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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蘑菇] 鳳凰面具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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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二、冷(上)

    十月十三日,史密斯入院的第四天下午,祝童又一次出現在病床前。

    史密斯現在很清醒,病房裡還有兩個人。

    一位是醫生,來自英國的泌尿科專家布朗博士。

    另一位已握住小騙子的手,緊緊的;這是個面容和善的白人,眼睛裡是審慎的微笑。

    “李先生,謝謝您做的一切。”

    “您是?”祝童疑惑的問,他只知道來了位博士;這個人……身上有與藍湛江類似的風度,更多的是與史密斯一樣的味道,他的手很溫暖,無名指上帶的戒指……唔,他應該是史密斯背後的人。

    “您可以叫我卡爾,卡姆萊爾.施瓦茨;朋友們都叫我卡爾,我喜歡大家叫我卡爾。史密斯是我的朋友,他就叫我卡爾。聽說他出意外,作為朋友我一直很擔心。見到李先生,我知道,史密斯是幸運的。您說呢?布朗博士。”卡爾剛到海洋醫院,還沒來得及與史密斯細談;但是明顯的,他對祝童更有興趣。

    小騙子從不認為敵人的朋友即自己的對手,面對卡爾紳士熱情的笑容,從小練就的直覺告訴他,卡爾一定知道自己一些事,這個人比史密斯狡詐,是個難對付的敵人。

    “當然。”博士拿著一堆病例資料向史密斯表示樂觀的祝賀,誇贊李醫生使用的方法是最有效的,並說如果自己來治,很難達到目前的效果。

    緊接著,布朗博士開始與李醫生探討病情,就史密斯的病例,提出一連串問題。祝童對這樣的交流完全沒有准備,身邊有應急小組的官員,不能表現的太冷淡,只好隨布朗博士到醫生辦公室。那裡有海洋醫院的泌尿科主任,有專業的影像設備,是和合適的交流場所。

    門關上了,卡爾坐到史密斯床前,慈愛的注視著他。

    “沃森,你很幸運,現在還有擁有完整的性功能的可能;但是你沒感到害怕嗎?”

    “為什麼害怕?我從不為假設而害怕。”史密斯得意的笑著,他很為自己有個健康的身體而自豪。“卡爾叔叔,別擔心我的健康,他不敢傷害我,別忘了,他們欠我們人情。”

    “這正是我到此的目的,卡爾,沒有了,人情已經沒有了,你現在是他的病人。”卡爾保持著慈愛的微笑,史密斯背後冒起一股冷風,卡爾的“慈愛”使他很有點擔心。

    “為什麼?卡爾叔叔,您說的沒有了是什麼意思?”如果沒有那個護身符,史密斯知道“病人”意味著什麼,特別是作為李先生的病人,那是不確知的“災難”的代名詞。

    “沃森,事情還沒那麼糟,我專門把布朗博士請來,他將監視這裡的一切,直到你康復出院。不用感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什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哆嗦著問:“能告訴我原因嗎?”

    “你應該知道,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卡爾靠近一些,撫摸著史密斯帶戒指的手;“三天前,我們和藍石與井池財團達成共識,出資購買了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57%的股份,今天上午,就在我動身來上海的前一個小時完成交易,我第一時間趕來看望我們的英雄。這是一筆大生意,多虧沃森你啊。委員會對此很滿意,保守估計,我們將從這筆投資中得到五億美金的回報。”

    “你們出賣了我。”史密斯從咽喉深處擠出一句話。

    史密斯很清楚,在他受傷的日子裡,卡爾在另一個戰場上得到了勝利,他借助藍石和井池財團曾經的承諾,控制了MTK船務公司。

    按照協議,井池財團將把福井造船整體轉讓給MTK船務公司,卡爾想借助控制MTK船務公司的股份,間接控制上海的福華造船城。而他,這個計劃的策劃者與發起人,現在是可憐的犧牲品。

    所謂的布朗博士帶來的醫療小組,就是委員會對他的回報。但是布朗博士已經說了,他很佩服李醫生的前期治療,並不准備接手史密斯的後期治療,出於人道主義精神,他不想冒險。

    對這樣的結果史密斯毫無辦法,那本就是個殘酷的世界,一切以利益為重,如果他的是卡爾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畢竟,福華造船城的未來大家都能想像得到,絕對是一筆有龐大收益的投資。

    問題是,他怎麼辦?這個叫李想的醫生的態度已經表明,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如果沒有了護身符,他即使不要了自己的命,也會……。

    想到這裡,史密斯兩眼充血,盯視著卡爾:“你……你們要害死我,天啊,你們要拋棄我。”

    “不會的,我們正在努力,大家都在努力。你在上海做的不錯,委員會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朋友;很快,也許就在今天,就會有朋友來關心你的健康。中國是個很奇妙的地方,他們注重友誼,委員會將動用所有的友誼支持你。李醫生,是個很厲害的年輕人,他很聰明。我曾經提醒過你,在中國不能太放肆,我們為尋求友誼而來,要多交朋友,現在你應該知道他的厲害了?沃森,我這次的目的有兩個,最重要的一個就是,盡一切可能解除李醫生對你的敵意。很可能,他將成為我們的合作伙伴。藍石不會甘心被逐出餐桌,這位李醫生是他們埋下的棋子,他們也許會讓他出面,況且,他對井池雪美小姐和和田旭洋先生都很有影響力。”

    卡爾既然這樣說,史密斯心裡的怨氣散去大半,他知道委員會的能量,一定會有更有影響力的人出面。

    “李醫生對雪美小姐是有影響力,田旭洋和他之間,很微妙。只是卡爾,你認為他會那麼做嗎?”史密斯眼前閃過祝童嘴角的笑紋,這個人如果要存心要他的命,在上海在中國,沒誰能阻止他;史密斯不能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沃森,你還很年輕,有活力有激情有很好的嗅覺;但是缺乏經驗。我先要向你轉達兩句話,所長先生讓我提醒你:中國的發展已經打破了諸多經濟學與金融學上的傳統游戲規則,要在這個地方做生意,就要拋開過去的所有經驗,從零開始,學習中國的一切。最近你要臥床休息,不妨仔細想想這兩句話。哦,說到你這次受傷,表面上是被中國暴民襲擊,但是,當我們仔細分析整個事件的全過程,發現推動事情的關鍵在兩個人。”

    “誰?”所長是個神秘的人物,委員會內的大多數決策都出自所長領導的研究機構。史密斯之所以不露痕跡,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狂喜,能被所長看重,這次受傷已經超值了。他能聽出卡爾漫不經心下的嫉妒。

    “松井平志和藍湛江,他們是不甘心被我們輕易介入,借這個機會給你點教訓,所以委員會才要全力搶救你。唯一的變數是這個李醫生,他也許會冒險,你不感覺奇怪嗎?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價值,無產者是可怕的。”

    無產者是可怕的;史密斯默默回味著卡爾的真正意思。

    “鄧肯.菲爾斯現在安全嗎?”史密斯輕聲問,他剛想到自己雇用的電腦專家“鯰魚鄧肯”,是卡爾派到自己身邊的監視者。

    “菲爾斯很安全,沃森,你沒感覺到我們的對手很不簡單嗎?奇怪的東方,奇怪的中國。”卡爾摩挲著鱷魚戒指,和史密斯一起擔憂。

    “卡爾叔叔,我現在怎麼辦?”

    “我也正在觀察,沃森,你很危險,你可能還想像不到有多麼危險;稍不留意,你將回到上帝的懷抱。”

    “上海是有法律的地方,卡爾……。”史密斯似乎不相信,但是卡爾的神色不像危言聳聽。

    “沃森,我們是行走在法律邊緣的人,而我們的對手,是法律背面的赫爾墨斯。大部分的必然都源於偶然,在曰本,你對在他身上造成很大的傷害,這可說是偶然,大家很好解釋。愚蠢的是,你為什麼要從他手裡奪取那枚玉印?他不會放過你,所長認為,你有70%的可能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那枚玉印,與一個古老的寶藏有關,你不應該貿然闖進這個漩渦。”

    卡爾語氣平緩,史密斯越聽越心驚;到現在為止,他還為在拍賣會上拍到梅花玉印的過程滿腹疑惑,他以為自己是被人硬拉進來的,而不是卡爾說的闖進尋寶的漩渦。但是,大家都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沒誰會相信他的解釋,包括眼前這位卡爾叔叔。

    赫爾墨斯本就是個狡猾、陰險、無恥的希腊神,天生機靈、狡詐,是商人的保護神,滿口謊言還有偷竊的習慣;卡爾認為李醫生是赫爾墨斯之類的人物,史密斯如果相信卡爾的判斷,自己的性命確實危險。

    “不要太害怕,卡爾,委員會授權我使用一切辦法,只要能讓你安全離開中國,離開上海,我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卡爾安撫史密斯兩句,皺起眉頭:“沃森,你為什麼沒有早些說起寶藏的事?玉印現在哪裡?”

    “關於那個寶藏,所長有什麼看法,那枚玉印能救我的命嗎?”史密斯本來還有些私心,梅花玉印花了他一千多萬美金,現在為了自己的命,錢就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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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二、冷(下)

  史密斯沒有說玉印在哪裡,紳士們有保留秘密的權利,卡爾先生沒有追問:

  “所長認為有兩個可能,一是這枚玉印真的如大家認為的那樣,是開啟某個寶藏的最後一把鑰匙;如果事實如此,它完全可以換回你的生命。但是,所長認為還有一個可能,中國是世界上朝代更迭最多的國家,有十分復雜的歷史;為了救你的命,委員會出大價錢邀請頂尖的中國專家調查了與寶藏相關的歷史,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寶藏很可能是個騙局。”

  史密斯失望的嘆息一聲,如果整件事是個騙局,梅花玉印就毫無價值,他的命……。

  “沃森,我剛才說他是赫爾墨斯;注意我的話,騙局要有人布置,如果他就是布置騙局的人,你能想到什麼呢?” 卡爾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微笑。

  “是啊,如果是他布置的騙局,我就安全了。”史密斯精神一振要坐起來,沒想到觸動傷處,痛苦的呻吟著。

  “沒那麼簡單,史密斯,恰恰相反,所長認為如果他就是騙局的主人,你將更危險。”

  “為什麼?”

  “因為你面對的不只是一個赫爾墨斯,想想你的手下,想想誰讓你和他們受的傷?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有神秘的力量,藍石家族的基礎在這裡。現在的情況下你和我必須萬分小心,玉印將是我們唯一的籌碼。況且,委員會要做的不只是救你離開那麼簡單,我們要插進來,在這裡大撈一筆。很抱歉沃森,為了大家的利益,你要多受些委屈。布朗博士曾經是世界上最好的泌尿科專家,因為他認為李醫生比他更。暫時,你還要做李醫生的病人。這也是大家的意見。”

  史密斯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卡爾不是無.敵/龍3書%屋^整*理在和他商量,是命令。

  “沃森,你說過上海的朋友,他……。”卡爾坐到床邊,史密斯心裡一寒,應付道:“卡爾叔叔,我和那位朋友只接觸過一次。”

  他不敢說太多,鱷魚的世界裡不存在友誼,如果自己被認為是沒有的廢物,仁慈的卡爾隨時可能變成鱷魚。

  田旭洋,史密斯閉上眼想著這個奇怪的中國人,也許,該答應他的條件?

  此時,小騙子同樣疑慮重重。

  據說警方對於“10.9事件”的調查有了初步結果,但沒有逮捕任何人,只把倒霉的“深度博士男”找去詢問一番。祝童疑惑的是,黑白雙煞肯定沒有台海言高明,警方連他們也沒追查到?

