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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蘑菇] 鳳凰面具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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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四、龍鳳星毫(下)

  蝶姨不是空幻大師的對手;她身體內的蝶神雖然比祝童的強壯一些,但是比起三個月前的蝶神卻大有不如,最厲害的練心炎還不能使用,蝴蝶面具蘊含的神通只能發揮三成。

  加上剛才受傷身體虛弱,更是一招也不敢接,只能憑借輕盈的身法,在呼呼拳力波濤中四處躲避。

  祝童成了蝶姨最大的累贅,她一方面要躲避,還要掩護祝童不被老和尚搶去或者傷到,只支撐幾招就險險被擊中。

  空幻大師眼光何等厲害,馬上就看出她的弱點,招招攻向祝童,引蝶姨與他硬拼。

  這可要了命了,蝶姨以砍柴刀擋住兩招,砍柴刀被擊飛;空幻精神抖擻,雙拳齊出,一拳把蝶姨擋在圈外,一拳結結實實擊中祝童胸口。

  蝶姨厲叫一聲,左手閃閃黑芒,不顧一切的撲向空幻,完全是一派以命搏命的姿態。她以為祝童這一下不死也要變成廢人;雖然兩人之間的交情不算深厚,但苗人本具俠性,為朋友能付出一切的。

  空幻臉上露出微笑,轉身閃過蝶姨的左手,伏虎拳變拈花指,點向蝶姨眉心。

  蝶姨的招式都是自行領悟的,身法用老,沒有蝶神的配合,哪裡是浸潤搏擊世界千年的佛門功夫的對手。眼看著空幻的指尖漸漸變大,心底慘然,閉目等死。

  但是,這一指卻遲遲沒有到來。

  蝶姨的右手被牽住,蝶神之間的聯系使她明白,這只手是祝童的。

  眼看著,空幻捧著手指退到紅豆杉樹下,而祝童右手轉動黑針,笑看著她:“蝶姨,你還好嗎?”

  “你不是死……”蝶姨與他對視一眼,忽然不說話了,眼睛裡顯出驚喜的光芒。她剛覺察到,體內的白蝴蝶飛速移動到相握的手心處,與祝童的黑蝶神相擁一處。

  蝶姨本心思靈動,把神傳琥珀塞在兩人手心勞宮穴處,;黑白兩只蝶神移進去,獵獵清氣隨花香流向兩人周身,感覺,天高地闊,飄飄欲仙。

  “噓!祝門中人就是死,也不會如此窩囊。”祝童把手指豎在眼前,對空幻道:“和尚,再來,讓我們領教一下金佛奇技。只要你勝得過我們,龍鳳星毫就是你的了。”

  “此話當真?”空幻剛才挨了一針,除了鑽心的疼痛,沒感覺到別的異樣。他自信,祝童的功夫不過爾爾,自己還擊中了他的胸口一掌,雖然感覺有些奇怪……怕什麼?諒他小小年紀成不了精,就是加上那個帶蝴蝶面具的女人,也好對付。

  “我是祝門掌門,說話一定算話的。不像某些高僧,看上去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盡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祝童挺直腰板,作出一幅高尚的樣子。

  卻不放心的看著索翁達活佛:“你不會和他一樣吧?”

  “你們的事我不管,記得,一會兒你還要接我三招。”索翁達退後兩步,饒有興趣的看著祝童;空幻擊中他的那掌,活佛看在眼裡聽在耳中,驚異於祝童的毫發無傷,此刻,祝童在他眼裡才有那麼一點意思了。

  “如此,貧僧得罪了。阿彌陀佛,看杵!”

  空幻念聲佛,原地拔起,左手為拳,右手擎出一杆烏木藥杵,晃出片片虛影罩過去。

  方圓三丈內勁氣激蕩,這才看出佛門高僧的真正實力。

  祝童隨勁風飄起,如風中蝴蝶一點重量也沒有。

  蝶姨隨著他起舞,小女人樣依偎在他身邊,兩個人手手相握,圍繞空幻旋轉,在紅燈籠的光影中煞是瀟灑;把個索翁達活佛看得神魂俱醉,恨不得馬上加入戰團,痛快的廝鬥一番。

  十數招過後,祝童體內真氣與蝶姨圓滿融合在一處,舉手投足間再無絲毫掛礙;他興奮的嘯叫一聲,右手閃出黑針,對臉色青白的空幻說一句:“和尚看針。”

  於是,空幻眼前再沒別的東西,黑針從一而二,而三,而五,而一片黑影,最後如一片黑霧將他裹在中間。

  空幻只能把烏木藥杵舞成圓環,把自己罩進去,謹守門戶;此為佛門奇技金鐘罩,也就是以縮頭烏龜的姿態,抵御祝童手中無可抵御的針影。

  時間是如此漫長,空幻感覺每一秒對於他都是難耐的折磨;這種感覺對於他已經很陌生,就如心底泛起的悔恨一樣,那是幾十年前曾經經歷過的。

  他根本就理解不了身邊發生的一切,祝童與黑衣女人明明是二流身手,聯合起來後是厲害的超一流高手。他根本就看不到,蝶姨只隨著祝童飛旋,沒有動手攻擊,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祝童一個人,一枚針的威力。

  空幻到底是前輩高人,知道這樣下去是死路一條;拋開烏木藥杵,雙手翻轉,前伸分為寶瓶掌;大喝一聲,施出硬逼祝童拼比內力的招數。

  “哈哈,晚了,和尚請。”

  祝童與蝶姨落在三米外,笑吟吟的看著空幻,毫不在意的以手一引,實質樣的寶瓶氣柱從兩人中間穿過,擊中後面一叢灌木,掃出好大一片雜亂。

  “貧僧還沒有輸。”

  空幻不服氣,索翁達活佛拉住他:“你已經輸了,瞧。”點在他胸前。

  那裡是一個大大的中字,古體篆書,以他自己的血寫就。

  空幻摸摸耳垂,果然濕漉漉的。

  “空幻,你不該動痴念,嗔念。”索翁達肅然道:“祝掌門說得對,寶物不該被收藏,更不該被供奉。在祝掌門手裡,龍鳳星毫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佛祖曾舍身飼鷹,對那一副皮囊早看得比微塵還輕。佛門弟子要繼承的是佛祖對生死的空明智慧,是普度眾生的慈悲心腸,不是什麼舍利金身那些膚淺皮相。一念清淨心,觀一切法相如幻如化,隨緣。”

  空幻如雷擊頂,涑然汗濕僧衣,原地打坐,再無一言一行。

  祝童不敢松開蝶姨的手,對索翁達道:“活佛如此明悟,三招之約……”

  “三招之約還是要打的。祝掌門,竹道士已走;今後,你就是索翁達的法鏡,勝負與我如雲蔚,打的越痛快越好。唵、嘛、呢、叭、咪、吽!第一招,火海轉!”

  火海轉,轉個屁啊,還不快跑!

  祝童嘗過雪坑轉的滋味,拉起蝶姨落荒而逃。

  但是晚了,任憑他們飛出多遠,身邊已閃起奇異的光亮,從天空到陸地,全被熊熊火焰覆蓋。

  如果是竹道士,一定能看出這一切半是幻覺,半是索翁達活佛強大的修為以摩羅獄印,加持自然中的火元素形成的空間聚集。

  藏密認為,世間萬物皆由地、火、水、風、空組成,這也是索翁達活佛修為的基礎,剛才的雪坑轉以水元素加持本源,此刻的火海以火元素加持本源,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竹道士不為所惑,是因為他的道心堅強不為外魔所惑,以道家陰陽五行相克之術就能破開這一招。

  但是祝童與蝶姨都沒有竹道士那樣高深的修為,與蝶姨聯合起來雖然厲害,卻只在某個層級上借助蝶神的神通,根本看不穿眼前的虛幻。

  況且火海轉內熱氣橫流,時間一久,兩只小蝴蝶最是怕熱也畏寒,在神傳琥珀內萎縮成一團,連帶著,祝童與蝶姨的身法也逐漸變緩。

  祝童的性情歷來是不會束手等死,知道越是此時越要冷靜;他取出七由散塗在手上,一掌擊出。

  火海中爆出幾朵怒炎,倒卷著撲來。熱浪襲人,祝童連忙後退。

  細察一下:火海雖然讓他感覺到熾熱,身上的衣服卻沒被燒焦。

  也許,這裡看著很厲害,其實還不如苗人在廣場以木炭燒就的火海!

  祝童心裡湧起不確定的明悟:身邊的火海難道也是假的嗎?索翁達活佛是以假像欺詐?剛才的雪坑轉……

  小騙子最喜歡騙局,對這個層級的騙術從未領略過;於是,好奇心壓過恐懼,帶起蝶姨以身撲火,伸出龍星毫點向火海最亮處。

  火海最亮處是火核,那裡罡風翻湧,是索翁達的眼睛啊。

  活佛不知道祝童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真身,看到黑色的龍星毫探來,絲絲冷流刺散烈焰。以為祝童看透火海轉的深淺,呵呵大笑著閃身避過,摩羅獄印合攏收起火海轉。

  他不知道,黑針上其實一點勁力都沒有,只要輕輕一彈,就能把小騙子的試探化解掉。

  南華山的冷風吹散了火海,祝童長出一口氣,再次看到索翁達,與他手裡的紅燈籠。

  蝶姨本來以為要被燒死了,沒想到祝童如此本事,更沒想到祝童剛出火海就說出一句:“活佛,你在騙人啊。”

  “騙人?”索翁達凝神思索片刻,眉見散開一道笑紋:“原來竹道士說的沒錯,祝掌門真是件了不起的法鏡。”

  “竹道士說什麼呢?”祝童馬上想到,索翁達找上自己不是偶然,也不是為柳依蘭,甚至不是為什麼金佛門。

  “空幻,你先去吧;索翁達與祝掌門還有兩招,以你的修為,觀之徒增煩惱。”索翁達沒回答祝童,卻要打發空幻大師走。

  空幻只好道聲“阿彌陀佛”,一手一個夾起大火輪和無為和尚,怏怏然轉身去了。臨走前掃祝童一眼,目光裡還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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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五、靈轉(上)

  “還有一招。”祝童伸出手指;“前面那招雪坑轉難道是別人用的?”

  他實在是怕了雪坑轉的刺骨冰寒,以小騙子的見識,如今適逢寒冬,南華山到處是積雪;索翁達剛才的火海轉尚能忍受,也許就有環境的因素。雪坑轉又不同,此時此刻,再陷進那樣的境界裡,能不能伸出手,還在兩說。

  事實上,雪坑轉算不得一招,只是為阻攔祝童逃跑,祝童一轉身活佛就收招,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一招就一招。”索翁達不與他糾纏,手捏摩羅獄印,問:“准備好了嗎?”

  “沒准備好。”祝童聽出其中有空子可鑽,連連搖頭,附耳對蝶姨暗語幾句,才說:“活佛,您是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我不過是江湖騙子而已;好,好,不說了。我只想問一下,這次是什麼轉?”

  “靈轉。”索翁達脾氣好,說完又問:“現在准備好了嗎?”

  “稍等片刻,還有個疑問,靈轉是什麼轉?”

  “自然萬物莫不由‘地、火、水、風、空’五大元素組成;人體亦然,骨肉是地大,體液是水大,體溫是火大,氣體是風大,靈息是空大。”

  “那麼按照活佛的說法,風與空有什麼區別?不都是氣嗎?”

  “風是自然之氣,空乃靈,是真氣靈氣,是自然中的精華所在。”

  “靈氣,如此說來,靈轉也就是空轉了,哈,還是騙局。”

  “空轉?你試試就知,靈轉是否空轉。唵、嘛、呢、叭、咪、吽!靈轉!”

