骨悚然。

    他竟然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潛伏到附近的,倘若不是夏爾在給自己點火的時候發出了暗示的話,自己都沒有察覺那一片黑暗中還隱藏著一個人!

    他將自我的以太波動於外界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氣息衰弱至虛無,假如事先不知道的話,根本無從分辨他的所在。

    就像是傳說中東方玄之又玄的‘天人合一’!

    這一手‘萬物即我’的技巧,哪怕是在專精領域之道的禁絕樂師中也少有人能夠達到!

    瞬間,葉清玄握拳,九霄環佩的琴弦錚錚彈出,縱橫交錯地架設在虛空之中。

    在他的身後,一輪純白之月的虛影緩緩升起,灑落冷漠銀輝。

    小源啟動。

    葉清玄準備全力以赴了。

    可在周圍,不知何時,起霧了。

    絲絲縷縷的霧氣周圍浮現,遇風不散,縈繞在周圍。所過之處,不僅遮蔽了視覺,而且也阻攔了以太感應!

    葉清玄的神色越發的警戒。

    這不是水霧。

    這是‘性質干涉’的成果,直接以樂理作用與周邊,歪曲現實,憑空創造出不應該存在的物質。

    哪怕是月之輝光也無法照破這詭異的霧氣,也無從驅除。

    就在薄霧之中,人影終於將護住面目的手臂放下了,顯露出自己的面孔。

    那是一張宛如鷹隼的面具,帶著如鴉一般的長喙和不詳的氣息,卻擁有著遠遠凌駕在烏鴉之上的傲慢和凶戾!

    ——獅鷲!

    獅鷲之首!

    而就在獅鷲的面孔上,兩點眼瞳卻釋放出攝人的紫光!

    紫色的雙眼……紫眼!

    是那個在審判之塔一閃而逝、毀掉了所有記錄的詭異身影。夏爾見過他,恐懼他如同恐懼怪物,他叮囑自己絕對小心,甚至看到就要逃走……他一直以為是夏爾被嚇壞了。

    現在才他體會到,夏爾曾經的壓力。

    被那一雙眼睛看著,他總算體會到夏爾的恐懼了。

    渾身發毛,如墮冰窟。

    惶惶不可終日。

    坐待死期。

    那詭異的紫眼中並沒有什麼心相暗示或者幻術干擾,但是卻淋漓盡致地釋放出了絕非人類、純粹如野獸的凶意。

    哪怕阿瓦隆裡殺人無算的屠夫和他相比,也要被徹底壓下。

    這個家伙,是徹頭徹尾的怪物!

    只是瞬間的恍惚,葉清玄耳邊便傳來了凄厲而悲愴的旋律。

    他的面色驟變,踉蹌後退。

    旋律步步緊逼,那紫眼獅鷲向前,雙手打著節拍,卻像是擂著鋼鐵的鼓。節拍的聲音震人心魄,滲入了身體,在骨骸之間震蕩著。

    飄忽而陰冷的樂理突如其來,宛如一顆種子。

    那種子的性質不斷地變換著,表層樂理幻化,不斷地調整著自己的本質,宛如幽靈穿過了層層牆壁,只是轉瞬間,便滲入了葉清玄的身體之中,無視了一切樂理防御。

    禁絕學派的領域之道最重防御,體內樂理的構架渾然一體,無懈可擊,不要說外來樂理,倘若葉清玄不願意,甚至體內和體外可以徹底隔絕一切影響。

    可是那樂理之種卻巧妙地融入了他的體系之中,穿過層層防御,轉瞬之間便寄托在了他的心房之上。

    緊接著,種子破裂,毀滅的胞芽汲取著鮮血,開始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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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3 00:22: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五章 真真假假

    將一切血肉都轉化做那火焰的燃料,直到葉清玄自內而外焚燒成灰燼為止。

    《在燃燒的灰燼之上》!

    聖徒柴可夫斯基的樂章,禁絕學派最惡毒也是最不著痕跡的殺人方法,擦肩而過時種下樂理之種,寄宿在敵人的身體中,開花結果。

    以心音生火,以血肉為柴,自內而外徹底將敵人化作燃燒的灰燼。但是卻不會擾亂其他任何東西。

    死者能留下的只有一套完整的衣服,和滿地的熾熱塵埃。

    對此,葉清玄心知肚明。

    自始至終,這一切都在葉清玄的眼皮子地下發生,可是他卻阻之不及。

    性質干涉,這是禁絕派系的核心技巧。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駕輕就熟,將它掌握到了極致——石上生火、化鐵為泉,不過就是在反掌之間。

    但是現在,他卻被人以同樣的性質干涉所擊潰,對方在禁絕之道上的造詣,遠超出自己數倍之遙!

