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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蘑菇] 鳳凰面具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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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五、觀魚(上)
           
    雪狂僧還罷了,他與小騙子每次見面都被弄得灰頭土臉,肯定沒有好臉色。黑衣老者是誰?

    他似乎感覺到祝童在借助望遠鏡觀察他,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他們一直跟著我們,已經好久了。”黃海結果望遠鏡繼續觀察。

    “和尚而已,你認識他們嗎?”祝童裝作不在意的問。

    “沒印象。”黃海放下望遠鏡,抬腕看看表;“快十二點了,請問船哥,還有多久能到鳳凰?”

    “快了,一頓飯功夫就到。”船工憨厚的笑著,但是一頓飯要多久?

    陳老伯明白游客的心思,說:“大概一小時能到,現在是上水,船行的慢。莫著急,家里准備好飯了呢。”

    去得時候是順流而下,回來當然慢了,于是眾人無話,安靜的欣賞綠綠的江水,綠綠的兩岸。

    “船哥,我們到桃花島停下吧,我們走路回去。”黃海到底身負重任,不敢冒險。

    桃花島名字叫島,卻僅是沱江中一隅種著桃樹的灘地,周圍長滿蒿草,有一座原木搭起的小橋連接江岸,岸上有一條通往鳳凰城的路。

    黃海的意思是,在船上出意外不好控制,到岸上就好辦了。

    祝童雖然沒說話,心里很同意黃海的選擇。他已用望遠鏡觀察過桃花島,如今島上游人不多。

    船工以為客人們要上桃花島游玩,勸道:“島上沒什麼好看的,上去還要買票,不值當。”

    “謝謝船哥了,我們想去看看。”葉兒也看出點什麼,船工就不在堅持,把船駛向桃花島。陳老伯要坐船先回去,叮囑他們別玩太瘋,莫忘吃飯。

    桃花島真不大,這個季節,島上的桃樹與茅草屋是黯然的枯黃色。船剛靠岸,兩位身穿暗藍苗服的女人來敬酒,順便收門票。

    祝童回頭望一眼,遠處山上,雪狂僧和黑衣人依舊在遠遠的眺望;他們似乎在等著什麼。祝童加了分小心,周圍一定還有對方的人。

    來的好快啊,不過三天時間就追來了。迅捷的通訊設備和便利的交通設施就如一張無形的網,讓江湖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桃花島轉兩圈用不了多久,黃海與野村花海沒心思看風景,去小島通往岸上的木橋查看,葉兒守在井池雪美身邊;只有朵花舉著DV到處亂照一通,桃花島就算玩完。

    野村花海忽然停在橋頭,而黃海則在橋邊。

    木橋中間端坐一位灰衣僧人,年紀大約五、六十之間,整體看去很有氣勢。僧人額頭高闊眼正鼻直,只是臉色蒼白嘴唇單薄。

    他坐在橋中,手執一柄烏木魚竿垂釣。雖然在低眉念經,祝童卻感到他身上隱約散出傲然的自負。

    橋的另一端,是兩位同樣著灰衣的僧人,身強力壯正值壯年,守在一架竹制滑竿旁。

    祝童上前幾步到野村花海右側,能聽到灰衣僧低沉悠長的念經聲,能嗅到淡淡的檀香味。“這位大師,很神奇。”野村花海手指橋下。

    祝童看去,也大吃一驚!橋下,正對灰衣僧人端坐的位置上,有一群游魚正頻頻點頭,好象朝拜的樣子,卻無魚咬鉤。

    小騙子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神奇的人,竟然能念幾句經文就引得魚兒朝拜。但事實就在眼前,他上看下看左瞧右瞧,就是看不出破綻。

    三個女孩子也看到這幅奇景,連連驚呼;井池雪美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但經曆、見識多心態就穩定。第一個跑上去的是朵花,她靠近黃海俯在橋欄上嘖嘖稱奇,舉著DV一通猛拍。

    野村花海攔住井池雪美,面露戒備之色。

    “為什麼會這樣?”葉兒挽住祝童的臂彎,蹙起眉頭。她是無神論者,對出現在眼前的怪事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祝童也不明白,仔細觀察灰衣僧的舉動與橋上橋下的每一處細節,盡量找尋答案。

    人家這一招叫“臨淵慕魚”,但他就是沒看到最基本的一點:魚餌。

    說來,“臨淵慕魚”並不算新鮮,江湖上早有比著更離奇的騙術,曆朝曆代都有故作神秘的高僧之流以這一招迷惑百姓。

    要耍這一招要有三個必須條件,一是魚餌,多是炒熟的芝麻或油浸過的魚蟲,灑在水邊陰涼處,且最好在陰天,光線太強容易被看破。

    二是濃郁的檀香味道,用來掩蓋魚餌的香氣;施術人多是僧人,他們多在身邊燃起檀香。

    第三就是幾個好事之徒在一旁敲邊鼓,造成轟動效應,引來更多旁觀者。

    現在,檀香味有了,出自灰衣僧身上;他這身衣服肯定用高級檀香熏蒸過。這個場合不需要好事之徒,人家這出戲也不需要太多的觀眾;問題是,祝童不止看不到魚餌,也沒看到橋下魚群有爭食的跡象。

    灰衣僧雖然端坐不動,卻好似隱浮在青色光暈中,看去不象真實的存在,人卻實實在在坐在那里。祝童根本就不敢接近木橋,看到他的瞬間,祝童就感到巨大的壓力,脊椎發冷。

    “大師,請移步橋邊方便片刻,容我們過去好嗎?”這句話黃海也不知道說幾遍了,灰衣僧就是不為所動,只低眉念經。

    事實上,他占據的橋面不到三分之一,單行的話,對行人的影響不大。但是黃海身負重任,一絲一毫都不敢馬虎。

    “大師,我在執行公務,請讓路。”黃海終于忍不住了,拿去警官證亮明身份。

    “阿彌駝佛,原來是警官。貧僧行在此處,念幾句法華經消彌周遭厭氣。天地自然萬物蔥蘢,人最聰明也自私;璀璨星河中,人不過是一粒微塵。自私的微塵與聰明的微塵,對于宇宙來說,只是一粒微塵。”灰衣僧張目,細長的眸子里閃出柔和溫情的光。

    黃海似乎被迷惑,低聲說:“我不太懂,這里有什麼厭氣?”

    “你看水中魚,它們一生都生活在游動,終此一生,它們也沒時間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水中世界危機重重,它們太累了,貧僧請它們來休息片刻。對于魚兒來說,在水里危險,離開水更危險,它們不知解脫之道,只能渾渾噩噩的重複,這就是厭氣。對不起,貧僧自幼不良于行,如果耽誤施主通行,請相信非我本意。”

    祝童暗自著急,黃海受不得空字輩高僧的鼓惑,看著橋下群魚有點迷糊。但是不破解開魚兒參拜的秘密,他不敢走上前,這是人家出的題目。

    橋對岸傳來贊歎聲:“好多魚啊。”接著就看到凡星道士從另一側走上橋頭。

    “臨淵慕魚,不如退而結網;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凡星站在灰衣僧身前三步處,隨手把一樣東西丟到橋下,尺半竹刀。

    “一波才動萬波隨,蓑衣一釣絲,錦麟正在深處,千尺也須垂。”灰衣僧抬起枯瘦的眼皮,總算說出一句人話。烏木魚竿抖動著,橋下響起激烈的水聲,很快就歸于平靜。

    凡星無所謂的笑笑:“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請問大師怎麼稱呼?”

    “貧僧空想。”他雙手扶著橋欄緩緩站起,招手讓橋邊兩個和尚把滑竿抬過來,坐上;“道友好學問,一定是凡星了?”

    “我是誰不重要,大師請好走,多謝。”凡星打個稽手,讓開道路。

    空想歎息一聲“阿彌陀佛”;轉頭看看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又瞟一眼祝童,坐上滑竿去了。

    祝童恍然,暗罵自己愚笨,看到滑竿他早該猜到灰衣僧的來曆。

    一品金佛空字輩高僧空寂、空雪,空木、空幻都見過,唯一沒露面只有智慧殿主事空想大師,據說他天生殘疾不良于行,卻聰明絕頂。

    剛才凡星與空想的應對的禪味十足,這樣的功課小騙子可做不來,就是聽著也是一頭霧水;好在他能看明白凡星道士站了上風。

    “你們也來桃花島啊,看景不如聽景,原來不過如此啊。”凡星站在橋上和黃海打招呼,祝童知道他要取回尺半竹刀,也不在多說,客氣著說幾句天氣不錯之類的廢話,做手勢表示感謝就隨著眾人離開桃花島返回鳳凰城。

    這一行程看似平靜,卻不無危險,祝童走進陳家客棧才長出口氣。

    大家都餓了,陳阿婆和陳老伯早准備好一桌豐盛的酒席,紅紅的血粑鴨是少不了的,還有香噴噴的牛肉粉,井池雪美和葉兒最喜歡吃這個。

    下午,井池雪美大約感覺到什麼,說累了不想出去,大家都留在客棧里。野村花海和蝶姨照例去找兩個老人打麻將,年輕人就躲在房間里玩紙牌。

    祝童玩了一會兒,故意表現的很生疏,好脾氣的葉兒都叫著換人,井池雪美被拉來替代他。

    小騙子回房間打開電腦,把朵花上午拍的DV倒進去,一遍遍仔細觀看,尋找空想這招“臨淵慕魚”的破綻。他可不是凡星,沒資格耍釜底抽薪那樣的終極招數。

    開始當然是毫無頭緒,也看不出空想大師的絲毫破綻,那些魚似乎真是被佛法無邊感染,自動游到橋下迷拜高僧。但是小騙子有足夠的耐心,加上高級DV數字攝像的技術有勢,還是被他看出點名堂:魚群周圍水紋的波動很不正常。

    于是,小騙子把播放的速度放慢,最後一幀幀放大調整色度、角度,隱藏的細節漸漸清晰。

    終于搞明白了。

    空想大師的“臨淵慕魚”根本就沒有什麼魚餌,水中有一只……是兩只驅趕魚群的小精靈,好象是靈鼠之類的東西。橋下可算個相對密閉的空間,是它們在水下圈起一群魚,並把它們驅趕著躍出水面。僅憑肉眼看去,當然就是一番魚群朝宗的神奇景象了。

    空想的竹竿與凡星的尺半竹刀在橋下有一番激烈的爭斗,直到尺半竹刀在斬殺了一個小家伙,空想大師落敗,才不得不離開。凡星是憑空控制尺半竹刀,而空想大師的尖利魚鉤有魚線相連,高下不問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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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五、觀魚(下)
           
    解開心中的謎底,小騙子對“臨淵慕魚”就失去了興趣。

    總歸是障眼法,只訓練出兩只靈鼠才有點技術含量。

    祝童暗叫僥幸,沒有按照傳統模式去破解空想大師的“臨淵慕魚”,那樣的話非鬧個灰頭土腦。

    如果這兩只靈鼠被空想大師作為暗器或奇兵,在靈鼠爪牙上塗上什麼毒物的話,也是個防不勝防的家伙啊。他摸摸藏在袖口的三棱火針,定主張:再遇到空想大師,先要想辦法找機會廢掉這兩只靈鼠。哦,現在應該只有一只了,其中一只被尺半竹刀重創,不死也要成廢物。

    想必,訓練它們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值得思索的是空想大師這個人,更厲害的對手祝童也面對過,但從未有過那種壓抑與恐懼的感覺。以小騙子如今的眼光見識,能大致看出空想大師的深淺。

    論起拳腳功夫,空想大師根本就是個殘廢,對祝童說不上有什麼威脅。玄功還有幾分看頭,但比索翁達活佛也差遠了,與祝門女弟子女活佛曲桑卓姆比起來也就在伯仲之間,可是為什麼自己會害怕?

    祝童思索著自己當時的心境,能確定這感覺發自心底,他能確定在今天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想著想著,心底緩緩升起股寒氣:真的沒見過嗎?