  這樣的對手,小騙子沒遇到過,索翁達也沒經歷過;兩個人像一對師徒樣的交談,根本就不像將要交手的對頭。

  小騙子正在沉想,活佛的第三招印法已經展開,摩羅獄印虛虛晃晃,索翁達的身影消失,原本只一盞的紅燈籠變成無數盞,遠遠近近,大大小小,層層疊疊,擠出一個無限廣大的空間。

  “這是什麼?”蝶姨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玄妙的東西,剛才的火海轉就讓她膽顫心驚,如今滿眼的紅燈籠,雖然還沒什麼危險,卻已經表現出極大的震撼。

  “那些都是假的。”祝童漫不在意的安慰蝶姨;“你只要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要看,不要聽,我們就是安全的。”

  說完,小騙子先閉上眼,手卻與蝶姨握得更緊了。

  索翁達的靈轉不會如此簡單,祝童想到了,卻沒想到發動起來會那麼香艷,那麼凶險。

  他剛閉上眼,周圍就響起禪唱,渺渺而來,自遠而近,輕輕引領著他的心靈,浸入一個美妙的夢境。

  “李想,你也來了?”葉兒羞怯的聲音。

  祝童不由自主的睜眼看去,眼前是眼溫泉,白色水氣淡淡的飄蕩在溫泉上,葉兒一襲白裙俏立在溫泉旁,臉上是一層羞澀的紅暈,長長的黑發貼在白皙的肩頭;似乎在想,要不要下到溫泉內。

  “祝童,你在哪裡?”這是於藍的聲音。

  祝童循聲看去,原來這是一個郁郁蔥蔥的花園,周圍是不高不低的桃樹,中間是一座高高的假山。

  溫泉水從假山上流下,彙集到半空的水台,於藍就坐在水台上;與葉兒不同,於藍赤裸著身體,依稀,是九年前的模樣。

  “李想,你會忘了我嗎?”秦渺的聲音傳來,祝童看到,她浸在水台的池子中,一雙哀怨的眼睛裡滿是不舍。

  溫泉水從水台上流下,冒著熱氣順彎彎曲曲的水道,流經一個個小水池。

  每個怪石隔離處,就形成一個小水池;池子之間或被花草阻隔,或被假山擋住,祝童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

  他看到,每個水池裡都有一個人影,一樣的赤裸,一樣的美麗;她們都在不同的時期出現在祝童的生活中。

  煙子在,梅蘭亭在,漂亮的青島女孩伸展著長腿。

  那是白茹嗎?大連海員酒吧驕傲的公主,她曾是煙子之前與祝童相處最長的女伴。

  “李主任,難道我真的不如蘇小姐?”

  她!怎麼是她?陳依頤從一株美人蕉後探出頭,修長的脖頸天鵝樣彎曲,俏皮的看著他,勾勾手指:“來,你會知道我有多美。”

  “你贏了嗎?”旁邊,閃出沙盈盈嫵媚的笑顏,她在陳依頤後面的池子裡,驕傲的挺起胸前的兩點嫣紅。

  祝童回憶著過去的荒唐歲月,幾乎每個與自己相處過的女人都在,她們半隱半現於騰騰水霧中,放肆著美麗,揮灑著誘惑。

  “吻我。”蝶姨出現了,她已經抱住祝童,緊貼著,摟住祝童的肩,狂熱的親吻。

  她是惟一一個衣衫半解的女人,也是惟一一個成熟的婦人;但表現的最狂熱,興奮的呻吟著把手探進祝童內衣。

  祝童內心有種強烈的欲望,正想抱起蝶姨跳進最近的那個水潭內發泄一番,葉兒又出現在眼前,痴痴的看著他:“原來,你是個騙子。”

  “葉兒,我不是騙子。”祝童驚醒了,咬著舌尖睜開眼。

  痛楚驅散幻覺,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蝶姨真真在他懷裡,蝴蝶面具已經掛在她頭頂,顯出滿臉潮紅。

  神傳琥珀還在兩人緊扣的手掌內,但是那兩只手,卻在蝶姨豐滿的胸前摩挲。神傳琥珀內,兩只蝶神已經糾纏在一處,交尾偷歡。

  祝童抽出龍星毫,刺進蝶姨清明穴,低聲道:“我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哦,你最好也把這一切當成幻覺。”

  “什麼?”蝶姨清醒過來,覺察到兩人間的曖昧,低呼一聲“見鬼”,把半開的胸襟遮住。

  說見鬼,鬼就真的來了。

  周圍瞬間降下無數墓碑,數不清的凄厲嗥叫從濃霧深處傳來。

  蝶姨先是被嚇得臉色煞白,但是這些對於祝門弟子來說,卻是小兒科;他從小就被老騙子訓練的鬼神不認了。

  童年時,在荒郊野外或獨處小站的僻靜處,甚至在山野墳地露宿都很平常;老騙子喝醉了酒,最愛用恐怖的鬼故事嚇唬自己的弟子;為了練習三鬼一犬咒,比這更恐怖的惡夢曾經糾纏過祝童整整三年。

  濃霧中伸出一張凶橫的臉,叫著:“李醫生,你為什麼欺騙我?”

  他是趙永兵,胸前一個巨大的傷口,血淋淋的心髒在緩緩跳動著。

  祝童一腳踢開他,經歷過幾次手術後,被解剖開的恐怖人體,對於小騙子更是平常。

  “蝶姨,不要害怕,它們都是幻覺。”祝童把緊縮在自己懷裡的蝶姨拉開,順手把一個吊白臉的女人撞飛。

  “不是,不是,是我殺了她。”

  蝶姨緊閉著眼睛,如果不是祝童扣緊她的手,神傳琥珀早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李想,救我。”

  葉兒從濃霧中現出,她被捆綁在一副黑色十字架上,身邊是神鉤王寒與小火輪,兩只肮髒的手正肆意輕薄葉兒的玉體。

  祝童終於惱了,帶著蝶姨躍起。

  但是,這一躍,空間在他的意識裡破碎,葉兒漸漸離他更遠了;無論他如何努力,只能眼看著葉兒被拖進深深的濃霧裡。

  兩個人真的比一個人好,能迷惑一個人的東西,迷惑不住另一個人。

  “這是幻覺啊。”蝶姨在他耳邊輕輕的提醒,把祝童叫回現實。

  祝童回想一下,既然是空,就一定有解決的辦法。在打破對方的空之前,不做點什麼是不合適的,在上海灘……

  這個念頭剛剛湧起,前後左右忽然車流滾滾,無數輛汽車飛馳而來,每輛汽車上都有一個雪狂僧!

  小騙子慣用騙術,剛才經歷過雪坑轉和火海轉,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嘿嘿笑著道:“活佛啊,你來讓我陷入虛幻的困局,不如我自己來編造困局。”

  於是,靈轉內熱鬧起來。

  祝童手舞足蹈,剛把一個紙醉金迷的夜上海構想出來,周圍就已經是車水馬龍燈火闌珊。

  下一刻,祝童又站在奔馳的車廂內,洶湧的人流在列車上湧動。

  忽然,又是一片晴空萬裡的艷陽天,海浪伴著片片帆影……

  外面,索翁達的臉上也淌出汗水。

  靈轉是摩羅獄印的最後一番變化,在這個幻想的世界裡,他是最高統治者;祝童感覺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活佛與祝童兩人的合力。轉到如今這個地步,與其說是對祝童的考驗,不如說是對施術者索翁達的考驗。

  也就是說,如果要把祝童困在靈轉裡,索翁達要有能超越、包容的能力,也必須能跟得上祝童的思維。最主要的是,他必須能以精純的修力幻想出一個個場景,並能感覺到祝童在這個場景內思維的變化,隨時配合著祝童把最能打動他的東西變成影像,投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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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五、靈轉(下)

  索翁達的精神修為已經很高明了,為了鍛煉這種神妙的修力,他曾經用十年的時間閉關冥想;出關時已經能同時感應出十八金剛,三十六手,七十二足,一百零八般變化法相。

  說來容易,這卻是密宗修煉的最大關口,觀想一只雞、一個人很容易;同時觀想兩只雞、兩個人,還要把所有細節同時照顧到,與兩手同時寫出不一樣的字一樣,需要艱苦的修煉。

  索翁達的修力已經達到同時觀想諸天法相的地步,需要的修力與包容力駭人的強大。

  與竹道士紅雲金頂一戰後,索翁達更是把諸般法相合並成一顆圓潤玲瓏珠。

  此刻,活佛卻有乏力的感覺;困在靈轉內的祝童是人精,諸般幻覺靈動異常,玲瓏珠只一顆,漸漸跟不上祝童越來越龐大的思流。如果只為降伏祝童,索翁達現在施展靈轉困住祝童後,出手偷襲很容易就能擊敗這個小騙子;但是那樣的勝利對索翁達毫無意義。

  靈轉內場景又變,祝童正端坐在主席台上廢話連篇,台下是數萬聽眾。

  祝童干咳一聲,台下就響起潮水般的掌聲。祝童又干咳一聲,台下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忽然,祝童變成索翁達的樣子,站在紅雲金頂上,面對竹道士的尺半竹刀。

  索翁達搖晃一下,紅雲金頂一戰對他是個關口;祝童似乎竊得一點……

  還沒等索翁達活佛有什麼動作,紅雲金頂換成蘑菇岩,竹道士與柳依蘭臨風而立,飄飄如神仙。

  活佛終於守不住心頭那點清明,被小騙子帶進昨夜的蘑菇岩,帶進竹道士飛升前凄美的場景中。

  竹道士的一言一行,羽玄真人與火長老的每一個舉動,都借著靈轉從活佛心裡飛出,讓祝童看到、聽到當時的場景;柳依蘭追隨竹道士的一絲紅線,隨夢幻般的笛聲飄蕩在兩人之間。

  波光倒影,竹道士凄迷的最後一招,也展示在祝童面前。

  如果祝童有經驗,此時只要移動三步就能破開索翁達玄妙的靈轉,甚至能在活佛收復失散的心神前擊敗他。

  無奈,竹道士的笛聲太美太輕靈,祝童痴痴的看著漫天星空中竹道士燦爛的微笑,竟然滴下兩行清淚。

  由於這片刻的心寂,索翁達先祝童清醒過來,赫然一身冷汗,知道任憑祝童這般胡思亂想下去,先累垮的一定是自己。

  “真是聰明啊。”活佛贊嘆道,伸出一指,點破指尖把三滴血珠射進玲瓏珠,低喝一聲真言:“哞!”

  靈轉內血氣四溢,群魔四處飛舞,把祝童與蝶姨帶到最高處,那是葉兒與王向楨。

  葉兒的衣服被扯下,頭發被扯下,手指被撕咬著;王向楨也一樣,被折磨得不斷哀嚎。

  蝶姨凄喊一聲:“於飛。”

  祝童大叫道:“別去。”

  但是蝶姨已經瘋狂,手中射出幾點綠芒,真真讓祝童感覺到燒灼的痛楚。

  祝童稍不注意,綠芒鑽進他體內,順經脈上行。

  這就是蝶姨獨有的練心炎嗎?兩個人的手終於分開,神傳琥珀滾落在地,兩只蝶神涑然回歸兩人本體。

  蝶姨不顧一切的騰身而起,蝴蝶面具飄落在地,扣住神傳琥珀。

  祝童無奈,把一直握在手裡的龍針射向蝶姨,她叫一聲,跌落在黑霧深處。

  黑霧合攏,祝童再感覺不到蝶姨的位置,綠芒接近胸前,被鳳凰面具的渾厚真氣消減,直至熄滅。

  他呼喊幾聲,只有回聲傳來,周圍是絕對的靜;深深的孤獨從內心深處泛起,走江湖路雖然凶險,最怕的還是漂泊中的孤獨。

  為了衝淡孤獨,尋找一點溫暖,自己才那麼放蕩嗎?祝童正回想。

  一盞燈,透過黑霧傳來一點溫暖,祝童找過去,走進一個茅草屋,那盞油燈就掛在草屋內的木梁上。

  破舊的床鋪前,老騙子正抱起一個一歲大小的孩子,那眉眼,多麼熟悉啊。

  床上,臥著一個端莊的少婦;哦,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胸前還有血跡。

  奇怪,他們穿的是什麼衣服啊?