    剛才的短短幾個瞬間,雙方已經以禁絕領域的造詣進行了激烈的交拼。

    樂理入侵,領域防護,性質干涉還有精細掌控……

    結果,葉清玄一敗塗地。

    對方的毀滅之種勢如破竹地穿透了他的領域防護,寄生在樂理之中,堂而皇之地在他體內開花結果,點燃火焰……

    簡直是,登峰造極!

    葉清玄竟然除了被動的防御和強行壓制之外,毫無還手之力,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鼓掌之中。短短幾個彈指,六次反撲,還未曾醞釀完成,便被對方在襁褓中撲滅。

    幸好……

    葉清玄咬牙,伸手猛然掏向自己的心口。

    一縷熾熱的火光猛然被他從胸口拽了出來,落在地上,在屍體上旺盛燃燒。

    倘若別人這麼做的話,瞬間五內俱焚,心臟徹底化為灰燼。但葉清玄卻毫無顧忌,他的心臟已經隨著賢者之石一同升華,提前晉入了以太界之中。

    此時此刻,他胸腔中跳動的不過是一個雖有非實的幻影,哪怕被點燃,也不過是無根之火。

    饒是如此,葉清玄也感覺到了頭昏腦漲,意志昏沉。

    再晚一點,他恐怕就被自己的血液給煮死了!

    而從一開始到現在,也只不過是短短數秒而已。

    還未曾等他有所反應,便察覺到自己預先布置下的防御已經在短短的一個彈指之間盡數碎裂。

    紫眼獅鷲只是揮手,鋼鐵摩擦的尖嘯之音如刀鋒一般擴散,其中蘊藏的暴戾樂理便摧枯拉朽的摧毀了數重屏障。

    不止是聲音……

    就在那尖銳的聲音裡,還藏著一道凄厲的鳴叫!

    那是刀鋒破空而來的凄響。

    是刀!

    竟然是刀!

    在揮手的瞬間,紫眼獅鷲的袖口中滑出了一柄鋒刃被塗成漆黑的反曲刀,向著葉清玄劈手擲出。

    那動作行雲流水,嫻熟地完全不像是一個樂師,反而如同殺人盈野的武士。

    飛刀速度不可思議的快,簡直就像是從鋼鐵機弩中迸射出的弩箭,漆黑的刀鋒隱藏在暗夜之中,劃出了詭異的弧線,從他的右側襲來。

    倘若不是明月照耀之下折射出一絲鐵光,葉清玄恐怕死都不知道死在什麼東西上!

    饒是如此,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鐵光已經近在眼前。

    短短的瞬間,有接連不斷的沉悶聲音響起。

    那是虛空中彈出的琴弦被切裂的聲響,

    最後的瞬間,黑鐵手杖再度從葉清玄手中彈出,擋在了面前。

    崩!

    鋼鐵碰撞,火花迸射,凄厲的震鳴聲響起。

    葉清玄被那龐然大力所擊退,向後滑出數米,表情微微抽搐。

    不是嚇的,是氣的。

    憋屈,太憋屈了。

    自己什麼時候打架打的這麼憋屈過?

    從一開始就被對方反客為主,落入對方的節奏中,疲於奔命的應對,到現在就連換手的餘地都沒有。

    自從出道以來,哪裡吃過這種虧?

    隨著他手中的手杖揮舞,薄霧之中,驟然有琴弦迸射而出的聲音,縱橫交錯,

    你對西方樂理很熟,是吧?

    那我們來換一套!

    天梯,展開!

    手杖猛然一頓,錚錚琴聲響起!

    宛如無窮盡的水汽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融入了那薄霧之中,不安地激蕩著。在水汽濃霧之中,雷霆醞釀,暴風掀起。

    轉瞬間,暴風卷動了水汽,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漩渦,拉扯著越來多的水汽投入其中,直至最後,幻化為漆黑鐵雲。

    凄厲的電光從其中迸射而出。

    迅雷烈風,撲面而來。

    緊接著,暴雨如注,鐵雲中的雷光迸射而出。

    《風雷引》!

