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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蘑菇] 鳳凰面具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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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八、攤牌(上)
  
    祝童看著蕭蕭落寞的背影,刮一下葉兒的鼻子:“你啊,不應該刺激她。”

    “就是要刺激她;蕭蕭剛才說要去給苗苗捐十萬塊錢。”葉兒不滿的嘟起嘴;“她從小就是個財迷,沒想到竟然為了錢把自己都給賣啦。我……有點討厭她,又可憐她。”

    “葉兒,這怪不得蕭蕭,很多人都這麼活著。她那樣的經曆可以說是上海很多人翹首期盼的機會,世界上沒幾個人能抗拒得住那樣的誘惑。也許啊,蕭蕭還在可憐我們呢。”

    “哼!可憐我們?就是要讓她看看我們的幸福。”葉兒仰起身把略顯蒼白的俏臉展示在他面前,問;“你後悔嗎?”

    “不後悔。為什麼要後悔呢?”祝童環住葉兒;“葉兒是不是後悔了?”

    “是啊,我早就後悔了,後悔沒有早些遇到你。”葉兒摘下祝童的眼鏡,凝視著他的雙眼;“李想啊,我只是有點怕。告訴我,你會永遠愛我嗎?”

    “小傻瓜,只要你不後悔,我會一直愛你。”祝童的心又變得柔軟,被這份深情深深的感動。

    兩人靜靜的依偎著,好久葉兒才又說:“我知道,你不會騙我。首長下午也說你是個好醫生。”

    靈動如小騙子已然感應到得葉兒心里有不確定因素,她在尋求一個支點,尋求說服自己的理由;也許這個理由很牽強。

    現實世界上與曾經的江湖是兩碼事,已經有了太多的規則,只有愛是不夠的。

    小騙子有點臉紅,還好,現在是夜晚。

    “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日,葉兒,你應該算是完成首長交代任務了。”

    “是啊,首長讓我們拖十天。”葉兒被祝童引導到工作上,抱住他的手掰著指頭說:“首長早就答應忙完這個案子給我們放假,我們還去鳳凰城好嗎?正好帶著蕭蕭去,也許在那里她才能真的放松,上海對她來說太熟悉,有太多壓力。”

    “剛才還說討厭她。”小騙子嗅著懷中玉人的體香,為葉兒有一顆水晶般晶瑩透徹的心感概萬千。

    將近十點,保安正要關上高干病房樓的大門,兩輛黑色房車停在樓前,松井平志與井池雪美到了。

    祝童和葉兒挽著手迎上去,今天晚上,這兩個人注定要住在海洋醫院,李主任要為兩位尊貴的客人准備房間。祝童心里苦笑,海洋醫院越來越象酒店了?

    十一月十八日,天公作美給出一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在初冬的上海應該是個好日子。

    王向幀上午八點就來到海洋醫院,名義上是看望兩位屬下,實際是為了與井池雪美小姐提前見面,介紹人與翻譯只有一個人,李想李主任。

    事實上,王向幀與井池雪美幾乎在第一時間達成共識:福華造船不能破局。

    發展中的中國需要福華造船,井池財團也需要借助福華造船把家族的拖累變成優質資產。

    但是,這場談話持續了一個小時,談話的主題只有一個:誰來出面收拾殘局?好象選擇不是很多。

    王向幀與井池雪美的目光都集中到祝童身上,並且停頓了片刻;緊接著他們微笑著互相點頭,一副心中有數達成另一個共識的樣子。雖然誰也沒說話,小騙子還是心驚肉跳。

    還好,大多數共識都有心照不宣的特點,在條件成熟前還有很多事要做。王向幀與井池雪美都沒說出來,小騙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什麼滋味。

    “李主任,你知道今天田旭洋唱的是什麼戲嗎?”王向幀拿出幾份今天的滬上主流報紙,顯目位置都有同樣的標題:福華造船將正式引進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為戰略合作者。

    “我不懂。”小騙子裝出迷茫的樣子,盡管他比王向幀知道MTK船務公司的事要早那麼一點,但現在是該裝糊塗的時候;越糊塗越好,千萬不能表現得太明白。

    王向幀耐心的解釋道:“簡單的說,史密斯要借助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進入福華造船,明白了?”

    “明白了。”祝童只好點點頭,裝糊塗要有個度,再裝下去就是真糊塗了。

    九點整,六輛黑色房車組成的車隊離開海洋醫院,王向幀招呼祝童與他一道坐第四輛車,井池雪美在葉兒松井平志陪伴下坐上第三輛車。

    向老也來了,不過他沒有上樓,與孫女向墨坐在第二輛車里。意外的是,王向幀的秘術小于陪著蕭蕭上了第四輛車。池田一雄陪著野村花海乘坐一輛黑牌車被排在第五輛,開車的也是井池家族的人。

    黃海和葉兒因為有傷病,王向幀沒有答應他們同去的要求。雖然黃海讓祝童證明他的傷已經痊愈了,但是王向幀要求他帶著兩位年輕的警官與葉兒,確保高干病房的安全。

    高干病房里有誰要保衛的?野村花海?松井式還是蕭蕭?黃海一頭霧水,祝童猜到王向幀如此安排為的是保護葉兒的安全。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李想李主任,李宰豪李老板,還是別的什麼?”

    王向幀升起一道透明的隔板,後排位置就成為密閉的空間。

    “李宰豪已經死了,我現在是李想。”小騙子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經曆了這許多事,他知道早晚要有這一刻。只是,現在攤牌似乎有點晚了,他已然無法逃離。

    王向幀含蓄的微笑著,伸出右手:“李想先生,謝謝你過去為我做的一切,今天乃至今後一段時間,希望先生為國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前途擔負起一份責任。”

    “首長……。”小騙子遲疑著慢慢伸出手,與王向幀握在一處。他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與王向幀對視著。

    五分鍾,也許十分鍾過去了,王向幀松開溫暖的手,仰靠在松軟的靠背上,閉上眼沉思。

    祝童也陷入深思,今天的宴會一定非同小可,要不然王向幀也不會選擇這個時間與自己攤牌。

    百里宵已然把硬盤交給王向幀,與祝童預料的差不多,王向幀沒有利用那些證據。也許是需要合適的時機,也許根本就不想去招惹那麼多的麻煩。

    “國家改革開放這麼多年,我們開放了自己的市場,為國外企業在中國的發展創造出寬松的空間,國家和人民生活正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但是,當我們貼近現實去思索、去看本質,就會有許多發現和感慨。我們的收獲並沒有預期的那麼大,有些行業可以說徹底淪為國外大企業的餐桌。這有我們自身的問題,主要的問題在于我們沒有認識到資本的貪婪與不道德的天性,也沒有預期到會有那麼多人在金錢的誘惑下頹敗到不顧民族和國家的安全,只為自己個人的些許利益就淪為外國資本的幫凶。現期最大的威脅在于,我們不知道外面的高樓大廈下面,隱藏著多少投機資本貪婪的胃口?”

    王向幀開口了,祝童安靜的聽著。對于這個話題他了解也知道一點皮毛,確實沒什麼深刻的見解,也沒有與王向幀這樣的官員談論的資格。

    “從另一個角度看,也許這些錢的到來不完全是壞事。凡事有利必有弊,這是李先生教我的陰陽之道。”王向幀語氣一轉,把談話帶入另一個層次。

    “只要我們足夠強大,就不必把這些投機資本看得太重,前提是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美國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嚴格的法律和規則制約下,他們很歡迎這樣的投機行為,因為美國有足夠強大的民族企業。為了打開我們的市場他們曾提出過很多時髦而新穎的觀點,遺憾的是,我們有很多人並了解背後的真正用意。比如地球村,那是個很美妙的理想,可是,我們真得有資格去競爭嗎?人性是永遠不可能得到滿足的,也許有人真的要實現地球村的理想,但是在此之前,發展中國家付出的代價是不可承受的,至少有一半的人口會為此失去賴以生存的一切,淪為這場豪賭的籌碼。因為他們沒有話語權,沒有足夠的資本去競爭,只能在別人制定的規則下仰視理想。”

    “我知道。”祝童點點頭,以理想去欺騙是騙術的最高境界,所以小騙子不相信任何太華麗的說辭。

    地球村的意思是,為了實現這個理想,有些人現在可以隨便吃肉,有些人就只能吃素或者餓死;要不然就是沒有理想。

    “海洋是那麼的博大,可以預期,陸地上的資源早晚有窮盡的一天,而海洋還是個沒有開發的寶藏。李先生,福華造船不能破局,井池財團的造船經驗與技術是我們迫切需要的,不論是我們的海軍還是企業都需要大船。有些人就是以這個借口為田旭洋做說客,我們要保證,即使把田旭洋繩之于法,福華造船也必須順利進行下去。”

    “我同意首長的高見。”小騙子干巴巴的說,如果不是坐在王向幀身邊,他一定會咧咧嘴。這樣的事距離他的太遠,理解都嫌費腦子。

    “今天還有幾位客人要出席,都是李先生的老朋友了,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姆萊爾.施瓦茨都是資本市場響當當的大人物。他們現在站在田旭洋那邊,說話聲音最大的就是他們。中國的金融市場還很脆弱,可以說到處都是漏洞,但是有些人偏偏選擇無視現實,一味充當投機資本的走狗和鷹犬。金融安全是國家的根本,前車可鑒,我會在我的職權范圍內阻止他們的侵蝕。李先生,我知道你會站在我這邊。”

    應該還有那位保鏢指揮丹尼.羅爾森吧?祝童心里湧起一絲苦澀,怪不得王向幀要帶上蕭蕭,她是對史密斯的無聲警告。況且,這種警告的還偏重于心里作用,有多少效果很難說。

    “我只是個醫生,恐怕幫不上許多忙。”祝童虛偽的說,連他自己都痛恨這種感覺;此時此刻,偏偏又不能不如此說。

    中國的法律對那些人毫無作用,倒是有些人不顧現階段國情,甚至還昧著良心為他們搖旗吶喊,讓小騙子有點同感。   


第十七卷、 龍抬頭 八、攤牌(下)

  
    王向幀燃起支香煙,這在他是很少見的:

    “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姆萊爾.施瓦茨不同于一般的投資者,他們是金融市場的大鱷魚,沒有他們在背後撐腰,田旭洋根本撐不到今天。近一階段,不斷有資金靠近福華造船,我想,田旭洋正在把自己變成傀儡,我們要阻止他們,福華的命運不能掌握在外人手里。”

    “近一階段是……?”祝童打起精神,王向幀的意思是說,田旭洋現在的目的不是用福華造船的騙局撈一筆就走,而是要把福華造船做下去。

    “這種變化出現的很突然,大約在五天前才浮出水面。”王向幀說出期限;“也就是說,井池雪美小姐離開上海去湘西的後,田旭洋和史密斯他們達成妥協。福華的部分股份正在轉移到史密斯的手上。”