  祝童從未見過老騙子那麼年輕,穿那樣的衣服,腰裡還扎著皮帶。

  門外走進一個黑衣人,怎麼與藍湛江有幾分相似?他身後還有一個人,啊,那是梅葉。

  他們在說什麼?祝童走進去,周圍還是靜,誰也看不到他,誰也不理會他,只在互相說著什麼。

  油燈熄滅了,祝童使勁睜大眼睛,只看到老騙子孤獨的背影,消失在黑霧中;懷裡還抱著那個孩子。

  少婦又從黑霧跑出來,含著淚,把一個什麼東西掛在孩子胸前,那,是鳳凰面具!

  無邊的黑霧,把祝童又一次隔絕;孤獨與壓抑,逼得他張口吶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祝童狂躁的揮舞著雙臂,想要打碎什麼,撕裂什麼,卻只擊在空虛處。

  他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撕扯自己的頭發,拼命想要讓自己感覺到痛。

  依舊沒有效果。

  索翁達嘴角露出一絲憐惜,祝童在崩潰的邊緣,靈轉內此刻出現的深藏在祝童心裡的記憶,把他弄成個瘋子可不是活佛的本意。索翁達正要收起摩羅獄印,把他從靈轉內放出來,祝童卻安靜下來,手在空中揮舞著。

  黑霧一點點變淡,索翁達關注著玲瓏珠,卻看到,從祝童胸前散出七彩光華,他的手,在空中寫下一個個“鬼”字、“犬”字;每一個字都凝聚起一點黑霧,再不消散,在他周圍旋轉。

  祝童又寫出一個大大的“靈”字,索翁達心神晃動,玲瓏珠內蘊含的修力,被祝童手中的龍星毫抽取,注入“靈”字內。

  奇妙的祝門術字,這才是真正的挑戰。

  索翁達興奮的控制著玲瓏珠,與祝童的思流對抗。

  靈轉內畢竟是活佛觀想的世界,玲瓏珠消化整理祝童剛才的思流,把一個個曾經出現過的場景急速的投射進去,祝童心思靈動,卻有一個弱點:凡事要分析理順想明白。

  他來不及消化如此龐大的信息流,精神漸漸不支,又有崩潰的跡像;手中虛畫的字也緩慢了。

  索翁達剛要得意,看到祝童坐了下來,臉色漸漸平靜。

  他奇怪的探尋進去,卻看到祝童的思流一片空白,真的什麼也沒有,任憑索翁達把什麼東西投射進去,他都毫無反應。

  難道,祝童承受不住變成白痴了?

  活佛有些害怕了,把祝門掌門弄成傻子,絕對不是小事。

  就在他心思晃動時,祝童雙臂揮舞,在空中寫出一個大字:中。

  同時,祝童胸前閃出七彩光華,放出瀑布般猛烈的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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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六、蘭花傘(上)

  中字,有“圓者中規,方者中矩”之說,也有內在精神世界的意思。

  索翁達被這“中”字迷惑,再看時,靈轉內已沒有祝童的蹤跡,只一點漆黑向玲瓏珠射去。

  速度快的根本來不及躲閃,那點漆黑和玲瓏珠撞在一處,一聲脆響,索翁達的靈轉化為烏有。

  他難道能隱性?玲瓏珠被擊破,活佛心頭無名火起,掃視一周,紅豆杉下,風動雪動,紅燈籠光影搖擺,真的沒有祝童的影子。

  索翁達到底是修為高深的活佛,閉目凝神片刻;明白,祝童一旦看破靈轉的奧秘,就只有用本身修為去對付他。

  “唵、嘛、呢、叭、咪、吽!現!”

  索翁達原地跳起,巨掌無聲擊向紅豆杉樹枝間。

  祝童正躲在那裡調養,脫出靈轉他一點也不輕松,“中”字雖然能讓他在索翁達面前隱身;那只是暫時的錯覺,擊破玲瓏珠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氣,只好跳上紅豆杉調息,希望能早些恢復三成修為。

  但是,巨掌大手印可不是說笑,活佛已經發現他的藏身之處,祝童無可躲閃,挺胸迎去。

  “?P!”一聲悶響,索翁達捂著手腕跌落紅豆杉下,祝童被擊飛出去,穿過幾株大樹,重重撞進山腳的一處雪窩。

  這一下全無花哨,比拼的是最扎實的基礎修為;索翁達卻感到自己沒有占什麼便宜。祝童體內強大的反擊力把他震得頭昏腦脹,勁力內蘊含的十三股針刺樣的力道,順活佛的大手印反擊而回,把索翁達身體內弄得亂七八糟;如此怪異渾厚的護體真氣,他從未見識過。

  活佛心裡火氣消滅,體會著身體內的十三道刺力,也不去抵抗;等它們自行銷減後,邁步走近雪窩。

  “活佛,你輸了。”

  祝童鑽出雪窩,整理著滿身狼狽。

  “我是輸了,不過,請祝掌門成全,再接我一掌。”

  索翁達看向祝童胸口,那裡,正有一個掌印。

  “想的美,你真想干掉我?”小騙子搖手拒絕,他渾身上下,惟一能拿得出手對抗索翁達的只有胸口那一片被鳳凰面具保護的地方。

  “如果活佛真想再比試,也行,你打我一掌,我刺你一針,都不許躲閃。”祝童挺起胸,手裡轉動鳳星毫;龍星毫在哪裡,祝童暫時不知道。

  索翁達遲疑著,如此比試,與兩個傻小子打架有什麼區別?祝童手裡的黑針看去……唔,這買賣不劃算,誰知道神秘的祝門會用黑針搞出什麼花樣?

  “那就算了吧。救人要緊,我要去給柳小姐治病。”

  索翁達拒絕,祝童才長出一口氣;如今,他真是塊水豆腐,只剩個架子唬人;就是活佛答應比試,小騙子也再沒力氣運轉黑針。

  “你多打我一招,活佛,我要的不多,回答我三個問題。”馬上,小騙子就想起,自己吃虧了。

  “你只管問,能回答的我不會隱瞞,不能回答的,怎麼也不會說的。”索翁達的回答也不吃虧。

  祝童最想知道的還是竹道士的事,聽索翁達如此說,也不在意:“第一個問題,竹道士如今在哪裡?”

  索翁達凝思片刻,伸手指天:“他在那裡。”

  “當時,都誰在竹道士身邊?”

  “我在,柳小姐在,竹道士把道宗的位置傳給了羽玄真人,見證人是道宗火長老。”索翁達說的很慢,祝童聽得很仔細。對照剛才在靈轉內體會到的,竟是一點不差。

  如此說,最後那一刻也應該不是虛幻了?究竟那裡是什麼地方?老騙子和梅葉在搞什麼花樣?那個女人是誰?那個孩子又是誰?

  “最後一個問題,活佛為什麼找上我?”祝童想不明白,勉強鎮定心神,問最後一個問題。

  “竹道士臨走時,在我耳邊說了兩句話,其中一句是:道士之解脫,多拜祝門所賜。他在我手心寫下一個字。”

  “什麼字?”

  “這已經是第四個問題了,不過我還是回答你;竹道士在我眼前寫下這個字。”索翁達說著,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大的“氣”字,正是祝童為竹道士療傷時,寫下的那個術字。

  “你能教我寫這個字嗎?”

  “不能,除非……”祝童端起架子來。心裡卻想:原來剛才的一切不全是虛幻,老騙子抱著的那個孩子是……

  “除非什麼?”活佛眼裡閃出熱切的光芒。

  “除非你是祝門弟子,祝門術字例不外傳。”祝童整理思想,迅速回到現實;他怕索翁達看破自己的弱點。

  “這個,也不難。索翁達一生拜過二十一位師父,只要能學到解脫之術,索翁達願意脫下袈裟。”索翁達略一沉吟,下了決斷,竟有馬上拜師的意思。

  這可把小騙子嚇一跳,連忙擺手:“活佛,我是說笑呢。要寫好術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打基礎就要三年時間。”

  “貧僧不打誑語,從今以後,索翁達與布天寺再無關系,安心追隨祝掌門學習寫字。掌門,你如果不收下我這個弟子會後悔的。收下我,不好好教導我,你也會後悔的。”

  “後悔?”祝童感覺玩笑開大了,祝門如果有索翁達這樣的高手做弟子,是福是禍?

  他還沒想明白,索翁達已經躍身而起:“掌門,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處理身邊雜事;到時候,索翁達自會前去拜師。”

  聲音未落,人已經失去蹤跡。

  “我的小狗。”祝童衝活佛消失的地方喊道。

  “你腳下不是嗎?”遠遠的,傳來索翁達的聲音。

  祝童低頭一看,果然,陰陽正在他腳邊沉沉的睡著。

  祝童愣在紅豆杉下好久,直到紅燈籠內的蠟燭燃盡,才去找到蝶姨。

  不是做夢吧?祝童還沒仔細想到過要收徒弟,台海言正在接受考驗,索翁達,江湖第一高手竟然也要作自己的徒弟。那麼厲害的高手,自己能教他什麼呢?不過,很威風啊,不是嗎?師叔祝黃知道,會怎麼想?老騙子知道了,還不把舌頭笑斷?

  腦子裡飛出幾點金星,祝童眼睛發暗,眼前的一切模糊了。他連忙原地坐下,運轉蓬麻功涵養內息,修整消耗過渡的精神;與索翁達這個級別的高手較量,真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這次消耗過大,體內的真氣還好說,有鳳凰面具呵護,運轉蓬麻功三周天已然恢復少半。腦子裡的金星卻越來越多,從開始的三五顆,一直到十七、八顆,縈繞在某個神秘的角落,再也揮之不去。

  錯覺,一定是錯覺,還是回上海看心理醫生吧。

  龍鳳星毫,真是什麼佛祖舍利做的?祝童把龍星毫舉到眼前凝視著。

  星光中,晶石內隱約有兩點微光熒閃,看的深了,耳邊竟響起渺渺笛音,是竹道士飛升前在蘑菇岩上吹奏的那曲仙樂。

  祝童感覺到危險,迅速收起龍鳳星毫,腦子裡的金光燦爛又多了兩顆。

  朵花在南華山腳坐著,看到祝童把蝶姨背下來,急忙迎上前去接過母親。

  祝童抬腕看一眼,CK表顯示,已經是午夜一點,離開葉兒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她沒事,睡醒就好了。”剛才,蝶姨胸前還插著龍星毫,可以說,是祝童把她傷成這個樣子的。

  “祝大哥,謝謝你。”朵花兩眼含淚,把頭埋進蝶姨胸前。

  “你准備怎麼辦?”