    外面傳來朵花的歌聲,看來她輸了,被罰唱歌。

    祝童又連上網絡,查看另一個戰場的情況,很快就發現情況很不妙。虛幻的世界里雖然沒有戰火硝煙,卻比現實更加凶險殘酷。

    田公子驅使“黑白雙煞”不斷推波助瀾,“神醫李想”的名頭越發光彩奪目。這次,不由小騙子好心,只好這件事推向西醫與中醫之間的學術之爭。

    祝童給遠在日本的白家樹打電話,要他利用純學術的觀點發表一篇關于松井式的學術論文,論證中醫治療胰腺癌這樣的惡疾,有相當的難度。

    白家樹答應了,但也透露一個不好的消息:回禾吉大師前天到上海去了,據說是接到來自中國某佛教研究會的邀請,去交流佛法心得。

    回禾吉也許在日本不怎麼樣,但是在中國……。

    稍微包裝一下,上海就將出現一個修為高深的大德高僧。邀請回禾吉的一定是一品金佛,讓他來是為了對付自己,回禾吉也一定會不於余力的全面配合。到不怕他詆毀“神醫李想”,小騙子怕的是回禾吉開足馬力全力吹捧“神醫李想”,外來和和尚會念經,如果引起轟動效應,可就是一場真正的災難了。

    小騙子怕的就是出名,正盤算著如何應對,手機響起來,吳瞻銘吳助理的電話找來了。

    “你到哪里了?院長有急事找你,稍等一下……。”耳邊傳來“咚!咚!咚咚!”的跑步聲,一會兒,王覺非的聲音傳來。

    他先是問李主任在哪里?什麼時候能回去上班?海洋醫院每天都要接到大量電話和新建,都是詢問“神醫李想”的情況,並要求預約李主任的治療。一般人自然不必理會,但有些人口氣很大,說是出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見到“神醫李想”;他們一些人是被各方面“人士”介紹、引見來的,有些手里還拿著條子。

    王覺非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海洋醫院病房爆滿,多是惡性腫瘤;醫院各科室全力開動,也沒辦法同時治療如此多的病人。最不好應付的是,有關方面給海洋醫院下了兩份文件,內容大致相同:調閱李想所有經手過的病曆,並讓李想到兩個醫療小組報到,為某兩個大人物治療。

    小騙子捂著頭沉思半晌,無奈的說:“院長,你把我開除算了。”

    “虧你想的出來,誰敢開除‘神醫李想’?”王覺非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那麼,我辭職。”祝童說完,感覺沒必要和王覺非賭氣,笑笑:“院長,你就說我從日本回來後身體一直欠佳;對了,我在日本受了很重的傷,是槍傷,你就說李想到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他的身體不允許繼續工作。”

    祝童掛斷王覺非的電話,撥通松井平志的電話,讓他對外透露一個消息:李醫生在日本期間,確實受過重傷,離開日本時還沒有完全康複。

    小騙子披上馬甲親自上陣,在論壇上發布一系列質疑“神醫李想”的消息,並揭露內幕,說“神醫李想”事件是個無恥的陰謀,並指出這件事的幕後推手的身份:黑白雙煞。

    接下來的半小時,祝童把黑白雙煞曾經做過的事一件件擺出來,有理有據資料翔實,從鳳凰仙子到“國際人販子事件”,都是這兩個人在背後興風作浪。小騙子並公布了黑白雙煞的多個馬甲,並說他們現在屬于田旭洋旗下海皇娛樂的網宣部,是兩個專職娛樂大眾的娛樂人物,不信的話可以去調查。

    搞定這些事,小騙子累得滿頭大汗,卻還要強打精神,給“逍遙劍客”提供炮彈。在另一個潛在的熱點戰場,逍遙劍客因為攻擊財富和尚真誠法師,正落入股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祝童本來還在猶豫,是否公布真誠與無聊大師乃至金蓮花基金會的關系,當他看到真誠法師最近的一篇帖子,這點猶豫迅速飛到九天云外。

    真誠法師竟然說:來自日本的回禾吉大師也是一位靈根深種的佛學大師,預言福華造船如果能得到貴人相助,那兩只股票將沖上五十元的位置。真誠法師暗示,所謂的貴人是“某個來自上海某醫院的年輕的中醫師”,他說,這次合作的關鍵人物不是田旭洋田公子,也不是井池雪美小姐,而是那個年輕的中醫師。

    好吧!你不仁莫怪我不義,先剝去一些人神聖外衣。

    祝童把一個美妙的故事傳到網絡空間內,“逍遙劍客”馬上開足馬力全力回擊。很快,有關無聊大師的出身,與田旭洋公子的恩恩怨怨,從被迫墮江自殺,到卷土重來建立金蓮花基金開始初露端倪。讓大家知道所謂的財富和尚真誠法師,不過是無聊大師推到前台的木偶罷了。

    祝童已經很客氣了,沒有說明金蓮花基金回與一品金佛的關系,沒有說無聊與地下錢莊的關系,也沒有說無聊強勢參與福華造船的消息,只造謠說金蓮花基金會大部分資金來自國外信托基金和對沖基金。

    接著,小騙子開始發布日本和尚回禾吉大師的謠言,以片段事實為基礎,夾雜大量指向性很強的主官臆測;他甚至說回禾吉大師年輕時曾經是侵華日軍的一員。反正大家都不了解回禾吉的真正曆史,一品金佛或田公子把他請來勢必要好好利用。這盆髒水潑上去,要洗清爽可要費一番功夫。

    想想,還是不太安穩,要把水攪渾需要吸引更多的人進來;祝童給台海言打電話,讓他把另一張光碟散布到網上,不能太快,以一天兩本的速度。

    那是井池雪美讓人整理的天夜牧場藏書樓里的中醫古籍,多屬于孤本。這樣做能把一大批專業人士吸引過來,研究那些艱澀的醫術需要專業素養,能看到這些書對于那些人來說本來就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最後一步,小騙子把電話打給松井平志,當然是找松井式了。祝童沒有松井式的聯系方式,只能找松井平志。

    年輕人溝通起來很直接,沒那麼多繞彎子的廢話;松井平志對井池雪美的安全有些擔心,提醒祝童:井池財團還有很多事要做,他或井池雪美都不可能在中國浪費有太多時間。現在已經三天了,松井平志希望事情在一周內有個結果。

    祝童問起田旭洋最近的反應,松井平志委婉的說:“田公子最近悠閑。”小騙子有點失望,如果田旭洋表現的很忙碌他大概能猜測出是在演戲,田公子表現的很坦然,就不太好測度了。

    松井式來接電話,祝童忙整理思想,提出要求:“松井式先生,你應該到海洋醫院住幾天。”

    “為什麼?”松井式對李醫生突然提出來的要求摸不著頭緒。

    “因為我希望你能在海洋醫院接受記者的采訪,說你的胰腺癌還沒有痊愈,現在的狀況是中西醫結合的成果,不全是我的功勞。”

    松井式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有什麼好處?”

    “如果我能安全回到上海,會徹底治好你的病,給你自由?”

    “給我自由?”松井式老奸巨滑,故作不明白。

    “松井先生現在感覺很好吧?但是如果我不放手的話,你每年必須見我一次才能安度晚年。我如果出什麼意外或不高興的話……。”祝童恰到好處的嘎然而止,給松井式留下想象的空間。

    松井式體內還有一直紫蝶,祝童在一定距離內確實能左右他的生死;事實上,小騙子還不能確定如果不從松井式體內取出紫蝶,小家伙會如何折磨宿主,但是總歸不會是什麼好滋味。

    “如你所願,我知道怎麼做了。但你要保證小姐的安全,保證井池家族的利益不受損失。”面臨生死,松井式無奈的妥協了。

    “謝謝,我保證。”

    做完這一切,小騙子長出口氣;他不以為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合適,這叫先下手為強。

    從今天的事情看,對方還沒有足夠的膽量和實力進入鳳凰城。但已經做出撒開大網要全面進攻的姿態,他所做的只是戳破幾根網線而已。

    井池雪美和朵花走進來,嚷嚷著要再看一遍那個神奇的僧人,牌局結束了。

    祝童關閉網絡,把電腦交給她們折騰,到黃海和葉兒那邊聽他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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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六、殺手(上)
           
    夜幕降臨,鳳凰城被沱江流連出的浪漫籠罩。

    井池雪美被朵花鼓惑,要去跳岩放河燈。

    吃過晚飯,年輕人就走出陳家客棧,只有野村花海和蝶姨依舊陪著兩個老人打麻將。

    鳳凰城內大約還安全,所以祝童沒什麼意見。

    黃海和葉兒還有點擔心,下午的牌局之所以解散,是因為黃海接到王向幀打來的電話。祝童不清楚王向幀說了什麼,但黃海的情緒有點低落,事情應該有了什麼波折,至少不會如預計的那麼順利。

    按照以前的約定,井池雪美還要在這里呆七天,祝童有點懷疑,七天內會不會出現王向幀希望的轉變。

    與往年一樣,這個季節的鳳凰城依舊沒幾個游客,跳岩上放河燈的只有兩對情侶。

    朵花、井池雪美每人買下一筐河燈,蹲在跳岩上嬉笑著享受難得的輕松。

    葉兒沒放河燈,她在跳岩上守在井池雪美左側;黃海在右側河岸上。

    最輕松的是小騙子,坐在江左岸邊酒吧里,推開格子窗欣賞沱江夜景。

    半輪明月升起在虹橋上,清清江水灑上月華,串串河燈就如一個個美麗的夢幻,飄蕩向遠方。

    “要下雪了。”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

    祝童轉頭,對面坐下個身材嬌小的女子。

    “煙子?你怎麼會在這里?”

    “很意外嗎?我還俗了。”煙子理理頭上的短發,嫵媚的笑著。她如今的裝扮與三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差不多,一副戶外旅行者的做派。

    煙子熟練的抽出一支煙,含在唇邊;祝童“啪”一聲按開ZIPPO火機。

    “謝謝,我自己來。”煙子扭頭讓開,拿出枚細長的銀質火機,卻不點燃,只在手里把玩。

    小騙子搖頭笑笑,煙子以前不知道ZIPPO內的秘密,即使江小魚吃過這只火機的虧,也不應該表現的如此小心。

    侍者走來,為煙子送上一瓶紅酒,順手為她點上香煙。

    “謝謝。”煙子給侍者一個微笑,徐徐噴出一縷煙線,卻凝而不散,在兩人之間形成個心形煙圈。

    “祝郎,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這一年我時常回憶那些時光,每次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離開我?有什麼不對的,我能改,只要你說出來。”

    祝童取下眼鏡,眯著眼睛注視著煙子:“希望聽實話嗎?”

    “當然。”煙子眼里閃出希翼的光芒,心形煙圈失去支持,消散了。

    “你做的很好,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想過幾天平常人的生活。煙子,如果要說你的原因,現在想來只有兩點。一是你不該隱瞞身份,五品清洋的大小姐能看得上我這個江湖浪子,該是多幸運的事……。”

    “我對你說了。”煙子著急的打斷他,辯解道。

    “那是一年之後,開始你只說是嵋山派弟子,沒說五品清洋,也沒說過你的哥哥江小魚。”

    “如果是因為我哥哥,我道歉。但是當時我不敢說,因為哥哥曾經得罪過祝門大師兄,我怕你有看法。”煙子神色黯然,自顧自倒上一杯酒,仰頭喝下。

    祝童也啜一口清茶,轉頭看看窗外;看樣子,井池雪美沉浸在放河燈的游戲中,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應該還有點時間。

    “好吧,這個說法我能接受。第二點是,你太貪心。祝門有規矩,做生意要量力而為,更要適可而止。你喜歡冒險,我們如果還在一起的話,早晚要翻船。那時不只是你,我和祝門都要被連累。所以我才選擇離開你,暫時拋開生意,等事情靜下來再說。”

    煙子注視著祝童,幾次要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祝童是那麼聰明,任何辯解都是徒勞的。

    “你現在得到安靜了嗎?”