    “哦。”祝童思索著,還是看不出王向幀要做什麼。

    “李先生,你的對手將不是田旭洋,而是史密斯。我手里有足夠的證據擊垮田旭洋,至少能逼他退出福華造船。如果順利的話,華商銀行將宣布暫時接管田旭洋旗下的產業,等待相關部門的最後審查。李先生要做的是,接手田旭洋退出後的爛攤子,使福華造船受的影響降到最低。”

    王向幀看祝童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伸手按下手邊的按鈕。

    祝童眼前滑出一面液晶屏幕,王向幀調出個資金帳戶;一個是小騙子的股票帳戶。

    曲線顯示,近期與福華造船的相關股票暴跌,從最高的五十多塊下探到二十三。看仔細後小騙子眼前一黑,自己的股票帳戶上所有的資金又被變成中田船務公司和江都鋼鐵的股票,成交價都在二十五塊左右。也就是說,原來帳戶上的一千五百萬已經變六十萬股股票。

    幾個月前,祝童以五十萬進入股市,目的只是借助股市炒出一筆錢在上海買套房子。卻沒想到,當初的五十萬已經在機緣巧合下變成一千五百萬。

    可以預期的是,由于今天報紙上的消息,與福華造船有關的兩只股票將在開盤後迎來又一次瘋狂的大漲行情,即使只恢複到五十左右的價位,小騙子帳戶上股票的價值已經超過三千萬了。如果福華造船能夠順利開工,可以預期的是,這筆錢還有更大的升值空間。

    “他們就是你的資本,還有這些。”王向幀又調開一個帳戶,赫然是東海投資的帳戶。“藍湛江先生的投資公司也在福華項目上投下大筆資金,華商銀行在一月前開始介入。他們持有的股份加起來已經達到流通股的7%。”

    祝童眼前金華四射,不只是看到那一大筆錢的緣故,而是對王向幀的神通廣大由衷感到震驚,他竟然掌握著如此多的證據和資料。祝童判斷是正確的,王向幀很清楚他的來自江湖。上海是個很敏感的地方,在如今的情況下,他要利用江湖的力量對抗外來資本的入侵。

    “按照田旭洋與井池財團簽署的合作意向,井池財團將以出讓福井造船的資金入股,加上一些必須的優惠條件最終將擁有福華造船28%的股份。井池雪美信任你,我知道,那些帳戶背後的人有很多都是你的朋友。現在,即使田旭洋被繩之以法,你手里擁有的籌碼足夠與任何人抗衡。福華造船需要大筆資金,初步估算完成全部投資需要二百億左右。所以,我們需要聯合各方面的力量,包括史密斯的外來投資。他們已經進來了,卡姆萊爾.施瓦茨先生已經完成澳洲的MTK船務公司的收購,他們將是你的合作伙伴。還有一點,你要盡快擁有對福華造船的支配權,在建設其間,很多事都會發生變化。各方面的事情需要一個人去協調理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小騙子幾近虛脫,王向幀完全是一副布置工作的口吻,好象祝童現在真的已經是……慢來,莫非自己要成為另一個田旭洋?

    值得欣慰的是王向幀答應是只要自己把這件事做好,就不會追究他過去的一切,甚至還會替自己面前掩飾。

    今天不讓葉兒和黃海同行,現在想來已然是一種暗示了。王向幀這段話最關鍵處有兩個,一是要求祝童盡快取得對福華造船的支配權,二是承認祝童在這個項目上的人脈和優勢。

    有些帳越算越清爽,有些帳越算越糊塗。小騙子沒辦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算清楚介入福華這潭渾水的利弊,唯一清楚的是,他知道自己不答應的後果。

    “首長,我有幾個問題。”祝童需要明確的承諾,不希望這是另一個充滿變數的心照不宣。

    “只要不有悖法律,只要不損害國家利益。”王向幀也伸出兩個手指。

    “第一,我什麼時候退出?”

    “我個人的意見,福華造船有遠大的前途,這是一項充滿希望的事業,我希望你能隨著它一起成長。”

    “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會做醫生。”小騙子有自知之明,混水摸魚或趁火打劫才是他的強項,經營福華造船這樣的項目,他根本就沒那個能力。

    “向老將出任董事局主席,他受國資委委托,一旦向老能掌握全局,你隨時可以退出。”王向幀終于給出條件。

    祝童點點頭:“我以什麼身份進入?以什麼身份退出?”

    王向幀思量片刻,笑答:“當然是李想了,向老為了你費過不少功夫到處解釋,你應該記住這個人情。”

    雖然還是不太穩當卻也只能如此了,祝童至少知道為自己作保的是向華易,在一般層面上,如果李想還是海洋醫院的醫生的話,向老的分量已然足夠了。

    “你還要記得一件事,山東陳家在望海公司的股份也被華商銀行收購了。”

    祝童點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山東陳家雖然已經消亡,那些債權債務不可能也同樣歸于虛無;華商銀行有國資背景,這樣處理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最後一個問題,葉兒那邊怎麼辦?”

    “蘇小姐?她是位好警官。”王向幀拍拍祝童的胳膊;“這件事沒人幫的了你,我只能為你找個合適的借口。說心里話,不是因為看到你為了這段感情付出了那麼多,我不會下決心相信你。如果需要的話,等這件事告一段落,找個適當的機會我替你把一切對蘇小姐說開。江湖對于她和我都是個陌生的世界,在她這個年紀,理解起來會有些難度。慢慢會好起來的。我能看得出,她真的很愛你。”

    “謝謝,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

    “可以,但是要快,福華造船已經勢在必行,我們的時間並不多。”王向幀點頭答應了,他也需要時間。

    小騙子明白只要自己還是李想,在王向幀面前就如齊天大聖孫猴子,縱使有千般變化百般靈便也跳不出他的掌握。況且,王向幀已經成功的勾起他內心的壓抑已久的野心和斗志,他內心有強烈的沖動想投入到這場游戲中去。所謂的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托詞而已。諸葛亮還要三請才出山,是吧?小騙子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最大誘惑是,王向幀答應幫忙對葉兒解釋。

    車隊慢下來,祝童望向外面,果然是田旭洋的產業,上海郊外山莊俱樂部:水鄉人家休閑莊園。

    莊園從表面上看去很平靜,除了幾副彩旗一點不張揚。路兩旁只有幾個保安,很少見到有客人走動。

    車隊駛入轉過幾個拐角,祝童看到山莊停車場內亭滿了高檔公務車與豪華商務車。停車場入口處有專為司機准備的一排休閑休息室,里面已然人聲鼎沸。田旭洋的面子夠大,今天來水鄉人家捧場的客人當真不少。

    王向幀降下隔板,對前排的小于說:“去兩個人,把里面的車錄下來。讓大家暫時不要下車。另外,把井池雪美小姐請過來。”

    小于答應一聲去了,車隊隨著他的指揮沒有進入停車場,而是在十幾米外的路邊停下來。從第五輛車上下來三個人,扛著攝像機等采訪器材進入停車場,從第一輛開始對著那些公務車掃錄。

    松井平志陪著井池雪美小姐走過來,祝童與王向幀同時下車,就在車邊開始又一輪商談。

    應該說這次談話昨天晚上會談的繼續,王向幀正在說服小騙子介入福華造船,現在不過是對井池雪美通報這個結果而已。

    “李先生,我也希望能和您合作。福華造船是由您而起,如果出意外,平志君會笑話我呢。”井池雪美絲毫不顧及松井平志的顏面,挽著祝童的手臂嬌嗔道。

    “我答應王先生仔細考慮,雪美小姐,我只是個醫生;實業界對我來說完全是陌生的領域。我怕會耽誤你們的大事。”祝童謙虛著,輕輕抽回被井池雪美挽著的胳膊,感覺肩膀上的壓力更大的了。

    是啊,不是自己替田旭洋強出頭井池雪美根本不會答應與他合作;福華造船如果失敗就等于井池雪美的失敗,小騙子的肩膀抗不起如此大的責任。

    水鄉人家深處跑來一群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都是官員模樣。王向幀神色嚴峻的站在路旁,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位精氣十足的年輕人。

    一輛輛公務車從停車場開出,載著那些神情慌亂的官員們飛快的離開水鄉人家。他們接到司機的通知後才明白宴無好宴的道理,他們的身份不應該出現在今天這個場合。

    祝童心里暗歎,王向幀這一手來的漂亮,還沒露面就先給田旭洋來了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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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九、群蛇狂舞(上)
  
    該走的走得差不多了,王向幀才帶頭上車。

    這次,他邀請井池雪美小姐同車,祝童只好與松井平志坐一輛車。

    “雪美小姐和上海的事就拜托先生多多關照了。”

    “只要能幫的上。”

    祝童與松井平志相對苦笑,個中滋味自有他們才能明了。

    失敗了就認輸,松井平志有足夠的風度與心胸承受,今天下午他將提前返回東京。現在的井池財團已經完全被井池雪美掌控,且主要業務正在向中國傾斜。

    重要的是,野村花海已經完全倒向井池雪美一邊,松井平志與井池雪美的婚約差不多等于取消了。

    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在池田一雄與野村花海支持下在海洋醫院召開臨時董事會,做出決定:福華造船的事由池田一雄具體運作,直接對井池雪美小姐負責,松井平志不能過問與福華有關的事項,只負責管理井池財團東京總部的運作。

    “請先生注意一個人,傳素大師。他的弟子遍布東南亞,在金融領域有很多大人物都是他的信徒。如果沒有他,我不會落到這一步。”

    松井平志到底是井池家族的後人,似乎也知道祝童將在福華造船中起到什麼樣的作用,為祝童點出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對手。

    “知道了,如果有可能,我會勸雪美小姐重新考慮。”祝童也表達出自己的善意,即使是曾經的對手,他對松井平志依然印象良好。

    車隊很快停在一座宏偉的三層建築前,門前是座高大的白色平台,長長的台階上鋪著紅地毯直通二樓。地毯兩邊擺滿花籃和彩旗,高出掛著一面條幅:預祝福華造船簽約儀式成功舉行。

    在高大的常綠喬木掩映下,從遠處根本看不到這處建築。祝童曾經兩次到水鄉人家吃飯,從來就沒有注意到這里。

    田旭洋面帶招牌式的微笑侯在台階盡頭,名主持宋小姐陪在他身邊;稍後位置站著五六個助手模樣的人,祝童只認識一個,海皇娛樂的胖老板。

    向老第一個下車與田旭洋寒暄,他負責介紹這個車隊的客人;盡管大多數人與田旭洋都認識,向華易還是不厭其煩的一一介紹著。場面不同,每個人也許會有不同的身份,在主人眼里的價值就不盡相同。

    小騙子第一次體會到這個社交場上的規則,因為向老對田旭洋介紹說,李想是他的學生,即將出任華商銀行董事局主席特別助理。

    田旭洋很配合的露出恍然的神情,拍著祝童的手臂說:“我就知道李先生大有來頭,原來是向老的得意弟子。久仰,久仰了。”

    “田公子客氣了,我只是向老的學生。”

    向老唯一沒有介紹的是王向幀,他最後一個出現在田旭洋面前,兩人沒有握手,連句客氣話都沒說,只是對視著。現場的氣氛一下凝重起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們身上。

    還是作為主人的田旭洋首先打破沉悶:“我該如何稱呼你呢?姐夫還是首長?”