  祝童問過柳伊蘭尋寶聯盟如果來人怎麼辦,柳伊蘭說暫時不用理會那些人。這次禍已經闖得夠大了,上海警方在全力追查“10.9”事件的參與者,他們近期不敢有什麼行動。

  柳伊蘭並且囑咐他最好小心行事,只要看著他保證梅花玉印能到手就行。

  晚上吃飯時,緊急醫療小組成員被王覺非緊急召集到會議室開會。

  祝童很不高興,他剛打好飯,正准備和葉兒一起享受一頓甜蜜的晚餐。

  當著葉兒的面,祝童只能表現出職業醫生的操守,說聲抱歉,匆匆趕去會議室。

  王覺非表現的很興奮,一位上海金融界元老,跺跺腳金融界都要跟著震三震的風雲人物:宋老,親自來到醫院,對“10.9”事件中受傷的外國友人表達極度關切,陪同的都是相當級別的官員。

  這次會議的主題就是,盡一切努力保證傷者的生命安全與身體健康。

  宋老親切慰問了每位傷員,特別是在史密斯先生的病床前,宋老說一定會給世界個交代,請史密斯先生不要對上海灰心,歡迎各界朋友到上海來發展,宋老並要求王覺非,一定要安排最好的醫生,保證史密斯先生能盡快恢復健康,盡量不留後遺症。

  宋老叮囑隨行的衛生局甘局長,上海的醫療力量要全力支援海洋醫院;他對應急小組的工作很滿意,對王覺非院長的工作很滿意。

  王覺非當即表示,經海洋醫院全力搶救,史密斯先生的傷正在穩步好轉中,他保證不會出任何意外。王覺非特意把祝童交到前面,說就是這位年輕的李主任,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保留了史密斯先生的男性功能;他還說,來自英國的世界泌尿科專家布朗博士看過病例後,誇獎海洋醫院對史密斯的治療堪稱醫療界的奇跡。

  宋老握住祝童的手,親切鼓勵他,並詢問他的工作、生活情況,有沒有什麼要求?

  小騙子推推眼鏡,做出一副靦腆的書呆子模樣,說自己是王覺非的學生,這個病人能有比較好的效果,是全院醫護人員共同努力的結果。這個含糊的回答讓宋老對王覺非刮目相看,於是,大家都滿意的笑了。

  史密斯也滿意的笑著,唯一不滿意的好像只有小騙子。

  宋老的到來,無形中讓他感受到巨無.敵/龍3書%屋^整*理大的壓力,時間還如此敏感,這背後一定有原因。只是,以他現在的層次,搞不清問題出在那裡。

  一圈人陪著宋老轉,終於等他要走時,偏偏宋老捂住頭,說暈。

  海洋醫院的急救系統再次開動,宋老被安排在高干病房,進行徹底檢查。一小時後,初步結論出來了:宋老年紀大了,近期工作太忙,心髒供血不足,導致腦部缺氧,需要住院調養。

  這個時間段是黃海值班,宋老的病由王覺非親自負責,祝童百無聊賴,又不好走開,就與黃海站在走廊一頭說閑話。

  黃海說,宋老在上海經營多年,且長期主管財經口,影響很大;他出現在這裡很意外。

  十點多,吳助理跑來叫李主任參加會診,宋老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腦子裡有個血栓,在很危險的部位。

  王覺非關注的海洋病注重病理研究,他可算是個心腦血管專家,祝童作為王覺非的研究生看過一些有關書籍,聽心血管科主任介紹到一半就明白,宋老不是裝病,現在真的有生命危險。

  十點四十分,專門為宋老負責的醫療小組與兩位外院心腦血管專家趕來,如果是個一般人,這樣的會診只會有一個結果,盡快開刀實施手術疏通血栓。

  宋老已經有顱內高壓表現,管腔閉合度超過50%,不手術的話很容易發病,輕者偏癱重者會有生命危險。

  但是,礙於宋老的身份,誰也不敢做出手術的決定,據說要報請上級研究決定,還要征求家屬的意見。

  結論報上去了,專家們閑著也是閑著,圍在會議室討論專業問題。大家都很奇怪,宋老不算很胖,沒有高血壓糖尿病史;在他這個年紀有輕微的心髒病變很正常,不足以引發腦血栓。專家們推測,也許宋老近期用腦太勞累了,沒注意休息。

  祝童翻著醫書,品味著各位專家的話,漸漸明白了大家都沒說出來的潛台詞:宋老最近大約受到過強烈的刺激,或與人發生過激烈的爭吵,這才是發病的主要誘因。

  十一點十分,宋老的家屬趕到醫院,祝童看到了一位熟人,宋中仞宋公子。

  十一點二十分,政府方面的官員趕到醫院,並立即開始討論宋老的病情。

  祝童自己還有病,十一點半溜出會議室跑去香薰理療中心,服下金丹靜心療傷;一點多才又溜回會議室。

  這次把他嚇了一跳,王向幀也在會議室,坐在前排的一張椅子上安靜的聽著,沒發表任何意見;葉兒坐在他身邊低頭記錄。

  會議持續到兩點才結束,王向幀到宋老的房間慰問,沒讓任何人陪同;大家就在外面等,一直忙到三點多才告一段落,葉兒和黃海都隨王向幀走了。小騙子很是奇怪,為什麼宋老的病會牽扯出如此多的人和事?大半夜了,王向幀把手下召集回去做什麼?

  第二天上午,祝童剛要去參加每天的例行巡房,王覺非低聲通知他,門口有車等,有人要見他。

  祝童走出高干病房,樓前停車場邊果然停著一輛車,黑色的奧迪A8;黃海坐在駕駛席上,葉兒在車邊衝他招手。

  奧迪A8駛出海洋醫院,祝童故作不解:“這是要去哪裡?神秘兮兮的。”

  “首長要見你。”葉兒陪他坐在後座,兩人的手一上車就交叉在一起。

  “為什麼要見我?專家們都在裡面。”

  “喏!”葉兒擺擺手裡的文件袋;“這裡是全部病例,你是中醫師,昨天晚上一直沒發言,首長需要知道更多的情況,想問問你的看法。”

  黃海通過後視鏡傳來一個微笑:“首長認為,你一定有更好的辦法,只是沒說。”

  “腦血栓啊,弄不好要死人的,我能有什麼辦法?”祝童苦笑著。

  “首長就是怕出現那樣的情況,才請你過去參加另一個會診。宋老……不能死。”黃海想說什麼,只說到一半又咽回去了。

  車內出現了短暫的安靜,祝童看著車外,腦子裡飛速思索著。

  王向幀關心宋老的病,是不是說,宋老也是他的目標?太復雜了,做個醫生而已,對付史密斯玩玩還好,卷到這樣的事情裡,不會惹什麼麻煩吧?

  黃海表情凝重,專注的駕駛A8快速穿行;葉兒好像沒那麼大壓力,軟軟的手指輕輕在愛人手心滑動,癢癢的。祝童不禁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該答應黃海勸葉兒到王向幀身邊工作,趟進這潭渾水裡,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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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三、刺(上)

  “在警校學習時,老師曾對我們說過:不要相信你親眼看到事,即使它就發生在你眼前;不要相信你聽到的話,無論它多麼清晰;因為那很可能只是你的錯覺。光與影的巧合,自然的呼喚,甚至你個人的感受與好惡,都可能干擾到大腦的判斷力。李醫生,以前我對這兩句話的理解很浮淺,在醫院呆的這幾天,才好像明白了一點點。”

  “為什麼?”祝童忍住心裡的驚慌,黃海的話似有所指,但願這也是錯覺。

  “你們醫生的工作方式,看起來醫生是在最科學的狀態下工作,有最先進的儀器,最嚴謹的理論,但是即使有這許多,也很難不出現誤診。”

  “誤診?”祝童大概明白一點了,黃海似乎說的是宋老的病情;只是,他肯定說的不是自己或海洋醫院的醫生們。

  “我們調閱過他的保健記錄,如果這是人為的誤診,情況會十分嚴重。”葉兒插口道,祝童捏捏她的手,適宜她不要說太多。

  黃海微笑著,他能看到葉兒臉上的薄嗔:“首長昨天晚上請教過幾位專家,他們認為至少要有半年以上的時間才會形成那樣的血栓。首長讓我提前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你提前有個思想准備,整個過程中嚴格遵守保密條例,不要問任何問題。”

  “明白了。”祝童閉上眼,盡情享受與葉兒手手相握的短暫溫柔。

  宋老,已經被監控了,怪不得剛才王覺非表現的那麼怪異。昨晚的會診顯示出一個結果:宋老以前的例行體檢和病歷有人作假!

  這算是什麼?自己現在是另一個緊急醫療小組的成員?小騙子一點也不喜歡參與到這樣的事情中去,留在海洋醫院逗史密斯玩還更有趣些,即使把那家伙玩死,後果也一定比治好宋老更輕松。

  奧迪A8駛進王向幀駐地,葉兒收回與祝童相握的手。這次的氣氛明顯不同,多了不少工作人員,他們穿梭在兩座別墅之間,神色嚴肅不拘言笑。

  門兩側是四位年輕的武警戰士,院子周圍有流動崗哨,高處架有天線,很有點打仗的陣勢。

  祝童被引進右側別墅的二樓,不慎寬敞的房間裡有三個人,一個也不認識;都四五十歲年紀,看衣著神態,應該都是些高明的醫生或專家。

  大家都在翻看著手裡的資料,沒人說話;祝童也在一角坐下,打開進門時陳鎮長遞給他的文件袋,裡面果然是宋老的病例,以及他五年內的完整醫療報告,詳細要宋老每一次感冒、服用的每一片藥物。

  祝童裝模做樣的看著,心思卻完全不在病例上;他在想陳鎮長剛才的眼神。

  昨天忙到凌晨且今天出來的匆忙,祝童根本沒料到會被突然招到這裡,沒想到要和陳鎮長見面。他現在帶的不是那副淡藍眼鏡,發型沒有整理,最要命的沒刮胡子。他這幾天都是中午或晚上抽空到香薰理療中心,在接受治療時用鋒利的手術刀整理一番。

  幾分鐘前,當陳鎮長把文件袋遞給祝童時,眼裡分明顯出驚愕的神情,小騙子明白他認出自己了。好在陳鎮長沒有馬上發作,現在該怎麼辦?闖出去是找死,外面警官都有槍,裡面八成都壓滿子彈。

  從身後的窗戶到布置有紅外線警報器的院牆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外面是一條安靜的馬路,大概有一百米長短才到喧鬧的大路;祝童自討憑自己的本事闖過二十米不算很難,也能越過圍牆,但在守門的四位警官開槍前跑出一百米,基本上是妄想。

  這不是最主要的,祝童不知道如何面對葉兒,面對知道真相後的愛人。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手裡的病例被手指抓透,發出“吱吱”聲。雖然聲音不算大,但房間裡太安靜了。

  “你怎麼了?”祝童耳邊想起溫和的聲音,他勉強壓制住內心的緊張,轉頭看到一雙關切的眼睛。

  “沒什麼,胸悶。”祝童摸出一粒綠色藥丸塞進嘴裡,眼前出現一只茶杯;他說聲“謝謝”接過茶杯喝下兩口水,腦子裡暫時安靜下來,馬上就感覺到額頭上濕漉漉的,就這一會兒,他出了一身冷汗。

  “老毛病了,吃點藥就好。”祝童掏出面巾紙擦去面部汗珠,臉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他只能賭,賭陳鎮長暫時不會馬上揭穿自己。

  以小騙子對陳鎮長的了解,那是個精明且貪婪的家伙。那樣的人都是自私的,長於算計,善於算計;祝童寄希望於陳鎮長的胃口大一些,想從自己身上撈取的東西多一些,算計的精深一些;那樣,他才會有騰挪的時間和空間。

  “小伙子還很年輕啊,有病要抓緊時間治,別真的拖成老毛病。”

  祝童的手腕搭上三根手指,憑這手按脈的手法,小騙子知道遇到行家了,勉強放松身心收斂內息平心靜氣;隔壁這位竟是高明的中醫。真是醫者父母心啊,想必他是閑急無聊,看病例資料太郁悶,拿自己當病人了。

  “你這樣的傷倒很少見,有半年了?是那位醫生為你看的?都吃過什麼藥?咦!你最近……。”

  果然很高明啊,只憑把脈就能看出如此多的東西,小騙子不禁佩服;卻不敢再讓他看下去了,抽回手腕道:“是有半年了,我自己亂治的。”

  “你就是李想。海洋醫院年輕的中醫,李主任?”

  “不錯,您怎麼知道?”小騙子奇怪,自己的名聲有那麼大嗎?