    “沒有。”祝童微笑著看向跳岩上的葉兒;“但是我得到了更寶貴的東西,煙子,我們在一起本就是個錯誤,那不是愛情。我能為她拋開一切,乃至這條命。只要需要我能為她去死,如果誰敢傷害她,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當著過去的情人說另一個女子,渲染這段感情的濃烈,本是最忌諱的事。但祝童就是要刺激煙子,此時此刻,他本感覺到煙子的到來不簡單,她手里細長火機的一端一直在對著自己,細長的手指一直沒有離開火機的按鈕。出于祝門弟子的本能,他隱約意識到那不是只單純的火機,與自己的ZIPPO一樣,大約也是件精巧的暗器。

    緣寂師太最著名的本事是笑里藏針,以煙子如今的修為,口舌之間大約還彈不出細若牛毛的青蜂針;但祝童懷疑她手里的火機是否就是一個發射青蜂針的機關。

    煙子果然被激怒了,緊咬牙關看向窗外。就在她失神的瞬間,祝童手中的茶杯閃電般扣向煙子的右手。

    “啊!你做什麼?”煙子驚呼一聲,捂住手腕;茶水灑滿桌子。

    “不做什麼,我不想做個不明不白的冤死鬼。”祝童搖晃一下手里的茶杯,湊近桌上的蠟燭仔細查看。

    細長的火機已經碎裂成兩段,茶杯壁上果然有幾枚青蜂針,煙子在他出手的瞬間已經按下發射按鈕。

    “你不該那麼多廢話,既然做殺手,就要乾淨利落。”祝童右手轉動鳳星毫,涵養片刻,針體上的黑晶閃爍幾下。

    “瞧,我也有針。”煙子剛一迷惑,卻見祝童手指輕彈,一絲熱流從頸部左側浸入體內。

    “你應該這樣做,既然要出手就要快,不給對方任何機會。”祝童站起來,探出手要取紮在煙子頸部的鳳星毫。

    煙子靈巧的閃開,剛要逃離這間酒吧,忽然感到胸口劇震,周身的力氣被抽空般,連手指也動彈不得。

    “記得付酒錢。”祝童摘下鳳星毫,仔細擦拭幾下小心的放進袖口。“你沒機會了,今後你的生死在我手心。別試探,你再不可能輕易接近我,你身上種有生死符,只有我能解開。”揮手間,煙子恢複了行動能力,卻不敢亂動。現在的祝童是那麼陌生,鬼魅般神秘。

    煙子身上沒有什麼生死符,祝童在她身上種進一粒蠱蛹。

    小騙子一向謹慎,習慣謀定而後動。通過這段時間的體驗和與蝶姨的交流,逐漸總結出一點規律。

    每到月圓時刻,蝶神最是躁動不安,大約就是涵養出一粒蠱蛹的時間。而如果他和蝶姨通過神傳琥珀讓兩只蝶神會合,就不受此限制。

    該煙子倒黴,今天正是月圓日,這個月的蠱蛹祝童還沒浪費掉。

    失敗者必定很沮喪,煙子冷著臉付清酒錢要走,祝童看看沱江上的跳岩,說:“別著急,還有點時間,隨便聊聊,我現在很無聊。”

    煙子只好坐下,于是,小騙子開始講道理。可笑的是,他竟然滿口江湖道義,說煙子暗算江湖同道罪該萬死,說江小魚陰謀害人是大逆不道。但是為了江湖道的和諧,為了美好的未來,小騙子希望煙子能摒棄前嫌,諸如此類的話。

    祝童最後建議煙子轉告江小魚幾句話:“魚死網破或和睦共處,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祝郎,我已決定離開江湖。今天來不是為了殺你,就是想見你一面。我已經辦好護照去美國讀書,江家的事……早就與我無關。”煙子留下句話,滿頭霧水的走了;與她一樣滿頭霧水的祝童在原來位置上坐下,想著她是什麼意思。

    “要下雪了。”耳邊又響起個熟悉的聲音,不同的是,桌上同時落下一枚銅錢。

    “百里先生?”祝童驚異的看著這個一身酒吧侍者裝扮的中年人,正是近期悄無聲息的千門掌門百里宵。

    “祝掌門安好;你真的很厲害。”百里宵端著杯熱茶遞給祝童,並在他對面坐下。

    “百里掌門,我現在是祝門大夫。”祝童冷靜下來,雙手握住茶杯。

    “哦,原來是祝大夫。不過我早不是什麼百里掌門了,如今是閑云野鶴。”他微笑的看著祝童;“好在我還有些積蓄,買下這間酒吧躲清閑。祝大夫,鳳凰城本是祝門地盤,百里宵托庇貴門,能容否?”

    “哈哈,百里……老板開玩笑了,鳳凰城不是什麼祝門地盤,只要百里老板住著舒服就好。咦?我覺得百里老板比百里掌門叫起來順口,先生知道為什麼嗎?”

    祝童臉上帶笑,眼里卻充滿審視的意味;不是他不相信百里宵,值此要緊關頭,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多加小心。

    百里宵長歎一聲,解開胸前衣服,露出一道粉色傷口。

    “田公子要千門弟子做他的打手,我不同意,沒想到他竟暗中聯絡拉攏那獨臂莽漢,引外人暗算我。你應該見過那個殺手,就是田旭洋身邊那個年輕人。三個月前,江小魚介紹他到田公子身邊做貼身保鏢。我被他刺了一刀,這里還有顆子彈。總算水性還可以,跳海逃過一劫。”他左後指指自己的腰部。

    “太遺憾了,百里老板真的很倒黴。”祝童收起疑心,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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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六、殺手(下)
           
    百里宵接觸田公子的事情太多,如果表現的太獨立的話,早晚一定會有這一天。

    特別是他還是千門掌門,肯定會引起田公子的猜忌;比較起來,獨臂海盜就好控制多了。

    “為什麼?”雖然問明白了大致過程,祝童還是問。

    小騙子從來不會滿足于一個合理的解釋,所有的陰謀都是以貌似合理的面貌登場。只是,讓祝童相信田公子兩個月前就知道自己要對付他,還在鳳凰城先布下百里宵這顆棋子,似乎更荒謬。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知道的太多了。田旭洋表面很江湖豁達,其實疑心很重;他身邊的人只要有本事的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開了,有幾個被送出國外,你應該知道他們的下場。我一直都很小心,但是沒想到他竟會個江小魚勾搭上。天作孽猶可活,只怪我自掘墳墓,江小魚還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

    “總要有個具體原因吧?”

    “祝大夫的意思是借口?不錯,田公子這次玩的太大,我怕千門受連累,那段時間很少去嘉雪花園。也許讓田公子睡不著覺了。”百里宵自嘲的笑笑,掃一眼酒吧;“現在也挺好,鳳凰城適合養老,希望祝門多多照顧生意。”

    鳳凰城消費偏低,酒吧的生意只有旅游旺季才好些,一年中有多一半時候是在維持甚至賠錢;買下一間酒吧要不了多少錢。但是這間酒吧位置特別,臨近跳岩窗外就是沱江,生意一直不錯。

    正因為這樣,祝童才以為百里宵這一招是以退為進。與其說在鳳凰城躲清靜,不如說在伺機而動,找機會奪回千門。

    “不錯,鳳凰城確實適合養老。”祝童敷衍一句,就抱著茶杯喝茶,轉頭看向窗外。

    百里宵也沒說話,跟著祝童看著跳岩上的三位苗裝少女放河燈。兩人都是人精,都知道捅破這張紙意味著什麼,誰忍不住先出手就落于被動。

    機會只有一個,田旭洋田公子倒黴。至少在現在,祝童和百里宵的目的是相同的,都在鳳凰城等待這個時刻。不同的是,百里宵有時間等,也只在等;祝童沒時間等,還處在與田公子對手的位置上。

    “百里老板說明天要下雪,為什麼?”

    “我看天氣預報了。”百里宵嘴角浮出笑意,以為祝童忍不住了。他確實有這個資本,因為他曾經是田公子的謀士,知道他很多事。

    “後天呢?”沒想到,祝童接下來問的還是天氣。

    “鳳凰城這里如果下雪,就不會只下一天;天氣預報說,今後一周內都有下雪的可能。”

    “真不是個好消息,下雪的路滑,來鳳凰城旅行的人就少。百里老板的生意一定不好。”

    “也不一定,路難行不止來的人少,要走的人也擔心。該來消費的一定會來照顧生意,因為我這里風水不錯。坐在這里賞雪,也是一樁難得的享受。”

    百里宵應對的很好,祝童卻沒時間再繞***了,他需要盡快擊垮田公子。

    正要開口捅破這扇窗,向百里宵請教,忽然想到:他明知道鳳凰城是祝門地盤還躲來這里,卻買下位置如此顯眼的酒吧;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偏自己到了就現身。唔,他在玩姜子牙的把戲,願者上鉤。

    問題是,自己是否要做那條魚?

    經過祝童與索翁達大鬧普賢寺與因大師兄出獄在重慶弘法寺發生的事,祝門在江湖各派中的地位急劇攀升,沒人敢輕易招惹祝門諸人。鳳凰城由于地處湘西,被認為是祝門的地盤,尋常江湖人物甚少來此。百里宵躲到這里已很能說明彼此的高下了。

    想到這里,祝童站起身笑道:“老板說的不錯,該來消費的一定會來照顧生意。既然到了鳳凰城,出于江湖道義祝門理當關照百里先生,知道天王廟嗎?有事情可以躲到那里,就說是我的朋友。啊,今後幾天鳳凰城可能安穩,先生最好少露面,也許這間酒吧應該關門謝客,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謝謝祝大夫提醒,你……是要走了嗎?”百里宵有點失望。

    “是啊,今天上午我看到江小魚了,剛才坐在我對面的女孩百里先生也許不認識;她要殺我,你看。”祝童把裝著火機的杯子遞給他;“她叫煙子,江小魚的妹妹。”

    “祝兄……別怪我自私,請留步,百里宵請求江湖道……不請求祝門救救我,救救千門。”百里宵再不敢拿架子,“噗通”一下跪在祝童面前。

    “百里老板這是為何?起來起來,先起來。先生不可這樣,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什麼事盡管說。祝門能幫的上忙的絕不推辭。如果事情太大的話,還有江湖道的朋友們。起來起來。”

    小騙子連拉帶拽把百里宵弄起來,回頭瞥見放河燈的三個女孩有結束的跡象,連忙說:“我真的要走了,如果百里先生有什麼事可以先到天王廟,祝門掌門在那里。”

    “田公子和史密斯認識,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香港,那是七月三號。”百里宵拿起桌上的銅板把玩著,拋出一個消息。

    “七月三號?”祝童停下腳步,六月二十八號漫江花雨開業,田公子在那天邀請自己加盟。

    百里宵說田公子和史密斯的見面是在松井平志到上海之前,這個消息代表什麼呢?田旭洋和史密斯之間有什麼交易?

    但是百里宵說那時田公子已經與江小魚接觸上,開始對他疏遠;與史密斯之間的事沒讓他參與,要不然也不會躲來鳳凰城。

    祝童有點失望,這點消息用處有限,千門掌門還在玩花樣浪費時間。

    “哦;他們都是有錢人,互相見個面沒什麼吧。”

    百里宵咬咬牙,又拋出一只籌碼:“江小魚的錢不乾淨,他的野心很大。”

    這就有點意思了,百里宵也知道江小魚和毒梟們有聯系;只是,證據呢?這個消息至少證明百里宵還是不老實,他在千門隱藏有實力,在田公子身邊一定埋有內線。

    “好好在這里呆著吧,田公子不可能永遠得勢,到時候祝門一定站在百里先生這邊,幫你奪回千門。”

    百里宵哭笑不得,原來剛才那番斗心思真的很浪費時間,人家真的要走了,咬牙取出一個皮包和:“這里面的東西也許能幫的上你的。”

    “這是什麼?”祝童看著那個皮包眼熟,愣了片刻才認出,那是趙永兵的東西,里面應該是個移動硬盤和一枚玉印。對于祝童來說,這兩樣東西毫無價值。他有一塊同樣的硬盤,只不過現在在上海……真是個笨蛋,怎麼把這東西忘了,趙永兵的救命符,一定對田旭洋有很大的殺傷力。玉印嗎,那是小騙子親手放里面的。

    怪不得田旭洋要殺他,百里宵太狡猾了,八成看出點什麼,就先下手把這玩意兒弄出來保命。

    “里面是什麼?”祝童又問一句,沒等百里宵回答接著道:“無論里面是什麼,先生應該知道如何用,我不能要。”

    “我該怎麼做?”百里宵沮喪的說;“這里面的東西如果所托非人,不止對田旭洋沒有傷害,還可能引發更大的災難。我不敢也不能那樣做。”

    “你顧及千門,顧及自己的安全,難道我想個傻子嗎?百里先生,我也怕啊。”

    祝童算是徹底明白了,硬盤里的東西一定非同小可,百里宵看過後感到後怕才躲到鳳凰城,他不敢用里面的東西毀掉田旭洋。但是,祝童也大致看過,除了一些官員模樣的人與女人的色情錄像,就是一些送錢的過程。小騙子在上海混了一年,只認出其中的兩個,都是相當級別的官員。

    “請先生為我指條明路。江小魚的妹妹既然來過,我在這里躲不住了。”百里宵又要行禮,祝童再不敢說讓他到天王廟的事;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祝門乃至江湖道根本沒力量保護他。

    “你可以去見一個人,也許他能幫你。”祝童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下兩個字:金佛。

    百里宵思索著問:“一品金佛?”