    這是同一時間疊加了十六次之後的《風雷引》。

    來自東方的琴譜樂章,彼此涇渭分明的樂理運行在雷雲之中,結合了因陀羅震怒的靈性之後,無盡的雷霆自水汽的摩擦之中迸射而出。

    烈光從天而降。

    轉瞬之間連劈十七道,所過之處,雨水氣化,大地焦黑,殘餘的電光擴散,激的人皮膚生痛。

    與此同時,暴風裹著雨水冰刀從天而降,帶著凜冽極寒,令人舉步維艱。

    水桶粗細的雷光宛如怒龍,在水雲暴雨、天地之間翱翔著,琴聲激奏,發出了震人心魄的龍吟。

    此時此地,分明是聖城之中,但在暴雨的籠罩中,卻仿佛來到了無盡的汪洋之上。

    垂簾新燕語、滄海老龍聲!

    就算是胡先生恐怕也沒想過,風雷引與號稱真龍遺骨的‘九霄環佩’結合之後有多麼可怕。哪怕葉清玄從不擅長變化樂理,可透過天梯的引導運轉,卻依舊將其力量激發到了令人驚駭的程度。

    橫跨七系,運轉無二!

    更何況,其中還融入了他得自雷帝因陀羅的靈性。

    如此天威,縱使深不可測的紫眼獅鷲也不得不退避,動作迅捷,幾乎非人,轉瞬間化作幻影疾走。可惜,以人身之速再快,除非達到變化派系的權杖——元素化身、電光馳騁的境界——否則,便比不過這毀滅的電光!

    彈指間,紫眼獅鷲便被雷光所吞沒。

    葉清玄毫不放鬆,壓榨著雷雲水汽之中的力量,令其在雲端激蕩,不斷地醞釀出狂暴的雷電,一道道劈下。

    那雷龍咆哮的巨響,哪怕百裡之外都清晰可聞。

    剎那間,便有數十道雷霆劈落在紫眼獅鷲的身上。

    可緊接著,下一瞬,紫眼獅鷲破雷而出。

    他揚手射出了數十枚鐵光,正是聖城所鑄的銀幣,銀幣偏轉的電光,與他擦身而過。他周身的水汽蒸騰,層層流轉。

    雷電的餘波劈斬在他的身上,大部分力量都化入了水汽之中,便仿佛以雷為衣。

    疾馳之中,紫眼獅鷲踏著殘垣斷壁竟然飛身而起,在空中再度揚手,兩柄反曲刀再度劈向了葉清玄,一縷尖嘯中,雨水紛飛,兩柄反曲刀在空中劃過了詭異的弧度,破雨而至,一把刺入了葉清玄的心口,一把劈在了他的脖頸上。

    葉清玄的身影動蕩了一瞬,旋即潰散為水汽。這是以水汽為支點折射的幻影!

    而就在紫眼獅鷲背後的不遠處,葉清玄借著水汽隱蔽而來,冷哼一聲,伸手,雷霆招蕩,無數雷光斬落!

    紫眼獅鷲身形在空中詭異一轉,體內的樂理與以太之海彼此排斥共鳴,重心調轉,轉瞬間竟然在空中詭異一轉,踏空而行向著葉清玄撲來。

    一旦達到共鳴級,便能夠以樂章溝通以太之海,駕馭那龐大的力量,令自己升上天空,以人身翱翔。

    而此刻紫眼獅鷲所展露的,卻是以自身已經千錘百煉再無缺憾的樂理強行和外在物質界共鳴,佐以性質干涉,頓時宛如磁場兩極相近,憑空產生斥力和引力,完全無視了身上的勢能,調轉方向,極其詭異地向著葉清玄射出。

    這樣的手段只有體內樂理、心音樂章強悍到歪曲物質界的程度時才能夠運用,又比尋常借助外力的樂師不知道高處多少。

    只是轉瞬,紫眼獅鷲已經宛如從天而降,已經撲至葉清玄的面前。

    漆黑的長袍撞破了暴雨和雷光,獵獵作響,宛如獅鷲振翅、掠食者從天而降。一雙詭異的紫瞳中,如有實質的凶意震懾心魂。

    想要硬碰硬?