  “能坐到這裡人一定是有真才實學的醫生,我聽說李主任在日本治愈了一例晚期胰腺癌;後來遇到意外事故受傷,傷處正是在肺部。我們還是同事呢,北京同仁醫院心血管科主任醫師周聯,向老是我的老師。”

  周聯伸過手,此時此刻,小騙子又有馬上撞開窗戶逃跑的衝動!他尷尬的握住周聯的手,面對李想的又一個北京同事,小騙子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說什麼好。

  “向老多次誇獎你的醫術高明,特別是針法和膏藥。可惜啊,你以前在內科,要不然我們早就該認識了。李主任離職的那段時間裡一定有奇遇,我曾問過曾主任,他說你以前很平常。”

  “我現在也很平常,不過周主任說得不錯,我是有一點奇遇。前段時間裡和師兄一起整理先師的經驗,偶然間悟通鬼門十三針……。”還好,小騙子腦袋短路的時間不算太長,以他混跡海洋醫院將近一年的經驗,同院不同科室之間的醫生,除非地位相近或年齡相仿、師出同門,平時接觸並不多。李想在同仁醫院不到兩年,年紀輕資歷淺性情又不善交際,周聯這樣的科室主任大約不會注意到他。

  白家樹在日本,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祝童舉起“先師”的旗幟,以鬼門十三針為武器,引導向華的弟子周聯步入自己的世界。代價還可以接受,鬼門十三針大家都有所了解,祝童把自己的理解說出來,又取出龍鳳星毫胡扯一番,把周聯搞得雲裡霧裡……目瞪口呆。

  另兩位是西醫,對中醫之間的話題向來不關心也不參與,他們大致上認為中醫治病是撞大運,所以省去小騙子不少口舌和心力。

  門被輕輕推開,陳鎮長走進來,身後是葉兒和向華。

  把小騙子心驚肉跳,冷汗,一滴滴滲出。

  有道是做賊心虛,祝童剛才還鼓勵自己,鎮定,他不會現在揭穿你,他……。

  但他總以為三個人都注意自己,現在竟然不敢面對葉兒的眼睛,只盯視著陳鎮長,想從他的表情中尋求答案。

  陳鎮長與別的工作人員一樣,神情嚴肅,除了第一時間貌似無意的瞟過來一眼,進門後根本不看祝童,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

  向華呵呵笑著坐到門旁沙發上,抬手道:“各位都是大忙人,把你們請到這裡是有些冒昧;請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幫忙,多用心。這次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只要不出責任事故,事情結束後,向華給你們請功……。”

  小騙子暗自噓出一口氣,向華如此說,大約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把目光轉到向華身後,葉兒正擔憂的看著他,祝童又擦把汗,給葉兒個微笑,讓她不要擔心。

  陳鎮長站在葉兒右邊,輕輕靠近葉兒一些,當著祝童的面斜眼撇向葉兒胸前開口處,露出一點貪婪淫邪的微笑。這微笑只短短的一瞬間。向華正在說話,沒人注意他,剛讓祝童看到就收斂了。

  葉兒穿一件乳白色絲質襯衣,領口微微開啟,露出她白皙而誘人的一片肌膚與掛在頸下的女兒玉。她好似不染纖塵的仙子,而陳鎮長正用在放肆褻瀆著她的聖潔。

  小騙子大怒,抬起右手推推眼鏡擋住葉兒的視線,狠狠的盯視著陳鎮長。這是在挑釁;難道他以為能用祝童身份的秘密來威脅葉兒?

  向華的話結束了,葉兒還在記錄;祝童根本沒聽清他都說了些什麼,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姓陳的,你這是找死!你要死嗎?

  葉兒記錄完畢,抬起頭送過來一個甜甜的微笑。

  祝童強迫自己冷靜,漸漸能聽清大家討論的內容;向華此時看向他,問:“李主任為宋老把過脈,說說你的看法。”

  “暫時沒什麼危險,但他近期不能承受太大刺激。”祝童含糊的回答;對於腦血栓病人,無論西醫中醫都會如此說,他等於說了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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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三、刺(下)

  “如果你做主治,在調動海洋醫院所有資源的前提下,有多大的把握保證病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出意外?”向老果然不滿意,進一步提出假設。

  “任何情況……對不起向老,如果病情突然惡化,我只有五成把握。”祝童低頭,裝模做樣的翻看一下手裡的病例,又給出一個不及格的答案。

  沒想到,向老這次語氣平和了些:“噢?說說看,為什麼只有五成把握?”

  “氣血上衝而凝屬澀症,以針灸疏通需要一段時間。血栓形成的位置在腦動脈周圍,病人如果受到強烈刺激血流必然加速,誰也不能保證不出意外。穩妥的辦法只有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控,在現在的情況下……。”說到這裡小騙子搖搖頭;“我們不可能知道病人腦子裡在想什麼?能承受多大的壓力?意外只需要一秒鐘,他隨時可能因為激動而血氣上攻,即使搶救及時也很可能讓他失去感知能力。”

  “西醫呢,兩位博士,你們的看法。”向華知道這是事實,那個部位的腦血栓破裂後,九成以上的病人會有生命危險,即使搶救即時,也有50%的幾率變成植物人。

  兩位西醫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大致判斷卻差不多,都認為宋老不能承受太大壓力;最好先以藥物治療,把血栓的危險降到能控制的範圍內,再適時進行開顱手術消除血栓。

  陳鎮長的注意力一直在祝童身上,隨著討論的深入,他有點迷惑了:這個李主任看來真是位高明的醫生,在座的都是醫學專家,向老也不好騙;王向幀那樣級別的首長,更不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相信一個騙子,自己是不是錯了?。

  向老是這個醫療小組的頭,他們不能長時間離開病人,討論進行一定程度就要結束了。

  葉兒和向老要去向王向幀彙報,黃海已經回到海洋醫院,本來向老要安排一位年輕的警官送祝童回醫院,陳鎮長說自己正好到醫院有事,開出一輛帕薩特拉著祝童駛出大門。

  陳鎮長熟練的把帕薩特開出別墅,祝童坐在前排,指尖扣緊龍星毫;心裡的壓力小了很多。龍星毫的黑晶內已有一只小小的紫蝶,這是祝童幾天來為史密斯准備的。他隨時可以制住陳鎮長,下車,逃離。

  開始的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陳鎮長到上海沒多久,不太熟悉上海的道路;祝童不斷指點著他,而陳鎮長的注意力不全在開車上,嘴角掛著微笑,時不時扭頭看祝童一、兩眼,嘿嘿笑笑,似乎在欣賞一只掌上寵物。

  帕薩特配置有先進的GPS導航,走上大路後祝童不再說話,把座位放低,舒服的伸展著身體。忽然之間小騙子想起老騙子常說的大境界:洞若觀火!

  小騙子盤算起手裡的籌碼,雖然怎麼算都占不到上風。但是算賬是門學問,在不同的規則下,壞賬也可以變成資本,看就看算賬人從那個角度去理解。

  帕薩特開進海洋醫院停車場停好,陳鎮長笑著說:“沒想到啊,佩服佩服。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李宰豪李老板,李想李主任?”

  “陳鎮長想怎麼稱呼都可以。”祝童搖搖頭;“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有分別嗎?”

  “我現在是首長的機要秘書,處級;你可以叫我陳處長或陳秘書。我不像你李先生,到那裡都有女人緣,於藍小姐,蘇葉小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嘖嘖!我認出你就是望海制藥的李宰豪後,專門去看了看李主任的資料,你應該知道我們那裡有很全面的情報系統;意外的是,你這個主任的來歷……,如果我對蘇小姐說,李主任還有一個名字叫李宰豪,還有一個女人叫於藍,還有一個身份是富……。”

  陳鎮長得意洋洋的說著,祝童摘下眼鏡,扭頭看著他,眼裡閃出冰冷的寒光。在這個關鍵時刻,小騙子悟通洞若觀火的真正含義:事不關己則清,關己則亂;要保持冷靜,跳出是非看是非,才能准確把握大局。他是騙子,騙子只對真小人與正人君子頭疼,根本就不應該怕一個帶著面具的偽君子。

  “陳鎮長,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像個君子,是嗎?”

  “君子……?”陳鎮長被祝童散發出的野性鎮住,不敢再說下去了。

  祝童不屬於他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類型,這裡雖然是海洋醫院,車外有來往不斷的醫生、護士、病人;但對方的目光使陳鎮長感覺到,他的生命隨時可能終止在這個人手裡。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去辯解或否認,也沒有被識破後的慌張,為什麼?按照常理,他應該跪在自己面前求饒……。

  “是啊,人善被人欺,馬善眾人騎,你想敲詐我!說說,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錢?權?還是別的什麼?”祝童笑吟吟的說,指尖閃出龍星毫,在陳鎮長注視下刺進眉心印堂穴。

  陳鎮長根本就沒力量去躲閃,祝童的目光似乎有魔力,把他牢牢釘在座位上。

  “李想是我,李宰豪還是我,你想用這些威脅我?世界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好了,現在你老實了。感覺一下,你是不是冷靜了點?是不是變聰明了?”祝童收回龍星毫,黑晶內涵養多日的紫蝶還在原處。

  “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你……到底是誰?”陳鎮長整個腦袋都是冷的,一條冷線從印堂滲進腦腔,在最深處停下來,凝結成一點深寒。

  他如果否認還好些,但是祝童坦然承認李宰豪的身份,讓陳鎮長想起一個可怕的名詞:代理人。

  上海的商界都活躍著這麼一批人,表面上看去風光無限擁有億萬財富,其實只是神通廣大的傀儡罷了。他(她)們背後有龐大的勢力或強勢人物,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起的。陳家就曾經想把於藍變成類似的代理人,使家族財富合法化。

  “陳秘書,如果你真的很為難,我不妨給你個建議。帶上眼鏡我是李想,摘下眼鏡,我是李宰豪。記住了?” 祝童漫不在意的笑笑;對於陳鎮長這樣自私的膽小鬼,恐嚇就足夠了,根本不用浪費寶貴的紫蝶。

  祝童現在的修為用不好固字術,借助龍星毫的神通,這點深寒能在陳鎮長顱腦深處保留三到五天。祝童要的是震懾,但願陳鎮長膽小點,別真得逼他違反祝門戒律,殺人。

  “你是李宰豪,帶上眼鏡是李想,摘下眼鏡你是流氓。”陳鎮長似有不甘,伸手去拉車門。

  “你說什麼!想死嗎?”祝童喝一聲;“說老子是流氓也可以,你可以試試來觸犯我的底線,看我能不能讓你和你的家族身敗名裂,毀掉你們陳家在山東的一切。不要以為在望海的妥協就代表我怕什麼;在我看來,你們陳家還不如一只螞蟻,我們只是不想得罪太人。陳家也不值得操太多心思。”

  陳鎮長驚愕的看著小騙子,只感覺天昏地暗世界顛倒。他是個聰明人,馬上想到望海集團和望海制藥,想到父親的話,想到向老,想到李想本來是向老的屬下。這些東西彙集起來讓他腦子裡生出個可怕的想法,李想或李宰豪是向老的人!即使不是也大有關系。

  顱腦深處跳躍一下,陳鎮長顯出極度痛楚的表情,抱著腦袋道:“是,是,帶上眼鏡是李想,摘下眼鏡是李……宰豪;李宰豪李老板,李想李主任,對不住……。”

  “你自找的。”祝童拍拍陳鎮長的頭,緩解一下他的痛楚;“好好混吧,也許過個十幾二十年,等你做到首長的位置就會明白了。”

  現在,小騙子感覺天寬地闊特別痛快,流氓也罷李宰豪也罷,掙脫開李想的限制後,再去看半小時前的恐懼、掙扎,真是不知所謂。

  “手機!”祝童低喝一聲。

  “什麼?”陳鎮長被驚了一下,抬起頭偷看祝童一眼。

  “你的手機,他媽的,你聾了!”

  “哦啊,哦,給!給!”陳鎮長慌亂著掏出自己的手機,雙手遞過去,再不敢看這個可怕的“流氓”。

  “給我干什麼?撥號。”祝童沒接。

  “撥號?撥什麼……號?”

  “給你老子。你不會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吧?”

  “啊,我老子……?是!是!”恐懼的時候,陳鎮長也在想自己的父親,那是他心底的依靠。

  電話撥通了,祝童冷冷的看著他:“把你做的事說一遍,讓他教你該怎麼做人,怎麼做官。無論你曾經想要做什麼,姓陳的,今後要記得,這裡是上海不是山東。”說完,打開車門走出帕薩特,“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陳鎮長哆嗦著,用五分鐘的時間低著頭把事情彙報給遠在山東半島的父親。

  電話那端對方沉吟好久,才說出兩句話。

  這兩句話,把陳鎮長徹底打入深淵。耳邊傳來忙音,父親掛機了,他抬起頭看向車外。

  沒有人,李想或李宰豪都沒有了。父親說得對,這樣的人不是他能對付的,也不是陳家能招惹的。父親讓他找機會離開上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但是,他向來的自負不甘心在一個人手裡跌倒兩次,咬牙切齒一番,卻不知道該如何報復。雖然李想剛才說了很多,細想……上海太復雜了。

  黃海看到祝童一個人走進高干病房樓,迎上來問:“陳秘書去哪裡了?”