    “我們已經離婚了,旭陽,你以前叫我王哥,我認為這個稱呼很親切。我們能先談談嗎?”王向幀伸出手,田旭洋雖然握住了,卻搖頭說:“對不起王哥,今天客人多,我現在恐怕沒時間。”

    “也好,不能失了禮數。”王向幀松開手,與田旭洋並肩跨上台階。

    走上平台,才發現這里秉承水鄉人家的風格,整座三層建築完全建立在一座人工湖之上。一層是複古的竹木裝飾風格,大廳在二樓,很多人正從樓梯兩側探出頭向下看。

    祝童陪著井池雪美小姐走在向老身後,經過訓練的野外識別能力很快讓他判斷出,自己曾經在湖對面的那排江南水鄉風格的建築里吃過飯,從那里看這里是一片樹林,從這里看那里卻很清楚。水鄉人家的設計師一定是個高人。

    雖然已經被驚走了不少客人,二樓大廳里的人還有百十位客人,其中以衣衫華麗的年輕女子居多,誰都明白她們中相當一部分是陪那些官員來參加這次盛會的。

    整個二樓大廳被布置的冠冕堂皇,實木地板和大量的鮮花沖淡了築物本質的肅穆,大廳周圍是一圈寬大的落地長窗,外面的湖光水色伴著陽光輕易的透過鏤空窗紗射進來,使人感覺不到多少身處鋼筋水泥內的壓抑。

    紅地毯一只通往大廳深處,盡頭正對大門的位置布置有主席台,正中上方拉起一面條幅,上面以中、英、日三種文字對客人們宣揚這次儀式的主題:福華造船董事局籌備大會暨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加盟簽約儀式。

    最惹眼的還是立在門兩側的六位盛裝禮儀小姐。

    祝童一眼就看出她們都是蘭花的弟子,這六位女孩子明媚的眼眸中流轉的柔靜沉穩,還有俏立時身體擺出的曼妙浮凸的的曲線都有柳伊蘭的影子;她們應該是八品蘭花精心培養的精英弟子,一舉一動都深合靜若處子之深邃。

    上海的社交場上不乏身材勻稱年輕靚麗的女孩子,大多都具備高學曆;但是蘭花弟子身上獨有的柔媚氣質使她們成為最吸引眼球的一群。儀式還沒有開始,幾家媒體的鏡頭多在她們身上招呼。用不用是一回事,把如此美好的女孩子拍下來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井池雪美與神醫李想的出現讓記者們的注意力集中到門前,國內的記者看到王向幀都遲疑著停在遠處,國外的記者們不管不顧,呼啦伸過來五、六只話筒。

    野村花海的弟子川中宏帶兩個人,與小于帶來的四個便衣警官迅速上前攔住他們,局勢才沒有失控。

    祝童已然不在意記者們的鏡頭,田旭洋敢如此大張旗鼓的動作一定有所依仗,一雙眼睛隔著鏡片迅速掃視現場,他需要盡快熟悉環境做的心中有數。一圈下來,發現該來的熟人幾乎全都來了,不該來的熟人也有好幾個。

    曲老億與柳伊蘭正與藍湛江低聲交談,無聊大師與江小魚站在一起。

    大廳里更多的是上海商界的人士,他們不會很在意今天的主題是什麼,也不會對王向幀有多少估計;對于他們來說,這樣的場合更多是一個互相交流的場合。

    獨臂海盜應該是負責今天的保衛工作,他與丹尼.羅爾森站在門口右側。而老騙子扮成一副成功人士模樣,西服革履氣派不俗的與國畫大師梅葉坐在大廳一角,很有幾個附庸風雅的商界人士圍在他們周圍。

    祝童的注意力放在那幾個不該出現的人身上,傳素大師是一個,空木大師是一個,還有一位是道宗掌教羽玄的俗家弟子凡心,他與梅蘭亭不知通過什麼途徑也出現在這個場合。

    最讓小騙子驚訝的是,百里宵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王向幀身邊,至少剛才下車時沒有看到他。

    史密斯和西蕾婭小姐站在大廳中部,卡爾先生同另兩位外國人與他們組成一個談話***。其中有美國駐上海領事館的領事,他曾到過海洋醫院;向華易在他耳邊介紹另一位,赫然是美國現任參議員雷曼先生。

    “級別夠高的。蕭蕭見過他嗎?”祝童輕聲說,現在,蕭蕭正在他旁邊客串井池雪美的翻譯和女伴。

    “沒有,但是我在一份文件上見過這個名字,雷曼先生是史密斯的股東之一。”她淡漠的看一眼史密斯,似乎從來不認識那個人。

    “情況有點複雜,田旭洋很可能有綠卡。”向華易低聲又說一句;“你去通知首長,我去他們那里探探口風。”

    小騙子有點頭大,盡量不引人注意的與蕭蕭退後幾步接近王向幀,在他耳邊低聲說:“向老說田旭洋很可能有綠卡;美國駐上海領事館領事和一位美國現任參議員在那邊。蕭小姐看到過參議員的名字,他很可能是MTK船務公司股東之一。”

    “知道了。你照顧好井池雪美小姐。”王向幀點點頭,從外表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是祝童感覺到他的體溫有些微的升高,這是心跳加速的表現;看來,局勢是有些麻煩。

    是啊,如果田旭洋持有美國綠卡,今天的事情就複雜了,王向幀手里的證據能不能作用到一個美國公民身上是很微妙的事情,加上擾亂一家很有前途的大企業的商務活動,在場的有國內外媒體,弄不好就可能搞出一場外交風波。

    祝童搞不懂王向幀會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回到蕭蕭和井池雪美身邊,田旭洋已經把松井平志請到主席台附近低聲說著什麼。

    井池雪美很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笑著問:“我該怎麼做?”

    “不知道。”祝童也在苦惱,空木大師今天來明顯是為了對付井池雪美,也許在空木想來,借助蠶蠱他有影響或控制井池雪美的能力。

    只是,現在空木應該已經能看出井池雪美身上根本沒被種上蠶蠱,所以他才會表現的有點不知所措。傳素大師正在空木耳邊低聲說著什麼,眼睛的余光掃著這邊,大約是在催促空木行動。

    “雪美身上帶著香囊嗎?”小騙子忽然有了個念頭,湊近井池雪美耳邊問。

    “是啊,梅小姐說帶著它能驅邪。”井池雪美撫著胸口,露出一絲紅線。

    “把它給我。”祝童低沉而堅決的說。

    “為什麼?”井池雪美雖然這樣問,還是從胸口取下香囊,遞過來。

    祝童轉身把香囊遞給蕭蕭:“蕭蕭,帶著它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井池雪美大約知道祝童要做什麼,看著滿大廳的人有些為難的的說:“先生,太危險了啊。”

    是很危險,如果任憑儀式正常舉行也許沒有危險,福華造船一定完蛋了。那樣大家都會很難堪;最難堪的是井池雪美和王向幀。

    他剛與王向幀對視片刻,得到了某種程度的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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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九、群蛇狂舞(下)
  
    上海是現實的。

    時隔半月,蕭蕭身上的新聞娛樂效應大為消減,已不怎麼引人注意,很快走出大廳。

    祝童嘴角露出一絲笑紋:“上海有很完善的醫療保障體系,急救車能在半小時內趕來。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會有大礙。”

    香囊是道宗後一代高手何仙姑贈與井池雪美的,能掩飾操蛇者加諸她身上的詛咒,祝童讓蕭蕭帶著香囊離開,是要借這個詛咒制造混亂。

    也只有這樣,才能阻止這個所謂的福華造船董事局籌備大會暨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加盟簽約儀式的進行。

    接下來,祝童把身上僅有的兩瓶七由散全用了,盡管這樣也只能保護王向幀、向華易、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四個人。松井平志在主席台附近與田旭洋應酬,祝童沒多少七由散,也沒有時間去顧及他。他抽空通知了老騙子,把個祝門長老嚇得臉色大變,顧不得身份限制把在場的江湖朋友都聚攏到身邊,裝著說笑應酬向他們身上塗抹七由散。

    江小魚看出不對頭,狐疑片刻看不出底細,終于走過來站到祝童面前。

    “今天天氣不錯。”

    “是啊,太陽很好,正適合到野外走走。”

    “李先生不介紹一下您的朋友嗎?”江小魚注視著井池雪美,毫不掩飾對她的欲望。

    “這要看朋友的意思。”祝童根本不想、也不敢給江小魚絲毫機會,轉身以英語問井池雪美:“有個流氓想認識你,有興趣嗎?”

    “很有興趣,他看來很有魅力。”井池雪美挽緊祝童的手臂,似乎受不了的江小魚目光,低頭用英語回答;手指在祝童手臂內側柔軟處捏兩下。

    “對不起,我的朋友馬上要回日本,不想認識太多人。”祝童忍者井池雪美的小動作,一本正經的對江小魚做出遺憾的表情,當然,說的是漢語。

    “謝謝雪美小姐,您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孩。”江小魚竟然能聽懂,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這讓小騙子有點尷尬,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確實沒興趣認識,李先生的朋友才是我的朋友。看來,您不是李先生的朋友。”

    還好,井池雪美很給祝童面子,馬上換一副生硬的表情。

    江小魚遺憾的搖搖頭,還沒說什麼大廳里的音響里傳出宋小姐甜美悅耳的聲音,她是今天這個儀式的主持人。

    宋小姐首先簡短致辭,祝福華造船董事局籌備大會暨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加盟簽約儀式順利,然後開始介紹到場嘉賓。

    王向幀的名字被排在頭一位,他沒有按照一般習慣在主持人介紹完後有什麼表示。祝童有點後悔,應該對王向幀說明一會兒將出大亂子,現在給他們點面子沒什麼。

    五分鍾過去了,一點跡象也沒有;小騙子也開始懷疑是不是上海周圍的蛇都被人類吃完了,也懷疑操蛇者的詛咒是否還有效;畢竟已經過去幾天了。

    宋小姐沒有被這點意外難住,緊接著介紹美國駐上海領事和參議員,還有兩位是美國上海商會的代表,他們倒是很禮貌的迎著掌聲走到主席台前致意。

    祝童估計,按照身份該輪到井池雪美小姐了,果然,宋小姐美眸轉到這邊,輕啟朱唇道:“接下來歡迎井池財團繼承人,美麗的井池雪美小姐。為了福華造船,井池雪美小姐專程從東京趕到上海。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她。”