    “是啊,這件事牽扯巨大,只有他們這些……嫉惡如仇,哦,交游廣闊的高僧……”

    “祝公子,別耍我了。”百里宵打斷祝童;“他們和田公子也有聯系。”

    “正是因為有聯系,才讓你去找他們要個說法啊,大家都知道,一品金佛是江湖正道的代表。”

    “那是去找死,還不如呆在這里等死呢。”百里宵黯然;祝門不想幫他啊。

    “我聽說,千門在外海有個小島。”祝童忽然轉換話題。

    百里宵抬起頭,與祝童對視著,歎口氣道:“如果千門能度過此劫,祝公子可以在賭場里有一成股份。”

    條件優厚協議達成,小騙子呵呵一笑:“百里掌門太客氣了,千門一向是祝門的朋友。你可以去找他。”

    祝童又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王向幀的名字,和電話。

    百里宵默默看著,等水跡消失,笑笑:“還有一盤在你手里?你也有一顆玉印。”

    雖然心照不宣,但是小騙子不會承認任何事,沱江邊,井池雪美已離開跳岩回到岸上,而葉兒正走向酒吧。

    “里面的東西需要小心挑選,只把和田旭洋有關的交出去。我只能幫你這麼多?”硬盤里的東西太多,一旦拋出就是一擊大殺手。

    所謂物極必反,在此微妙而關鍵的時刻,祝童怕王向幀被應付不來由此引發的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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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七、落雪(上)
           
    “可是,我不會用電腦,”

    “你……。”小騙子被噎住了,萬萬沒想到百里宵竟然被這東西難住。

    但看著百里宵為難且赫然的表情,小騙子兩手一攤,露出指尖的龍鳳星毫說:“我也不會用。”

    江湖就是江湖,百里宵想借祝門的力量奪回千門控制權,又不想惹來太多麻煩,靈瓏百變的小騙子怎會看不明白?

    葉兒推門進來:“李想,回去吧。”

    “不玩了?”祝童裝作剛站起來的樣子;“稍等一下,我買單。”

    他遞給過去一張紙幣,百里宵殷勤的道謝,做出到櫃台去找錢的的樣子。

    “還要找錢嗎?”葉兒奇怪的看著他們。

    “是啊,是啊。”

    “可是……,”葉兒指指百里宵手里的紙幣;“那些夠嗎?”

    祝童與百里宵相對無言,有同時大笑。那是一張五元面額的紙幣,在酒吧里,連杯白水也買不到。

    百里宵無奈的妥協了,借找錢的機會,把一只小皮囊塞給祝童。

    騙局中的最後一枚玉印回歸祝門,雖然有些人手里還有仿制品;“江南寶藏”將成為一樁無頭案,也許會成為一個美麗的傳說和傳奇,但與祝門和神石軒已沒什麼關系了。

    回去的路上,葉兒拿這件事取笑他,祝童辯解說和老板談得高興,疏忽了。

    “你一直都很有條理啊,嘻嘻,原來也會鬧笑話。老板也和你一樣迷糊。看也不看還要找錢。李想啊,你是不是會迷魂術?我聽說有些藥……。”

    “什麼迷魂術?”井池雪美原本和朵花走在一起,緊趕幾步挽住葉兒的手;“葉兒姐,李先生做什麼了?”

    葉兒不會讓愛人為難,掩飾道:“沒說什麼,我在說鳳凰城是讓人癡迷的地方,就是在這里,我被他迷住了。”

    祝童笑著握緊葉兒的手,他們正走到虹橋下,一年前就是在這里,一樣的橘色光影中開始這段感情。他回頭看看,朵花與黃海依偎在一起緩緩而行,已落後好遠了。這段時間兩人之間的關系很奇怪,現在看去有恢複的跡象。

    莫非鳳凰城真如葉兒說的,是個讓人癡迷的所在?

    葉兒也想起當時的情景,靠近一些,低聲道:“又要迷糊了?”

    “做醫生可不能迷糊,特別是中醫,每一味藥材都要精確配伍。西藥還簡單些,中醫不掙錢就是因為開不出大處方,那是草菅人命。所以現在學中醫的人少。”

    祝童泛泛的說,井池雪美瞪大眼睛:“我給李先生投資一家醫院吧,上海或京都都可以,只要先生願意。那些瞧不起中醫的人太功利,他們如果見識過先生神奇的醫術……。”

    “雪美小姐再別說了,現在這樣就挺好。病人到處都有,葉兒只有一個,我沒那麼多時間。”

    葉兒感動的環住小騙子的腰,低低道:“肉麻。”

    “真羨慕你們啊,可憐我孤家寡人一個。”井池雪美聽出祝童用這句話表達的意思,有點沮喪,緊跑幾步上到虹橋上,對著路上的行人張開手臂呼喊道:“有人愛我嗎?我是井池雪美,只要說愛我,我就嫁給他。我以祖先的名義發誓:絕不反悔、言出必行。”

    井池雪美這個名字在日本或上海有很多人聽說過,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巨大的財富。但這里是鳳凰城,虹橋上多是為生活奔波的商販,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名字。總算有個等客的的士司機探出頭,上下打量一下這個苗裝少女,哈哈笑著說:“發花癡啊,敢娶你的阿哥還沒生出來呢。”

    “我有很多錢,很多很多。”井池雪美認走進幾步,認真的說;“先生會愛我嗎?”

    “神經病,我也有很多錢,都在銀行里存著呢。”的士司機順口吐出兩句。但跑的士接觸的外人多,井池雪美略帶異國味道的口音引起他的注意,飛快的打量一下,臉上浮出微笑:“小姐不是開玩笑?”心里想,這小妞雖然黑了點,身材還是不錯,看樣子是外來妞;如果當成一場豔遇,也不錯。

    難怪他如此想,不少來鳳凰旅行的女孩子都喜歡買一套苗裝穿上,他見得多了。

    “只要你說愛我,先生,你會愛我嗎?”井池雪美又靠近一些。

    “當然,我……。”的士司機正要說出那三個字,卻怎麼也吐不出口;他自嘲的笑笑:“小姐坐車不?別逗我開心了。”

    祝童和葉兒連忙拉住她,花季少女沖動起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小騙子後悔了,不該說那樣的話刺激她;如果的士司機知道這個面色黝黑的苗裝少女原本貌美如花,且真是個身家億萬的豪富小姐,一定會後悔他剛才沒說出那三個字。

    “雪美小姐別這樣,愛情固然美好但可遇不可求,擁有它要有足夠的耐心。你還年輕,別為一時沖動鑄成遺憾。鳳凰之外,有更大的世界在能著你。注意影響啊,井池小姐。”

    祝童一番話叫醒了井池雪美,她雖然還有點幼稚卻又那麼聰慧,第一時間從這段話里品出一絲希望,沖司機深鞠一躬,甜甜一笑:“謝謝你沒讓我出丑,一點小意思請您收下,打攪了。”

    司機接過一張百元大鈔,開始後悔了;也許,這個小妞真的很有錢?

    葉兒沒聽出小騙子剛才話里有話,已跑去催黃海和朵花快點;祝童掃一眼虹橋邊,就這一會兒忽然來了十幾輛送客的的士,似乎感覺有點不正常。這個季節,這個時候,鳳凰城的人有點多。

    那些剛來的人有相同的特征:衣衫單薄,多帶著眼鏡,三兩個一組,都背著大大的工具包;看商標,里面是專業攝像機高級照相機。

    他們都是記者,看裝扮,有娛樂記者也有新聞記者;聽口音,東南方向的居多。

    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祝童護住井池雪美,迅速繞下虹橋走回陳家客棧。

    黃海和葉兒、朵花十分鍾後才回來,他們不止看到了那些記者,還看到了幾輛大巴停在虹橋邊;鳳凰小城忽然在夜晚熱鬧起來,大巴上下來的多是年輕人,他們都唱著鳳凰仙子新專輯的主打歌:鳳凰雪。

    祝童正在瀏覽新聞,娛樂版與朵花有關的新聞。

    下午四點,幾乎在祝童離開網絡同時,海皇娛樂公司發言人召開新聞發布會,為鳳凰仙子缺席最近的兩場大型演出道歉。她為鳳凰仙子辯解的借口是,由于近期鳳凰仙子一直處于超負荷工作狀態,身心疲憊精神接近崩潰,公司安排她修整兩周。

    幾乎同時,網上開始流傳另一種消息,說是鳳凰仙子不是什麼身心疲憊,是躲在某醫院准備接受手術,打胎手術;鳳凰仙子懷孕了。

    朵花的形象一直很好,清純少女天然嫵媚,但是這個消息惡毒的玷汙了鳳凰仙子的形象。最可惡的是,有人說鳳凰仙子的緋聞對象是“神醫李想”。

    有人找到海洋醫院,得到了鳳凰仙子曾經多次去過“神醫李想”辦公室的小道消息。並且,“神醫李想”的資料開始被發布到網絡上,至少大家知道了,他在海洋醫院不是什麼專職醫生,而是網絡信息中心的主任。

    鳳凰仙子的緋聞迅爆炸性的傳播開來,說什麼的都有;有很多鳳凰仙子的歌迷在為她辯解,哀求鳳凰仙子早些露面,澄清加諸她身上的汙蔑之詞。

    五點左右,又有消息被爆出:鳳凰仙子打胎後已返回湘西鳳凰城修養,井池雪美小姐作為她的密友,一直陪伴在鳳凰仙子身邊;為了安慰鳳凰仙子,丟下財團生意不管,陪鳳凰仙子返回鳳凰城。

    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緋聞男主角“神醫李想”也已經離開上海,與鳳凰仙子和井池雪美小姐一道去湘西。

    另一個戰場上也有新消息,海洋醫院前骨科主任牛教授證實,李想醫生確實有神奇的醫術;池田一雄先生遭遇車禍頸椎錯位,按照一般情況這輩子很可能要在輪椅上度過。但是李想醫生創造了奇跡,池田一雄先生就在上海,他就是證明。

    事實勝于雄辯,在牛教授拿出的詳細病曆面前,任何反擊都是徒勞的。

    松井式的果然住進海洋醫院,只不過發出的信息被忽略了。

    最致命的是一條同樣被大多數人忽略的消息,鳳凰仙子的出身。有人猜測,鳳凰仙子的父親很可能是相當級別的官員,那位官員年輕時,曾在鳳凰城呆過很多年,鳳凰仙子是他的私生女。

    據說,“神醫李想”和沙盈盈小姐之間也不清不楚的,有人親眼看到沙盈盈小姐在某個私人舞會上與他激情共舞,並且……。

    小騙子想不出該如何辯解,也無可辯解;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

    “神醫李想”已經被貼上個“高級流氓”的標簽。之前就有消息說“神醫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間有點曖昧,現在加上鳳凰仙子。

    作孽啊,“神醫李想”已經成為眾多男人心目中的公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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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七、落雪(下)
           
    關于“神醫李想”炒股的事也被翻出來,有人把他帳戶信息公布出來。

    截止到今天上午,李想的帳戶上有現金一千五百余萬。

    該人還證明,“神醫李想”是在七月份才投入股市;入市資金五十萬,全部買進與福華造船相關的股票。這筆錢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變成一千五百萬。

    “神醫李想”不止是神醫,簡直就是個炒股神人。

    小騙子連忙打開自己的帳戶,呆住了;就在今天上午,有人替他拋出了全部股票,賬面上果然是一千五百多萬現金。

    交易信息顯示,兩只股票被連續瘋狂拉升,已分別越過五十元大關。小騙子的三十萬股都是在這個關口上被拋出套現。

    王向幀說過,讓祝童不要再操作自己的股票帳戶,這段時間小騙子也沒功夫理會股票的事;只是,到底是誰在替自己操作?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王向幀?疑惑是某個別有用心的黑客?