  “他去停車,有問題嗎?”祝童心情不錯,看到黃海才想起自己沒帶眼鏡,忙取出來帶上。

  兩人已經很熟了,黃海的敏感早被習慣磨損,不太注意細節,看著外面說:“陳秘書太不注意了,現在什麼時候?首長特別交代過,任何時候都不允許單獨行動。你先進去吧,我去看看。”

  黃海向停車場方向跑去,祝童走進高干病房樓才徹底冷靜。黃海說的很明白,所有介入這次行動的人都要遵守紀律,陳鎮長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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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四、下蠱(上)

  祝童亮出通行證進入病房樓,他認為陳鎮長天生是個演員,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和家族的未來冒險。

  基於同樣的道理,他也不認為陳鎮長那樣的人有自我犧牲或與對手同歸於盡的勇氣。

  臨近中午,不斷有醫生、護士與他擦肩而過。小騙子無奈的發現:由於這次危機,自己在做了一段虛假的正人君子後進步了,對陳鎮長的把握很清晰;但是距離老騙子說的洞若觀火還有距離。但反擊程度有點過於嚴厲,沒有做到完全抽離。

  如果在正常狀態下,他應該聽聽陳老頭的反應再讓陳鎮長受教訓,這個小小的失誤將影響對後果判斷的准確性。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祝童再沒理會陳鎮長,失敗者就是失敗者,沒什麼原因和理由。小騙子不怕任何帶著面具的偽君子,包括那位史密斯. 沃森伯格先生。外國偽君子也是偽君子,道理很淺顯,與國產偽君子沒什麼區別。

  他也不會去費力氣猜測面具下的陳鎮長到底在想什麼,因為那是徒勞的,在不做生意的時候根本沒那個必要;作為自保的手段,只要知道他們害怕什麼就足夠了。真小人往往是亡命之徒,正人君子在是非面前會勇於犧牲,而偽君子們強大的面具下面,都有一顆齷齪而充滿算計的膽怯之心,只要有足夠的籌碼,沒什麼好怕的。

  其實也有區別,面對陳鎮長他只為自保,雖然危險但相對簡單,雙方沒什麼利益衝突,粉碎一個偽君子的妄想而已。史密斯不同,祝童要把他逼上絕望,把握分寸就變得分外重要。偽君子的反噬是十分危險的,如果他們被迫撕下面具,就變成真小人了;所以,要給讓他絕望的同時,保留一點微妙的希望,虛幻的若有若無微妙希望。這點微妙最不好把握,需要憑自己的感覺與經驗在盡量短的時間內做出准確判斷。

  祝童沒想到遠在山東的那個老人,只通過短短的接觸與有限的信息就判斷出自己是個是非之人;更沒想到人性中最頑固的一點:色迷心竅。陳鎮長被葉兒的美色誘惑,他不能接受連續兩次敗在一個人手裡,陳鎮長沒有遵從父親的囑咐找機會離開上海,變成一只躲在暗處的惡狼,隨時准備對祝童發起致命一擊。

  不能怪祝童大意,他習慣於前期周密准備後發起突然襲擊,且一擊即走,從來就沒有打持久戰的經驗;由於以往的生意局限於王覺非之類的“學者”,對陳鎮長那樣的偽君子經驗不足,也缺乏充分深入的研究。

  下午兩點,應急小組的又一次例會召開,這次多了個病人,宋老;主持會議的人也換成黃海和向華易。

  宋老的病情沒什麼變化,病房外站有雙崗,病房裡隨時有一位心血管專家和兩位護士,多台精密儀器監控著他身上的沒一點變化。

  西蕾婭的病情不斷反復,兩天來有五次爆發。

  多虧西醫建立起來的詳細完整的制度,祝童翻看著西蕾婭的住院病歷,幾天來發生在西蕾婭身上的一切都展示在眼前。拋開藥物的作用與心裡作用,小騙子發現幾點很有趣的現像。

  祝童拿過另一份病歷,那西蕾婭的全部每天的食譜和進餐情況。他身上有蝶神,如果西蕾婭小姐身上真是蠶蠱的話,大概也有類似的忌諱。

  西蕾婭不犯病時很聽話,發病並非無跡可尋,祝童發現她幾乎每次大的發作都是在飯後一小時。但是,並不是每次吃飯後都要發作,每次發作的嚴重程度也不一樣。

  王覺非坐在祝童身邊,他把頭湊過去低聲說:“院長,我想到一個可能,西蕾婭小姐的發病是不是和飲食有關?”

  “說說看。”王覺非對自己的學生很尊敬。

  “瞧,這是病人發作的時間與症狀,這是護士記錄的食譜。西蕾婭小姐每次發作前,都食用過肉類;但是,如果這頓飯是素菜或者靜脈滴注營養藥,她會保持安靜。還有一點,食用魚類時,西蕾婭小姐的症狀會加劇。從常規監控看,蛋類和奶類食物對她的影響最小。”

  這算什麼?在座的不是高學歷官員就是西醫專家,根本不相信中醫對於食物忌諱那一套學問,對祝童的分析無不半信半疑。只有王覺非和向老仔細對比著,按照祝童的思路去理清籠罩在西蕾婭身上的迷霧。

  現在大家誰也拿不出好辦法,只好先同意李想李主任的建議:暫時對西蕾婭小姐的飲食加以控制,只提供新鮮水果和蔬菜,不加葷腥;配合靜脈滴注植物蛋白補充身體必須的營養。

  小騙子想說給西蕾婭吃點桑葉,看她能不能吐出絲來;這明顯是個很荒謬的建議,只在心裡想想罷了,萬萬不能說出口。

  還有史密斯,祝童為了避嫌對這個病人的病情采取不關心不介入的態度,連病歷都不看。但為了友誼,領導們命令李主任必須為史密斯先生的健康負責。史密斯的醫療顧問布朗博士也有同樣的要求。

  晚上,祝童再次走進史密斯的病房,先摘下眼鏡小心的插進白大褂口袋裡,掀開史密斯身上的遮蓋問:“感覺如何?是不是想明白了?”

  “李醫生,我抗議……。”史密斯面對祝童心驚肉跳,但布朗博士認為只有這個人能挽救自己的性福。

  “抗議無效,你是我的病人,這是你自己請求的。”祝童用探棒撥弄一下傷處;“暫時看來恢復的不錯,但是有個小小的問題,為了不留後遺症,更是為了病人負責,我將建議,切除你的陰囊。開玩笑啊,我不會那麼不人道,也不會那麼不負責。”

  “謝謝。”史密斯被嚇出一身冷汗;“中國人都是善良的,我一直堅信這一點。中國醫生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中醫是最奇妙的醫術,布朗博士說,遇到您是我最大的信任。上海是中國最有魅力的城市,我將在出院的那一天,為這座城市建立一項醫療基金。”

  “很好,確實很好。”祝童嘴角浮起笑紋;“那麼,我就給你一個假設。如果你再也不能離開上海,這個你熱愛的地方,你感覺如何?”

  “再不能離開上海,李先生,你是在威脅我嗎?”史密斯狐疑著,上海固然不錯,但是不能離開,不就成這座城市中的囚徒了嗎?

  “沒人威脅你,史密斯先生,這只是個假設。我以為,以你如今的身體狀況,離開上海是危險的,很危險。也許從飛機起飛的那刻起,你的生命就會進入倒計時。史密斯?你在聽嗎?呵,我的意思是,無論你多麼富有,無論你乘坐的是國際航班還是私人飛機,這個假設都成立。”

  “我不相信。”史密斯搖搖頭,他以為祝童在說笑話;“沒人能限制我的自由;上海是被法律保護的地方,你或中國政府都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要知道,有些東西是法律無法保護的。史密斯先生你可以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做出一些……不被人理解的事;但是呢,有些東西,是萬能的法律不知道的。只是個假設而已,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想你應該接受一個建議。”

  “請說。”史密斯顫抖著,因為祝童正把龍星毫刺入他的小腹,將那只涵養多日的紫蝶小心的安排到丹田穴內。哈,老外也有丹田。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史密斯真誠的道謝,祝童解開了那處被封閉的帶脈,史密斯又能感覺到自己的男性了。

  確實,紫蝶入腹帶來一股溫暖,傷處的痛楚得到緩解;卻沒想到從此刻起,他的這條命真的落入小騙子手心了。

  祝童和藹的笑笑,感覺也不錯:真不容易啊,也許真的是離開湘西太久的原因,現在的蝶神很懶。

  “保羅和羅爾森先生很快就能恢復健康,你的團隊很完整,他們是世界上頂尖的保安人員。聽說美國基普森經濟研究中心上海辦事處訂購的四輛免稅車已經到港,你可以乘坐它們到上海附近進行一次短途旅行。我想,二十公裡左右是個合適的距離。史密斯,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不明白。”史密斯呆呆的看著祝童,他確實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會要他實驗一下,離開上海二十公裡會有什麼後果。

  “我是為你著想,在地上總比在天空安全,一旦後悔了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回頭,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負責。”

  “李醫生,你的假設很有趣,我想知道;我,中毒了嗎?”史密斯點著自己的胸口。

  祝童想了想,把手移到自己胸口處:“我這裡還有毒素沒有完全排出,至於你的身體內,沒有毒……或者類似的成分。”

  “OK,那麼我為什麼要相信這個假設?”

  “沒人逼你相信啊。史密斯先生,我只是作為你主治醫生,本著為病人負責的態度,提醒你一種……潛在的可能。”

  “你這是威脅,我要轉院,現在就轉院,你一定在我的身體裡做了什麼手腳。我要控告你,控告……。”

  “隨便,你有的是錢,可以把世界上頂尖的醫學專家請來;但是,在找到證據前,你指控我什麼呢?史密斯先生,我是中醫師,正在想辦法為你治療注定要殘廢的陰囊。難道你習慣於用這樣的方式感謝挽救了你另一半生命的醫生的嗎?”

  所謂二十公裡,應該是普賢寺能控制的極限距離了,海洋醫院距離普賢寺直線距離在八公裡左右,而史密斯一定會帶著可憐的西蕾婭。祝童估計,西蕾婭體內的蠶蠱如果失去控制會發狂,那樣一來西蕾婭很可能做出瘋狂的舉動,比如攻擊身邊的任何人;那樣狀態下西蕾婭會被激發出全部的生命潛能,也許比彪形大漢保羅更危險。

  事實上,小騙子認為史密斯根本不敢走出十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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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四、下蠱(下)

  祝童在一點點消磨史密斯的狂妄,他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蕭蕭小姐如果能回來,你也許就能離開上海,這是前提。還有那枚玉印,它也必須和保羅的一只手同時留下。”

  史密斯頑固的以為自己還有討價還價的資本,不相信祝童對他的警告中有善意的成分;認為這些話都是威脅與恐嚇。

  “蕭蕭小姐喜歡什麼樣的生活,我無權干涉。”

  “真的嗎?”小騙子看著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虛偽:“史密斯先生,你真的很愚蠢,我認為你的睪丸長在那裡太久了,也許讓你感覺不舒服,想給它換個地方。你信不信?我既然能治好你的傷,也能讓你這生不如死;你信不信?我如果想要你的命,上海或者世界上任何一家醫院都救不了你;你信不信?現在你就是一只火盆裡的螞蟻,我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撒手不管,你只有死路一條。你信不信?哈!看來你是不相信的,因為你有錢啊。好了,你要記得一點,我保證治好你的傷。但是,出院後不要再回來,下次找我看病,要准備好一筆錢,不多,一千萬美金。信不信?這不是敲詐,你一定會來求我收下這筆錢。”

  說完,祝童收拾起東西走到門邊,史密斯滿頭虛汗,被小騙子的威脅嚇壞了。盡管祝童說的大部分是謊話,可史密斯被這幾句“信不信”忽悠的,有點相信他有控制自己生死的本事。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如果你還信任……嗯,明智的選擇是不要相信一個中醫的忠告,那會很危險。西醫許會警告你,最好不要抽煙,不要喝酒,不要縱欲科學搭配飲食。但我的忠告也許會是,不要和女人上床,不要做劇烈運動,不要吃任何肉類、谷物、蔬菜,不要離開上海,否則有生命危險。佛教你聽說嗎?對於你來說,改變信仰是最好的選擇。”