    “我們去嗎?”井池雪美抽出手,邊回應周圍的掌聲和記者門的鏡頭,邊問。

    “當然,雪美小姐該怎麼做還怎麼做。”小騙子也拍著巴掌說。

    “那好,我們過去吧。”井池雪美挽住祝童的手臂;“按照禮儀,美麗的小姐不可能孤零零的出場啊。”

    小騙子只好陪著井池雪美走向主席台。

    宋小姐馬上介紹道:“井池雪美小姐身邊那位英俊瀟灑的男士的是我們上海的驕傲,海洋醫院著名中醫師。他雖然年輕卻出身名門,是向老先生的得意弟子。曾經治愈過晚期胰腺癌,創造出醫學史上的奇跡。他就是著名的神醫李想。福華造船能順利啟航,其中就是神醫李想的一份貢獻。”

    掌聲分外熱烈,祝童感覺自己的嘴有點歪,人家說的是事實,只是有些微的誇張而已。

    下面是史密斯.沃森伯格和卡姆萊爾.施瓦茨,兩位來自美國和德國的國際著名投資人和實業家。祝童仔細聽著史密斯與卡爾的身份,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澳大利亞MTK船務公司的擁有人。

    同樣,宋小姐介紹的同時,他們隨著掌聲向主席台走來。史密斯面帶得意的微笑,直視著祝童的眼睛。

    這是挑釁啊!小騙子催動蝶神暗中使壞,讓史密斯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丑是雖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他心里有強烈的沖動要這麼做,

    史密斯走到距主席台還有三步的位置,忽然腿腳發軟雙手捂住胸口,顯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祝童正在偷笑,要看史密斯當眾跌倒打滾的笑話,耳邊響起一串清脆的大響:叮鈴鈴……。蝶神從印堂穴黑霧內跳出來,“嗖”的瞬移到祝童胸前膻中穴。小騙子頭腦一陣暈眩,恍然不知身處何方。

    “李先生,你怎麼了?”井池雪美輕柔的聲音傳來,祝童才從迷茫中醒來;他扭頭看看,身邊已然站滿了人。想來,剛才的迷茫對自己只是瞬間,卻已過去了相當一段時光。

    “我怎麼了?”

    “你一直不說話,呆呆的。”

    “有多久?”

    “大概兩分鍾吧。史密斯先生剛才來問候你,好容易才掩飾過去。”井池雪美低低的與祝童咬耳朵,指著窗邊角落;“西蕾婭小姐發病了,好可憐啊,她把傳素大師害苦了。”

    身邊都是大有身份的人,祝童沒再說話,順著井池雪美的指點看向窗邊。

    西蕾婭正被兩個保安扭著,身上昂貴的禮服已變被撕扯的破碎不堪;無聊與空木扶著傳素大師坐在不遠處,傳素原本規整莊嚴的袈裟被撕開一條長長的缺口。

    江小魚呢?空木呢?祝童現在最關心的是這兩個人,剛才的響在耳邊的鈴聲太詭異了,好象只有自己和西蕾婭能感受到,大廳里的人另外的人根本就毫無所覺。不對,還有史密斯,他表現的就很正常。

    祝童擦一把額頭的冷汗,感應到蝶神已經回歸印堂穴。他還能感受到史密斯身上的蝶蠱,卻再也不能隨便去驅使它、指揮它做任何事了。

    大廳里響起激揚的進行曲,宋小姐的聲音提高八度,隆重介紹今天的主人,田旭洋田公子。

    作為上海灘名人,田公子身上有一大串光環,以至于訓練有素的宋小姐喘出三口氣還沒說到田公子的尊姓大名。

    祝童眼光轉到宋小姐背後的落地長窗外,藍藍的天空上不知什麼時候鋪上一層白云,把冬日十點半的陽光擾的若隱若現。

    “啊!”宋小姐的聲音再次提高八度;是尖利的驚叫:“蛇!蛇!”

    祝童迅速收回目光,宋小姐的肩膀上果然落下條一米多長的蝮蛇。可憐宋小姐穿著一件露肩禮服,涼濕的蛇身盤繞在她玉拄般白皙的脖子上,蛇吻中不斷吐出蛇信,舔著她的耳邊。

    宋小姐再不複儀態雍容飛分度,緊張的握緊雙拳失聲尖叫著,尖利高亢的聲調被麥克和音響放大,在半空中淒厲回蕩。

    大廳里混亂不堪,特別是女嘉賓們,都聽到“蛇”已經受不了,看到宋小姐肩膀上的蛇都感同身受,與她一樣尖叫著四處到處亂跑。

    “別慌!”江小魚和獨臂海盜同時從人群中閃出,江小魚手疾眼快一把攥住蛇的七寸,一手抱住癱成一團的宋小姐;獨臂海盜握住話筒,力圖讓大家安靜下來。

    但是,人們的叫聲越來越大,大廳里的局勢已然不可收拾。獨臂海盜順著人們驚恐的目光抬頭,也嚇得雙腿打顫。

    就在他頭頂後側位置上,有一處供電纜進出的通道;獨臂海盜看到那里已經鑽出幾十條蛇。有蝮蛇,有金環蛇、銀環蛇,還有竹葉青和水蛇。這些蛇“嘶嘶”吞吐著紅色的蛇信,有的順著電纜爬向大廳深處,更多的互相纏繞著被擠下來,形成一坨蛇鏈,越來越低越來越厚重,最近的一條竹葉青距離他的頭頂不到半米。

    祝童早就看好線路,在第一時間護著井池雪美沖到門前十米處,王向幀已經在身邊保衛人員的護衛下跑出大廳;野村花海與川中宏迅速迎上來,拉著井池雪美就要走。

    “稍等一會兒,外面也許更危險。去把車開來。”祝童停住腳,心里不禁後怕。

    上海靠近海邊氣候溫潤,比湘西的溫度高出十多度,且江浙一帶曆來適合蛇類生長,外面還有一座大大的人工湖,水鄉人家周圍有不少稻田,里面綠樹成蔭芳草萋萋,正是蛇蟲聚集的所在,誰知道井池雪美出去後會引來多少毒蛇!就是為了這一二百客人的安全,他也要暫時把井池雪美留在這里。

    川中宏一頭紮進擁擠的人群,蛇一般迅速從人縫中滑行著,很快就消失在門外。

    蛇群落地了,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飛快的滑行,這一下人群更亂了。海盜船長指揮手下用椅子或木棒擊打蛇群,但是毒蛇們很少理會他們,都快速向井池雪美和祝童身邊移動。

    “蛇!這里也有蛇!”四周不斷有人發現蛇群湧入的通道,靠近長窗和牆邊的位置已經沒人敢接近。

    “害怕嗎?”祝童攬住井池雪美的肩膀問。

    “不怕,只要先生不怕,雪美就不怕。”井池雪美的聲音很鎮定,甚至還送上個甜甜的笑;“我知道先生能對付它們。”

    “太多了。”祝童掃視一圈,進入大廳的毒蛇少說也有幾百條。雖然有七由散保護,看著如此多色彩斑斕的毒物越來越近,心里也惴惴不安。

    站在門兩側的六位蘭花弟子表現的最安穩,她們組成一道人牆疏導著湧來的人群。由于她們的存在,人們走到門前自然鎮定了許多。

    也許她們身上也帶有香囊,門口附近沒有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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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十、報應(上)
  
    祝童不敢向門口移動,已經有幾個人被蛇咬傷了。

    蛇群都是被井池雪美吸引來的,他們如果現在出去,也許會引起更大的災難。

    如果在場的只是江湖同道,區區幾百條蛇算不得什麼。但是,在這個場合下,誰也不敢公然顯露武功,只能隨著人群的移動做出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動作。

    或多或少,他們都有對付毒蛇的經驗或自保的本事。

    柳伊蘭老騙子他們自不必說,江小魚抱著嬌貴的宋小姐早就跑出大廳;傳素大師守在還守在西蕾婭身邊,只有空木大師揮舞著一條念珠驅趕身邊的毒蛇。

    田旭洋故作靜定陪著領事先生和參議員走過來,前面有幾個彪形大漢分開人群。祝童與井池雪美退後兩步,正與田旭洋的眼光碰在一處。

    田旭洋忽然站住了,讓領事先生和參議員走過去後上前幾步來到祝童面前。

    “是不是你搞的鬼?”

    祝童搖搖頭:“我沒有這個本事,也許是這里風水不好。水鄉人家,這四個字太陰柔了。”

    “一定是你在搗亂!你為什麼要讓我難堪!為什麼要害我!”

    “我從來沒有害過你,連那個心思都沒有。田公子,是你自己要往絕路上走,怨不得別人。你所做的一切惹出大麻煩了,據說你信佛,那就應該相信有報應這回事。水鄉人家是你的產業,就是有人布下陷阱,最大的嫌疑人也是你田公子。這些蛇都是有靈氣的精靈,它們不會無緣無故同時出現在這個場合。也許是神靈看不下去了,也許是某人的冤魂驅使它們來複仇。誰知道呢?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瞧,我就不怕。”

    就這一會兒,礙于七由散的味道,蛇群正在他們周圍詭異的圍成一個直徑三米的圈。

    人已然大致疏散完;大廳中央只剩下田旭洋、祝童、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他們四個人。還有不要命的,有兩組電視台的記者沒有撤離,他們在門口附近,冒著生命危險操持著攝像機記錄現場的一切。

    “真有因果報應嗎?”田旭洋看著蛇群,顫抖著問;恐懼、悔恨、不甘的表情交織在一起,把他的臉扭曲成的猙獰可怖。

    “你問他,佛法我不熟。”小騙子指指田旭洋身後,空木大師與傳素大師合力抱著西蕾婭小心的繞開蛇群,緩緩走過來。

    “空木大師,傳素大師,真的有因果報應嗎?”田旭洋扭頭問。

    “阿彌陀佛,施主何來此問?”空木大師在十米外停下腳步。蛇群已然大致定型,附近能感應到的蛇蟲大約也就這幾百條,都聚在祝童和井池雪美周圍,十米外的空間很安全。

    “佛說:‘縱使經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阿彌陀佛,易經有卦:‘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這是一點也錯不了的。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既是因果報應。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就如這些蛇,施主看到的是毒物,在老衲眼里,它們與我們沒有絲毫分別。都是生靈,都在六道輪回之中。如果一定要區別,這些蛇蟲之所以為蛇蟲,乃是因為前世罪孽深重,被懲罰為沒有意識的蛇類贖罪。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傳素大師驚魂初定,又開始吊起佛法深厚。田旭洋越聽越心慌,祝童適時掏出香煙遞給他一只:“田大哥,不要著急,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總會有辦法的。”

    田旭洋抖索著含住香煙,湊近祝童手里的zippo火機。

    “啪!”一下,小騙子為他送上足量的迷幻劑,田公子將處于最容易被心理暗示左右的狀態。

    “大師說得真好,原來因果報應如此神奇。”祝童收起火機,引導田公子進入佛法之神聖境界,剩下的事自有傳素大師來做。

    “當然有因果報應!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沒因哪里來的果?古人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都是有道理的。瞧!貧僧只念了一段往生經,蛇蟲已經害不了我們。《涅木經》中寫的很明白。業有三報,一現報,現作善惡之報,現受苦樂之報;二生報,或前生作業今生報,或今生作業來生報;三速報,眼前作業,目下受報。有的人因前世做了好事,今生就得大富貴,那些善業象在銀行存的款一樣,用完之前你會一生平安。但是,每人今生所做的壞事與前世作的好事慢慢會慢慢抵消,就如存款成負數了了還不停止消費,債主必會找上門來,此為現世報。速報比較特別,該是那人這一世果報還未了結,而又不知悔過。比如那些殺人放火,劫人財物,或暗害別人,或販毒吸毒都數惡行。還有些人貪汙受賄或詐騙錢財,都逃不脫速報的因果……。《寶鑒篇》有說到: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動念已先知。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空木似乎看出田公子有點不妥,呼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太過掛懷。我觀施主氣色正旺,當為福壽之相。眼前的小波折算不得什麼……。”

    祝童容不得田公子太清楚,打斷空木的話問傳素大師:“奇怪了,我越聽越是糊塗啊。大師剛才還說這些蛇蟲都是上輩子做下惡業之徒,現在又說‘速報’是有些人一世果報還未了結又作惡;難道他們能超越因果?到底是大師說錯了,還是寫經人寫錯了?”