  “我要帶媽媽回蝴蝶洞,今後再也不見他了。”

  朵花被黃海的責罵傷透了心,臉上現出倔強的神色。

  “朵花,別耍小孩子脾氣,黃海不是有意的,他不過是對自己生氣。”

  “祝大哥,我已經想了一段時間了;到上海後,黃海經常無緣無故的發脾氣;以前我都忍了,但是今天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我……我生那麼大,媽媽從來沒大聲說過我。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不是那樣的。”祝童無力的勸著她:“上海不是湘西,因為你,黃海要面對很大的壓力。他不能對你說,心裡難受才會發脾氣。”

  祝童沒說出來的意思是,黃海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她;但朵花是明白的:“我從來就沒要求過什麼,黃海只要說一聲,我會離開;但他沒權力打我。”

  “天黑了,你現在不可能回蝴蝶洞;朵花,先找地方住下來,等蝶姨醒來再說。”

  “不,江邊有船,我……”

  “朵花,這麼冷的天,蝶姨經不起折騰。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千萬別後悔。”祝童惱了,朵花才想到蝶姨,虛弱的哭起來。

  沱江邊多的是客棧,祝童把朵花母女安排好已經快兩點了。

  陳阿婆的客棧裡,葉兒還在火盆前等著。

  看到祝童臉色微白一身凌亂走進來,嚇得叫起來:“你怎麼了?”她不知道,這已經是祝童在門外整理過後的最佳狀態了。

  “朵花找到了,告訴黃海,別找了,她今天不會見他。”

  “你怎麼了?”葉兒扶祝童坐下,查看著,看到陰陽驚喜道:“剛才還在問阿黃呢。”

  “山上路滑,跌了跤。朵花是個女孩子,這麼晚了,不找回來誰能睡得著?”只有這樣解釋了,江湖中的爭鬥,是不能向葉兒說的。

  “李想,真難為你了。”葉兒被感動,投在祝童懷裡;比較起來,李想的冷靜與責任感,是比黃海的衝動好太多了。

  “只要你以後別學朵花亂跑就好了。”祝童站起來;“我去洗洗,這身衣服不能要了。”

  “才不會亂跑呢。”祝童紅著臉為祝童准備替換衣服。

  陳家客棧的衛生間很小,只有一個接著熱水器的水龍頭;冬季,在如此簡陋的衛生間洗澡,不是件美事。

  祝童把衣服丟在門外,任憑水龍頭衝刷;鏡子裡,還是一副健壯修長的身材,肩頭的黑蝴蝶已經變得斑斕,胸前的空白小了許多,正好是鳳凰面具的形狀,氣息繚繞。

  “你的衣服。”葉兒在門外輕輕敲門。

  門被推開一條縫,祝童接過衣服,卻沒把門關上;江湖風險越來越大。也許應該就此攤牌,無論葉兒如何反應,這樣對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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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六、蘭花傘(下)

  葉兒正在猶豫是否推開這扇門,門外響起黃海的聲音:“葉兒,李想回來了?朵花呢?”

  “朵花?你有本事打一個女孩子,怎麼沒本事把她找回來?你這樣的男人,哪個女孩受得了?”

  黃海走進房間,祝童嘆口氣,擦干身體,把衣服一件件套上;帶上眼鏡走出衛生間,又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李想。

  十幾分鐘時間,黃海被葉兒罵得滿臉通紅,坐在床角低頭抽煙。

  “黃海,回去休息吧;朵花沒事,她要回山裡,我讓她換個地方,蝶姨也很生氣。等明天,朵花冷靜下來,讓葉兒先去看看。女孩子嘛,臉上掛不住是一定的。”

  祝童泛泛的勸道。他很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但是黃海的情況不一樣;他心裡對葉兒一直放不下。

  人都是矛盾的動物,黃海也許是看到他們在跳岩放河燈,觸景生情,對與朵花之間的關系後悔了也說不定。畢竟,上海是個浮華的世界;相對於朵花的單純可愛,激情過後,葉兒更有魅力。那一巴掌,未嘗沒有後悔的意思。

  葉兒把祝童的毛衣送過來,幫助他套上;黃海扭頭看他們一眼,輕聲道:“謝謝,我知道。”

  “黃海,朵花其實很愛你的,她很迷茫,特別是這個時候。上海對於她是陌生的,回到湘西,朵花難免會放縱自己的感情,一個女孩子跟你跑到上海,你要多理解她。有些事,你既然選擇自己擔當,就不要感覺委屈。”

  葉兒說一句,黃海點一下頭,小學生似的;黃海對葉兒的依戀,是發自內心的。祝童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葉兒把很多事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而已;她說這些,其實也在擔憂黃海與朵花的未來。

  黃海走了,祝童躺在葉兒懷裡,讓葉兒為自己按摩肩膀;葉兒溫柔的手似乎有魔力,漸漸平復著腦子裡的金光燦燦。蝶神,在葉兒的安撫下慢慢安靜,慢慢合攏翅膀。

  祝童閉上眼,輕輕響起鼾聲,這樣的沉睡在他是很難得的。

  葉兒停下手,起身為祝童收拾扔在椅子上的外衣,在袖口處摸到一根硬硬的東西;小心的取出來,發現那是池田先生送的黑針。

  她奇怪的看著黑針,又看看祝童,不明白他為什麼把黑針藏在這裡。

  CK表的指針指向三點,葉兒毫無睡意,把祝童的頭抱在懷裡,痴痴的想著心事。

  第二天是年初三,葉兒一早就去找朵花替黃海說情,祝童到醫院看柳依蘭。

  鳳凰城的醫院不大,門前也沒有海洋醫院的氣派和熱鬧;但是祝童看到不少美麗的女子,多打著紙傘在醫院周圍徘徊。

  她們都是蘭花弟子,紙傘上都印著蘭花圖案;多數只有一朵蘭花,有幾個是兩朵或三朵。走進住院部的門廊時,祝童看到兩個紙傘上印著五朵蘭花的女子,年紀四十上下,風韻依稀,眼裡射出冰冷凌厲的光。

  這是高手啊,祝童暗中算機一下,前後竟然看到有四十多個打著蘭花紙傘的女人;柳依蘭出事,敢是蘭花的高手都趕來了?女人到底是女人,誰發出的召集令?鳳凰城很小的,一下子出現這麼多蘭花弟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安妮打開房門,臉上還是一片憂慮,房間裡還有三位蘭花的姐妹,都是一派精明強干的女強人樣子;青梅也在其中。

  “昨天晚上索翁達活佛來了,只是柳大姐如今的情況還是不好。”

  柳依蘭是清醒了,卻只是痴痴的坐在鏡子前,手執像牙梳,一遍遍梳理自己的長發;嘴裡輕輕哼唱著一段旋律,祝童聽出來,那正是竹道士在蘑菇岩上吹出的笛曲。

  “活佛說,大姐是心結未了;她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面對現實。”安妮無奈的說。

  祝童拉過柳依蘭的手腕,按上脈搏檢查。

  十分鐘過去,祝童搖搖頭停下手,對這樣的病症他也沒辦法;柳依蘭聽不進任何人的話,對外界的刺激很麻木,她只活在自己虛構的世界裡。

  “我叫蘇珊珊。”一只手伸過來,潔白細膩;“八品蘭花第三朵,祝掌門,初五我們要到梵淨山,讓道宗給大姐個交代,您會支持我們嗎?”

  “三姐一直在北京,昨天晚上才趕來。”安妮低聲為祝童介紹:“這是剛從廣州趕來的五妹,柳曼湘;九妹青梅就不用我介紹了,你們以前認識。”

  祝童點點頭,問蘇珊珊:“為什麼要道宗給你們個交代?”她是三姐,在這裡品序最高,明顯是八品蘭花如今的主事人。

  “我們得到消息,柳依蘭與竹道宗曾經與道宗有衝突。”蘇珊珊年近四旬,保養得法,說話卻頗為強悍;“我已經發下蘭花令,後天,一百二十名蘭花仙子齊聚梵淨山,道宗如果不給我們個交代,就讓他們知道我們蘭花姐妹的血是紅的還是白的。”

  “哪裡來的消息?”祝童奇怪的問。

  “江湖上有人在說,竹道士是被道宗的火長老和羽玄真人聯手傷了,大姐為了幫竹道士才會受傷。”

  “受傷?”祝童嘿嘿一笑:“安妮沒對你說大姐是怎麼出現的嗎?她身上沒有傷。”蘇珊珊窒了一下,看向安妮:“她說的話……”

  “不好理解,是吧?”祝童對發生在竹道士和柳依蘭身上的事大概已經知道了,但是,蘇珊珊發出蘭花令的行為讓小騙子心生警覺。她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現在,蘭花最主要的不是尋仇,是給柳依蘭治病和准備應付一旦柳依蘭不能清醒所造成的混亂。

  “不是不好理解,我認為她在做夢。”蘇珊珊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安妮委屈的低著頭。

  如果不是看到星空中的異像,不是從靈轉內讀到索翁達活佛的記憶,祝童也不會相信柳依蘭是突然出現的;他思索片刻,悠然道:“為了蘭花的姐妹們,為了你們自己好,現在主要的是保持冷靜;依蘭姐的病要緊,很多時候,我們親眼看到不是事實的全部,聽到的傳言更不可信。比如這次,安妮說出自己看到的事實,你們不相信,為什麼?她是你們的姐妹啊。”

  “蘭花姐妹的心情我很理解,如果真是二品道宗的原因,七品祝門當然會站在蘭花一邊。但是,要把事情搞清楚後。蘇三姐,你應該知道,蘭花與道宗的關系一直很親密。”

  祝童只能說這麼多,蘇珊珊本身修為淺薄,證明,她不會是蘭花真正的核心成員,也不能輕易相信那些玄妙的事情;如今的八品蘭花可說是群龍無首,怎麼著,也要等八品蘭花的真正主事人來到後再作決定。

  “是啊,是要先把大姐送回上海。”青梅附和道。

  “祝掌門是什麼意思?”蘇珊珊板著臉,祝童的話讓她有點下不來台。

  “你說我什麼意思?”祝童盯視著蘇珊珊;只看蘭花的事業分布,北京可以說和上海的分量差不多,蘇珊珊既然能混到主事北京的地位,就不應該如此沉不住氣。

  “在一切沒有明了前,只憑江湖傳言就發出蘭花令,正常嗎?如果我是你,蘇珊珊,會仔細想想依蘭姐醒來後,遇到這樣的事她會如何處理?還要考慮清楚蘭花姐妹們有多少可以揮霍的資本。哈哈,我不想干涉蘭花內部的事,只是說說道理。走了,安妮,青梅,你們最好把依蘭姐送走。這個世界,並不像大家看到的那麼單純!為了利益,傾軋無處不在。”

  祝童話語裡夾帶的私貨不少,安妮與青梅都警惕的看著蘇珊珊,而來自廣州的柳曼湘一句話就把氣氛緩和下來:“三姐是性急了點,二姐今天上午會到廣州,明天早晨應該就到了。”

  “二姐不是在巴黎做生意嗎?”蘇珊珊不甘心的問。

  “大姐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敢不通知二姐?她要回來,我不能說別的啊。八妹也要跟她一起回來,我已經讓人在廣州機場候著了,一下飛機就轉機到張家界。”柳曼湘才像是柳家人,她的身材是幾個美女中最曼妙的,聲音中隱含嫵媚磁性,動人心懷;柔柔幾句話,讓蘇珊珊找不到發力處。

  青梅送祝童走出病房,說來,這是兩個熟人之間的陌生相見。

  祝童為了避嫌,在走廊一角站住,看著青梅:“蘭花九姐,我被你騙了好久。”

  “才不是呢。”青梅依舊嫵媚,比以前更添些嬌艷:“如果沒有老板的垂青,我還不是一朵普通的小蘭花?三年前,安妮姐第一次見到我時,還以為她是騙子呢。”

  “現在呢?還以為蘭花是騙子嗎?”祝童才知道,青梅是因為幫自己做到蘭花九姐的。

  “只有女人才懂得女人,才會真正愛惜女人。”青梅鄭重神色:“我很感激祝大哥,蘭花的姐妹都是受過傷害的女人。所以,我們才會更加愛惜蘭花的一切。祝掌門,你剛才的話是不是懷疑……”

  “我什麼也沒懷疑,只是建議你們別衝動。蘭花有如今的局面很不容易,也許是局面太大,才會有人生出野心。我不希望看到,蘭花也分出東南西北。”

  “明白了,謝謝大哥指點。”青梅盈盈一拜,祝童已經轉身走了。

  蘇珊珊玩弄的把戲,騙得過氣頭上的女人,騙不過祝童;她是想借這件事豎立自己的威信,如果柳依蘭醒不過來,八品蘭花也許真要亂一陣子,很有可能被她掌握。

  但是,祝童以江湖的視點看,蘇珊珊是在白日做夢!