    看不到對手藏在何處,也不知道該如何防備。那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在全力對付他,如果是一個人敢如此汙蔑他,小騙子就是說不過也能讓對方住口;現在是幾百萬、幾千萬人在胡言亂語,眾口鑠金,即使神仙下凡也要落荒而逃,何況他只是個小騙子;每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他。

    虛幻的網絡世界里到處真理,卻也毫無道理可言。他根本就不知道要面對多少敵人,對手發動的是人民戰爭,祝門布下的防線經受不起如此的沖擊和考驗。

    最晚明天晚上,鳳凰城內外將被尋找“神醫李想”治病或鳳凰仙子的歌迷充斥;更別說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即使江湖高手也無能為力;混進來幾個殺手太容易了。

    黃海和葉兒只看到祝童臉色冷峻,剛進門還想開幾句玩笑,但是看到筆記本上的標題後,都愣住了。

    朵花拉著井池雪美跑進來,感到房間里壓抑的氣氛:“你們為什麼這樣?外面好多人在唱鳳凰雪,我要和雪美小姐去湊熱鬧。你們誰要去?”

    井池雪美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拖著朵花湊到電腦邊,看著看著,朵花“哇”一聲哭出來,撲進黃海的懷里。

    為了這一天,朵花付出過那麼多努力,就是在這幾天也沒耽誤過,每天早晨都要練聲,有時間就掛著耳機練歌;為了保護嗓子,她連最喜歡吃的辣椒都戒了。

    “朵花,別著急,事情沒那麼嚴重。”葉兒和井池雪美把朵花扶到床邊坐下,蝶姨聽到寶貝女兒哭也跑進來。

    祝童和黃海走出房間替他們關上門,走到上樓晾台上。

    至少現在鳳凰城還沒有下雪的跡象,月色清幽,沱江清幽;對岸本該沉入睡眠的街市依舊熱鬧。

    “現在該怎麼辦?”黃海苦惱的問,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自言自語;“李想,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對不起;不該把你和朵花牽扯進來。”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小騙子心里也在後悔,理智告訴他現在需要冷靜。

    祝童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思來想去,知道自己該妥協了。

    田公子不是真想毀掉他,江小魚也心存顧及,至少沒人敢觸碰祝童畫下的底線:葉兒。

    人家只是想逼他現身,逼井池雪美離開湘西返回上海。只要他們回到上海,不用說半句話,網絡世界的風暴會嘎然而止,自有人出面擦屁股,且擦得一定很乾淨很徹底。

    但是,祝童沒有決定權,王向幀也不可能舉手投降,對方如此不管不顧正好顯示出內在的虛弱,現在比的是誰能撐的久。真正的戰場根本不在這里,而在另一個遠離大眾的所在,小騙子需要盡快給王向幀輸送一些彈藥。

    “不管怎麼辦,鳳凰城是不能呆了我們必須連夜離開。”

    黃海點點頭,很明顯剛才來到的那些人只是暴風來臨之前的一點預兆;明天、後天會有更多的人趕到這里。被緋聞困擾的鳳凰仙子,身家億萬的井池雪美,神奇的中醫師李想。他們三個之中任何一個人出現在任何地方都要引起關注,三個人湊到一起,能激發起無窮的粉色想象,引起轟動是必然的。明天清晨,鳳凰城每條巷子里都會充斥著尋找新聞的記者,每家客棧都會被好事者仔細搜索。

    “什麼地方合適?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雪。”黃海沉吟著。

    祝童也在想這個問題,好象那里都不安全,總不能帶著井池雪美鑽進山溝里過一周野人的生活吧?好象不太合適。

    “首長應該也得到消息了,你應該聽聽他的意見。”祝童說完離開晾台,還細心的給黃海關上門。

    他沒有立即到樓下,站在過道里給百里宵發短信,叫他馬上離開鳳凰城去找王向幀;還有就是要那只硬盤上有用的東西複制後徹底銷毀。

    但願百里宵能明白徹底銷毀是什麼意思,百里宵看起來不象個傻瓜。但是,千門掌門混到如此地步,在小騙子看來真的很有點白癡。

    發完短信,祝童正要下樓,身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凡星在屋內低聲問:“祝兄,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祝童苦笑一下,有了主張:“有,替我保護一個人。”

    “誰,是不是酒吧老板?”

    祝童知道在鳳凰城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自己,時間緊迫就不再繞***:“不錯,就是他。”

    凡星的表情沒有變化:“你給他打個招呼,千門人疑心重。”

    這樣的短信比較簡單,祝童手上功夫比較厲害,從三樓到一樓的功夫,這件事就完成了。

    陳家客棧早已關門謝客,堂屋里的麻將正打得熱鬧;祝童對蝶姨是個眼色,轉身回到二樓。

    黃海請示完畢從晾台走下來,屋子里的人已經到齊。結果與祝童預料的一樣,帶著井池雪美到蝴蝶洞去住一周。王向幀和黃海都去過蝴蝶洞,那里地處深山氣候溫暖,離鳳凰城不算太遠;確實是最合適的地方。

    朵花已然恢複正常,對井池雪美說,蝴蝶洞是她真正的家;景色可比井池家的天夜牧場,客人來了怎能不到家里住幾天?

    井池雪美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問祝童:“李醫生,我應該去嗎?”

    “朵花說的不錯,那里確實很美;去住幾天吧,大家都去。”祝童覺的有點對不起井池雪美,但沒有別的選擇。

    “好吧,我聽先生的。野村老師留下,他要和家里保持聯系。如果外界三天沒有我的消息……會亂的。”

    井池雪美已經估計到未來一周有可能和外界失去聯系,蝴蝶洞那里確實不能使用手機。只是,野村花海很不滿意,狠狠的看著祝童。小騙子假惺惺的送上個笑臉,無話可說。心里知道,井池雪美這份人情越欠越大了,今後可如何償還?真頭疼啊。

    現在是十點二十分,黃海和葉兒商量後,准備午夜時分離開鳳凰城。蝶姨先走一步,到苗寨准備船只。

    定下目標,各人既開始分頭去准備;野村花海留下,六個人未來一周吃、住要消耗不少東西。井池雪美從小生活環境優裕,這次是看著小騙子的面子幫忙,不能再受委屈了。

    陳家客棧的食物當然被一掃而空,老兩口沒多問,默默的為他們准備一切;祝童和朵花到外面采購,黃海一趟趟把這些東西搬到別克商務車上。黃海讓車停在距離虹橋不遠不近的地方,天王廟門外。

    凌晨一點,虹橋邊喧鬧的夜市終于散場,鳳凰城在沱江的潺潺夢謠中緩緩睡去。

    別克商務車悄悄駛出沱江大橋,繞過南華山鑽入湘西的群山中。

    拐過幾道彎,鳳凰城又出現在遠處;沱江兩岸的紅燈籠就如一串項鏈,系在古城項下。

    兩點半,陸路結束要轉乘小船,蝶姨在江邊江邊簡易碼頭上候著,身後是兩艘小船。

    野村花海和黃海的帶來的手下幫助把車上的東西移到船上,要分別時,野村花海拉住祝童到僻靜處:“你保證。”

    “我保證,即使我死了也保證雪美小姐的安全。我也江湖道的名義保證。”為了讓他安心,祝童借上車的瞬間,把隱在天王廟門內的索翁達和祝黃指給野村花海;他能感受到他們的厲害。

    “還有。”

    “野村先生放心,我不是色狼。”

    野村花海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要你保證別讓小姐受委屈,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小姐開心。”

    祝童心里一哆嗦;這些話是野村花海的意思,還是井池雪美的意思?

    船行好遠,停在大路上的車才開走;未來一周,野村花海將坐著這輛車長途旅行。祝童送他一副狗皮膏藥,野村花海畢竟是個老人了,小騙子有點擔心他的身體是否能受得了。

    祝童和葉兒坐在後面的船上,船工也是個女子,蝶姨的遠房親戚。船艙里堆滿大小包裹,他們偎依在一起。

    搖曳的風燈照出一片河面,看不到兩岸的風景。兩人以很久沒見過如此黑的夜了,沒有都市燈光的汙染,月亮被厚厚的云層遮蓋,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神秘莫測。

    葉兒沒去過蝴蝶洞,聽朵花說過,聽祝童說過,以為那里是一片世外桃源。這是此刻,再沒有賞玩山水的興致。腦子里就如此刻的天氣一樣陰郁。

    “下雪了啊。”葉兒按亮手燈。

    一束雪亮的光柱劃破,漆黑的夜,雪花在光柱中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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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八、佛度有緣(上)
           
    湘西陰柔,冬日下雪來與春雨一般纏綿。

    雪花或緊或松,一直飄了三天,蝴蝶洞周圍早變成銀色世界里,祝童他們也就在蝴蝶洞呆了三天。

    蝴蝶洞處于幽靜的峽谷中,進出的通道只有那條清澈的蝴蝶溪,周圍群峰環抱巨石林立。

    山谷的盡頭是一條瀑布,距離蝴蝶洞二百多米是蝴蝶河的源頭。即便是初冬,仍有翠綠的藤錯結盤絞在石壁上。再向上望去就是陰云密布的天空。

    瀑布下有一彎不大的深潭,水色清亮,水質清澈,用來泡茶有意想不到的好味道。潭邊石縫里生有一叢叢紫色的植物;尋常是無味的,但坐在潭邊清心靜氣片刻,能感受到沁入心菲的自然清香。

    祝童每天都要來取三次水,每次都要在這里打坐修煉一會兒。沒人感到奇怪,李想是中醫,本就練有養生功,大家都知道。葉兒有時會來陪他,她以花香茶道心法泡出的茶是最受歡迎的飲品,所以大家都支持葉兒也去取水。

    瀑布處也是朵花喜歡的所在,每天清晨都要在這里練歌。朵花說,她以前經常在瀑布下唱山歌,十幾年過去才練出一副水靈靈的好嗓音。

    這里是蝴蝶谷靈氣聚集的所在,回聲特別好,在這里唱歌有很豐厚的回聲,且聲音能傳遍整個山谷。朵花在如此難得的所在唱歌自我感覺當然不錯。坐在祝童打坐的位置,能聽到山谷外的動靜。

    朵花原本不喜喝茶,現在嚷得最厲害的就是她了;井池雪美本來就擅長茶道,但享受過葉兒泡出的茶湯,再不感到時間難熬,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纏著葉兒交流茶藝。祝童本要提醒葉兒不要說太多,花香茶道是蘭花姐妹們的不傳之秘,想想,葉兒知道的只是入門功法,底子里還是祝門蓬麻功,也就隨她去了。

    由于峰林屏障,寒冷的北風難以侵入,蝴蝶洞內不甚寒冷,但睡覺時還是很不方便。洞內只有雖然寬敞,卻有一半是泉水彙聚的深潭。溢出的泉水在洞內形成一條小溪,從洞口流出彙進蝴蝶溪。

    第一天晚上,男女以小溪為界男左女右分別支起帳篷。第二天早晨,黃海渾身發冷臉色灰白,被夜里從洞口吹來的冷氣侵擾,感染風寒病倒了。

    還好,“神醫李想”就在眼前,祝童准備有充足的藥物,又施以針灸,黃海的病情在下午開始緩解。第二晚,男女界限被打破,三頂帳篷都支在小溪右側。

    六個人中,只有黃海是純粹的現代人,怪不到身體的抵抗力最低。

    祝童和蝶姨不必說,朵花與葉兒都經過蟬蠱洗禮,就連井池雪美身上被種下的紫蝶經過蝶姨和小騙子聯手催化,正與她融為一體。

    吃飯的問題好解決,小溪的左側因為通風本就是蝶姨做飯的地方,柴火鍋灶一應俱全。他們帶來有不少大米蔬菜和方便食品。祝童還帶有一副旅行用袖珍灶具和固體酒精,每頓飯都弄出一個火鍋,小日子過得倒也紅紅火火其樂融融。

    山谷內手機沒有信號,三天的時間,他們完全與外界失去聯系,似乎忘了外面的世界,也許是不願多想那些煩心事。在這三天里,也沒誰來打擾他們。

    黃海帶來兩部警用對講機,原計劃是要在山谷外放個崗哨,對講機洞內一部洞外一部。黃海生病,小騙子不相信崗哨對江湖高手用什麼用,這個計劃就泡湯了。

    吃過晚飯,祝童再一次來到瀑布下打坐,沒一會兒蝶姨也來了。

    “他們在打牌,我出來透口氣。”蝶姨在他對面坐下,遲疑片刻才說:“你好象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啊。”祝童收起蓬麻功,裝出愜意的樣子。湘西的傍晚天黑的晚,這樣的距離隱約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別忘了,我們有共同的秘密。”蝶姨指指自己的心口,又點點祝童的眉心;“你瞞不過我。”

    小騙子無可奈何的歎息一聲,通過蝶神,他們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緒波動;幾天來,他確實在刻意回避蝶姨。

    “是不是因為他?”