  祝童沒時間說太多的廢話,史密斯不是傻瓜,他那麼有錢,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一晃十天過去了,與大多數事情一樣,“10.9事件”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海洋醫院內的氣氛也一天天松弛,至少祝童的黑色三星手機被發回;應急小組雖然沒有明文撤銷,近幾天沒組織什麼會診之類的活動,也許因為王向幀的介入,領導們都不願來海洋醫院。

  西蕾婭小姐再沒有發作過,這使大家對中醫多了點敬畏。年輕的李主任沒使用任何藥物,只靠控制飲食就使西蕾婭小姐的神智恢復正常;雖然李主任強調西蕾婭小姐隨時可能復發,大家還是感到很神奇。

  更大的神奇是皮膚科丁主任創造的,西蕾婭小姐身上的外傷在一周前還是恐怖的疤痕,但是接受了香薰術的熏蒸治療後,已經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跡。這一來,醫院所有愛美的女性都對香薰理療中心充滿興趣;憑著這幫專業人士的口口相傳,香薰中心的幾乎在一夜間變得顧客盈門;沒有預約根本就不可能享受到神奇的“輔助治療”。

  史密斯先生作為重點病人情況也很樂觀;外傷部分,陰囊已經基本痊愈,今天上午,泌尿科護士為他進行生理檢驗,史密斯先生很快就勃起了。

  年輕的小護士紅著臉在病歷上寫下:四級,130度。

  這應該是很男性的數據了,圍在病床前的醫生們都對史密斯先生表示祝賀,說他的傷恢復良好,基本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李主任對史密斯先生的康復的貢獻最大,大家在祝賀病人的同時,都沒忘了贊美兩句李主任,他正不好意思的站在王覺非王院長身邊。

  史密斯先生尷尬的提好褲子,伸手要向李主任表示感謝;當然在笑聲中被拒絕了,小騙子眨著眼輕聲說:“為了對您負責,史密斯先生,暫時您還不能出院,如果一周內每次檢查您都能保持這種狀態的話,才能算完全康復。”

  祝童知道大部分醫生的贊美是敷衍,他也沒真把自己當成神醫;據黃海說,根據他們最近幾天的監控,很有幾個醫生私下裡稱呼李主任為“膏藥李”,認為他是憑借神奇的狗皮膏藥才創造奇跡的,算不得真本事。

  小騙子當然一笑置之,他身上的膏藥確實不多了,這次在史密斯身上用去兩貼就讓他心疼不已;柳希蘭到現在已經用去四貼,還祝童身上所有的療傷上品冰雪散。

  羅爾森先生第一個被允許出院,各項指標完全恢復正常,背後長長的傷疤由於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傷痕。

  意大利盾牌保羅第二個出院,如今應該叫獨眼龍保羅。傷殘使他變得更有暴力傾向,眼睛拆線的第一天,在病房裡即開始進行體能恢復訓練。祝童去看過幾次,那家伙的拳法、步伐確實厲害。

  黃老被轉移到高干病房二樓,緊鄰重症監護室;向老親自坐鎮,黃海帶著幾個保衛人員封閉了半個樓層。

  此間,祝童與柳依蘭有過幾次交談,柳曼湘恢復的最慢,據鄭書榕說,她至少還要在海洋醫院修養兩個月。

  醫生與患者家屬之間的接觸最正常不過了,隨著時間的推移,“10.9”事件的影響漸趨淡漠,祝童近期每天下午都要到柳曼湘的病房,坐一會兒,喝幾杯柳伊蘭准備的花茶。

  通常是在下午四、五點之間。這段時間大家都比較悠閑,小騙子也正好接受完香薰術的治療,身心松弛,喝杯茶是再愜意不過的了。

  葉兒很晚才回來,先到高干病房二樓看看同事,回到公寓已經是午夜時分。

  祝童端坐地板上,面色紅潤,小心操持著一只紅泥炭爐燒水煮茶,淡淡茶香飄蕩在室內。

  葉兒深深呼吸:“好香啊。”

  “葉兒快來,剛煮好一壺茶,嘗嘗我的茶道。”

  祝童傾出一杯遞來,葉兒接過來小心抿一口,感覺渾身舒爽,似乎每個毛孔都被這杯茶衝開了。

  “好不好喝?”祝童得意的問。

  “不是好,是美妙。”葉兒飲完,又把杯子伸過來;“還要喝。”

  “沒有了,好茶只一杯,多了就是庸俗。”祝童拿起冰壺,果然只倒出幾滴來晶瑩的水珠。

  這幾滴水才是他需要的。祝童把它們滴到一片嫩黃的茶樹綠葉上,小心的送進嘴裡。閉目調息片刻,體內的熱燥被一片清涼撲滅,臉上的紅潤逐漸轉消失,隱約散發出晶瑩的光彩。

  “這是你買的嗎?”葉兒打量著這幅茶具,手裡的茶盞不是陶瓷,而是一只綠玉杯,茶盤上還有只一模一樣的綠玉杯。

  她雖然不懂茶道,但時常能接觸到好喝茶的人,比如王向幀與向華易都是好茶之人;她從來沒見過如此考究的茶具。

  “朋友送的,怎麼樣,漂亮吧?”

  “要好多錢吧?”葉兒轉動手裡的綠玉杯,頗有些擔心。到今天為止,祝童還不能自由行動,就連網絡信息中心的事務也被吳瞻銘吳助理兼管,不可能接觸到外界的“朋友”。

  祝童微笑著把她攬在懷裡,用腮下的短胡茬刺激她耳後嫩白的肌膚:“是六號病人家屬送的,鄭醫生和我一人一套;我們救了她妹妹的命。人家是華僑,不要不禮貌,領導同意了的。”

  病人家屬給醫生送點小禮物很正常,祝童不是公務員,不受條例約束;葉兒雖然感覺有點不妥,但是既然是華僑送的,領導也同意了,也就一笑了事。

  她不知道的,祝童接受的不只是一套精致的茶具那麼簡單,這是一套修煉茶道的用具。確切的說,祝童接受了一套修煉茶道修煉心法與工具,那是在八品蘭花獨有的花香茶道密功的基礎上,被幾位高人改造為專為治療祝童身上重傷的功法。

  茶盤上那幾碟花味香片與纖細的絲蕊,正是修煉花香茶道的引藥;祝童知道煉制那樣的香片很費功夫,還是升起炭火又為葉兒泡起一杯香茶。

  霧氣從玉杯內裊裊泛起,沁人心脾的香美茶香彌散開來;葉兒啜一口,清香盈齒,感覺一股溫潤淡香在體內流轉,就愛上了它神奇的味道,一天的勞累被茶香驅散。

  “真的好神奇啊,李想……。”

  “噓,別說話,練字。”祝童拉起她的手,沾一點香茶在茶盤上輕輕寫下一個“靈”字;“讓這股香氣充斥全身,好好練習不得偷懶,我要去查房了。”

  葉兒一直在練習“靈”字訣,雖然她不知道自己修煉的是一門神奇的術字,但每逢身心疲憊時,練習幾次“靈”字能讓她精神松弛,漸漸也就愛上這種感覺。此刻以“靈”字訣引導體內的香氣,悠悠然如浴春雨,竟然很快沉浸其中。

  這算什麼?葉兒竟然在某個瞬間破入蓬麻初境!

  祝童輕輕閉上眼涵養內息,沒去打擾葉兒。心裡感慨,也不知是自己這個師傅教導有方還是葉兒有天然靈根,只修習半年就進入蓬麻初境;這樣的天才不只他沒見過,好像祝門歷史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也許是花香茶道的緣故?也許是經過蝶蠱洗禮身心的緣故?不知道,也可能因為女孩子天生愛花香,如此清越甘美的茶香能激出葉兒天性中隱藏的靈覺?如果確是如此,葉兒如今的境界就是暫時的,可說是祝門術字與蘭花秘術雙修的結果;在蘭花的密功裡,葉兒現在處於什麼境界?

  總歸是對葉兒有好處的,只是自己一個大男人修煉花香茶道,倒是不太合適了。

  另一個驚喜是,當祝童引導香流經過印堂穴,蝶神沉醉其中,到現在還沒醒來,今天晚上能睡個安穩覺了。妙啊,原來蘭花大姐柳伊蘭把花香茶道傳出來,還有對抗一品金佛的蠶蠱的意思!

  服下十枚金丹後,祝童肺部的傷已然恢復九成;隨著身體的好轉,小騙子對度過這次危機越來越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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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五、伐桂(上)

    上午九點,祝童來到史密斯病房前,與守在門前的保安打個招呼推門走進去。

    羅爾森迎上來,表達對祝童的感謝;意大利盾牌保羅坐在會客室一角,帶一副墨鏡遮蓋失明的右眼,嘴裡叼著粗大的雪茄。

    「醫院內不允許抽煙。」祝童的手在面前揮動幾下,皺起眉頭;「保羅先生,為了史密斯先生的健康,也為您自己,請不要抽煙。」

    「我抽的是雪茄,不是香煙。」保羅不滿的揮舞起拳頭,他身高接近兩米,有熊一般壯碩的身體,標準的拳大如斗,力大如牛,聲若悶雷。

    「保羅。」羅爾森冷喝一聲,保羅不甘的熄滅雪茄,卻不敢頂撞。

    看身材,羅爾森不超過一米八十,身材勻稱氣質從容;但能讓粗魯的保羅信服,應該有過人的本事。

    屋角還坐著一個人,以前祝童沒見過,如今隱在黑暗裡,只能看到一雙灰色的眸子。祝童閃過一絲警覺,這樣的人很少見啊;還是照常走向內間史密斯的病床,

    他又見到了卡爾,老紳士卡爾手握煙斗面帶微笑,立在史密斯床頭。

    「很抱歉,李醫生;請允許我說明,這只是我的習慣,您可以檢查一下,煙斗是涼的。」

    裡間套房內沒有煙味,祝童笑著點點頭,站在病床的一邊俯身試試史密斯的額頭,手指輕輕從他口鼻間略過,輕聲說:「脫。」

    史密斯老實的脫下褲子,把自己的隱私呈現出來;半個多月來,輕輕一個「脫」字,幾乎已使史密斯形成條件反射了。

    事實上,這正是小騙子在史密斯身上實驗的一種祝門密功:指桑罵槐。

    大致原理與心理暗示類似,大概意思是祝門是在為病人治病的同時,將某個字借病痛的記憶嵌進病人的心裡,在某個需要的時刻,借助這個字來引發病人的回憶,轉而控制住他的某種行為或思維,進而達到自己設定的目的。

    在此之前,祝童從來就沒使用過這門秘術,據說,祝門前輩甚至能用一個字把人變成木偶。小騙子只是受索翁達固字術的啟發,用這個祝門秘術在史密斯身上實驗,對有多少作用並不太在意。至少在目前看來,在輕微的迷幻劑配合下,史密斯已經初步顯示出一點症狀;他只要說出「脫」字,儘管史密斯不懂中文,也會神情輕微呆滯片刻,老老實實的解開皮帶,退去褲子。

    達到這個效果說難也難,祝童十天來每天不定時巡房,至少要讓史密斯在他面前脫七次以上褲子。對於這些,大家都認為李主任比較負責,有專業素養;雖然也有人說李主任是在拍老外馬屁。

    祝童卻對外界的評價毫不在意,不斷為史密斯開出補腎強體的大藥方,中藥西藥都有,藥汁、膠囊、營養液、點滴一起上,反正史密斯先生有的是錢,中西醫結合本來就比較費錢。

    比如此時,李主任拿出一隻五十厘米長短的不銹鋼探棒,用酒精擦拭消毒,輕輕伸向史密斯下體。

    卡爾是紳士,出於禮貌把臉扭向房間的一角,那裡有一台液晶電視,正在播放英語新聞。

    很快,卡爾就聽到幾聲壓抑的呻吟聲。他忍不住偷偷撇一眼,正看到李主任用一隻探棒,把史密斯的陰莖刺激得怒髮衝冠。

    「好了,您可以穿衣服,恢復的不錯,不錯。」祝童丟下探棒,取下床頭的病歷卡,寫上一行字:四級,130度,恢復平穩,飲食還以素食為主,可配給少量牛奶。

    祝童離開病房,史密斯神情沮喪的拉上褲子,李主任的探棒似乎有魔力,這樣的矗立沒有半小時不會消退;曾幾何時,史密斯對自己的性能力很是自豪,現在……。

    「親愛的史密斯,快看新聞。」卡爾開大音量,史密斯聽到一個最不想聽到的聲音,轉頭看到,液晶屏幕上出現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蕭蕭。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祝童相信八品蘭花的信譽,十月最後一個週末的半晚,失蹤多時且引發「10.9」事件的當事人,蕭心梅小姐終於現身上海灘。