    “這個……阿彌陀佛。”傳素大師猛然間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應對。

    “還有啊,這些蛇蟲只圍著我們而不去傷害兩位大師,想必是因為兩位佛法深厚業報銀行的存貨比較多。請問大師,它們為什麼要圍著我們?倒是誰身上有報業?”

    “那是當然,蛇蟲自有靈性。若離殺生,即得成就十離惱法。佛門弟子不殺生不用葷腥,現世不做罪孽自然能得清淨。施主們也許曾無意中傷害過一些生命,它們轉世後或許寄身蛇蟲,可能會找施主討還業報也說不定。要知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剛才跑出去的一些人看外面沒什麼危險,有膽大的就有轉回來,看到大廳里怪異的情況,圍在門口附近看熱鬧。人一多,傳素大師又來精神了:“我們都知道種善因必定得善果,造惡業一定得惡報。要消除惡業除了行善,還有一途,就是念佛。阿彌陀佛!只是念佛就可以滅罪。”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祝童飛快的念出一串,眼睛盯著地上的毒蛇陣,詫異道:“大師,我真心念佛,為什麼不能讓它們放過我?”

    田公子也閉目合十,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念佛的心態不正啊,滅罪效果大小還要看心態。阿彌陀佛四個字,念來簡單,真正能體會到其中真諦,滅罪的效果會非常顯著。念佛是因,成佛是果。這是世出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成就,世間一切法當然能求得到。所以佛家常講:佛氏門中,有求必應。”

    “既然如此,還請大師好生念念佛,求佛祖保佑,快些為我們退去這些蛇蟲。田公子大富大貴之人,以前對大師不錯,過了這關,一定不會讓大師白忙活。”小騙子又將出一步,把傳素大師被逼到牆角。

    說什麼佛法無邊有求必應,真能念聲佛就驅退蛇群,小騙子根本就不信。

    “想必是我等太貪心了,如此多的因果卻是不好消解。那條蛇與我有什麼因果,麻煩大師施展神通消解一下。”祝童點向身前一條赤紅毒蛇;“我做醫生一向對病人很用心,這些年只有兩個病人沒有救活。最近的一個病人位叫趙永兵,我本來能救活他,無奈除了點意外。大師請看,那是不是趙永兵來索取報應?”
    “阿彌陀佛。”傳素大師再傻,此刻也看出祝童沒安好心,低眉念聲佛。

    田公子愣了,看看祝童又看看傳素大師,再看看蛇群中那條赤紅毒蛇,大叫一聲:“罪孽啊。”舍身挑起,要撲向蛇群。

    祝童連忙拉住他,叫聲:“乖乖別找死,那些真真是毒蛇啊,它們可不信佛。”門前那些人爆出陣陣驚呼,田公子如果撲進蛇群,這條命肯定就算交代了。

    田公子雙眼赤紅氣喘如牛,力量也大的驚人;由于地方狹小祝童一只手拉不住他;還好,野村花海施以援手幫忙,才勉強拉住他。

    外面響起急促警報聲,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和人聲,門口的人自動散開,十幾位消防官兵和穿白衣的醫生跑進來。

    當他們看到大廳里的情況,都愣住了。

    一群毒蛇圍著四個人,這種情況可如何處理?

    野村花海一心防備著身邊的蛇群,井池雪美感覺到他的事態,悄悄扭一把他:“先生,有人來了。”

    “李醫生,有人被咬傷嗎?”

    王向幀出現在門前,海洋醫院院長助理吳瞻銘隨在他們身邊。

    “暫時沒有,再等一會兒可就難說了。外面怎麼樣?”祝童這才回過神。

    “有四個人被咬傷,問題不算很嚴重。請雪美小姐再堅持一下,我們正向專家請教驅蛇的辦法。”王向幀安慰著他們,回身問正在打電話的吳瞻銘:“他們怎麼說?”

    田公子看到王覺非,忽然暴躁著跳起來,兩眼赤紅雙手亂舞;一時間,蛇群中間不大的空間里混亂異常。

    祝童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點倒田公子,偏偏此刻他跟瘋子一般要沖向蛇群。即使與野村花海聯手,小騙子也被累得氣喘籲籲。

    “他們……沒遇到過類似的情況,說是馬上就趕來。請首長不要著急。”吳瞻銘擔心的看著蛇群,更擔心李主任的安危。

    “我可以不著急,他們怎麼辦?”王向幀指著蛇群里的四個人;“時間就是生命,多耽誤一秒鍾就多一分危險。井池雪美小姐是我們尊貴的客人,我必須為她的安全負責。”

    “蛇怕雄黃酒,沒有雄黃只用酒也可以。大量的酒……快點,酒精也行。”

    小騙子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如此簡單的問題,也不知道吳瞻銘請教的哪里的專家?這些人難道連這個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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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十、報應(下)
  
    不用王向幀說什麼,自有一群人跑去,水鄉人家本就有餐飲服務,不缺好酒。急救車上攜帶的酒精有限,卻也有一整瓶。吳瞻銘看祝童的手勢,把那瓶純酒精拋給他。小騙子接過來馬上打開,仰頭喝下半瓶,畫個半圓噴出去。

    蛇群果然退縮了,卻沒有退好遠。

    “大廳里的人都出去,當心蛇群散開傷人。”黃海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前,帶著幾位警官開始清理周圍的閑散人員,包括兩位大師。

    還好,祝童沒看到葉兒。空木大師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井池雪美身上,如果葉兒也來了,他應該能看出其中蹊蹺。

    一箱箱好酒被搬到門前,王向幀已經陪著兩位美國人退出門外,黃海擔負起現場指揮。

    十二位身體壯士的警官和消防戰士,人手兩瓶好酒,打開蓋子就向嘴里灌。

    祝童想說酒夠多就不用噴,直接撒更好。但是,大廳里已經充斥著雄壯的噴酒聲,祝童看到有個戰士喝下大半瓶茅台,噴出的酒霧明顯不夠數,就咽下嘴邊的話。

    好酒啊,這種茅台要一千多一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喝的起。

    濃濃的酒香很快彌漫到大廳的各個角落,黃海考慮的比較周全,在驅蛇的同時為蛇群留出一條通道,打碎一扇長窗上的玻璃,不允許在蛇群與長窗之間噴灑酒霧。

    十幾分鍾過去祝童扶著井池雪美走出大廳,眼看著田旭洋被擔架抬上急救車。剛才,醫生為他注射了鎮定劑,從表面上看,田公子瘋了。還有宋小姐,她由于驚嚇過度,也有精神失常的征兆。

    蕭蕭看到祝童手勢跑上來,悄悄把香囊塞給井池雪美。祝童舒一口氣,總算沒鬧出太大的麻煩。

    大廳內的危險已然解除,蛇群順著通道被驅趕出長窗,消失在湖水和草叢中。史密斯和卡爾先生還留在遠處,他們似乎對于這樣的結果很不滿意。但是,這個所謂加盟簽約儀式再也無法進行。主人入院治病,領事先生和參議員已經離開,客人們也已經走了。

    王向幀過來慰問井池雪美,並邀請她同車返回市區。

    祝童與黃海乘一輛車上,他們要盡快趕回海洋醫院。不算田旭洋和宋小姐,急救車拉走七位傷者,消防戰士用酒驅蛇時,有兩位記者被毒蛇咬傷,傳素大師也不幸被一條金環蛇在腳踝部位咬了一口。

    車隊駛出水鄉人家時,祝童忽然感受到什麼,心里湧起強烈的沖動,下車趕去東邊的某個地方。

    黃海看出他有點不對勁,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太緊張了。”祝童勉強笑笑,燃起只香煙,順便給自己用了點迷幻劑。

    水鄉人家西邊是人工湖,東邊處有一片偏僻的樹林,不大卻布置得清幽雅致。林中芳草萋萋石徑通幽,樹木都是田公子花大價錢從各地移栽過來的名貴古木,最少的也有上百年的曆史了。

    樹林的正中有一株高大的羅漢松,樹冠下修起一座精致的石亭。

    那邊鬧得熱鬧,這邊也不消停,老騙子和梅葉梅老忽然出現在小亭外。

    “大師好愜意,尋到如此佳處獨享清淨。難得難得。”

    梅葉大師合起折扇拾階而上,立在石亭最高一級台階上。

    亭內端坐的正是無情大師,盤膝坐在亭中青石板上,正以一枚沉香木槌敲擊供在石台上的赤金神像;無畏和尚立在他身後。

    看到梅葉和老騙子,無情和藹的笑笑,收起沉香木槌合十念聲“阿彌陀佛”,才說:“梅老有碎雪園,貧僧欲借施主一片淨土休憩,卻是著相了?難得有朋自遠方來,師弟,去討些熱水來為梅老沏茶。”

    “是。”無畏和尚低眉應一聲就要離開,老騙子攔住去路;“不必了,我們這老胳膊老腿的不敢在此久留,前面鬧蛇怕也沒人燒水。莫非,古怪出在你這里?”