    祝童點點頭,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已經有人在拿朵花的身世做文章,暗指王向幀就是朵花的父親。小騙子不知道對方是猜測還是掌握有什麼證據,漫江花雨開業那天,王向幀不該露面給朵花捧場。

    雖然這個消息還沒多少人注意,但是他本能感到危機在逐步接近。

    “說給我聽。”蝶姨的聲音有點顫抖。

    “蝶姨,你老實告訴我,現在有多少人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這是小騙子一直在想的問題。

    “向老先生知道,只有他一個知道。我和他只見過三次面。”夜又深了一些,祝童感到蝶姨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她的臉一定紅了。

    “仔細想想,你對別人提起過嗎?”

    “沒有……只有一次,不會是他。”

    “誰?”祝童嚴肅起來,意識真的是蝶姨出問題了。

    “不可能的,那是個很好的人,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啊。”

    “傳素大師?”小騙子嘴邊擠出四個字。

    蝶姨點點頭:“上個月,朵花演出太多累得不想做了,老板請大師來為朵花講經。他真的很神奇,朵花的過去都說對了,傳素大師說朵花是明珠落凡塵,說她的父親是個大人物。他……就是大人物,很多人都怕他。”

    祝童氣得要吐血了,田公子把傳素大師請來,以蝶姨的見識根本就抵禦不住傳素的口吐蓮花。漫說是蝶姨,趙永兵的見識不算差了,不也被傳素害死了?也難怪,蝶姨與朵花一樣,對上海那樣的花花世界缺少理解,一定有迷茫的時候。傳素大師以指點迷津的高人身份登場,一片懵懂的她確實要被忽悠的心神迷醉。

    “蝶姨,你不應該相信什麼大師,特別是傳素,那是個披著佛衣的騙子。”

    “不會的,傳素大師德高望重,為了幫助山里的孩子到處奔波,他援建的好多學校……。”蝶姨不相信,還著急為害了自己的人辯護。

    “他是不是說蝶姨你靈根深遠與佛有緣?是不是說你和他的恩怨糾纏是前世宿緣未盡?他是不是念‘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之類的華美經文給你?他是不是說你是神仙臨世,要積聚善業超脫因果,早日找到真我?他是不是要你供佛懺悔罪業,看破生命輪回中的情孽心魔?他是不是說你這一生不過是六道輪回中的幻象?他是不是要你修持佛法,好能解脫輪回,往生西方淨土?”

    祝童說一句,蝶姨就點一點頭,到最後,小騙子惱得忘了身處何處,不覺間聲音大了很多。

    “蝶姨,永遠不要相信什麼和尚,他們也是人,也要吃飯拉屎;他們不是神,在上海混,是要花錢的。南無阿彌陀佛,難道你忘了,我們在南華山遇到過什麼?”

    “可是,傳素大師不一樣,他不會功夫,化緣是為了替人行善。”

    “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傳素大師是在援助山區的孩子,但那些錢都是信眾奉獻的,據我所知,信眾每捐獻一百塊錢,只有不到六十塊用到孩子們身上。那是一種生意啊!就是他要害你和首長,有人發布消息說,朵花的父親可能是他。”

    “不會的,我沒告訴傳素大師名字。”蝶姨近乎絕望的堅持著,她剛想明白這個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代表著什麼。不只是王向幀要收牽累,朵花剛建立的鳳凰仙子形象和事業,也許會被徹底摧毀。

    “只要有一點信息,那些人就能知道他是誰。上海是個吃人的世界,你……。”

    山谷中忽然回蕩起一個聲音:“千年苔樹不成春,誰信幽香似玉魂?霽雪滿林無月麗,點燈吹角做黃昏。兩位施主太癡了,只要回頭,還是朗朗晴空萬里;佛度有緣亦度魔鬼。”

    聲音飄渺似近還遠,摸不到具體位置。

    小騙子祝童涑然一驚,低聲道:“蝶姨快回去,讓他們守好門戶。”說著,人已經點幾下蝴蝶溪邊的巨石向山頂撲去。

    雪狂僧曾經來過這里,聽聲音應該是空想大師,一定是雪狂僧把他引來。祝童奇怪的是,空想據說不良于行,難道雪狂僧把他背過來?山路本就不好走,三天大雪過後到處濕滑……不對,他們坐船來的。

    祝童馬上放棄登山,急速向谷口趕去。

    果然,谷口處停著一艘小船,船頭掛著的風燈照出一片昏黃的光影。

    剛來的那天上午,祝童與黃海冒雪把岸上的巨石推入河中,阻斷了船只穿行的水路;這艘船就停在巨石的另一側。

    空想大師與雪狂僧空雪都在船頭,一個盤坐一個站立;背後是皚皚白雪,清清流水。

    一個白衣勝雪剛猛為武如護法金剛,一個儀態安詳慈眉善目似佛祖重生,只看賣相,怎麼也值個一千兩千。撐船的,是個黑衣老者;船上也只有他們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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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八、佛度有緣(下)
           
    “糾纏不清,不是個好習慣。”

    祝童現身出來,站在岸邊一處臥牛石上。好整以暇的以腳掃去石上積雪,也學空想大師坐下;“咱們交情不深,幾位雪天來訪,莫非別有用心?”

    臥牛石距小船三丈遠近,以雪狂僧的那樣的高手應該一個跳躍就能越過。

    但是,臥牛石周圍不是亂石就是溪水,坑坑窪窪沒有立足之處;且被積雪覆蓋,祝童身邊沒有***大半隱在暗處,他們可算在明處。

    除非雪狂僧有把握一個照面能放到祝童,才可能跳過來發動攻擊。雪狂僧沒那個把握;小騙子指尖轉動的龍鳳星毫是金鍾罩鐵布衫之類橫練功夫的克星。

    “祝施主,老衲來此沒有惡意,只是有幾句話要與施主談談。”空想大師緩聲道;聲線穩定氣息悠長,果真是個高手啊;“江湖事其實就是世俗事,身處江湖誰都無法完全置身事外。施主可知,你失蹤的這幾天外面出了多少事?”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師何必以俗事打擾我的清靜?”祝童摸出三枚三棱針扣在手心,眼睛盯著空想,注意力大半在雪狂僧身上。

    “如果施主真想求清靜,就不該惹出那麼多是非。不是俗事打擾施主的清靜,是施主自己不讓自己清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為了江湖同道的利益,施主應早些離開這里。逝水不複返,黃葉無枯榮。如果施主……。”

    “大師且慢。”小騙子打斷空想大師的話,他就是不想讓對方說完。時間啊,他懷疑對手在這里拖時間,另有人去襲擊蝴蝶洞。

    “施主有何話說?”空想安然住口。

    “我沒有什麼話,只是不想聽你胡說。”

    “嘟!你個小騙子,怎敢對大師如此無禮?”雪狂僧氣得須發亂顫。

    “笑話,他一不是我的父母,二不是我的師長,三沒聽說過做過什麼好事。大冷天不在廟里吃齋念佛享受清靜,卻跑來打擾我的清靜。我憑為什麼不能無禮?空雪大師,是你們先無禮。”

    祝童漫不經心的四處看看,暗自著急,要說對方已經出現一會兒了,索翁達活佛為什麼還不現身?

    雪狂僧脾氣火爆,果然忍不住凌空躍起。他已經選好祝童身後一塊巨石,想先站到那塊石頭上再尋小騙子晦氣。要達到那個落腳點勢必要從祝童右側半丈處經過。

    雪狂僧雙掌翻飛,在空出擊出五、六道氣勁封住祝童可能的出手路線。

    “大師小心。”小騙子嘴角浮出笑紋,揮手射出三棱針。

    高手就是高手,雪狂僧早算定祝童會出手攔截,雙拳擊出一堵氣牆,借力在空中曼妙的翻出一個七百二十度前滾翻;勘勘避過三棱針。

    “哈哈……啊……。”雪狂僧順利到達目的地,剛開口狂笑就發出淒厲的慘叫;“撲嗵”一聲跌進冰涼的河水里。

    空想大師急揮烏木棒,一絲細線射向雪狂僧,勾住他的腰帶把碩大的身軀拉回船上。

    雪狂僧雪白的僧衣濕透,著急的退下麻鞋在船板上抱腳丫子著呻吟;這一刻,他不象什麼高僧,勘勘一個落水狗。

    前天祝童就在那塊石頭上布置了三棱針,一共七枚;四枚浸上弩藥,三枚塗上七由散。看雪狂僧的樣子,大約踩到了五枚。小騙子心里高興,至少十天半個月內都不用擔心雪狂僧了;弩藥有毒不好治,七由散更不好治。

    “說了小心,大師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摔倒了不是?唉,快快換下濕衣服,當心生病。”小騙子心情大好,沒有阻攔空想救人。

    “師弟不要光火,祝施主說得有道理。當心凍病快去換上衣服。”空想大師運指如飛封住雪狂僧雙腿血脈,順手送進船艙。灑然一笑:“施主大約在想為什麼沒有祝門人來報信?今天上午,布天寺新活佛貢嘎木駕臨梵淨山,現在大約正與祝飛掌門切磋佛法,期待會是又一場精彩的江湖對決。這幾天鳳凰城游人眾多,天王廟香火鼎盛;施主的師兄弟們都忙于那些俗事,可能沒空閑來看望施主。”

    貢嘎木活佛,妄想侵占布天寺活佛寶座的那個,他怎麼追來了?如果貢嘎木選在梵淨山挑戰索翁達,他確實沒有不去的道理。

    祝童搞不清空想大師這些話的真假,看來大概是真的;雪狂僧臉上得意的微笑泄出一絲端倪。天王廟香火鼎盛?什麼意思?他們從哪里找來那麼多人來找祝門的麻煩?

    “這位是江施主,五品清洋掌門師兄的弟弟,江小魚叫他二叔,大家都叫他江鯰魚。老衲介紹你們認識是因為五品清洋在上海有一筆投資。祝施主,你要清靜也可以,請把井池雪美小姐送到上海。因為你,江家的投資很可能化為烏有。那是江家的血汗錢,也是江湖道的一份寶貴力量。阿彌陀佛,請施主三思。施主不為江湖同道著想,也要為自己留條後路。祝門現在的聲勢全靠索翁達支撐,他如出什麼意外或返回布天寺,兩年後的江湖酒會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施主如果一意孤行,今後再不可能享有清靜。”

    小騙子這次沒打斷空想大師,此時此刻,他何止三思?腦子的念頭轉過十七八道彎,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江家老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據說,江家四老不能走出江家村,那是個很嚴肅的約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片刻間十萬個為什麼縈繞在祝童心頭。一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施主想好了嗎?”