  八品蘭花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可能只是柳依蘭一個人的功勞。背後支持蘭花的勢力,也不會允許一個不會蘭花秘傳功夫的非柳家人掌控蘭花。

  蘇珊珊不可能理解蘭花存在的真正意義,也不可能堅持蘭花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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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七、弱草(上)

  初三、初四兩天,祝童與葉兒的春節假期,幾乎都被黃海與朵花占據了。

  蕭蕭倒是瀟灑,在酒吧裡找到幾個朋友,一天到晚跟著他們在鳳凰城周圍景點間晃悠。

  苗家女兒柔情似水,更隱含剛烈;朵花沒有完全原諒黃海,蝶姨醒來後知道女兒被打了,氣得要干掉黃海。

  祝童好生相勸,她才答應再給黃海一個機會;她再次威脅說:“黃海再敢對朵花動一個手指頭,我讓他一輩子做不了男人。”

  不就是在黃海身上做點手腳嘛?這句話沒嚇到祝童,卻把朵花嚇住了,她飛快的在表面上原諒了黃海。

  祝童請客,在鳳凰城最好的酒店裡擺開一桌,邀請蝶姨朵花和黃海坐在一起;黃海當面向朵花賠禮,這場風波算是暫告一段落。

  葉兒第一次看到蝶姨,驚訝於她的風采,回頭對祝童說:“朵花的媽媽也很漂亮啊,只是脾氣不太好。”

  祝童沒說話,蝶姨的脾氣是不好,但是,哪個被男人欺騙過的女人脾氣會好?

  程震疆和女友,早被黃海打發走了,經過這件事,朵花不歡迎他們,葉兒也不喜歡他們。其實,祝童對那個女軍官印像不錯,程震疆,祝童以為,他是被黃媽媽托付過什麼,才會如此這般。

  總算程震疆還有點良心,臨走前讓女友向葉兒轉告對朵花的歉意;葉兒問祝童怎麼辦,祝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朵花可以原諒黃海,不會原諒程震疆的。

  初四下午,總算幫黃海和朵花和好,葉兒與祝童在虹橋邊租下兩輛單車,順山路到鳳凰城周圍短途旅行。

  鳳凰城不是上海,騎單車旅行是需要體力的。葉兒對自己的實力估計的太樂觀;結果,整個回程都是祝童一個人在騎,一手推著葉兒的腰肢;他雖然還沒完全恢復,蓬麻功擅長的就是忍耐,底子總是厚實的。

  即使這樣,葉兒還是累得夠嗆,晚餐只簡單的吃了一點就回房間睡覺了。

  晚上,祝童安置葉兒睡下,帶著陰陽漫步走出陳家客棧,經虹橋走進天王廟。

  明天就是初五,師叔祝黃與祝成虎己經趕去梵淨山,代表祝門出席二品道宗為竹道士羽化登真舉辦的登仙齋醮科儀,羽玄真人將在同時作為二品道宗的新道宗亮相。

  下午,秦可強就到達鳳凰城,與祝童約好在這裡相見。

  夜裡的天王廟十分安靜,祝門外圍弟子在後院練功、休息、數錢,假和尚們早脫下僧袍,混跡在燈火輝煌的鳳凰城內享受夜生活的精彩。

  小狗陰陽到處轉悠,把自己的尿液灑遍天王廟內的每顆樹下,每個屋角。

  大殿前,祝童靜靜的享受著難得的寧靜,廟門響,秦可強並藍湛江走進來。

  看到祝童走來,藍湛江笑道:“祝童,總算把你等來了。聽說空幻大師找過你,還好嗎?”

  “還好,謝藍先生牽掛。”祝童擺擺手,兩個人從後院送上一桌簡單的酒菜,就擺在天王廟當中。

  “過年了,這些都是簡單的鳳凰城小吃,來,咱們喝幾杯。”

  三個人都吃過晚飯,三杯見面酒過,秦可強問:“祝兄明天不去梵淨山?竹道士對祝門、對祝兄一直很照顧,祝掌門不出席竹道宗的登仙齋醮科儀,怕是不好吧?羽玄真人希望能見祝兄一面。”

  “我明天很忙。”祝童淡淡的說,他其實是不想在人多的場合露面。

  道宗為竹道士舉辦的登仙齋醮科儀,己經是轟動江湖的大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聚集到梵淨山。就在三個月前,江湖上知道、見過祝童的人還是寥寥無幾;如今小騙子打定主意退出江湖,更希望保持低調。

  祝門與道宗的關系,隨著竹道士的登仙,勢必要經歷重新的估量、磨合。在祝童看來,現在這個階段,有師叔祝黃去就可以了。

  祝童對羽玄真人一無所知,二師兄祝雲曾經與羽玄真人有過接觸,雙方因為爭奪兩所位於武當山附近的道觀起過衝突,後來在竹道士調解下沒鬧出大風波。但是可以知道,羽玄真人不會如竹道士般好相與。

  “羽玄真人不是竹道士,今後,道宗也許要有大動作;如果祝兄沒什麼要緊事,最好還是去捧個場。”藍湛江看秦可強被拒絕,開口建議。

  “哈,我知道;只看羽玄真人在梵淨山弄的登仙齋醮科儀,就知道他是個注重實際的人,梵淨山那裡歷來是佛門聖地啊。我對羽玄真人沒什麼看法,藍先生、秦兄,明天一定要替多解釋兩句。前天晚上與空幻大師,哦,還有索翁達活佛切磋了一下,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不是祝某不給面子,實在是身心疲憊,需要時間靜養。”

  姓藍的在裝糊塗,他一定知道很多東西,拉自己去梵淨山打的什麼盤算,秦可強不清楚,小騙子可是很明白。

  祝童按著太陽穴,這是實話,這兩天祝童被腦子裡的金光燦爛鬧得確實不舒服。葉兒每天晚上都會為他按摩,效果不錯,金光燦爛還剩三點。

  “祝兄受傷了?”藍湛江吃驚的問。

  空幻還沒什麼,索翁達活佛也來找祝童切磋,就太不可思議了。那可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祝童,是對手嗎?藍湛江與秦可強上下打量著祝童,把小騙子看得很不好意思,忙把話題岔開:

  “傷也是內傷,我自會調養。藍兄,伊蘭姐怎麼樣了?”

  “秦前輩昨天護送她走了;伊蘭是心病,需要心理專家仔細照顧,希蘭將暫時幫她管理蘭花;她是伊蘭悉心培養的弟子,馬上就來拜會祝兄。”

  藍湛江抬腕看看手表:“蘭花的姐妹們正在爭論,馬上就會有結果。”

  說到希蘭,陰陽吠叫幾聲,天王廟內閃出一位裊娜的身影,藍湛江站起來挽住她,為祝童介紹:“這位就是蘭花二姐,柳希蘭。希蘭,見過祝掌門。”

  “謝祝掌門援手。”柳希蘭盈盈一禮。

  “當不得,我沒做什麼。”祝童連忙回禮,與柳伊蘭的風情萬種不同,柳希蘭容貌端正,沒有絲毫風塵味道。

  “如果不是祝掌門提醒,今次蘭花一定會鑄成大錯。希蘭剛把蘇珊娜解職,她承認,暗地裡與無畏有聯系。”

  無畏和尚,那個北方的高僧。祝童只知道他是北京廣緣寺的主持,卻沒想到他會與北京的蘭花主事蘇珊娜扯上關系。這個春節可真熱鬧,江湖八派竟有兩派掌門人出了意外;其中還有一品金佛的影子。

  祝童邊應酬著,邊思索,看著藍湛江怡然自得的神情,腦子裡轉過一個念頭:竹道士羽化登仙這件事,是偶然還是必然?藍湛江的影響似乎無處不在,他事前知道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太聳人聽聞了;如果說羽玄真人沒有得到某種程度的默許,他有膽子那樣做嗎?半翁事前找梅老,兩位江湖隱士間的話不會沒有意義。

  但是,祝童不會去尋求任何證明,也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他心裡轉的念頭。雖然他對竹道士有很深的敬意,但是祝童也認為,以竹道士那樣恬淡無為的理想高遠之人,確實不適合作為二品道宗的領路人。

  他不夠狠,也不懂得去利用各種機會。相比而言,在現在的情況下,只為與一品金佛競爭,羽玄真人也許更適合作為道宗的領路人。

  不只祝童不出席明天在梵淨山的登仙齋醮科儀,柳希蘭也不出席,八品蘭花派四姐安妮去應個景。柳希蘭說,她要馬上到各處巡視蘭花的事業,特別是整頓蘇珊娜以前負責的北京的幾家夜店,沒時間。

  藍湛江看勸不動,再沒多說什麼;明顯的,八品蘭花對羽玄真人很不感冒,而祝童,似乎也不是幾句話能勸得動的人。

  最後,藍湛江端著酒杯笑問:“聽說祝兄得到一對寶貝,能見識一下嗎?”

  祝童拿出龍風星毫:“空幻大師說它們是佛門聖物,我不相信;天下的寶物難道都是他們的?”

  秦可強與藍湛江一人捏起一枚,仔細賞看一番針體的晶石。

  “最近江湖上消息太多了,先是江南藏寶,據說裡面竟然有道門聖物陰陽鼓和佛門寶貝七葉蓮;祝兄又得到龍鳳針,奇怪不奇怪?為什麼會趕在一處?祝兄,這兩枚寶石確是舍利,如果金佛再找上門來,莫要傷了和氣。”

  對藍湛江的話,祝童不以為然:“舍利?除非空寂證明它們是佛祖的舍利。呵呵,那需要進行基因鑒定。”

  柳希蘭被祝童的話逗樂了,笑道:“祝掌門好心思,基因鑒定,那不是要讓金佛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蘭花弱草,經不得太多風雨,不敢如祝掌門這樣想?”

  佛門講究空靈、因果,基因鑒定一來著相,二來也與他們一直堅持的玄學矛盾;三來,佛骨舍利地位神聖,誰敢?即使鑒定了,祝童完全可以用別的質疑來比較舍利的真偽。

  蘭花弱草,柳希蘭執掌八品蘭花;看來,與柳伊蘭的作風也不一樣;今後的八品蘭花將更實際。

  祝童舉杯向藍湛江敬酒,江湖要有變化了,他是引發人與幕後導演。祝門,也要有所改變,對於江湖來說,沒幾顆真正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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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七、弱草(下)

  回到陳家客棧已將近午夜,祝童洗漱完畢,換衣上床。

  葉兒閉著眼睛睡得正熟,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秀氣的鼻子顯得那麼可愛,潤紅的櫻唇似開似合,美麗的臉頰上寫滿了幸福安詳。

  祝童凝視著她,這是祝童希望與之廝守一生的女子;好久才深深的嘆了口氣。也許梅葉是對的,神石軒的玉女神功確實比較適合葉兒,那是座世俗到江湖的橋梁;只是,葉兒會理解江湖嗎?

  房間裡的空氣有些悶,他推門走到陽台,在沱江的低吟淺唱中,抬頭仰望燦爛星河默默出神。

  竹道士羽化登仙,到底是去了哪個世界?在哪顆星辰上俯視眾生?

  樓上,蕭蕭的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呻吟聲,祝童傾聽片刻,那是男歡女愛的聲響;梅蘭亭不在,蕭蕭在鳳凰城遇到什麼樣的艷遇?把誰引進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晚上,梅蘭亭回來了,滿臉的疲倦。

  二品道宗為竹道士舉辦登仙齋醮科儀,照例要舉行七七四十九天。

  齋醮科儀前七天在梵淨山舉行,然後羽玄真人與道宗五大長老將護送竹道士的神牌,步行轉赴武當山;繼續完余下的科目後,把竹道士的神牌安置在武當山真武觀後山的登仙洞府內。

  梅蘭亭只出席了第一天的齋醮科儀就返回,祝童既意外又擔心,她的情緒看來很不對頭。

  初六一早,祝童從停車場把雷諾開到虹橋邊,陳阿婆摟著葉兒,依依不舍的說著話;陳阿伯把一籃籃湘西特產裝上車。

  “李醫生是個好人,葉兒跟著你,錯不了。”

  小狗陰陽似乎不想離開,縮在陳阿婆的大黃狗身邊,直到葉兒去抱它,才很不情願的與大黃狗對吠兩聲,再在門角撒上一泡尿,算是告別嗎?