    “施主說笑了。阿彌陀佛,貧僧守著青燈古佛……。”

    無情大師略有些尷尬,說到青燈古佛看似不在意的揮動衣袖,把面前的赤金神像遮住。

    老騙子叫一聲“相好的,別再裝了”。

    人已跳進石亭,右手挺著一把閃亮的判官筆點向無情大師面門。

    無畏喝一聲迎住老騙子,兩只鐵拳封住上面去路,緊接著踹出一腳撩陰腿。

    老騙子忽然變招,判官筆點在無畏肩膀,就借這點力飄然飛出石亭。

    那邊,梅葉已進入石亭,折扇搭向無情肩頭,嘴里還說著:“這是為何?大家多年沒見,莫傷和氣。”

    無情收起道貌岸然,手里突兀多出一只烏木棒,正好隔開梅葉的折扇。石亭內爆出一片黑云般的棍影,梅葉抵擋不住一步步退出石亭。

    “空想已經逃了,空木馬上就離開普賢寺,無情,你還要錯到幾時?”

    無情正要說什麼,石亭上風刮起一陣旋風,空想大師與赫然現身;一掌擊開無情,抓起赤金神像就走。

    “老梅花,事到如今多說無意,勝負不是你說的。”

    大盜蘇起從亭後大樹上跳下,揮舞一只碩大的鐵錘砸向老騙子。

    “呼呼”的風聲中,老騙子手忙腳亂,等靜下來再看,石亭里已沒有空想大師的蹤跡,梅葉總算機靈,瞥見他正閃過羅漢松下,將要進入樹林。

    “凌波虛度,果然是魚郎。”梅葉正被無畏和無情夾擊,喃喃念叨著。

    凌波虛度是五品清洋的不傳之秘,梅葉是真正見識的少數人之一。

    “無情,你還不醒悟?”老騙子走到圈外,隱隱威脅著要加入。

    無情心神微亂,忽然肋下一麻,確實無畏突然出招點到了他。無情呆呆的站在那里,仰頭看天木樁一樣,不言不語、無喜無悲,進入大自在境界。

    空想和蘇起就要跑出小樹林,邊緣的一株羅漢松下猛然彈起一根紅線,空想大師正在空中,左腳避過紅線,右腳卻被纏繞個正著。

    “對不住了前輩,您不該從我這邊過。”柳伊蘭笑吟吟從羅漢松上躍下,兩只手里各張揚著四根紅絲線。

    空想跌在草叢中,沒有馬上爬起來,也沒有理會柳伊蘭,而是轉頭看向羅漢松上。

    風華絕代的祝紅正立在石亭頂部的一臂虯枝上,指尖旋轉金針,風卷衣角恍若神仙中人。

    “魚郎,上次讓你逃了,今天還要跑嗎?”

    空想扯開袈裟露出一副光棍本色;“原來這里是你們布下的局,高明,老子輸得心服口服。來吧,紅娘子。能死在你的手下,魚郎求之不得。”

    “殺了你,沒得髒了我的手。”祝紅唇邊浮出一絲輕蔑的微笑;“找你算賬的不是我,是空寂大師要請你回歸金佛寺,另外,柳家大姐向你你討要一樣東西。”

    “她?”空想的注意力還是在祝紅身上,剛才他之所以選擇這個方向,就是感覺到另一邊有更大的危險。

    “不錯,只要你能穿過晚輩的相思紅線,盡可回到江家村。”

    空想這才仔細打量柳伊蘭,越看越吃驚,柳伊蘭就站在羅漢松下,恍然與身邊的古樹融為一體,渾身上下空靈且安穩。

    “江老伯,聽說您用神龍鼎練出了神蠶。依蘭聽說神蠶是專為對對付我們這些可憐的弱女子的神物,所以,才請求各位前輩幫忙。只要老伯把神龍鼎留下,沒誰會阻攔老伯。”

    柳伊蘭抬起右臂,四條紅絲線無聲緊繃,詭異的漂浮在他面前。

    空想獰笑一聲,從袍袖中取出尊赤金神像丟到羅漢松下;“不就是要它嗎?看在竹道士的面上,給你了。”赤金神像正是尊神龍模樣;呈元鼎狀。

    “謝謝江老伯,竹君天上有靈,自會感激老伯的關愛。”柳伊蘭躬兩下身,算是謝過了。也許是竹道士帶她經曆過一段時空之旅,現在柳伊蘭比當初高明了至少五成。

    老騙子和梅葉已經過來了,金佛寺的高手一定正在趕來,想到雪狂僧,他自討毫無勝算。

    “就這麼放過他了?”梅葉不甘心的盯著魚郎消失的方向;“留著他,早晚是個禍害。”

    “還能怎麼樣?殺了他?不值得。”祝紅嫣然一笑,緊繃的氣氛隨之緩和;“世俗有世俗的法律,金佛寺有十戒律條。空想大師是智慧殿主事,怎麼處置他,應該由空寂大師決定。”

    “妙啊,這叫狗咬狗一嘴毛,該空寂為難了。”老騙子擊掌大笑。

    “依蘭的素女功已達圓融之境,可喜可賀。”祝紅飄然落在柳伊蘭身邊,拿過赤金神像端詳片刻,稍一用力把它拆分為三塊。

    柳伊蘭從她手里接過一只赤金盤龍鼎:“依蘭要謝謝夫人幫我們收回害人的東西,祝童就在那里,夫人不去見一面?”

    老騙子與梅葉都沉默了,祝紅凝望著樹林外人聲鼎沸處,咬著嘴唇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現在不是時候。”

    “夫人,我不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但如今……”柳伊蘭還要勸說,梅葉在一旁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什麼。

    江小魚與海盜船長從遠處走來,在距離樹林二十米處停下來。曲老億和百里宵從一株香樟樹後轉出,攔住去路。

    “曲老板,這是要唱什麼戲?”

    “不知道,你最好也別打聽。”曲老億陰冷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我們能談談嗎?”江小魚繼續靠近。

    “你最好想明白了,再行動。”曲老億曲指輕彈,一縷勁氣擊中江小魚腰部。

    江小魚最明智了,捂著腰帶轉身就走。

    那里有一只手槍,現在當然已經成廢鐵了。

    海盜船長慌了,要跟著走,百里宵已經拉住他的假肢,說:“你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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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十一、折騰(上)
  
    “不想說點什麼嗎?”黃海操縱方向盤把車開得飛快。車頂掛著警燈,他不必擔心超速的問題。

    “有什麼可說的?純屬意外。”祝童漫不經心的看著窗外,汽車駛入市區,人多車多樓多,事也多。

    “我問的不是這個。”黃海摸出支煙噙在嘴邊,順手安下電子點煙器。

    “開車時最好別抽煙,你是警官,應該為自己和別人的安全負責。”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黃海聽話的丟下香煙,又問。

    車內音響正播放著朵花的紅歌,原來是為了這個,祝童的心放下一半。

    “不比你早多久,記得七月份朵花在漫江花雨第一場秀嗎?”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模糊答案;對于黃海,著應給足夠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黃海苦惱的說。

    “我只是猜測,不敢亂說的。”祝童大概知道黃海在為什麼煩惱。

    朵花從一個湘西山里的野花,忽然成了他的直屬領導王向幀的女兒,這種變化擱在一個勢利之徒身上也許只有驚喜。但是黃海不需要這些,他甚至還對父母對自己的照顧有點抗拒,一直以為憑自己的努力也能干出一番大事;雖然,大家都能知道他的每一次提升都大有背景,但是作為當事人,黃海也許潛意識里很清楚,就是不願意承認。

    “李醫生,你說我該怎麼辦?”

    “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如果你們依舊相愛的話,朵花還是朵花,她作為一個具體的人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如果你們的感情出什麼問題的話,我認為主要問題在于你。扮演強者是比較爽,但生活就是生活,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是互相包容,是分享而不是誰照顧誰。”

    一直到汽車駛進海洋醫院,黃海再沒說話,車倒是開得很穩。

    被毒蛇咬傷,在醫療條件完備的上海只要治療即時就算不得什麼大病;海樣醫院已經做好准備。

    祝童的病人只有一個:西蕾婭小姐。

    為了方便,祝童把西蕾婭安排到葉兒的隔壁。她的症狀與上次一樣,急躁、瘋狂、有暴力傾向。這次,再用控制飲食那樣的辦法明顯不行了。所以李主任給西蕾婭開出的第一張處方是,注射鎮定劑,先把病情控制住再說。

    王向幀與井池雪美不知在什麼地方會談,反正他們沒回到海洋醫院。祝童估計,自己在海洋醫院的時間不會很多了,最多不會超過一周。所以,西蕾婭的發病是個絕好的機會,不能在葉兒身上實驗的治療方法,盡可以先拿西蕾婭試試。兩個病人雖然症狀不同,身上的古怪卻都一樣。

    下午,李主任安排西蕾婭進行全面的體檢,海洋醫院所具備的現代西學檢查方式幾乎都被安排了。西蕾婭在半昏迷狀態被折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得安生。

    祝童對西蕾婭進行了十分細致的檢查,因為此次接受了蝶姨傳來的神力,蝶神在當天晚上就恢複正常。檢查的結果是,西蕾婭小姐已經接受過施術人的治療,蠶蠱不在她的心髒內,而是被移到了膻中穴。

    小騙子請吳瞻銘出面,邀請放射科主任張博士一起吃飯,地點就在海洋醫院的附近的一家中檔酒店。

    第三天上午,西蕾婭被推進海洋醫院的放射科病房。小騙子要試試,能不能用放射線殺死可惡的蠶蠱。如果實驗成功,西蕾婭的病就算痊愈了,祝童會把葉兒也送來治療。在他想來,蠶蠱再神奇也是一種生物,昨天的透視檢查已經發現西蕾婭的膻中穴附近有個微細的陰影。

    但是,放射線本身就可能引發細胞癌變癌症。為了將放射線的致癌作用減到最低,醫生使用這種治療方法都十分慎重,盡量只用所需的最小劑量去攻擊癌腫,而且總是特別小心地將放射線的焦點集中在癌組織上,盡可能減少對正常細胞的損害。所以,當李主任要求對西蕾婭使用這種療法時,不只張博士反對,吳助理也一樣有顧慮。

    最後,李主任以自己的醫師資格做為擔保,張博士才勉強答應在西蕾婭身上進行一次小劑量的射線治療。只有一次,通常情況下,這種治療需要病人在幾天或幾周內連續接受射線治療。

    張博士對這個病人一點把握也沒有,完全是看在吳助理和李主任的面子上才勉強答應進行這次實驗性治療。通常情況下,放射治療多只用于癌症病人,但是西蕾婭小姐身上根本就沒有被檢查出癌症病灶。

    祝童首先在西蕾婭胸部正中位置劃出一個圓點,這里就是射線進入的地方,也就是通常意義上膻中穴的位置。

    “就這里嗎?不行,李主任,我不能拿病人的健康開玩笑,你必須給出更准確的坐標。深度,我需要照射的深度。”張博士坐在電腦前操縱鼠標,在西蕾婭胸部的三維視圖上點擊著。

    托醫療制度改革的福,海洋醫院擁有一套處于世界先進行列的放射治療設備;它所發射的電子束能按照准確的定位直接照射到身體的骨骼和器官中,殺死目標位置的病變細胞而不損害皮膚和周圍的組織。電子束也就是放射線,是一種可破壞活細胞的能量,如果放射線瞄得很准,而且用量適當,可以摧毀癌細胞而不對周圍的正常細胞造成嚴重的損害或永久性破壞。

    祝童捂著小腹,感覺很為難。膻中的位置只是個大致的范圍,每人身體不同深淺就不一樣。他只好閉目凝息,催動蝶神確定蠶蠱的具體位置,也就是張博士所需要的坐標。

    “李主任,你怎麼了?”張博士沒聽到回答,抬起頭看向祝童。

    卻發現神奇的李主任面向病床上異常漂亮的洋妞病人,扭曲著臉,一副咬牙切齒的奇怪模樣。

    西蕾婭體內的蠶蠱經過一段時間的發育,已發育成毛衣針粗細、半寸長短、白白胖胖的一條,比葉兒身上那只大兩號。祝童以為,近期史密斯一定與和尚們有過接觸,空木沒有消去這條蠶蠱,八成是留下一條制約史密斯的後路;最不濟也能憑借蠶神與蠶蠱的聯系隨時掌握史密斯的行蹤。

    祝童估計最遲十天內就要走上福華造船的舞台,正式對壘史密斯乃至與此相關的方方面面的股東們,他不可能也沒時間在此之前找空木談判接觸葉兒體內的蠶蠱。為了今後不被制約,消除隱患越快越好。

    “沒什麼,好了,就這里。”祝童松弛下來,手指點向屏幕上西蕾婭胸下一處地方。

    “這里……很健康,李主任,你能確定嗎?”