    蕭蕭在機場發表了一個簡短的聲明:自己之所以失蹤,完全是由於個人原因,與史密斯先生無關,與基普森經濟研究中心上海辦事無關。

    說完,蕭蕭就在兩個神情嚴肅的年輕人保護下快步離開機場。

    「沃森,都是你做的蠢事。在你該想一個恰當的理由,如果不能向中國zf解釋,向中國公眾解釋,我們在上海的利益將面臨很大的麻煩。」卡爾先生神情嚴肅,走到門邊對著客廳一角:「溫格先生,請進來一下。」

    溫格.道格拉斯,六十三歲,是卡爾高價聘請來的前FBI高級特工,中國問題專家,如今的身份是卡爾的高級助理。

    「說說你的看法。」

    溫格挪動稍微臃腫的軀體走進套間,手裡拿著黑色速記本,小心的關上房門,坐下:「您問的是李醫生,還是剛才的新聞?」

    「先說說新聞,lily,也就是蕭小姐是從法國歸來;但是按照史密斯先生的說法,她現在應該地中海或威尼斯,在漢密爾頓勳爵身邊。史密斯先生不妨打電話給漢密爾頓勳爵,蕭小姐為什麼會出現他應該有答案。」

    卡爾拿出一隻手機遞給史密斯:「沃森,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去拜訪漢密爾頓勳爵?TSP的金融服務公司做的是洗錢生意,你有這個需要嗎?」

    「朋友需要。」史密斯簡短的回答一句,低頭專心撥號。

    委員會只是個鬆散的組織,在沒有統一行動的情況下,史密斯有保留隱私的自由;沒有幾個有實力或神秘的朋友,不可能成為委員會成員。

    電話撥通了,但是沒人接聽;史密斯一連撥打了三個號碼,都無人接聽。

    「情況很明顯,漢密爾頓勳爵暫時不方便與您通話。」溫格溫和的笑著,示意史密斯不要白費力氣;「他承受著很大的壓力,昨天我們得到確認,漢密爾頓勳爵的遊艇停靠在威尼斯。他一定進賭場了,大家都知道,頓勳爵在賭場裡不會接聽任何人的電話。TSP的金融服務公司還在正常運轉,我們可以認為,這種壓力來自他的『朋友』。我注意到一個細節,蕭小姐帶著一串鑽石項鏈,西蕾婭小姐也有過一串同樣的項鏈。史密斯先生,那是不是漢密爾頓勳爵送給『鑽石小姐』的禮物?」

    史密斯點點頭,漢密爾頓勳爵正是用一串串價值不菲的鑽石,與衣食無憂的富貴誘惑一個個肌膚嬌嫩的女子成為他的「畫布」與工具,叫做「天衣秘書」。漢密爾頓勳爵調教出來的「天衣秘書」在成為活著的「藝術品」的同時,也具備一定的金融知識和職業素養,大多成為漢密爾頓勳爵與客戶的聯絡人,很受特殊需要的客戶的青睞。而她們身上的紋身,是漢密爾頓勳爵控制她們的手段之一。

    「我們可以假定,蕭小姐大概已不是漢密爾頓勳爵的『天衣秘書』,她是一個半成品,如今被另一股力量控制著,她的出現是對史密斯先生的警告。在談判破裂之前,蕭小姐不會出面指控任何人。是的,我認為近期會有一場談判,他們會以蕭小姐為籌碼尋求交換。」

    「你有什麼建議?」卡爾摸著下顎問。

    「如果你們要在中國發展,最好接受對方的條件。在這裡做生意,聲譽是比信譽重要。如果沒有聲譽,你們的朋友將不能在zf的那裡為那麼說話,失去zf的信任,你們將寸步難行。至於信譽,呵呵,這裡最奇妙的就是這個,你們的朋友可以用任何一條荒謬的理由為你們解釋。國際慣例在這裡只是一塊遮羞布。」溫格保持著溫和的微笑,說得兩位聽眾頻頻點頭。

    「那麼,溫格先生對李醫生的看法呢?」史密斯轉換話題,如何談判是卡爾的事,他更關心掌握自己生死的人。

    「這個人……。」溫格收斂起微笑,拿起速記本思索著;「他很穩定,每個動作都很簡練,幾乎不會浪費任何一點體力。從技擊的角度判斷,他是個受過良好訓練的高手,羅爾森先生還達不到他那種狀態。他的眼光專注而敏銳,那副眼鏡是他用來掩飾的工具。他反應靈敏不怕威脅,善於隨機應變,我認為如果不使用槍械,即使羅爾森先生和保羅先生同時出手,也不會佔到多少便宜。」

    卡爾先生點燃煙斗,徐徐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溫格,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很有魅力和感染力,還有久經訓練出來的自控能力。他身上還有一種很難得的天賦,一種有誘惑力的力量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種操縱別人的力量。重要的是他能很好的控制這種與生俱來的誘惑力,所以他能很容易的得到信任。另一方面,他又是個很小心的人,理智而警覺,心智堅強。說話聲線平和,衣著舒適,身上沒有多餘的東西,他很自信。」溫格拿起掛在床頭的查房記錄,端詳著祝童留下的筆記;「筆畫有力,說著話還能寫出如此工整的字體,這是個很謹慎的人。奇怪,他……,史密斯先生,您剛才聞到什麼氣味了嗎?」

    「沒有,除了消毒水味,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史密斯茫然,他對溫格有點牴觸,不知道卡爾花大價錢請怎麼一個人來究竟有多少用?

    「那就奇怪了,我看到他試探你的體溫時有個多餘的動作……,但願我錯了。卡爾先生,史密斯先生的健康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他隨時可以出院。我認為他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在演戲,李醫生不只是醫生,他身上隱藏有很多秘密,他走路時的重心偏上,這是一種隨時準備逃離的狀態,說明他對現在的身份不太自信。奇怪,這裡是中國,他是這裡的醫生,您是病人,房間裡沒有他看得上的對手,但是為什麼……。唔,他是中醫,在這裡的身份不是執業醫師,是一個負責網絡技術的部門主管。對不起卡爾,我需要更多的時間,暫時不能給出更多的判斷。」

    「很好,已經很好了。」卡爾禮貌的誇獎一句溫格,對史密斯說:「沃森,我們明天就出院,這我能感覺到這裡要出大事。為了我們的事業,最好遠離是非之地。我想,離開這裡,談判的人才能更方便找到我們。兩周前我曾經邀請藍宇先生一同來上,他拒絕了,只送我一句很奇妙的話:上帝不會無緣無故偏愛哪個人,他自己的兒子除外。」

    「他為什麼怎麼說?」史密斯呆呆的看著卡爾,儘管他已經猜到結果。

    「這就是我邀請溫格先生的原因,沃森,所長很欣賞藍石家族在中國所做的一切。」

    史密斯閉上眼,所長的意思是,藍石家族將是他們的進軍中國的強大對手。

    委員會裡不是鐵板一塊;卡爾已經說得很明白:委員會暫時不準備得罪討厭的李醫生,那是藍石的底線。但卡爾把溫格先生請來,絕不只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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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卷、風滿樓 五、伐桂(下)

祝童西蕾婭病房里查看,沒想到背後病房里會有一個FBI專家在分析自己。

    西蕾婭小姐哼著歌,看到李醫生來查房高興打個招呼,就很自然的躺在病床上,撩開病號服的下擺將一片平滑精美的小腹坦露出來。

    西蕾婭近期堅持素食,惡心、嘔吐的癥狀已經完全消失了,只胸口有時憋悶,那是蠶蠱作亂的結果。李醫生的針灸能抑制這種憋悶,每次接受針灸,對于西蕾婭來說就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了。

    祝童安慰著她,抽出鳳星毫緩緩刺進西蕾婭腹部建里穴,把一點黑霧送進針體,凝聚在建里穴周圍。

    從這個穴位可以截斷向輸送向胸部羶中穴的精氣,也就能延緩藏在西蕾婭羶中穴那只蠶蠱的生長。

    小騙子已經努力過多次,想要驅使蝶神吞噬掉那只蠶蠱;無奈這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蝶神對蠶蠱很忌諱,根本就沒有消滅蠶蠱的理想。且由于近段時間服用金丹,陽氣健旺,身體在迅速恢復健康;副作用就是,印堂穴內的蝶神被這股陽氣抑制,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今後的三個月內,要每天堅持香薰治療,這對你的身心都有好處。”祝童叮囑著,在巡視病例上寫下例行文字︰平穩恢復。

    香薰理療對西蕾婭這樣的病人要收取很一筆高昂的費用,盡管藥方的區別並不大,但是這是處方病人與非處方病人的區別;在醫生指導下接受的香薰術是在治病而不是美容,應該付出更多的錢。對于丁主任的這種理論,小騙子很是贊同,香薰理療中心剛開始盈利,需要大批的“病人”才能盡快收回投資。西蕾婭已然接受了一周香薰術治療,蠶蠱有被抑制的跡象。

    “李醫生,謝謝您。你是大恩人,我的。”西蕾婭以生硬的漢語表達謝意;最近一段她很少發病,從小護士那里學了幾個簡單的漢語詞匯,只是運用的時候會惹出點笑話。

    祝童笑著為她拉下病服,西蕾婭沒穿內衣,半個挺立的胸乳都落在小騙子眼里,這也是誘惑。出病房到護士站,祝童為西蕾婭小姐開出一張昂貴的配方。

    護士小姐拿著這張配方很是遲疑,新上任的護士長接過來看看,同樣糊涂;想到李主任是中醫出身也就釋然了。但是,藥房里可沒有處方上的藥材,李主任只管開藥,把一大堆麻煩事留給高干病房的護士長去折騰。

    從明天開始,西蕾婭小姐的每天必須飲用六杯濃茶,三杯花茶,三杯紅茶。

    李主任特別注明,花茶要哪里出產的茶葉配哪里出產的花,用的水要純淨水,燒到多少度;等等等等一大串。

    紅茶還簡單些,那是西蕾婭小姐“服用”花茶前的鋪墊,只要是好茶就行了。

    祝童不管護士長如何為難,已回到自己的房間,叫上葉兒去骨科病房看望小苗苗,然後到餐廳吃飯。所以,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蕭蕭的出現。

    一周前,鄭書榕主刀為苗苗做了畸骨復位並神經修復手術,王覺非知道這個病人是李主任收來的,當即決定費用全免;並且從昨天開始對外大肆宣傳海洋醫院為苗苗做的一切,還發動全院為苗苗捐款、獻愛心。

    上海需要另一個熱點來沖淡“10.9”事件的陰影,王覺非深知宣傳的重要性,海洋醫院周圍有不少被“10.9”事件吸引萊的記者。苗苗遇到好時機,多家媒體開足馬力宣傳下,苗苗被塑造成為一個標點。社會向她傾注來熾熱的關懷與愛護,以至于以前躲得遠遠的醫生們,都爭著要做苗苗的主治醫生。如果不是王覺非堅持,鄭書榕的機會並不大。

    祝童向來有遠離熱鬧處的習慣,是葉兒不放心,只好與她一道去看看苗苗。

    病房已經不是以前的病房,海洋醫院專門為苗苗騰出一間大病房;這里是鮮花的海洋,是愛心的驛站,苗苗躺在病床上開心的笑著,苗苗媽也換了身新衣服。

    正有家電視台在采訪苗苗,一位風度十足的領導在苗苗的病房里發表熱情的講話,王覺非陪在一邊。祝童與葉兒對視一眼,沒有進門轉身準備離開。

    苗苗媽眼尖,看到自己女兒的大恩人,顧不得“領導”正握著她的手塞給她一疊鈔票;顧不上隨行攝影記者的阻攔,叫著“李醫生”跑出病房,卻只看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夜晚,高干病房前的小花園安靜清涼,在上海這樣的都市,種植和保養這些奼紫嫣紅的花朵和樹木是很費錢的,特別是不遠處那個藝術雕塑噴泉;但花園是為高干病房服務的,里面住的都是有錢有權的人物,大家都感覺很正常。

    葉兒靠在一株金桂樹下,微風習習幽香馥郁,卻是那滿樹的桂花開得正盛。都市的***使月光暗淡,桂花樹的妖嬈把葉兒襯多幾分清秀。暗香輕浮,祝童坐在葉兒腳下草上,深深呼吸幾口。