  蕭蕭似乎玩瘋了,說要在鳳凰城多住幾天,葉兒不說什麼,只板著臉把她拉上車。

  “我們是一道出來的,如果出什麼事,我怎麼對你父母交代?蕭蕭,你如果不想走,回上海就別來找我。”

  蕭蕭也怕葉兒生氣,她還要借助一直不冷不熱的李想發財,只好坐上車。

  回去的路十分平靜,一路上都是祝童開車;只是車內的氣氛與來時不一樣。

  蕭蕭一直在低頭發短信,梅蘭亭上車就蒙頭大睡。祝童與葉兒在前排不受干擾,拉拉手,交換一個甜蜜的眼神,感覺路也沒多長。

  大年初七凌晨兩點,雷諾終於駛進上海的燈火輝煌。

  上午,祝童隨葉兒回姐姐家,蘇娟在忙著春運,今天才輪到在家一天。她的寶貝兒子對祝童把葉兒搶走本來很有意見,接到大大的紅包後,就一點意見也沒了。

  吃完午飯,蘇娟把丈夫、兒子打發到裡屋,拉著祝童和葉兒說正事。

  “李想,我妹妹……”

  “姐姐。”蘇娟剛開口,葉兒就紅著臉打斷她。

  “你也去屋裡待著。”蘇娟把葉兒也推進房間。

  祝童尷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等蘇娟坐好,小心的問:“娟姐,什麼事?”

  “你們倆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時間了,聽說你在海洋醫院混的不錯;李想,你應該考慮一下成家。葉兒是個死心眼,唉,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要敢對不起葉兒,哼!”

  蘇娟話雖然不好聽,說的都是正理,臉上的表情也很輕松。

  “娟姐,我也想過,過幾天我們就去看房。我不會讓葉兒受委屈。”

  “誰知道呢?”蘇娟臉上綻出微笑;“我們家葉兒不會要求你什麼,但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能不說。既然你說了要買房,正好,我有個朋友是做房地產的,他為你們找好了一套房子,就在你們如今住的那個小區。雖然是尾樓,主要是葉兒上班近。”

  “好啊,只要娟姐看好了,我沒意見。”祝童當然同意了,紫金豪苑環境不錯,裡面的住戶多是附近的公務員,位置也理想;尾樓不尾樓的,祝童不很在意。

  “那就說好了,就這兩天吧,我聯系他去看房;不過,人家要一次把房款全部付清;三室房一百一十六平方,要一百八十萬。你們的錢夠嗎?”

  一百八十萬,價錢確實不錯,紫金豪苑的房子一般要兩萬一平方。祝童身邊的錢大約有一百六十萬,不過其中的五十萬屬於黑錢,葉兒不知道。

  “還差點,不過,我來想辦法,一百八十萬,沒問題。”祝童應承下來。

  錢當然不是問題,他只要開口,借個幾百萬很容易;問題是,給這些錢找個適當的借口。葉兒是做財務的,還是在公安局做事,真是個難題啊。

  “差點?差多少?”

  “七十萬,我可以申請貸款。”

  “算你走運,這裡是二十萬,算我們家給葉兒的陪嫁。你們用這筆錢裝修。”蘇娟拿出一張存折;“我們姐妹倆命苦,從小就沒了爹娘,這是他們留下的一處房產,年前我回去把它賣了。拿著啊,莫非你嫌少?”

  祝童沒去接存折,這筆錢他承受不起:“娟姐,這錢我們不要,葉兒也不會要。你把她從小帶大,這筆錢應該歸你。我們還年輕,需要錢可以自己掙。”

  葉兒也跑出來,感激的看一眼祝童,撲在蘇娟懷裡:“姐姐,李想說的對,我們不要這筆錢,留著給旺旺出國用。”

  旺旺是蘇娟的兒子,葉兒說起過,蘇娟有意等旺旺初中畢業後就送他出國。

  “這是爹媽留下的,輪不著旺旺用。快別哭了,過年呢,看,李想在笑你呢。”蘇娟把葉兒勸住,注視著李想:“你們真想幫旺旺,正好,他馬上要升初中;據說你和教委的人有聯系,幫旺旺找家好學校就行了。”

  “這是應該的,旺旺的事我包了。”祝童只認識一個教委的人,就是那個新上任的教委主任;雖然兩個人就吃過一次飯,但是給蘇娟的兒子找家好學校,在小騙子看來不是問題。王覺非就有足夠的能力辦這件事。

  還是葉兒好心,讓祝童到醫院看看;陳依頤已經替他值了六天班,應該盡快去讓她回家休息。

  三點,雷諾車開進海洋醫院。

  祝童感覺神清氣爽,上樓的腳步也顯得格外輕盈。他剛走進醫院辦公樓就遇到了吳瞻銘,原來,這個春節吳助理一直在醫院值班。

  兩個人在走廊裡閑聊兩句,約好晚上一起去給王覺非拜年;遠處有人叫,吳助理先走了。

  網絡信息中心裡靜悄悄的,兩個值班的員工看見李主任,輕聲和他打個招呼。

  祝童走進辦公室,陳依頤貓似的縮在沙發上睡覺,身上蓋一塊方毯。

  茶幾上,擺著兩盒速食面的包裝。

  “陳主任一直在這裡?”祝童輕輕走出門,問值班的員工。

  春節期間最怕出現突發事件,節前院長辦公會上,王覺非要求各科室領導必須二十四小時值班,為的是預防意外;但是,後勤科室沒幾個會遵守這個規定。

  “陳姐從過年就在這裡,平時也沒什麼事,我們勸她不用整天都在這裡,反正有電話;陳姐說不放心。”說話的也是個女孩子,好像是歐陽凡介紹來的,原本清秀的容貌被一綹粉色劉海渲染成艷麗。

  “你是……”祝童想不起來這個新員工的名字,節前那段時間,他根本就沒空操心自己的本職工作。

  “主任,我叫衛蓉蓉。”女孩有些失落,來上班十多天,領導竟然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

  “衛小姐,我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你的頭發我看著很別扭。”

  祝童丟下一句,不管衛蓉蓉臉上的表情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叫起陳依頤:“我回來了,你可以回家睡覺了。”

  陳依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瞳孔聚集到祝童身上,臉上浮起微笑:“主任,你該獎勵我。”

  “這個,是給你的獎勵。”

  祝童對陳依頤的認真有些感動,把四只精美的禮品盒遞過去,這是葉兒在鳳凰城的街上買的。陳依頤說過,想要湘西的儺戲面具。

  陳依頤看也不看禮品盒,搖著頭道:“我要別的獎勵。”

  “什麼?陳大小姐,我可是個窮人,太貴的獎勵,我可送不起。”

  “小氣鬼,不用你花錢。”

  “不花錢,那你要什麼?”

  “吻。”陳依頤微微閉上眼,雙頰泛起微紅。

  “吻?我看,你還是要點別的吧。”

  祝童躲回自己的辦公桌後。

  “李主任不給面子?”

  “這個面子不給,陳小姐,我很純潔的。”

  祝童抽出龍星毫,輕輕點刺手心勞宮穴,讓自己冷靜冷靜再盡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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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八、曖昧(上)  

    陳依頤伸展身體,站起來的時候一陣暈眩;似乎窩久了不太適應,搖擺著又跌回沙發。

    祝童走過去攙扶住她的胳膊,柔軟的骨感表示主人衣衫單薄;陳依頤蒼白的臉上泛過一道紅暈,捂著著頭對祝童輕輕說:“謝謝,我沒什麼,只是……。”

    “陳小姐,你是氣血不足,要注意營養啊。”祝童為她把一下脈,指著茶幾上的速食面;“吃這些東西,沒營養還老的快。”

    “李主任,你行行好,請我吃一頓吧;為了值班,我都快餓死了。”

    陳依頤可憐巴巴的樣子,雖然有做作的成分,祝童再不好拒絕。

    這個時候,好像只有西餐吧之類的地方還有飯菜,海洋醫院後街,也就是海洋醫學苑的大門前正好有一家,祝童與秦渺去過的那家今豪西餐廳。

    但是,人家主要做的是學生生意,過年學生們都放假回家,今天才是大年初七,今豪西餐廳還沒開門。

    “怎麼辦?”祝童問陳依頤。

    “我怎麼知道?反正是你請客,只要能吃飽,隨你到哪裡。”陳依頤窩在雷諾的座位裡,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保險帶橫跨,把她身上那套貼切的職業裝強調出鮮活的曲線。

    祝童對上海並不熟,經常來往的也就是紫金豪苑到海洋醫院之間的幾條街;思前想後,才想起與柳伊蘭和梅蘭亭去過的那家豪華去處。

    好在,上海的街道夠長,雷諾開到那間黃浦江畔的華麗餐廳,己經是五點多;餐廳的侍者剛剛打開檐下的橘色門燈。

    “喂,醒醒,到了。”祝童叫醒陳依頤,她竟然在車上睡著了。

    祝童不過坐在精巧的餐台前等了五分鐘,陳依頤從洗手間出來,又是個光芒四射的白領麗人;挺括秀氣的鼻子下,小巧的櫻唇被高級唇膏修飾的嬌嫩誘人。

    “吃什麼,隨便點。”祝童起身為她拉開椅子,伺候她坐下。

    “隨便,我要喝酒。”陳依頤閃著明眸望著祝童,眼波裡是頑皮與隱約的探尋。

    在這樣的餐廳裡,隨便一點也要千把塊錢;況且祝童對西餐不在行,在侍者的推薦下,勉強湊齊一套;算賬時,信用卡裡被劃走了五千多,只陳依頤那瓶酒就將近兩千,讓小騙子有些肉疼;他馬上要買房啊。

    走出餐廳,街上己是華燈初放,是黃浦江畔風光正好的時候。

    “陪我散散步吧。”陳依頤挽住祝童的胳膊,略帶哀怨的請求;“只要一個小時,好嗎?”

    不遠處就是游艇碼頭,祝童在陳依頤引領下登上游輪;兩人欣賞著兩岸風景,說笑間氣氛漸漸和諧。

    “說好了,明天開始我放假一個月。”陳依頤張開手臂,在甲板上旋轉一周;“我討厭上海的冬季,主任,我要去阿爾卑斯山滑雪,還有溫泉。只是,一個人好孤單啊。”

    說著,陳依頤瞄向這邊,看祝童毫無反應,嘆口氣道:“我喜歡孤獨。”

    “去吧,只要摔不死就行。”祝童笑著調侃一句;以陳依頤的實力,到哪裡去度假都不奇怪,不出去守在醫院才奇怪呢。

    陳依頤的服裝是不適合散步的,也不適合在游輪上吹風,她穿的實在太單薄了。

    “你冷嗎?”祝童看她在顫抖,脫下外衣。

    “謝謝。”陳依頤乖巧的讓祝童把西裝披在身上,靜靜的看他一眼,再沒說話。

    曖昧其實是很費神的一種感覺,需要曖昧的時候往往沒有感覺,不需要的時候,曖昧似乎無處不在。

    對於祝童而言,與陳依頤保持比朋友稍微曖昧一點的若即若離的感覺最好;利於工作也利於得到信息。但這樣的曖昧,就如以紙就火,稍微失控就可能釀成一杯苦酒。

    祝童以為,陳依頤未必是真的對自己有多少意思;也許她醉心的只是這種若有若無的曖昧,對於她來說,到海洋醫院工作一是為新醫院做准備,二是為打發無聊的時間;自己不過是她尋找曖昧的載體,需要做的就是裝傻充愣。

    外灘出現在眼前,貌似古老的建築物被燈火情調著歐陸風情的浪漫迷人。黃浦江水在船下湧過,霓虹燈影把半個夜空照成燦爛,讓人迷惑如今是白天還是黑夜。

    “過年啊,越來越沒意思了。”陳依頤嘟囔一句。

    “怎麼會?你那麼多朋友,總有些有意思的聚會吧?”

    “就是沒意思,主任,整個春節我都在辦公室看書、打游戲。”陳依頤靠近祝童一點,幽幽體香襲來,祝童免不了有點正常反應。忙打起精神:“你哥哥呢?他會忍心不管你?”

    “他,忙的狠。哼!也不知道看上她哪裡了,狐狸精,如今兩個人正在夏威夷旅行呢?”