    葉清玄低吼,手中的手杖向著紫眼獅鷲刺出。

    瞬息間,無窮盡的雷電從天而降,彙入九霄環佩之中,為化為鐵杖的九霄環佩鍍上一層烈光,而就在烈光之中,月光醞釀。

    風雷與月,融彙在此劍之中。

    一劍刺出,樂章靈性自生,便演化出白虹貫日的慘烈幻境。

    瞬間,兩人錯身而過,紫眼獅鷲的身體驟然崩潰,重新潰散成絲絲縷縷的薄霧。

    葉清玄一愣。

    是假的!

    那真的又在哪兒?

    忽然之間,他轉身,看向身後的馬車。

    真正的紫眼獅鷲已然無聲從天而降,從長袍內側拔出了一柄蛇形劍,向著地上暈厥休克的康斯坦丁刺落!

    康斯坦丁!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康斯坦丁!

    假意和葉清玄周旋,只不過是使他大意,忘記提防此處而已。

    康斯坦丁知道的太多了,見過的也太多了,倘若他活著,對蓋烏斯毫無疑問便是心腹大患!更何況讓他落入聖城手中?

    四名歪曲級樂師無法完成任務,那麼便要出動這一名潛藏在聖城的最強精英!

    長劍如蛇,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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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3 00:22: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六十六章 要求

    長劍如蛇,從天而降!

    ‘如蛇’不是說那劍長得像蛇一樣。

    而是說,它真的已經變成了蛇!

    一條帶著鋒刃的影蛇!

    從頭到尾,葉清玄都沒發現,這個家伙身上還帶著這麼要命的玩意!

    這種存在於以太界中的怪奇,凝結在天災之影中,不知通過什麼要素造就,但本質上來說,絕非生命或者妖魔,而是某種靈性的凝結。

    樂師們在機緣巧合之下捕捉到它們,被煉金術師收購之後,融入劍鋒之中,鑄造出了包含著以太奧秘的秘寶。

    ——影蛇之劍。

    這是極至的鋒銳和陰毒,觸者必死!

    轉瞬間,影蛇劍便無聲刺落,康斯坦丁身上佩戴的幾件煉金裝備接連破碎,就連阻擋一瞬都做不到。

    瞬間變故橫生,葉清玄救治不及。

    幸好……

    早有預料!

    下一瞬間,康斯坦丁的身上迸射出了萬丈光芒,隱藏在他身上的力量被激活了,樂理構架,劃分領域,神聖的天國之光切斷了塵世,將他護佑在其中。

    《聖哉》!

    時至如今,葉清玄終於能夠將石心學派的傳承樂章徹底掌握。

    早在到來的時候,他便已經將其架設完畢,康斯坦丁的珍貴程度他早已經明白,除非狼笛趕到或者是其他聖徒到來,否則便斷然不會鬆懈。

    必須全須全尾的將他保存下來,一根頭發都不能掉,否則又怎麼跟靜默機關談條件,讓他們釋放夏爾?

    一擊不中,時機已失。

    在不遠處,最後一名搏命的歪曲樂師徹底被鎮壓起來,封印為石像。以命搏命之下,幾個靜默機關的樂師也受了一點輕傷。

    幸好,有葉清玄的拖延,沒有橫生波瀾。

    這四個樂師每一個都是革命軍壓箱底的殺手鐧,不光是所掌握的技術和樂章,而且腦子不知道能掏出多少要人命的玩意。

    榨取掉所有的記憶之後,還能交給‘哈米吉多頓’,改造成真正的‘煉獄樂師’,簡直渾身都是寶!

    察覺到一擊不成,紫眼獅鷲震怒地一拳砸在聖哉領域之上。

    只可惜,哪怕是大師級的禁絕樂師,想要以樂理攻破聖哉領域也需要全神貫注,漫長的時間……但是,這兩個條件葉清玄一個都不會給他。

    絕無猶豫,察覺時機已失之後,紫眼獅鷲轉身,向遠方飛出。

    薄霧彙聚,擁簇著他的身影,轉身之間便遠去了。

    “想走!”

    葉清玄緊追不放,可身後夏爾卻竭盡全力,發出沙啞的聲音:

    “——不要追!”