    不能怪張博士遲疑,祝童點的位置在胸腔的空白處,那里沒有什麼器官,也不是滋生癌細胞的位置。

    “就是這里。”祝童很確定的點點頭;“放心,不會有事的。出什麼事我負責。”

    張博士又確定了幾次後,終于小心的開始發出射線。

    祝童再次閉上眼,手握神傳琥珀,催動蝶神細細體會著西蕾婭身體內的狀況。

    射線進入西蕾婭胸口處膻中穴位置,准確的照射在蠶蠱的正中心。它開始沒什麼反應,甚至還有點享受的樣子。

    “很好,擊中了,加大劑量。”祝童知道,張博士大約使用的是最小劑量,這對于一般細胞組織可能有殺傷力,對于蠶蠱這種有靈性的寄生生物遠遠不夠。

    張博士遲疑片刻,想到李主任是中醫,還後神醫的名號,重要的是人家是院長身邊的紅人,用這個機會搞什麼研究也說不定。就配合著祝童,逐步加大射線的劑量。

    蠶蠱身體中心位置開始泛出淡黃顏色,它終于感覺到危險,搖頭晃腦的吐出一根根絲線,在身體周圍布下一道屏障。但是,這種玩意兒對放射線的定位系統毫無阻礙作用,蠶蠱被照射的位置從淡黃變成金黃,逐漸變成焦黃色。小精靈扭動幾下,終于蜷縮成一團,掛了。

    “好了,謝謝張主任。”祝童抹把額頭上的汗,原來這辦法真的有效。

    “病人需要補充營養,最好服用中藥仔細調養調養。放療後會有些副作用。”張博士長出口氣,這次使用的劑量已經超出一般病人甚多,時間也超了不少,如果祝童再不喊停,他也受不了了。

    祝童在張博士遞來的治療文件上簽上李想的名字,笑著說:“知道了,張主任,你這套設備真是寶貝啊。”

    護士把西蕾婭推回病房,西蕾婭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連聲感謝李主任,說自我感覺好極了,就是有點惡心,想吐。

    祝童讓她在病床上躺好,三根手指搭上脈搏,用心為西蕾婭診脈。可以說,在祝童扮成李想做醫生的這一年里,他從來沒有如此用心過。西蕾婭接受放療前後身體內每一點變化都被他細細對比著。

    下午,對西蕾婭的術後檢查結果出來了,祝童也得出了最後的結論,葉兒不能接受同樣的治療。

    如果以西蕾婭本來修煉有內功的話,這身功夫就算廢掉了;膻中穴已經隨著蠶蠱的消亡而完全消失。

    後繼的副作用還沒有顯現,祝童為西蕾婭開出一張滋養元氣的藥方。還好,西蕾婭身體素質不錯,修養半月應該就能恢複。

    如果按照中醫的觀點,在病人身上做如此的實驗應該有內疚之感,但是按照西醫的科學理論,西蕾婭付出的代價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圍內,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小騙子回到葉兒身邊時,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心理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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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十一、折騰(下)
  
    蕭蕭一直在葉兒身邊照顧她,小騙子對她的觀感有了很大改變。

    蕭蕭已經不是以前的蕭蕭,經曆了那麼多事後,她身上原由的輕浮之氣已經消失了。話少了,人變得穩重多了而內斂,不再試圖去表現自己。

    “李主任,報紙上還在說你呢。”蕭蕭正給葉兒讀報紙。

    這三天,水鄉人家發生的一切浪費了滬上各大媒體不少的版面和黃金時間。冬季本是蛇類冬眠的時間,但是在田公子最風光的時候鬧出蛇群鬧場的事,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蛇群圍住田旭洋、祝童、井池雪美小姐和野村花海的鏡頭,被電視台各頻道多次播放。聽說冒險拍下這個珍貴鏡頭的記者,雖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卻得了一大筆獎金。

    “有田公子的消息嗎?”祝童不關心那些神醫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的花邊新聞,最想知道的是田公子的消息,田旭洋沒在海洋醫院。

    “有,財經版有一小段消息;旭洋系掌門人精神失常入院接受治療。社會版的標題是:億萬富豪被蛇群圍攻,終至瘋狂!”

    蕭蕭把兩個版面折疊著遞過來,祝童掃一眼,社會版的新聞還配有照片。

    田旭洋一臉呆滯的表情,嘴角滲著口水,身穿病號服被捆在一張病床上;背景是精神病院的大門。文章借用為他治病的神經科醫生的觀點,說田旭洋屬于急性神經中樞病變,完全恢複的可能性很小。

    當然,也有專家指出:接受一段治療後,田公子也許能恢複百分之八十。

    小騙子仔細端詳著報紙上的田旭洋,判斷著他是否真在裝瘋。

    柳伊蘭昨天帶柳曼湘來過醫院,說是找李主任複診,透露給祝童不少內幕消息。請到美國駐上海領事館領事和參議員雷曼,可以說耗盡了田公子最後一點人脈和力量,他們那樣身份的人不可第二次為他撐門面。蛇群造成的意外對田旭洋的打擊是致命的;他即使不發瘋也無力東山再起了。

    祝童這兩天一直在回憶當時的情景,理智告訴他,田公子確實在突然的打擊和心理暗示下變成瘋子了。但是,他敏銳的直覺總感覺田公子這樣的人不會如此輕易的倒下。小騙子慣從多角度觀察一件事,他把自己放到田旭洋的位置上想了又想,發現,逃避徹底失敗的最好辦法只有裝瘋。

    瘋子不可能接受法律的審判,也不會被有關方面叫去審問。那麼一來,田公子在避難的同時,至少保護了他背後和身邊的一大批人不受牽連,也給旭陽集團和福華造船留下一個混亂不堪的局面。

    祝童握著葉兒的小手想心事,護士長推門進來,說有病人上門求醫,指名要求李主任做主治。

    “是誰?”祝童在葉兒面前不能表現的太囂張,微笑著問。

    一般人在門診就被擋住了,海洋醫院的醫生都知道李主任不會輕易接受任何病人,能闖來的一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史密斯先生,他又病了。”護士長遞過來一張名片,果然是史密斯。

    “我去看看。”祝童溫柔的告別葉兒,隨護士長走出病房。

    “葉兒,你好幸運啊。”門剛關上,蕭蕭羨慕說。

    “是嗎?”葉兒臉上泛起苦笑,剛才臉上的溫存與幸福都消失了。

    “網上有消息說,李主任很可能會離開醫院。知道嗎,有人分析他將是決定福華造船命運的關鍵人物。那家網站的預測一向很准,葉兒,你們要發財了。他們認為:田公子發瘋住院,政府不會眼看著福華造船很可能破局。但是福華造船的股份結構很複雜。有消息靈通人士分析說,以前福華造船有兩個不確定因素,井池財團與澳洲MTK船務公司;現在增加為三個了;旭陽集團內部的不確定因素更值得關注。雖然MTK船務公司已經收購了井池財團的船廠,但是井池財團並沒有完全轉讓船廠核心技術,所以,最大的變數是井池財團的態度,他們如果退出,政府就不會支持這個項目,福華造船就可以宣布破局了。李主任是現在最合適的人選,他和井池雪美小姐私交不錯,史密斯先生是MTK船務公司的控股人,也是李主任的病人,他有資格出面整理現在的局面。

    “這里還有人說,李主任已經在第一時間清理了個人在股票市場的賬戶,就是為了……葉兒,你好象不高興。”蕭蕭繼續八卦著,看出葉兒的不經心;“你是不是怕李主任會變心?他已經有一千五百萬了啊。真傻,他剛賣出去就開始大漲。”

    “我為什麼要怕他變心?”葉兒枕著手臂靜靜的看著她,說話也沒什麼表情。

    “這里還有人說,如果李主任能幫助福華造船成局,各方面一定會給他一部分期權。福華造船投資上百億,資產幾百億,即使只得到1%,他也是億萬富豪了。”

    “蕭蕭,你認為男人有錢就會變壞嗎?”葉兒平靜的問。

    “大家都這麼說。”

    “李想不會,他如果想變壞有的是機會。蕭蕭,大部分男人都是那樣,沒錢的時候是模范丈夫,一旦有錢了,就會放縱自己的欲望。但是,李想不是那樣的人。”

    蕭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李主任是個好人,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不知道。”葉兒把臉埋進枕頭,蕭蕭只聽到幾句模糊不清的片段;“……好男人很少,壞男人也很少……,可怕的是……。”

    葉兒知道,在那個網站放出消息的是王向幀的人,這是個試探性的氣球,也可以說是提前向各方面打招呼,李想幾乎肯定要進入福華造船。按照工作程序,在放出消息前,王向幀應該已經和李想交流過意見。

    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個好消息,但是葉兒就是高興不起來。

    她痛恨這種感覺,痛恨心里的疑惑;她希望李想給她個完美的解釋。

    但是到現在為止,無論是她還是李想,都選擇了逃避。

    祝童又一次站到史密斯病床前,擺手讓護士長退下,也讓史密斯身邊的保鏢退到外邊。

    “史密斯先生,我說過你會來求我給你看病,相信你還記得我的條件吧。”

    史密斯表現的很配合,連連點頭:“當然記得,我一向尊重別人的勞動,您只需要說出個數字,我馬上可以彙進您的帳戶。”