    “她是誰?”

    “說了你也不認識,不對,你如果喜歡看電視的話,應該見過,很紅的一個節目;就是我哥哥找人贊助的。人家是主持人,昨天才閑下來,晚上就飛走了。”

    祝童不關心田旭洋與哪個混在一起,只要知道他不在上海就行了。江小魚也很忙,據秦可強說,他也要到梵淨山去湊熱鬧,想來,上海有一段清淨的時光。

    江輪一個來回,再次靠上碼頭。

    “主任,如果王院長離開海洋醫院,你還會呆在這裡嗎?”腳踏實地,陳依頤終於說起正事。“在如今的體制下,你在海洋醫院掙不了多少錢;只要你願意,可以與王院長享受同樣的待遇,年薪一百萬。”

    “陳小姐,你看我像缺錢的人嗎?”祝童幾乎沒有考慮,馬上就用反問拒絕了這個建議。

    陳依頤皺著眉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敏感的,以為自己的話傷了李想的自尊。

    “主任,你想做什麼呢?上海很大,沒你想要的東西嗎?”

    這等於是赤裸裸的誘惑了,祝童想也不想,笑道:“我想要的東西很多;比如把外灘圈下改造成私人花園,上海市民一定不答應。比如做美國總統,美國選民肯定不會投給我選票。比如我想做地球的最高領導,估計全世界絕大多數人民都不會同意。比如說我想做幾天上帝玩玩,天使們八成會把我剁成碎片。”

    陳依頤被小騙子的這一套東拉西扯逗得花枝搖曳,手捂小腹倚在祝童身上。

    “出去好好玩,這些事回頭再說;陳小姐,至少現在你還是海洋醫院的員工,我還是你的領導。”祝童走近自己的雷諾車,他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實在是沒本事掙那筆錢,祝門治病的功夫,會累死人的。

    九點多,把陳依頤送回家,祝童聯系上吳瞻銘,時間剛剛好,王覺非正在南海宮瀾等著呢。

    節前,祝童與王覺非碰過頭,建議他春節期間與往年一樣,不要亂去拜年送禮,那樣顯得心虛。

    即使這樣,春節期間王覺非過的也不輕松,他需要值班,青梅據說是回家了,新任秘書也不在身邊,所以王覺非顯得有點上火。

    會所裡比往常冷清,安妮不在,柳伊蘭還在半痴呆狀態,如今主理南海宮瀾的叫ALNA是位妙齡女郎,與王覺非眉來眼去的。

    吳瞻銘對醫院龐大的管理系統與後勤系統很有意見,祝童來到時,他正建議王覺非:把後勤服務系統公司化,能外包的外包,能承包的承包,能合並的合並;醫院按照得到的服務付錢,不再養活那麼多閑人。

    建議很好,但是會觸犯很多人的利益,王覺非如今自我感覺位置不穩,不可能跟著吳瞻銘得罪一大批人。

    王覺非含糊幾句帶過去,祝童對吳瞻銘丟個眼色,制止他在說這個話題。

    飯後,祝童又趕回海洋醫院;就是裝模作樣,他也要在網絡信息中心坐一晚上。

    沒想到,王覺非也回來了,他把祝童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閑聊一會兒後,問起台海言與新公司的情況。

    這個公司沒有王覺非還真不好辦,祝童先介紹了天麗公司的情況,然後總結道:“情況就是這樣,天麗公司以前做的是下游軟件;我們接過來用不了多少錢。肖雲麗不夠聰明,經過這次挫折,也許以後會變得精明,我們需要一位精明的經理。台海言這邊一切順利,到現在為止,藍精靈一直在咱們醫院的系統上運行,沒出現什麼大問題。”

    “聰明、精明?”王覺非重復著祝童對肖雲麗的評價;“有什麼區別嗎?”

    “精明的人更善於計算利益得失,為了利益,可以付出很多代價,包括自尊。他們會在短期內得到成功,是我們可以利用的人。而聰明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好控制,有自己的思想,有些還很頑固;這樣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去控制。社會是現實的,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建議用聰明人。”

    王覺非聽完這段話,掏出一張金卡:“我相信你的判斷,這裡是五十萬。前天,我和幾個朋友聚會,稍微提了一下藍精靈;只要公司開始運作,至少能做到三筆生意。只是,他們認為定價偏低,市場上類似的軟件要五百萬左右。”

    “藍精靈也可以要這個價錢,只要他們認為合適就行,顧客是上帝嘛。”

    兩人相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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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八、曖昧(下)

  接下來的幾天,春節放假回家的人陸陸續續回到上海,海洋醫院恢復了正常狀態,祝童也清閑下來。

  台海言初八一早就來上班,之所以說陸陸續續,是因為成風。

  小家伙竟然跟著肖雲麗跑回西安過春節;還瘸著腿冒充肖雲麗的男朋友,在人家家裡舒舒服服的做了幾天准女婿,直到大年初十才回來。

  如此無組織無紀律,祝童還沒什麼,祝雲可是氣得咬牙切齒,初九兩人見面時,逍雲莊主說要好好收拾成風,被祝童勸住了。

  這個春節,蘇州霞光寺舉辦的盛大佛事,由於有遠道來的高僧助陣,很是風光了一把。

  祝雲其實沒掙多少錢,只是因為兩個海外來的高僧胃口大,蘇州霞光寺的近千萬香火錢被他們拿走了大半;這樣的排場不擺還不行,有上海普賢寺的佛七擺在那裡,為了來年的香火,霞光寺只好跟著燒錢。

  高僧和明星一樣,是需要很大的名氣和人脈的,出場費就不是小數目;逍雲莊主手下沒有一個能震得住的高僧,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所以,祝雲的心情很不爽。

  不爽歸不爽,祝雲見到成風還是要壓住情緒,對他傳授最後一課。

  肖雲麗手指的傷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成風身上的傷已經痊愈,他之所以裝出不方便的樣子,完全是為騙人。

  多虧老騙子給的冰雪散的效力,傷口處只有一條細微的傷痕。祝童與鄭書榕檢查過兩人的傷口後,鄭書榕一直在追問那些白色的晶體是什麼,作為外科醫生,對這樣的特效藥最有興趣。祝童無奈,給了他一點,如果望海投產這樣的產品,一定能發財。

  初十當晚,成風被師父師叔教訓一頓,滿臉沮喪與肖雲麗攤牌。

  電腦城大廈十七樓,肖雲麗木木的整理著自己的東西;這裡有她的夢想與愛情,過了今夜,寫字間要被收回,曾經屬於她的一切也會變成漸漸遙遠的記憶。

  與周至甜蜜的合影還擺放在她的案頭,貝殼像框是他們去旅游時在小漁村精心挑選的;那時,他們還在學校,她曾經以為天長地久根本就不是夢。

  那是七月,海邊風浪大,周至本要求露宿沙灘;肖雲麗知道他家境不好,早在網上定好了房間,就在不遠處的度假村裡。

  也就是在這裡,他們有了第一次親密。

  肖雲麗回想當時的點滴,默默的回憶著;當時周至的表情很奇怪,動作也很瘋狂,似乎在發泄什麼……

  成風推門進來,按開燈光。

  “你還來做什麼?”肖雲麗擦去臉上的淚滴,勉強恢復冷靜。

  “肖姐,今後的事,你怎麼考慮?”成風與平時一樣,坐在辦公桌對面。

  “還能怎麼考慮,不做了唄。我想好了,這幾天正無敵龍書屋整!理是各公司招聘員工的時候,我去找份工作;你安心養病,等你的傷好了先回學校上學。小徐,這一段多虧你的照顧;我知道你怎麼想。但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肖姐,為什麼我們不可能,過年你是怎麼說的?”成風急了,他忘了今天的主題是什麼。

  祝童在不遠處監聽著,咳嗽一聲,通過安置在成風耳朵裡的耳塞提醒他,正事要緊。

  “我比你大五歲,小徐,前幾天是為了不讓家人替我操心。對不起,讓你受累了。你還年輕,應該多學點東西;如果過幾年,你還這樣想,咱們再考慮這些。不過,我的心裡不會再有任何人了。”

  肖雲麗的話讓成風冷靜下來,他歸納一下思路,微笑著說:“好吧,既然這樣就等幾年。肖姐,天麗公司是你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您真的舍得就這樣結束?”

  “不結束還能怎麼樣?他走了,天麗現在一沒技術,二沒資金,三沒客戶,只能結束。小徐,今後你要接受我的教訓,踏踏實實做人,做事。”

  “資金、技術、客戶。”成風念叨一遍,嘿嘿笑著:“肖姐,我要收購你的天麗公司,你說個價錢吧。”

  成風在肖雲麗眼裡不過是個大孩子,以為他這樣做是為了安慰自己,心裡有幾分感動,低聲說:“小徐,你不必這樣做;天麗公司如今是個空殼,不值錢的。”

  “我就是要買這個空殼,肖姐,您今後還是天麗的經理。”成風從自己那個假冒名牌的皮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的計劃書;肖姐看看,如果同意,我們現在就可以簽約。”

  冒牌皮包裡拿出來的東西,有什麼價值?肖雲麗完全是看在成風對自己照顧多日的面子上,翻開這份計劃書,馬上她的手就顫抖起來。

  計劃書裡的東西是如此詳細、具體,作為在軟件市場上打拼的她,很快就看出其中的價值。資金、技術、客戶;以前天麗公司遇到的所有難題,在這裡面都不是問題。肖雲麗能看出,這個以醫院用戶為主的軟件,只要能有書面一半的功能,就能迅速占據很大的市場份額。

  軟件需要技術,更需要市場和靈感。如果一個月前能得到這份計劃書,天麗公司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許周至就不會……

  “這是真的?”肖雲麗勉強鎮定自己的情緒。

  “當然是真的,這只是一部分。肖姐,你先說同意不同意?天麗公司你准備要多少錢?我們談好了這些,後面的東西才能讓你知道。”成風表現出的成熟與冷靜,把肖雲麗鎮住了。

  “小徐,你給我交個底,你不是騙子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成風甩著另一份計劃書;“肖姐,我到天麗公司打工,為的就是收購天麗。你以前做的那些生意,就是累死了也發不了財。如果你同意這個計劃,只要一年時間,你就可以掙到幾百萬。”

  成風以為自己是在吹牛皮,但是肖雲麗是內行,知道這是完全可能的,計劃書裡這份軟件的就不止幾百萬。

  “好,我答應了,天麗公司無償轉讓給你……你們。”

  “不,二十萬,我給你二十萬。你還有10%的股份,肖姐,我還年輕,作不了老板,您來做經理。”成風的大方義氣,讓祝童哭笑不得,到底是個孩子啊。

  這樣的協議,對任何一個想發財的人都是無可抗拒的;肖雲麗簽字後,才看到成風手裡的第二份計劃書。

  好久,肖雲麗嘆息一聲:“小徐,你有這麼好的項目,為什麼會找上我?為什麼現在才給我?告訴我,是不是因為肖姐傻?”

  “肖姐,如果不經歷這樣的事,您能知道周總是什麼樣的人嗎?如果兩個月前就給你,天麗公司有他這樣的人在,我能放心嗎?支持我們的人能放心嗎?”