    “小時候,我們家院子里也有一株桂花樹。每年桂花開的時候,媽媽都要在樹下鋪開幾張席子,把落下的桂花收集起來釀成桂花酒,爸爸最愛喝媽媽釀的桂花酒。有一年,也是初秋桂花開時,我為了和同學斗氣,半夜偷偷起來爬到樹上摘下幾支藏在書包里。第二天中午,爸爸問我和姐姐誰摘桂花了,我怕被責罵沒有承認。姐姐猜到是我干的,怕爸爸生氣就站出來說是她折了。晚上,爸爸請兩個叔叔來到家里,要砍倒那棵桂花樹。我和姐姐都哭了,媽媽也哭,都求爸爸不要砍樹。爸爸看著我說︰‘嫦娥就是因為虛榮而升到月宮里,她如今只能守著一株月桂樹;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變成嫦娥。’”

    “後來呢?”小騙子心虛的問。

    葉兒撫著祝童的頭發,傷感的嘆息一聲︰“你也看到了,我們家老屋的院子里沒有桂花樹。那天晚上,盡管我承認是我折的,爸爸還是砍倒了它。從那以後,我們家再也沒釀過桂花酒。爸爸說︰‘每個人都會遇到煩惱和挫折,但面臨選擇時不能只想到自己;我的女兒可以平庸,但不能為了虛榮而撒謊,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因為你也許會為了一時的得意,付出更大的代價。’”

    “他真是個好人。”祝童由衷的贊道,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家教才能教養出葉兒這樣的女兒。

    葉兒的父親生前是位教師,盡管已經逝去多年,小鎮上的居民還記得他;很多人看到葉兒姐妹都要說起甦老師的往事,這也許就是人格的力量吧。

    但是,這樣的人在上海這樣的環境里明顯要吃虧,葉兒的父親很有自知之明,他曾經有多次機會走出小鎮,但都放棄了。

    只是祝童不能確定葉兒是看到金桂樹想起童年往事才有感而發,還是在暗示什麼呢?小騙子心里有鬼,不敢抬頭迎接葉兒的目光。

    他再一次認真的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放棄目前的一切,放棄這段感情回歸江湖。

    不是上海不適合自己,而是因為葉兒,她的聰慧與信念,隨時可能把兩個人送入深淵。祝童有把握處理好自己的事;但是面對葉兒,這個唯一使他付出全部身心去熱愛的少女,小騙子卻毫無辦法,所有的算計在葉兒面前都是蒼白的。她不追求奢華的生活,不喜歡高級時裝和珠寶,不希望擁有權位,好象最大的理想就是和愛人平淡一生。她屬于平淡,屬于正常的社會。

    而自己來自凶險莫測的江湖,過去的歲月里,他曾經的行為在葉兒看來是犯罪。如果到被迫攤牌的那一天,葉兒一定會面臨雙重的折磨,面對感情被職業騙子的欺騙所造成創傷。很可能,還要丟掉這份能給她生活保證的職業。

    祝童不會允許那樣的場景出現,但他能選擇離開的方式︰失蹤。

    可是,只這樣靜靜的呆在葉兒身邊,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呼吸到淡淡的體香,祝童已經沉醉了。他不能想象自己失蹤後葉兒會如何,更不能確定自己能否承受思念與悔恨的煎熬。

    夢幻般的幸福距離他們是那麼近,與金桂樹般幾乎不用伸手,就能觸摸到幸福那堅實的肩膀。卻又好象很遠,就如天上的月亮,只能仰望著它一點點西去。

    兩個人在各自想著心事,葉兒的電話響了,聽完就拉起祝童︰“快,首長來了。”

    祝童隨葉兒趕到高干病房二樓宋老病房外,出示證件後被允許進去,華易的弟子周聯和黃海正在會客室沙發上。

    會客室一角,兩位西醫專家正在幾台儀器前忙碌著,王向幀應該在病房里,陳鎮長守在門邊。

    最近一段,宋老等于被軟禁在這間病房里,黃海帶著五位年輕的警官日夜守在門前,兩位心腦血管專家負責宋老的治療。祝童知道,叫自己和周聯來是為了預防出現意外情況,王向幀是要和宋老攤牌了。

    等候是很悶的,會客室內誰也不能說話,只聽到空調的響聲,每一秒鐘都是那麼難熬。陳鎮長目光飄忽一直避免與祝童對視,這家伙心里有鬼,但願別做出蠢事。小騙子心里有些不安穩,想想除了李宰豪那個身份外也沒什麼可怕的,干脆學周聯端坐低眉涵養精神。

    “有危險。”西醫專家從儀器上發現異常,陳鎮長連忙走近病房門,輕輕敲幾下。

    門打開三分之一,小于探出頭,陳鎮長在他耳邊低語兩句,小于縮回去帶好門。

    很快,也許不到半分鐘,小于打開門,招手請包括祝童在內的四位醫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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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風滿樓 六、功過(上)

宋老躺在病床上,氣色看來還不錯,但是外面儀器顯示他體內有異常波動。

    兩位西醫馬上為他注射緩解針劑,祝童與周聯每人拉住宋老的一只手,搭上脈搏。

    “我要喝水。”宋老開始出現中風的癥狀,雙眼迷離,嘴唇顫抖著要水喝。

    沒人理會他,兩位西醫正在為他補充水分,周聯取出兩枚金針,刺進宋老頸部、肘部穴位輕輕彈震。

    祝童只能感覺到宋老脈象紊亂,時而急促時而虛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手。

    宋老的癥狀越來越嚴重,人已經陷入昏迷,身體的右側開始出現感知喪失。

    房間里亂成一團,王向幀立在床前,神情嚴肅,微帶不安。

    也就是在這時,祝童才不得不驅動自己的真氣探進去,感受宋老腦部的血栓堵塞。他只從病歷上接觸過類似的病人,西醫不說了,他根本就是個門外漢;僅從中醫的角度,他也沒有符合專業的辦法延緩病情的發展。

    病房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王覺非帶著海洋醫院的醫生趕來,參加對宋老的搶救。

    祝童不想在里面礙手礙腳,干脆躲到會客室外。宋老的生死在小騙子看來與自己沒什麼關系,他根本就沒打算出力。

    “蕭蕭回來了,所以首長才不得不提前出面。”是黃海的聲音,祝童扭頭微笑一下,又把注意力放回宋老身上;此時他是醫生,就是裝也要裝出一副緊張的樣子。

    腦子卻在急速的轉動︰蕭蕭回來了?應該是個好消息啊,可是王向幀為什麼如此緊張?被迫提前出面和宋老攤牌。這不是個好借口,至少小騙子不信。

    宋老的病情還在持續惡化,開時大口的嘔吐,大小便失禁、肌肉痙攣,並且排出的尿液呈淡紅色。

    海洋醫院心血管科主任站到祝童身邊,摘下口罩,把一只裝著尿液的燒杯湊到鼻前。祝童感覺到他顫抖了一下,馬上就帶上口罩。

    “李博士,怎麼了?”祝童低聲問。海洋醫院的科室主任,不是老專家就是博士,這位李博士是王覺非的弟子,說來與祝童算是師兄弟。

    李博士把嘴湊到祝童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他可能被暗算了,尿液里可能有利尿劑。”

    祝童明白了,事關重大他也不敢多說半句話。利尿劑,特別是強效利尿劑對于腦血栓病人來說是催命符,這是小騙子為了應付差事,近期才惡補的常識。

    但是,宋老處于被嚴格監視狀態,誰能有本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利尿劑送進宋老的身體?

    值得懷疑的人很多,從藥房到護士再到這套高級病房里的每個人,都是懷疑的對象。如果宋老就這麼死在病床上,即使那老家伙是自殺,一場大規模的審查在所難免,自己的身份豈不是要穿幫?

    想到這里,祝童低聲在李博士耳邊囑咐一句︰“師兄,別亂說話。”

    李博士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個病人非同小可,他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就看到李主任已經閃到宋老的床頭,手里捻著兩枚黑針。

    宋老已接近休克狀態,各項生理指標直線下降,包括周聯在內,醫生們雖然還在緊張的搶救著,神情卻越來越凝重。

    王向幀甚至已經要求手術室準備,幾分鐘內還沒有好轉就要進行開顱手術。

    “我試試,如果五分鐘內救不醒他再手術。”祝童把兩枚黑針刺進宋老太陽穴。

    王覺非認為太冒險,這個階段,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兩位外來的專家更是感覺荒謬,直言李主任是在浪費時間,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

    “開顱手術後,你們有幾分把握能救活他?即使保住他的性命,有多少幾率讓他開口說話?”王向幀開口了。

    沒有人回答,這里的專家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但對于現在這個情形下的開顱手術,沒人敢站出來打保票;血栓的位置實在是太危險。

    “李醫生,你有多少把握?”王向幀又問祝童。

    “七成,我有七成把握救醒他。”祝童咬牙,額頭滲出汗珠。他沒理會別人的廢話,正在耗費精力搶救宋老。

    王向幀點點頭︰“給你們五分鐘,王院長去準備手術,預防萬一。”

    周聯也走上來,掏出只紫玉瓶,向宋老嘴里傾出一些紅色粉末。

    絲絲黑霧被送進龍星毫,祝童捻動龍首,冷芒順經脈從太陽穴進入血栓周圍的穴位,冷冽的真氣讓血液冷卻,膨脹的血栓慢慢恢復常態,血管壁舒張開來,血液在真氣舒緩下,開始流動。

    祝童與周聯對視一眼,最危險的階段過去了。

    但危險依舊存在,短時間的腦部缺血會造成知覺喪失,祝童必須想辦法讓病人清醒。

    一直以來,祝童對龍鳳星毫都有個疑惑︰陰陽顛倒。

    按照常理,龍屬于乾,代表陽剛;鳳屬陰,以坤表示。但這對龍鳳針完全相反,祝童的真氣被龍星毫轉為陰冷,被鳳星毫變成溫熱。

    如果相信半翁老人的故事,黑針上的晶石是佛言舍利,那就證明打造龍鳳星毫的前輩高人把晶石瓖反了。只是,祝童從來不相信關于佛祖舍利的神話,也不認為前輩高人會不理解兩枚晶石的特性。

    那麼,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晶石是為了抑制黑針,所謂的龍鳳形態是為了給施針人提示;陽極陰生,陰極陽盛。龍鳳星毫本來就不只為針灸而打造的,它們本是一對有專門心法配合才能使用的兵器。

    以祝童現在的修為,還沒辦法完全發揮龍鳳星毫的真正神通,但宋老如今體溫居高不下,需要迅速降溫,龍星毫剛好能完成這個任務。

    鳳星毫雖然也插在宋老右太陽穴,祝童根本就沒有催動它;此時,他才試探的送一點熾熱的氣流進入宋老腦部,緩緩疏通腦部淤塞的經脈,把一個個穴位串聯起來。

    周聯使用針灸按摩舒緩宋老的心肺功能,兩位中醫師完全無視西醫的診斷,用針灸術整理理病人的內循環。

    五分鐘早過去了,沒誰打擾兩位中醫師,外面的儀器顯示,宋老的各項生理指標正在恢復正常;沒必要再進行危險的開顱手術。

    上下兩個循環餃接起來,宋老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

    祝童和周聯同時停手,相視一笑,對對方的底細有了大概了解。周聯也是個高手啊,他修煉的養生功有很高的層次。

    以自身的修為為病人扶正驅邪來不得半點虛假,祝童以為,自己沒有龍鳳星毫的幫助,比起周聯要差那麼一點。

    半小時後,病房里只剩下五個人;祝童和周聯做在病床兩側,隨時準備搶救宋老。王向幀坐在宋老對面,小于在一旁負責記錄。房間的一角架著攝像機,全程記錄發生在這里的一切。

    “宋老,您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宋老搖搖頭,紅潤的臉上浮起無奈︰“我知道你要什麼,雖然你救了我,但答案依舊讓你失望。向幀,這些年來我為國家付出了那麼多,累出一身病;就是有一些錯誤也是小瑕疵。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做具體工作的人有多難,有那麼多關系牽制著你,很多事大家都在做,這是體制的事,你不能這樣對我。”

    “不是我這樣對你,是人民和歷史要求檢驗你。”王向幀微傾頭顱;“你對上海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但那是你在那些位置上應該做的,是國家和人民選擇你是相信你。宋老,你知道竇憲嗎?”