    葉清玄下意識的止步,察覺到迷霧中一絲引而不發的殺機。

    很快,那一團迷霧中傳來一聲嘆息,殺意消散,迷霧四散,人影也不見了蹤影。

    他走了。

    葉清玄沉默地佇立在原地,許久之後,終於回返。

    他坐回了馬車的殘骸旁邊,凝視著那四個靜默機關的樂師,他們同樣想要帶走康斯坦丁,但是對葉清玄的聖哉卻無能為力。

    “葉先生,你……”

    “去聯繫一下你們的上頭吧,找個真正能管事兒的來。”

    葉清玄點燃了一根煙卷,深吸了兩口:“別跟我說什麼大局為重,也別跟我說什麼為了聖城要做出犧牲。

    人是我抓的,臥底是我師兄做的,敵人是我攔住的,康斯坦丁也是我救的,所以,這戰果我理所應得——這完全符合樂師征召法案,哪怕是聖輪法院也要維護我的利益。”

    他停頓了一下,吐出了青紫色的煙霧。

    於是,漠然的神情便在煙霧的繚繞中變得陰暗起來:

    “——如果你們想要活的康斯坦丁,那麼就出個合適的價錢吧。”

    -

    -

    一個小時後,深夜的天空看不到星辰了。

    再過十五分鐘後,在寒風中,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聖城的凌厲鐵光被覆蓋了,尖銳的棱角和輪廓也在白雪的掩埋之下糅合了許多。

    隔著層層的牆壁,葉清玄抬頭,聽到了雪落在頭頂大地之上的聲音。

    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沉默地等待。

    直到升降梯緩緩開啟,狼笛走了出來,身上的制服覆蓋著一層沉重的雪。

    抖掉那層雪粉,他從懷中掏出一份文件,遞給葉清玄。

    “你要的東西。”

    “辛苦。”

    葉清玄眼睛一挑,結果文件袋,當面拆開抽出,看到了一封由教皇廳六名樞機主教聯名開具的赦免文書。

    夏爾因為聖城立下了巨大功勛,在神的見證之下,他證明了自身的純潔和虔誠,所犯下的罪行得到赦免。

    從此之後便是無罪之身。

    葉清玄沉默地看了三四遍,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封文書收進懷中,妥善保存。他看了一下表,便忍不住感嘆:

    “四十分鐘?我應該感嘆聖城的效率飛快,還是康斯坦丁的誘惑不小呢?”

    狼笛給自己煙卷點火,沒好氣兒地撇了他一眼:

    “路上只花了五分鐘。”

    他說,“教皇廳為因為康斯坦丁究竟要死的還是活的而吵了半個小時,然後因為夏爾猶豫了五秒鐘,剩下……嘿嘿,五分鐘都在罵你。”

    “讓我猜猜。”葉清玄問:“不識好歹?”

    “不顧大局,難堪重任……如此云云。”狼笛聳肩,嘆息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次不要去跟那群大人物們談價碼了,哪怕成交,你也未必會被喜歡。”

    葉清玄搖頭:“我以為我的價格很便宜。”

    “傻瓜。”

    狼笛看了他一眼,搖頭:“最便宜的是‘白拿’。”

    葉清玄聽懂了狼笛的言外之意,不再說話。

    很快,走廊的盡頭,鋼鐵的閘門打開,夏爾從閘門之後走出,看守為他解開了手上的鐐銬,枷鎖落地。

    “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

    夏爾扭了扭脖子,忍不住做了幾個體操動作。葉清玄看著他身上的囚服礙眼,將自己的外套丟給他。

    “靜默機關待遇不錯啊。”

    夏爾披著制服,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摸著呢子大衣:“料子真好,光這一套衣服也要兩三千鎊吧?夾層裡還有煉金矩陣……是件禮裝?你的任督聽說已經損毀了,師兄改天給你在裡面加一套外金屬骨骼的怎麼樣?”

    葉清玄無奈地笑了笑,“先休息吧,我們回去睡一覺再說,明天請你在聖城最好的餐廳吃飯,肉管夠。”

    夏爾頓時興高采烈起來:“師弟是師兄的貼心小棉襖,果然古人說的沒錯啊。”

    “什麼見鬼的古人會說這種話啊!”

    葉清玄搖頭,卻看到夏爾站在原地,並不打算跟著自己離開:“怎麼了?”

    夏爾猶豫了一下,看向身後:“康斯坦丁先生怎麼樣?他醒了麼?”

    “早就醒了。”

    狼笛聳肩,“還是不肯說話,不願意合作,也不回答任何問題,除了剛開始的要求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回應。”

    “什麼要求?”

    狼笛沉默片刻,輕聲嘆息:

    “他要見夏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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