    “什麼?”

    “斷人活路,罪不可赦;斷人財路,罪大惡極。施主莫非要與整個江湖道為敵?”

    “斷人財路罪大惡極,這難道也是佛家禪語?空想大師,您那只靈鼠還好嗎?”祝童整理好思路,換上一張笑臉。他不能在這里耽擱太多時間,葉兒會起疑心,也怕蝴蝶洞內出什麼意外。

    空想沒想到祝童會在這個時候問出如此問題,愣了一下沒回答。

    “大師那招‘臨淵慕魚’十分精彩,現在想來依舊意猶未盡啊。我做的事由我一人承擔,斷人財路罪大惡極,只怕事情不那麼簡單。我不偷不騙,被人欺負到頭上還要叫好,難道這就是江湖道?大師有本事盡管使來,看我祝門是不是廟里的菩薩——泥捏的。”

    “如此說,施主是不聽勸了?空寂掌門已經要求調查‘江南寶藏’;老衲認為這件事是祝門勾結神石軒布下的騙局;目的是陷害江湖同道……。”

    “證據?大師難道不怕世間法律?”四枚玉印已被全部收回,小騙子不怕這個要挾。

    “江湖道沒有法律,只有江湖道義。漫說施主……。”

    “大師如今做的,是在維護江湖道義?”

    “損害江湖同道利益的事……。”

    “誰在損害江湖同道利益?證據?”

    “施主好頑固,你破壞福華造船,一是損害國家利益,也在損害江湖同道的利益……。”

    “那是個騙局,田旭洋根本實在騙錢。”

    “施主如此說太不負責,你有證據嗎?”這次是空想大師提出要證據。

    祝童抬頭看看滿天星辰,說:“時間就是證據,四天內一切自有分曉。”

    “如果四日內沒有結果,施主怎麼說?”

    “不用我說,井池雪美小姐將在那一天回到上海和田公子簽約。”

    “祝施主太頑固了,也好,我們就等四天。阿彌陀佛,施主好自為之。”

    這一陣唇槍舌劍好不激烈,好象達成了結果。空想回頭看向船艙里的雪狂僧:“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只不過……。”這個背影,祝童看著空想大師的背影,眼里一陣迷茫,忽然冒出一句:“魚郎,你不是空想,你是魚郎。”

    空想大師猛然回頭,森森然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瞎猜而已。魚郎,唔……佛門清靜地,果然是藏汙納垢的好去處。”小騙子聳聳肩,兩眼盯視著空想手里的烏木棒,時刻預備反擊。

    “你果然很聰明;要記得天妒英才,別落的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淒慘下場。”空想收起高僧姿態,冷冷的注視著祝童每一個細小舉動;“你和你媽媽一樣。”

    “我沒有媽媽。”祝童不敢有絲毫大意,強壓住心里的劇震,注意力依舊死死鎖定空想手里的烏木棒。

    “誰能沒有媽媽?你從小就是孤兒,你母親為什麼會離開你?想知道嗎?”

    “不想,大師要殺我盡管出手。此處風高夜冷,正是殺人滅跡的好時間,好場所。”龍星毫在空中虛畫一個“靈”字;祝童身子微挺;以這個字再次聚集全身精力。

    “很像,真的很像。你媽媽那時候多漂亮啊,簡直是迷惑眾生的妖孽;江湖上年輕漢子無不為她癡迷,就是……。”空想念叨著,聲音漸低;祝童開始還能聽清楚,漸漸就有些費力了。

    他明知道不能被空想迷惑,但空想說的是自己媽媽,那是小騙子從小就盼望見到的人;他雖然盡力壓抑著,卻不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一點點被空想帶入歧途。

    空想大師獰笑著舉起黑木棒,依舊輕聲念叨著:“……你父親是個傻瓜……你媽媽是個……。”

    祝童恍若未覺,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他不止認識媽媽,還知道我的爸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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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九、綁架(上)
           
    “空想大師德行寬厚,沒你這般無恥,你是誰?”

    祝童身邊忽然多了個人,鬼魅般擋在空想面前。

    身背洞簫,雙手緊握一杆紅繩皮鞭;“啪”一聲在空中甩出個鞭花。

    空想被紅繩掃中肩頭,震得倒跌進船艙,馬上從另一邊滾出,坐在黑衣人腳前;捂著肩頭說:

    “阿彌陀佛,原來老梅花。一晃十年沒見,你還是那個火爆脾氣。瞧你做的好事,少不得給老衲一張松鶴延年,陪這件僧衣。”

    夜色昏暗,梅葉仔細瞧幾眼,疑惑道:“你真是空想大師?”

    “還能是哪個?貧僧看這孩子將要入魔,以金剛咒法替他開解。老梅花不問青紅皂白出手傷人,一定要陪老衲一張松鶴延年,才能壓驚。”空想一雙眼向周圍打望,也不知雪在黑黢黢的夜山谷中深處還藏有什麼厲害人物。

    巨石上又出現一人,一掌擊倒祝童背心處。

    祝童悠忽醒來,迷茫的看看梅葉,有看看身邊那人;“玉夫人,梅老,你們怎麼來了?”

    “神石軒終于有人露面了,阿彌陀佛,可喜可賀,善哉善哉。江湖道終顯興旺之色。”空想合十對那枯瘦老者施禮。

    “空想大師不必多禮,神石軒小門派……。”玉夫人正說著,祝童一把推開他:“小心。”

    玉夫人本是機靈人,順勢跌倒,卻沒看到有什麼暗器襲來。

    “祝施主這是為何?”空想攤開手掌,里面什麼也沒有。

    “你根本不是空想,伯別裝了。你用青蜂針暗算玉……老前輩。”

    “阿彌陀佛!施主剛才說老衲不是空想,又說老衲暗算玉夫人。莫不是……。”空想神色坦然,拽著腮下松弛的臉皮對梅葉笑笑:“老梅花,你剛才抽老衲一鞭,現在要給我作證啊。”

    梅葉暈乎乎看看祝童,再看看空想;搖頭問玉夫人:“你能看出來嗎?”

    “別問我,我多年沒離開南陽石佛寺,從沒見過大師的面。你們是老朋友了,你說是就是。咦?大師如何認識我?”

    “阿彌陀佛。玉夫人乃江湖元老,神石軒曾經位列江湖道。智慧殿內有各派當世長老的資料。”

    “我見過你,我記得你,你是魚郎。”祝童不知道這個名字從哪里閃出來;但是可以肯定一定見過這個人,並且知道他叫魚郎。

    梅葉低呼一聲,一雙銳目定在空想大師臉上:“說起來很奇怪,江湖上一些雞鳴狗盜之徒最近兩天忽然出現在鳳凰城周圍。有些人二十多年前已被嚴律退出江湖,大盜蘇起、蛇君麻皮被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羅漢帶去看管。大師有什麼解釋嗎?”

    空想慢慢挪回船頭坐下,不慌不忙的說聲:“魚郎已經回歸虛無,梅老知道,很多人都知道。阿彌陀佛。蘇起和麻皮兩位施主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雖然在戒律院為義工二十多年;但人老了思鄉之心日甚,兩年前就自行離開。世道變了,金佛寺也要遵從世俗法律,金佛寺沒權力限制別人的自由。”

    “你就是魚郎。”祝童心里對這個人充滿仇恨,卻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他剛仔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卻記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但是,心里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殺了他,殺了他。

    “阿彌陀佛,施主火起無名;有墮入魔道的危險。世間事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如果施主能說出老衲做過什麼得罪施主的事,老衲願舍得這副皮囊。”

    “魚郎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這位確實是空想大師。”梅葉拉住祝童低低在他耳邊說。

    祝童又是一陣迷茫。忽然蝴蝶谷里傳出一聲悶悶的槍聲,蝶神竄出黑霧急速的舞蹈,他感到一個黑影正從山路快速離開。

    “大師如果沒別的事,就請回吧。我知道你是魚郎,你瞞得了天下人,瞞不過我。”小騙子對梅葉與玉夫人抱拳躬身,指著蝴蝶洞方向說:“謝謝兩位前輩關愛,小子如今有事,容後報答。梅老,離他遠點。請前輩到那里看看,如果有什麼事請加以援手”

    祝童倒縱而起,人在空中還盯視著空想大師,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直到小騙子消失在黑暗里,空想才歎息道:“阿彌陀佛,祝施主誤會頗深,罷了罷了,老衲就此告辭。”

    蝴蝶洞內能引起蝶神反應的有四個人,蝶姨、葉兒、朵花和井池雪美。

    這個黑點不是蝶姨,兩只蝶神的感應最深,最可能就是井池雪美了。小騙子幾天前才給井池雪美種上蝶蠱,怕的就是她被人搶走。

    祝童恨得咬牙切齒,空想大師現身原來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出手的另有他人。誰都知道出現在鳳凰城的那些人與金佛寺大有關系,金佛寺有眾多的寺院,正是不少落魄江湖人藏身與將來安享晚年的最佳選擇。金佛寺根本就不用明說,只要加以暗示就能讓不少人為他們賣命。

    雪後山路濕滑,但是祝童這幾天早把附近的幾座山頭勘察過;他選擇一條最近的線路向黑點移動的前方攔截。

    二十分鍾後,祝童在山頂一顆楓樹上停下,雙手扣住十枚三棱弩。

    此處前方十米是一片怪石崢嶸的亂石堆,祝童隱身的地方在亂石堆外,樹木稀疏的,處于黑點行進的必經線路上。蝴蝶谷周圍有六座山,有四座都如摩天樓拔地而起,山勢險峻根本就不能攀爬;更別說帶著個人踏雪行走了。

    蝴蝶洞上的山和緩些,順蝴蝶河蜿蜒去往大山深處;翻過祝童藏身的地方下山,是另一條江。

    “沙沙沙沙”的腳步聲從五十米外傳來,祝童屏息運轉蓬麻功積蓄力量,把身體緊貼樹干。

    兩個黑影出現在二十米外,都穿著深色緊身衣快速行進。前面那人身材不高,井池雪美被後面那人扛在肩頭。他們似乎對這片地形有一定了解,穿越亂石堆時十分小心。雪雖然停了,云還沒全散去,大片的古樹的黑影投射到亂石堆中顯得陰森可怖;如果有人攔截,亂石堆無疑是最佳選擇。

    祝童心里叫糟,對手竟然是兩個。他肺部的傷處雖然恢複了九成,但還不足以支撐他長時間劇烈活動;祝童要在三招內擊倒兩個人,才有可能搶下井池雪美。

    兩人終于走出亂石堆,卻沒有馬上離開,立在石崖頂部回身觀望,似乎在查看有沒有人追來。

    “走吧大哥,空想、空雪兩位大師出馬,他能活著回到蝴蝶洞就不錯了。”

    這聲音……是田公子身邊的殺手,他叫大哥的那人是誰?

    “他們不一定能留住他,我感覺不太好。讓我喘口氣,媽的,這小妞還挺重。媽的,老子中槍了。”高個子說著,在井池雪美身上扭一把放到雪地上,捂住右臂。

    矮個子為他解開衣袖,包紮傷口。

    是大火輪,井池雪美在大火輪身邊。祝童暗叫糟糕,他沒把握三招內放倒這麼兩個高手,如果在正常情況下,被追殺的應該是他;特別是那個殺手,招式凶狠出手迅捷。他叫大火輪大哥,難道是四品紅火的人?