    “竇憲?他是誰?哪個部門的?”宋老疑惑的抬起眼。

    “竇憲已經逝去兩千多年了,他是西漢大將軍,曾為國家立下不世功勞,但是歷史對竇憲的評價極少。《後漢書》上寫道︰衛青、霍去病連年征戰,為了驅除匈奴耗費了大半國力,也不過只能暫時抑制住匈奴的南侵。竇憲只憑借數萬鐵騎,聯絡西域各部揮師數千里,于阿爾泰山大破匈奴主力,一戰斬敵近萬;曾經強大無匹的匈奴汗國自此滅亡,徹底解除了延續三百多年的匈奴之禍。但是,就是這麼一位功名卓著的大將軍,為什麼沒有如衛青、霍去病般得到崇高的榮耀和人民的尊重,在歷史上幾乎被人遺忘?”

    “為什麼?竇憲,我沒聽過。向幀……。”

    “宋老,竇憲成就的無疑是不世功績,但這一切都不能抵消他曾經的飛揚跋扈和罪孽,是我們民族悠久的歷史用法律和道德在制約他的功勞。宋老,你曾經是我很敬重的前輩,剛才您已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很多事應該別有感觸。我這里有本書,你有兩天的時間,可以靜下心讀讀。以人為鏡,以史為鏡,我們才能認清自己,知道該給後人留下什麼。”

    王向幀遞給宋老一本書,微黃的封面,豎行排版;是本海外來的出版物。

    “等等。”宋老看到王向幀要起身,欠身做起;“書我會看,向幀,我這輩子很少相信別人,但我相信你。”

    祝童看到,王向幀與宋老對視著,兩個人都沒說話。

    兩分鐘過去了,王向幀才開口道︰“我會善待宋中仞,他的問題可說介于法律與道德之間,可輕可重。宋老,你的兒子沒有野心,喜歡享樂,應該說是福非禍。好在他還年輕,人也機靈,等事情有個結果,我會安排他上學,吃幾年苦,向老會關照他。但是那些錢必須追回,那是國家和人民的財富。這樣的安排還滿意嗎?”

    宋老把身子放回靠墊,點點頭︰“我想見他一面。”

    “可以,但要在合適的時候。”

    王向幀走了,祝童似懂非懂。深奧啊,這些人談條件的方式太含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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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4 小時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卷、風滿樓 六、功過(下)

接下來的三天,海洋醫院高干病房內所有能接觸到宋老的人,都接受了嚴格的審查。連葉兒和黃海也要寫出近期活動匯報,只有兩個人除外︰祝童和周聯。

    祝童費那麼多力氣搶救宋老,為的就是這個結果,他不敢面對審查。

    第四天,宋老被一輛急救車拉走,海洋醫院恢復正常,高干病房的戒備解除,小騙子才松口氣。

    十一月的第一天,祝童總算又回到網絡信息中心,才發現,窗外已有秋的顏色。

    兩位副主任周東和台海言很快來拍馬屁,祝童調出一杯花茶,舒舒服服輕啜緩咽;漫不經心聽匯報,專心致志修煉花香茶道。

    這段時間,兩位副主任之間發生了一連串摩擦,主要是因為購買耗材的事;周東作主購進一批輔助耗材,價值大概十萬左右,台海言有意見是因為用起來很不順手。

    大家都能看出來,周東吃回扣了,並且還不少。

    祝童讓台海言先回去工作,與周東單獨談話。

    這樣的問題在別的主任看來很棘手,祝童從不收這一類的錢,說起話來底氣十足。不過兩分鐘周東就無奈的答應了李主任的建議,為網絡信息中心的每位員工辦一張美容卡,香薰理療中心的半年卡,外帶周末請大家出去聚餐。

    算來,周東不僅沒掙到錢,還要搭上半月薪水。

    打發走周東,祝童給朵花打電話,接電話的是朵花的助理;費了番口舌,祝童才聽到朵花的聲音。

    鳳凰仙子最近大紅,第一張唱片大賣,整天在天上飛來飛去,此刻正在南方一座城市演出,接到祝童的電話,興奮著呢。

    祝童等她的興頭過去一些,才讓朵花轉告蝶姨,借神傳琥珀用幾天,時間嗎……越快越好。

    朵花說最快也要三天,那時,她才能回上海,蝶姨是不會離開女兒的,這一點祝童理解。

    在這三天里,西蕾婭和史密斯已多次要求出院,祝童就是不同意。蕭蕭回來後,史密斯很老實,再不敢囂張;再拖三、五天應該沒問題。

    奇怪的是,蕭蕭回到上海後就消失在大家視野外,葉兒不知道她躲在什麼方,媒體上只發布了一條新聞,算是為“10.9”事件做個總結,網絡上所有關于蕭蕭的議論都停止了。

    沒有最終結果,沒有對“10.9”事件相關責任人的處理報道,好象大家也接受了,很平靜的樣子。

    祝童怎麼想怎麼不正常,他是“10.9”事件的幕後策劃人,知道不少內幕;總感覺平靜的背後隱隱在醞釀著什麼。他讓台海言尋找相關信息,十分鐘後,小騙子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黑白雙煞被拘留了,海皇娛樂正在接受調查。

    “10.9”事件竟然牽連到田公子那里,讓祝童感覺意外。

    他仰在老板椅上把整件事回想幾遍,黑白雙煞知道的不多,祝童收買他們做推手時,完全是通過網絡聯系。他習慣于隱藏一切痕跡,和黑白雙煞交流用的是筆記本電腦加無線上網,QQ號碼也是新申請的。

    這樣做的好處是,用筆記本電腦連接上免費WIFI連接點,系統分配的IP址都是動態的,留下的痕跡有限,根據IP址追尋源頭其實非常困難。

    匯款使用的帳戶也一樣,是用假身份證辦理的,且這個帳戶只通過網銀系統轉過兩次給黑白雙煞的錢就放棄了。

    那麼,現在留下的唯一可能被發現的痕跡,只有那台筆記本電腦了;祝童迅速把筆記本交給台海言,讓他重做系統把硬盤完全格式化,如果不是葉兒知道這台電腦,祝童一定會把它完全銷毀。

    處理完這一切小騙子稍微放心,哈!黑白雙煞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田旭洋田公子……。

    想到田公子,祝童連忙打開辦公桌上的電腦,聯入網絡查看股市信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僅僅一個月而已,兩只股票已經全部沖上三十元以上的高位,中田船務甚至在向四十元沖刺。

    神話啊!祝童取下眼鏡擦擦自己的眼楮,仔細看了多遍,才確定自己不是看花眼。算算賬,他投入的五十萬,到今天中午收盤為止,已經有了平均二十多倍的收益,變成……一千多百萬了!

    祝童愣愣的站起來,不敢相信這樣的股市神話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可如何是好?怎麼向葉兒交代?現在是賣出還是繼續持有?上海男人如果沒賣的話,現在也是百萬富翁了。

    理智告訴他,危險正在逼近自己,應該在最短的時間里處理完上海的一切,讓李想這個人徹底消失。

    但是,這個決心是如此的艱難,祝童腦子亂成一團麻,決定找人喝酒。他抓起電話約了一圈;特別時期大家都很注意,包括吳助理在內竟然沒人肯陪他一醉。

    還是王覺非夠意思,中午下班前要李主任出去吃飯。

    在路上,祝童就感覺不對,王覺非的奧迪車上竟然還有一位乘客,韓胖子。

    到了目的就全明白了,包廂里坐著甘局長和一位房產公司的老板,這場酒席是為了敲定海洋醫院基建項目的發包事宜。

    祝童的興趣完全在酒上,對領導們討論的事情毫無興趣,也不想多聽;只大概知道甘局長要把這件工程委托給那家房產公司,而韓胖子將作為承包商,得到大部分基建工程。

    吃完飯,按照一般程序大家轉移到一家高尚會所,先沐浴更衣,享受專業技師的按摩服務,然後到一間包房里打麻將。

    小騙子中午喝下不少酒,打麻將時沒看風向,最後一算帳,暈暈乎乎贏了三萬多。大贏家是甘局長,他贏了六萬多。輸家有兩個,韓胖子和房產公司老板。甘局長抽空到另一個房間“午休”片刻,王絕非替他上場,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內,王覺非幫他贏了很多錢。

    回去的路上,祝童把自己贏的錢塞給韓胖子,“有錢大家賺”為了得到這個項目最近花費比較大,手頭有點緊,也就沒有拒絕。

    “不用亂花錢了,韓胖子,有王院長關照,這個項目沒人和你搶。”祝童丟下一句話,搖晃著走回單身公寓。

    “嘿嘿嘿嘿,我知道院長是看你的面子,但是我韓胖子不是沒眼色的,該做的不做,會讓人說閑話。”

    “閑話?什麼是閑話……一邊去,離我遠點。”

    小騙子看到雷諾車開進來,連忙支開韓胖子,整理衣衫,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衣冠楚楚的君子風度。

    “今天下班早,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都怪我,天冷了,也不知道讓老公換衣服。別生氣了,啊!”葉兒停好車提著幾個袋子過來,挽住他的胳膊,還是看出他喝酒了;她沒有多說什麼。過去的二十多天里,祝童等于被關在高干病房,確實累得夠嗆,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回到公寓,葉兒讓他坐好,擺出那套精美的茶具,燒炭煮水,為愛人泡花茶解酒。

    “李想,也不問問我為什麼會有清閑?”

    已經是冬季,上海的氣溫還不算很低;炭爐把水燒開的空閑,葉兒已換下警服,套上一件亞白手織毛衣,一條寬松的裙褲。

    “這件是姐姐給織的,這件才是我織的,暖和嗎?”葉兒給祝童也套上一件毛衣,淺咖啡色,寬寬大大,很適合在家里穿著。

    “暖和,你那麼忙……。”祝童諾諾。

    “再忙也要想著老公啊,你才真忙呢。首長又回北京了,今天下午打電話讓我放假,要我好好陪你出去的散散心。”葉兒探過身來為他整理毛衣,白嫩秀美的面孔加上水靈靈的大眼楮里的盈盈淺笑,看得祝童有些發呆。

    “你們首長會那麼好心?”

    “是啊,他給了我半月假期,讓我好好陪著你,嘻嘻,相信不?”

    “不相信。”祝童更加心虛了,王向幀什麼意思,是不是在北京查到自己的底細了?

    半個月假期,這是讓葉兒拴住自己,貼身監視吧?祝童張張嘴,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手里摸出龍星毫。此時此刻,祝童才下定決心離開上海。只是看到葉兒如花的笑顏,感受著她的溫柔體貼,聽到這一聲“老公”,將邁出的腳步重似千斤。

    “李想,井池雪美小姐明天要來上海,首長說,井池雪美小姐一定要來找李醫生;聽說雪美小姐很漂亮,又有錢,我怕老公被她拐走,特別請假看住你啊。”

    滾燙的茶水注入紫砂茶壺,葉兒伸出縴縴玉指,捏幾片花瓣灑進茶壺,又蓋上壺蓋;另一只手拿著水注向茶壺上淋灑滾燙的開水。濯濯水氣繚繞整個茶盤,水注里的開水倒盡,花香透過紫砂緩緩散出。

    葉兒擦一把額頭細汗︰“不騙你,我的任務就是以你的女朋友的身份,陪井池雪美小姐旅行。”

    “她是來簽約的,哪里有時間旅行?”祝童如在夢里,不知道王向幀這一招又要耍什麼花槍。

    “唉,首長不希望她和田旭洋在這個時候簽署正式協議,才請你幫忙說服井池雪美小姐。”

    “為什麼?這和你們有什麼關系?”祝童心里隱隱意識到什麼,宋老被轉移後,他聽說宋老出事前兩天夏護士長到過醫院,只是沒進高干病房。

    但是,夏護士長在醫院多年,有很多辦法可以滲透進來。事實上,祝童懷疑那件事是陳鎮長做的,至少在小騙子看來他的嫌疑最大。沒有證據,只是直覺;祝童一向很重視自己的第一感覺。

    “今天中午,首長來電話讓黃海和陳秘書立即去北京;他對我說︰拜托李大夫幫忙,這是關系到國家利益的大事。首長叫你大夫啊,他以前都叫你先生或李醫生。”

    葉兒滿心歡喜說著,小騙子的腦子里“轟”然巨震,思維瞬間短路,心里一片空白

    葉兒也許不清楚轉述王向幀的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祝童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安然隱退或失蹤,王向幀發現的他的秘密了,也發現山東小鎮的望海集團的存在。

    這算什麼?戴罪立功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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