  成風的這番話完全是祝童教的,為的是對肖雲麗進行最後的試探。

  “這麼說,果然是因為我傻?”肖雲麗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傻人有傻福啊,肖姐,周總那樣的人不值得你傷心,早晚他一定會傷到你的。”成風把貝殼像框拿過來,擺弄幾下,合影就變成了單人照。肖雲麗依舊甜蜜的微笑著,周至已變成幾片碎屑。

  “傻人有傻福,真的嗎?”肖雲麗翻翻手裡的兩份計劃書,雖然上面沒有寫明是誰在背後支持將要煥然一新的天麗公司,但是她知道自己今後要做的事,不是毫無風險的。

  但是回扣與行賄這樣的事在軟件業實在是太普通了,即使是國際知名公司也擺脫不了這樣的行規,在大家看來,沒有回扣的業務才是有風險的。

  肖雲麗作為小公司的經理,以前很熟悉如何處理這樣的事,但是計劃書裡展示出一種規避風險的方法,且很詳細的說明了具體操作步驟:把回扣作為提成發放到具體業務經理手裡,他如何用那筆錢,表面上天麗公司不干預,肖雲麗更不能關心。

  肖雲麗需要做的,一是過幾個月換一批業務經理,二是建立一支專業的技術開發隊伍與售後服務隊伍。

  其中有個問題,新公司似乎不需要熟練的業務經理。計劃書內把那些人都當成一次性水杯,用完就拋棄了。

  “小徐,你做什麼?”肖雲麗想不清爽這個問題,而且她也不准備想清爽。很顯然,自己面前坐著的少年,根本就不是天麗公司真正的主人。

  “我?董事長。”成風歪著頭,把稍顯稚嫩的背挺直:“像嗎?”

  “不像,小徐,做董事長也好,不過,你還是要聽姐姐的,回到學校去讀書。”

  “好啊,我聽肖姐的。不過,姐姐要給我輔導啊。”

  祝童關閉竊聽器,天麗公司的事算是辦好了。

  天麗的股份結構還是有了些變化,祝童和王覺非、台海言的股份都是25%,祝雲出資30萬,得到了另15%的股份;這是祝童的建議,為的是給成風留一條後路。

  肖雲麗得到二十萬,去銀行支付她那間公寓的欠款已經綽綽有余,這是她最大的心病。如今輕松下來,她竟有些茫然,好久才開始考慮今後要做的事。

  天麗公司的啟動資金就有一百三十萬,很是能辦些裝點門面的事了。藍精靈需要包裝,作為一款價值幾百萬的軟件產品,需要華麗的外觀與優良的血統;這些都會委托給專業公司來做,肖雲麗需要在一個月內用一百萬把天麗公司和藍精靈包裝出來。

  第二天上午,天麗公司門前貼出大大的招聘廣告,招聘財務、軟件工程師、業務經理。

  肖雲麗看著成風快活的忙碌著,恍然如夢,就在一天前,她也像那些來應聘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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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天星霓虹 九、荒謬(上)

  台海言春節後回到醫院,帶來一個師弟,說是實習生,其實是在醫院的網絡平台上為天麗公司培養第一個工程師。他如今是副主任,帶個朋友來實習,信息中心的那些人沒敢說什麼,只是心底嘀咕,怕這個人搶去他們的轉正名額。

  比較而言,祝童就清閑多了;雖然陳依頤已經走了十多天,他除了開會,好像也沒什麼為難的事;只是對不斷發下來的學習文件比較頭痛。

  中午,祝童正在鑽研凡星給他的醫術筆記,院長辦公室的周主任打來電話,閑聊幾句後,問新來的小伙子是不是需要辦手續。

  祝童這才意識到台海言有點冒失了,周主任不會無緣無故關心網絡信息中心的事。

  下午,祝童召開第一次會議,安撫一番手下後,讓台海言發言作工作安排。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鍛煉和小騙子的悉心調教,台海言的臉皮厚實多了,吹牛皮打官腔的功夫見長,旁敲側擊的警告也表達的不露聲色。

  如此一來,網絡信息中心又安靜下來。他們都明白,李想主任不是個好相與的領導,台海言,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燈。連秋詩都害怕,以前那個老實木訥的電腦狂人,越來越不可捉摸了。不是嗎,連QQ密碼都換了,還經常呆在李主任的辦公室裡,一泡就是幾個小時,鬼知道跟著他能學什麼好?

  秋詩最擔心的是,台海言對她的興趣也越來越小,她說的話,經常被當成耳旁風;以前,台海言可沒這麼大膽。

  正月十五下午,祝童正在處理幾份無聊的學習文件,讓網絡信息中心的員工學這些,明顯是浪費時間,不學習不傳達,好像也不合適;正為難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李醫生?”

  “我是李想。”聲音不是很熟悉,祝童小心的分辨對方的身份;這幾天,很有幾個醫藥公司找上他。蕭蕭簡直就成了這裡的常客,幾乎每天都要來晃一圈;昨天,蕭蕭的老板要請祝童和吳助理吃飯,被小騙子拒絕的很難堪。

  “我是王向楨。”王向楨先聽出祝童的聲音,爽朗的笑著:“李醫生很忙吧?”

  這一下,祝童精神了;蝶姨馬上要來上海;王向楨此時來電話,正好試探一下。

  “王先生,您……”

  “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便飯,出來聊聊。”

  “好啊,不過……”祝童剛要答應,想起來與葉兒約好,晚上要與梅蘭亭一道去蘇州看望梅葉,順便在太湖邊賞月。明天是周末,正好在碎雪園住一晚。

  梅葉剛從外面雲游回來,其實是從武當山二品道宗新總壇回來,在葉兒的角度,是應該去看望一下這個名氣頗大的老師。

  “如果李醫生不方便,明天也行。我這兩天沒什麼安排。”

  “沒什麼,就今天吧,您說個地方,到時我會去。”祝童飛快的衡量出輕重緩急,與梅葉賞月其實沒什麼意思;讓梅蘭亭帶葉兒去也可以。王向楨這樣的人輕易不會有空閑,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有突然的安排?

  “李醫生幾點下班?”王向楨不急不緩的問。

  “五點。”

  “那好,五點半,醫院門前有輛汽車等你。小於去接你,你們見過面。”

  “五點半,好的。”

  祝童放下電話,馬上找葉兒請假;說是有個推不掉的約會。葉兒沒意見,也沒多問,只囑咐祝童明天到蘇州去;她對祝童還是很信任的。

  下班時,祝童沒有開車,走出醫院大門正看到一輛黑色奧迪公務車停在馬路對面,王向楨的秘書正站在車前。

  他就是小於嗎?祝童笑著打個招呼,剛走近汽車,小於伸手拉開後門,做個請的手勢。

  奧迪與奧迪是不一樣的,這輛車明顯經過改裝,一坐進去就能感覺到與王覺非那輛不一樣,裡面的裝飾雖然差不多,車身與玻璃都是特制的。已經開出去幾無敵龍!書屋整理百米了,祝童似乎感覺不到汽車在移動。

  司機是個中年人,小於坐在前排,只寒暄幾句就沒再說話。

  汽車駛上高架橋,駛過浦東大橋,一小時後,進入一個安靜的高級住宅區;拐過幾道彎,穿過小區進入一道隱蔽的側門。

  汽車停穩,於飛先下去拉開車門,祝童看到的是兩座連體別墅,前後都有花園,周圍以高大的樹木隔離,王向楨正站在門廊前。

  握手後,王向楨上下打量著祝童:“李醫生,不怪我冒昧嗎?”

  “哪裡會?我也一直想再見先生一面啊。”

  “我們都在上海,沒想到卻是在湘西認識的;這樣的緣分可不多啊。哈哈,今後多多走動。”

  王向楨爽快的笑著,伸手把祝童引進別墅。

  別墅內外處處都顯示著穩重與舒適,跨過門廊,保養很好的原木地板落腳安逸;客廳中部鋪一張深灰色地毯,與考究的家具配合。

  王向楨引祝童到沙發前坐下,真皮靠背比較高,坐下很寬厚體貼。迎面是一幅楷書條幅,客廳內沒有居家的味道。

  四周望一圈才發現,客廳後部的布置更像是寫字樓內的辦公室。打印機、傳真機、電腦等辦公設備被收拾得干淨整齊。可以想見,平常時這裡至少有八到十個工作人員。

  有了這個印像,牆角的幾份盆景都透著嚴肅,皮沙發前的茶色茶幾上,擺著一捧盛開的蝴蝶蘭;這是整個房間裡惟一活潑的植物了。

  “先喝杯茶,一會兒,等月亮出來,我們在花園裡用餐。”王向楨從飲水機裡泡出一杯茶,送到祝童面前。

  從寬大的落地窗看出去,小於正和兩個年輕人在花園的回廊下布置著一桌酒席,圓桌旁擺著四張椅子。

  “王先生太客氣了,我只是個醫生……”

  “中醫師。”王向楨打斷祝童的話;“你這樣的中醫師不多見啊,我問過向老,他也是中醫師,你猜,向老怎麼說?”

  向老,應該是那個向華易了,北京同仁醫院曾經的院長,華易基金會主席,李想以前的上級;如此說來,王向楨已經調查過自己的底細了。

  祝童邊斟酌,邊小心的回答:“向老,是不是向華易老先生?”

  “正是他啊,還有哪個?向老不喜歡上海冬季的潮濕,現在在南方曬太陽,過幾天才會來上海。他看過你的膏藥,說那是失傳已久的秘方;向老還說,能制這種膏藥的人,才是真正的中醫師。李先生,春節時那貼膏藥就是為向老要的,他的腰腿疼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多虧你的膏藥,向老說要當面感謝你啊。”

  “感謝說不上,向院長以前是我的領導,我那些東西,是班門弄斧了。”

  “李先生不要謙虛,我自己知道,這條腿已經折騰我好多年了,還不是你的膏藥給治好的?”王向楨拍拍自己的腿,祝童赫然一笑:“也許是碰巧了。”他知道,王向楨那裡的古怪是蝶姨的媽媽留下的,正是因為那點印記,王向楨以前喪失了生育能力;狗皮膏藥治療這些奇怪的邪症,確實有奇效。

  對於向華易的陳年頑疾,狗皮膏藥其實效用不大,除非他練習過能配合膏藥的養生功。祝童估計,向華易也許就對自己沒什麼印像,就如王覺非不會認識一個海洋醫院的實習醫生一樣。

  說著話,一輪圓圓的明月從東方升起。

  王向楨拉祝童走進花園,在花架下坐下;素白席面上,擺著一桌豐盛的湘菜,油膩火紅;旁邊掛幾盞紅燈籠。

  小於走過來問:“首長,喝什麼酒?”

  “當然是酒鬼了,快去拿來。”

  “首長,您的身體……向老說,您不能喝白酒。”

  “向老不在,李醫生也是醫生,該問問他的意見。”王向楨笑呵呵的伸出左手,一副讓祝童把脈的樣子。

  他真的很不自由,祝童輕輕搭上手指,感覺一下,王向楨有輕微的高血壓,是不適合喝白酒。

  “今天喝點沒關系,我在這裡,首長不會出事。”祝童說出自己的意見,小於還不甘心,王向楨揮手讓他去拿酒,對祝童道:“你不用叫我首長,我們是朋友。”

  “是是,不過,我很好奇。”

  “不用好奇,各自分工不同,都是為人民服務啊。李醫生一定在笑我虛偽,沒辦法啊,我確實說的是心裡話。”

  小於拿過一瓶酒鬼酒,啟開,把兩人面前的小酒杯斟滿。

  王向楨不滿意的哼一聲,抓過酒瓶,把酒滿滿的斟了一碗,又給祝童倒上一碗:“我年輕時在部隊,都是用碗喝酒,每次至少三碗;比這個碗還要大一倍。”

  “首長……”小於還要勸,王向楨已經喝下一大口,舒服的嘆息一聲:“湘西的酒還是這樣喝痛快,好久沒如此痛快過了,李醫生,請!”

  酒鬼酒不錯,祝童還要裝斯文,輕輕抿一口,對小於道:“今天就讓首長高興一回,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讓他喝多,也不會出什麼意外。養生不能只靠限制,生命自有活力。”

  “說得好,小於,李醫生已經打包票了,你下去,再拿一瓶酒來。”

  兩碗酒下肚,以前那個表情莊重出言謹慎的王向楨不見了,他是祝童接觸到的最高級的官員,如今看去,官也是人當的。王向楨出入不方便,平時的生活在一群人照顧下,十分有規律;今天是正月十五,萬家團圓的日子,他是感到孤獨了,讓自己過來解悶。

  想清楚這些,祝童輕松下來,與王向楨把酒言歡;小騙子口才本好,說些風花雪月的雅致東西雖然不在行,說起醫院和准江湖上的閑話,也讓王向楨聽了個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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