    但是他不能看著井池雪美被搶走,暗中把三棱針收起來,將龍鳳星毫扣在手心。如果作為暗器射出的話,龍鳳星毫比三棱針重一些;重要的是能破去橫練功夫,且只要被射中就馬上失去行動能力。

    “老板在等著呢,這點傷算什麼?只要把她帶回去就有五十萬。”殺手不滿的催促大火輪,轉身向祝童藏身的楓樹走來。

    大火輪無奈的嘀咕兩句,跟著走來。

    兩人一前一後剛走過大楓樹,龍鳳星毫電射而出,祝童出手了。

    大火輪因為受傷在前反應稍微遲緩,龍星毫正射中他頭頂百會穴,哼一聲直挺挺摔倒在樹下;井池雪美被甩向前面。

    但是殺手反應敏捷,鳳星毫明明射中他的背部風門穴,卻沒有預想那樣撲到;反而迅速回身接住井池雪美,右手閃出撒花刀頂住她脖頸。

    祝童沒有移動,也沒有說話,依舊伏在楓樹上。

    “出來,我知道是你在那里。我數三聲,再不出來我殺了她。”

    殺手盯視著楓樹,祝童知道躲不住,翻身落在大火輪身邊邊,順手摘下龍星毫。

    “你穿著防彈衣?我應該打你大椎穴。”

    “沒機會了,退後三步,不然我殺了她。”殺手冷笑著,抱著井池雪美移動到楓樹另一側。

    “我為什麼要退後?雪美小姐是我的朋友,你如果殺了她我會感覺很難過。但是,雪美小姐如果死了,田公子也活不成,你敢殺她?我不相信。”

    祝童不退反而上前一步。

    殺手眼里閃過一絲猶豫,祝童知道自己賭對了,把雙手伸出去讓對方看到。他的左手扣住五妹三棱針,右手扣三枚金針。

    “你不敢殺雪美小姐。我猜你得到指示是不惜一切代價把井池雪美小姐活著的帶走。你已經失敗了,我不可能讓你帶走她。如果你殺了她,我轉身就走。相信你回到上海也是死路一條。”

    “你別激我,惹急了我,不止殺掉她,你也跑不了。”

    “就憑你?”祝童輕蔑的啐一口;“我們交過手,那時我抱著雪美小姐,你甚至摸不住我的衣角。殺人的功夫我不如你,但你追的上我嗎?這里是山區不是上海灘。我如果躲起來你根本別想找到。但是我能找到你。對了,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還沒請教兄弟貴姓?”

    只要對方開始說話了,事情就變成另一個層面的較量。小騙子比較擅長顛倒黑白,大火輪已經倒了,看樣子,這個對手不算很靈光。

    他更擔心的蝴蝶洞內情況,葉兒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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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前天 00: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卷、雜味鍾博 九、綁架(下)
           
    空想大師與離開坐船,急速向山的另一側移動。

    此刻,誰說空想大師不良于行?他的行動只可以矯健來形容。

    “蘇起?”忽然,空想大師站住了。

    “大師,您的腿忽然好了?”樹影下轉出一位老者。

    他有一張還算正派的容貌,兩腮與額頭一般寬正,腮下生滿花白短須。深邃的眼睛里神采凝注,瞳孔微帶棕色;出奇的是,他頭上束著條銀箍。

    “你的弟子呢?”

    “很快就回來了。”

    “大師,您不該離開水,應該繼續裝下去。”藍夫人本以左手金針右手鳳卓青羽,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魚兒離不開水啊,花兒離不開秧。如果不是童兒機警,誰能想到清洋的魚郎竟然詐死藏身金佛寺呢?”老騙子從樹影中轉出攔在他們身後;“大盜蘇起,一晃二十多年沒見了,你頭上那是什麼玩意?”

    蘇起沒有說話,右手從腰間抽出一只雪亮的撒花刀,與殺手那只一樣。

    空想大師脫下畫皮,已是兩枚魚刺在手:“紅娘子,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何時能再次見到你,沒想到果然被我言中,你輸了!哈哈,這次你還有什麼話說。要我說,你這樣的絕色佳人根本就不應該屬于任何一個男人,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有資格獨占你。老魚頭沒那個福氣,老騙子沒那個福氣,藍家那個老帥哥也沒那個福氣。”

    一反往日的油滑,他身子一挺散發出浩然氣勢,右手抽出一只黑黢黢的短棒,說:“這就是鳳骨鬼鞭,魚郎,你要嘗嘗它打鬼的滋味嗎?來吧,該算的帳今天一並算清爽。”

    老騙子揮舞黑棒摟頭便打,魚郎和蘇起嚇一跳。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鳳骨鬼鞭的凶名太甚。

    藍夫人迅速發動,鳳卓青羽射出一道勁氣襲向大盜蘇起,指尖那枚金針點向空想大師頂門。

    山下斗得激烈,山上卻打不起來來。

    祝童說得不錯,他不敢殺掉井池雪美。但在現在的情況下,又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

    “江小魚呢?他怎麼沒來?是不是在鳳凰城喝酒,故意引人注意?兄弟不說名字就算了,但你一定知道我是誰。我是祝童,千面獨狼祝童,祝門掌門。”祝童按開一盞微型照明燈掛在樹枝上;“瞧,我真是祝童。”

    “祝門掌門是索翁達活佛。”殺手不太習慣這一點光明,躲在井池雪美身後。

    祝童這才看清,井池雪美頭部被一塊黑布蒙著。

    “兄弟果然是個明白人。”祝童走進一步,雙手把八枚暗器玩的滴溜溜亂轉;“不錯,現在的祝門掌門是索翁達活佛。你還應該知道,索翁達是江湖第一高手,他是我的弟子。索翁達活佛的掌門是我做膩味了才傳給他。如果你能把雪美小姐安全帶到上海,田公子一定會給你一大筆錢,只是現在出了點小意外;你遇到我了。也就是說,這個任務你已經不可能完成,那筆錢也就飛了。兄弟你如果不能帶回雪美小姐,只不過會受幾句責罵,至少沒有生命危險。如果你殺掉雪美小姐,田公子大概不會責罵你,因為他那時已經完了,能保住自己的腦袋就不錯了。但是,我會全力殺掉你,兄弟這身本事想必不錯;不過,你是索翁達活佛的對手嗎?我會發動全部力量追殺你;一生一世,不死不休。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殺掉你為雪美小姐報仇。你不相信?好好想想吧,雪美小姐的生死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朋友的生死,她的身份尊貴,不可能嫁給我最老婆。我不做生意也不玩股票,她死了我可能

    會難過,但犯不著為她拼命。對于田公子來說就不一樣了,雪美小姐死掉他也活不了。”

    殺手被祝童一番話說得頭昏腦脹,偏偏對方說的是事實;他不知道,全部事實與片段事實的區別太大了,小騙子只說對田公子不利的事實,說井池雪美和自己只是朋友,強調殺死井池雪美的後果和他的下場,根本就不給他時間去考慮事實的全部。

    “兄弟這身功夫跟那位師父學的?我見你第一面就看出兄弟是個高手。你一定殺過人。”

    “我是殺過人,還不只一個。老子早活夠了,今天你不放我走,老子就殺掉她。”

    “請,如果你要殺她就快點。這麼冷的天,我還想早點回去睡覺呢。”祝童踢一腳大火輪;“他是你大哥,那麼,你不是他的親兄弟就是紅火弟子了。我猜你不是汽笛的弟子,你的師父是神鉤王寒?不對,那老東西教不出如此高明的弟子。你雙手粗壯,掌上功夫一定了得,兄弟練的是鐵砂掌。”

    殺手看看自己的手,微微點頭。

    “有幾句話……這個按說我不該說這樣的話。算上這次咱們見三次了,不知兄弟對我感覺如何,我心里一直覺得咱們有緣。兄弟啊,鐵砂掌練不得,那是毀人的功夫;即使兄弟得到秘傳內功也練不得。兄弟這雙手只能握刀,連筷子也握不住,這是手部神經被嚴重損壞的征兆。”

    “老子用刀吃飯,用刀掙錢。”殺手冷酷的神情有點緩和,撒花刀依舊緊緊抵在井池雪美頸部。

    “兄弟知道我是祝門弟子,也許不知道祝門的曆史。我告訴你,祝門的前身就是江湖郎中,專門為江湖同道醫治傷痛。兄弟啊,無論今後我們是不是對手,聽我句話,鐵砂掌不能練了。如果再練下去,要不了三年你這只手就算費了。我猜,你是跟和尚學的鐵砂掌,少林絕學剛猛雄壯,練起來過癮,用起來更過癮。但是……唉,不說了不說了,我給你開個藥方,每天早晚浸泡半個時辰;只要堅持兩年,你的手還能恢複大部分功能。兄弟啊,人這輩子不只是打打殺殺那麼簡單。大千世界春花秋月美景無數,窈窕美人私房密語醉人啊。對了兄弟,你有女朋友嗎?”

    祝童說著,真取出一只簽字筆撕下半截衣襟刷刷開起藥方。殺手目瞪口呆,搞不清小騙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寫完,祝童把衣襟遞過去。

    殺手狐疑片刻,搖搖頭,表示不接受。

    祝童歎口氣:“兄弟不願意就算了。說句心里話,鐵砂掌再不能練了,你師父現在怎麼樣?我猜他兩只胳膊已經廢了。”

    “沒有,師父的胳膊還好好的,只是每天都頭疼。”

    “兄弟啊,那是毒氣上攻的結果,你師父一定學過金佛寺的洗髓功。我告訴你,那只是治標不治本的玩意。”小騙子也不臉紅,繼續胡說八道:“兄弟一看就是個孝順師父的好徒弟,要不然也不會到田公子身邊受那份窩囊氣。我相信你殺過不只一個人,但不相信你敢殺雪美小姐。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好好見識一下世界的繁華精彩豈不是白活一次?別相信和尚們的鬼話,他們也吃飯吃酒穿衣戴帽拉屎撒尿,生病了也要去醫院看大夫,也要吃藥打針。瞧,又下雪了,總這麼僵著也不是事。兄弟,我說兩個解決辦法,如果你同意的話,咱們都不用受這份罪。”

    “什麼辦法?”殺手動心了,撒花刀離開井池雪美脖頸。

    “首先我要確定一下,她還活著嗎?”

    “死不了,她中藥針睡著了。”殺手撩起蒙頭黑布,露出一張俏臉。

    “那就好。”祝童心里劇震,那根本不是井池雪美,而是葉兒。

    好在,殺手沒注意祝童臉上的表情,也沒看到葉兒的面孔:“看清楚了?說你的條件吧?”

    小騙子強迫自己冷靜,保持剛才的音調和語速道:“我說的是解決辦法不是條件,兄弟如此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兄弟,做保鏢和做殺手一定很辛苦吧,不為錢誰會做那些事?你想要錢是嗎?”

    “不錯。”

    “要錢就好辦了,你如果殺掉雪美小姐一定得不到一分錢。但如果放了她,我保證你能得到一大筆錢。雪美小姐身家億萬,如果綁架的話……算了,我們不討論那樣的可能。你想要多少?我好心里有數,回頭也好對雪美小姐說。”

    “另一個辦法是什麼?”殺手沉吟片刻,問道。

    “另一個辦法也許更適合你。兄弟,雪美小姐是日本人,如果你放了她,我保證說服雪美小姐帶你和你師父出國。離開中國你就自由了,你師父也能安享晚年,再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雪美小姐在日本有個很大的牧場,養了很多匹賽馬。”

    “賽馬?”殺手向往的神色。

    祝童瞟一眼他的雙腿,微帶外八字,牧場上那些騎師忍者都有這個特征。安下點心,原來他也有喜歡的東西。看樣子,他很向往縱馬馳騁的生活。

    “不錯,雪美小姐養了好多賽馬,日本純種賽馬。兄弟應該看過電影電視吧。那些高大威猛的日本大洋馬。兄弟應該知道我從日本回來沒多久,我啊,在雪美小姐牧場上住了兩個多月。每天上午……。”

    隨著小騙子的花言巧語,殺手臉上的向往越來越濃;終于忍不住打斷他:“你怎麼保證雪美小姐能聽你的,帶我去日本?”

    “兄弟是答應了?”祝童心里狂喜,臉上依舊保持淡淡的微笑。

    “誰耐煩伺候人?老子甯願起伺候畜生。讓我放了雪美小姐可以,你要給我個保證。”

    “我的話就是保證。”小騙子挺起胸。

    “不夠,他們都叫你小騙子。”

    所謂名聲在外,小騙子有點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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