    “如果我不要錢呢?”祝童用探棒點點史密斯的下體。

    “只要您認為合適,我答應任何條件。唔。”史密斯呻吟一聲。

    他最近沉迷與酒精,下體已經不正常的勃起,這嚴重打擊了一個男人的自信。

    “是嗎?”小騙子刺激著史密斯;“如果我要你的命。”

    “不不不!那是不可接受的。噢!啊!唔。”史密斯強忍著不斷攀升的刺激,興奮的發現自己又是男人了。

    他不敢笑,可憐吧吧的看著祝童;“李先生,別開玩笑了,我是為消除誤會而來。”

    史密斯身上的蝶蠱根本沒有發作,祝童知道他是來尋求妥協的,但是還是抑制不住要折磨他。

    “我一直很疑惑,史密斯先生,半年前你為什麼要給至我于死地?井池雪美小姐說,那些子彈是您給殺手的。”

    “那是個意外。”史密斯緊張的狡辯著,這可不是開玩笑,稍不小心就真能把這條命搭上;“作為我,確實不希望井池雪美小姐被別人控制。但我根本沒見過殺手,不知道那些子彈是那里來的。”

    “真的嗎?一定有人在說謊,我該相信誰呢?你,還是雪美小姐?現在看來,雪美小姐真的想救我的命,而你……。”

    “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對上帝發誓。可惡的日本人根本不會相信一個外國人,我連誰是執行人都不知道。唔!啊唔!”史密斯隔著褲子噴射了,一半是被嚇的,另一半也不知為什麼。

    “你一定知道什麼,是嗎?”祝童厭惡的丟下探棒,打開窗戶放清新的空氣進來。

    “我只知道,那個時間,松井平志先生正在京都。”史密斯喘息著說。

    小騙子細想與松井平志的幾次接觸,發現自己根本揣測不到這個人在想什麼。

    “我們為什麼不能成為朋友呢?李先生,我需要您的友誼。”史密斯眼巴巴的看著祝童,他確實需要與這個討厭的醫生和解。卡爾已經確認,李想將會進入福華造船。為了利益與合作,必須先消除以前的恩怨。史密斯被授權使用最高不超過一千萬美金的額度購買友誼,卻沒料到人家不要錢了。

    “我們之間可能有友誼嗎?”祝童嘴角掛著嘲弄的微笑;“也許你希望我開出一個價錢,這對別人也許有用,在我這里,不行。我想,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有很多原因。友誼需要良好的基礎,而現在,你是我的病人。很抱歉,這不是寬容不寬容的問題,”

    史密斯臉色慘白,他想要說什麼,李主任已經離開病房。

    “他是個瘋子。”史密斯憤怒的吼叫著。

    他完全不理解可惡的李主任在想什麼,下一步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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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龍抬頭 十二、上道
  
    祝童要去的地方是陳依頤的病房,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去問候一下。

    柳伊蘭提出,想收購田旭洋名下的海皇娛樂,這個忙不能不幫。

    無論田旭洋真瘋還是裝瘋,陳依頤的身份與分量已經突然改變了。她是田旭洋唯一的妹妹,也是大家所知道的旭洋系在上海唯一合法的繼承人。

    已經有人來捧陳依頤的熱腳,祝童進入病房,發現內外套間坐滿了客人,花束與花籃擺的到處都是,病房簡直成為花的海洋。他是陳依頤名義上的主治醫生,從走廊里完全看不出有如此多客人來拜訪自己的病人。

    陳依頤依偎的病床上,可憐巴巴的樣子,祝童接受到她發來的信息,板起臉趕人。很快,房間里客人幾乎都知趣的告辭了,只有一位,夏護士長;她是趕不走的。

    “陳小姐,如果願意,你現在就可以出院。”祝童裝出很嚴肅的表情。事實上,陳依頤住在醫院里沒有接受多少治療,祝童只在第一天以針灸幫助她過關,最近幾天都是鼓勵她自己克服。

    陳依頤跳下病床,馬上變得神采飛揚,甚至有點生龍活虎的樣子。她拉住祝童的衣角,問:“我哥哥真的瘋了嗎?”

    “你好象很高興。”祝童很是意外,印象中,陳依頤與田旭洋的關系沒那麼糟。

    “你是醫生啊,哥哥出事是就在現場。我不相信報紙和電視上的說法,只相信你。”陳依頤繼續問,理由也很充分。最近兩天,滬上的電視媒體沒有播放水鄉人家的現場錄像,境外的媒體都把那件事當成特大新聞廣為播放。

    這條新聞具備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威力,橫掃財經、娛樂、社會八卦、宗教信仰、自然科學、政治外交六大領域。

    突然出現的蛇群是個看點,井池財團的女繼承人井池雪美小姐是個看點,美國領事和參議員與王向幀也是看點;最大的看點在于,福華造船的前景。

    還有空木大師與傳素大師的那些佛家觀點,神醫李想與井池雪美小姐的關系,在一些人操弄下成為爭論的焦點。

    “我不是精神科醫生,表面上看,田公子是瘋了。”

    “哥哥現在這樣,總比丟掉性命好。”陳依頤松開祝童,抱起一捧康乃馨輕輕的嗅著。

    “陳小姐,你需要幫手嗎?也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祝童說正事,陳依頤吃吃笑著;“莫非…只要主任肯去救,旭陽集團就是你的。”

    陳依頤太小心了,這樣說是怕祝童向她身邊安插外人。

    小騙子如何不明白,擺擺手很堂皇的說:“我沒那個福氣,依頤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有些事,你哥哥可以做,你做起來只怕就不那麼容易。”

    “主任,我明白了,那個人是……”她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旭陽集團一直是田公子在控制,她以前是沒興趣去管,現在,是不知從那里入手。

    “百里宵,依頤應該很熟。”

    百里宵在田公子身邊多年,對旭陽集團的了解與認識也許比田公子都透徹,正是陳依頤迫切需要的人。

    “太好了,原來是我誤會主任了,對不起。”陳依頤興奮的跳起來,抱住祝童的脖子……。

    祝童連忙掙脫出來,擦去嘴角的紅印:“陳總,你現在還是病人,不能太激動。”

    “我希望盡快見到百里先生,主任能聯系到他嗎?”陳依頤心情大好。

    她不知道百里宵離開旭陽集團的內幕,但隱約能感覺到與余曉江的介入有關。從心里,陳依頤有點害怕那個人。百里宵給她的印象就親切多了,那個人至少沒有侵略性。

    “這是他的電話。”祝童把一張卡片塞進陳依頤手心;“依頤,他能不能回來,還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誠意。百里先生是個難得的人才,那樣的人多少都有點脾氣。”

    好吧,祝童承認自己有點無恥,為了說服百里宵出山,他已經在下面做足了功夫。但是,百里宵走的時候那麼狼狽,現在回來,需要點面子。重要的是,祝童需要百里宵回到旭陽集團。江小魚與田旭洋的公子,史密斯與田旭洋的關系,旭陽集團內部的混亂,這些都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梳理。百里宵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陳依頤很鄭重的點點頭:“我會親自上門去請百里先生。”馬上抬頭對夏護士長說:“姐姐,你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什麼事?”夏護士長尷尬的笑著。

    “第一,馬上離開余曉江,那是頭惡狼;跟著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夏護士長想說什麼,張張嘴沒出聲。當著外人的面被陳依頤用如此語氣說,她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不要離婚。為了家族的利益,我不允許。”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夏護士長終于忍不住爆發了,指著陳依頤的鼻子叫到:“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你沒權力干涉我的生活。”

    “如果你答應,依麗思醫院就是你的。如果你不聽,今後這個家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又是一對瘋子,祝童知道今天和陳依頤說不了什麼事了,捂住耳朵退出病房,還體貼的為她們帶好門。

    財富真的具有無窮的力量,看時間,現在正是陳依頤毒癮發作的關口,可她表現的是那麼亢奮,根本就沒有一點被毒品折磨的痕跡。她以一家私人醫院為籌碼,要夏護士長維持與王向幀的關系,可謂用心良苦。

    有點不對啊,王向幀好象說過,他與夏護士長的婚姻已經結束了;這又是為什麼?

    走廊那邊響起一陣噪雜聲。

    王覺非回來了,在吳助理的陪同下,帶著幾位記者正在到處找李主任。

    祝童遠遠的看到他們就躲進衛生間,隔一會兒,王覺非自己走進來。

    “院長,我正式向你辭職。”

    王覺非已經預想到這個結果,但還是接受不了;“不走行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祝童搖搖頭;“我要帶兩個人走,台海言和吳瞻銘。”

    帶台海言走不意外,那本就是祝童的人。王覺非不明白祝童為什麼要吳瞻銘,問道:“吳助理只是個醫生,你要他能干什麼?”

    “吳助理屬于暫借,他還是你的助理。我需要他替我應付一些事,你知道,吳助理說廢話的水准一流。”

    “那也需要他同意才好。”

    “我自會征求他的意見。”祝童系好褲子,指著外面道;“我還要在醫院呆幾天,麻煩院長最後幫個忙,別讓那些人來打擾我。”

    那些記者都是王覺非這些年結交的朋友,雖然為難,還是答應了。畢竟,得罪記者事小,得罪將要大展宏圖的神醫李想,很不明智。

    晚上,海洋醫院外的巷子里,還是那家小店,還是那間包房,客人還是那三位,連點的菜都一樣。

    祝童夾起一塊雞翅,問:“二位,你們喜歡吃雞翅還是魚翅?”

    台海言使勁點著頭,嘿嘿笑著:“吃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跟在師父身邊。”

    “吳大哥,你呢?”

    面對雞翅,吳瞻銘早不是當初那幅模樣,但他現在的層次也不是每天都那個享用魚翅。思慮良久才說:“我年紀大了,不想太冒險。但是,我想跟著去試試。”

    祝童放下雞翅舉起酒杯:“上海是個瘋狂的世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曾有位古人說:王侯將相甯有種乎?我沒那個豪情,只能向二位保證,榮華富貴人人可得。干杯,為了發財。”

    “嘭”一下,三只酒杯碰在一處,也許是心情激動,有一只被碰爛了。

    祝童摔摔手,笑道:“碎碎平安。”

    小騙子的酒杯,碎了。

    老板進來說,有客人要找李醫生。

    話音剛落,老板身後就閃出一個窈窕女子,謝晶。

    祝童拍拍吳瞻銘的肩膀:“老哥,你帶海岩去外面應付一下,別讓人打擾我們。”

    “大家都說你要成大人物了,我來捧捧場。”謝晶等包間門閉上,雙手遞過來一個紅包,說:“里面是一點賀禮,請笑納。”

    “我們之間用不著這個吧?”祝童避過不接,雙手抱拳恭一恭;“大家江湖一脈,謝小姐有什麼事,盡管說。”

    “我在田公子身上投下不少錢……。”謝晶說到一半,滿懷希翼的看著祝童;“事情到這個地步,我們只希望能拿回本錢。”

    田公子用了地下錢莊的錢?祝童想一下,歉然道:“對不起,我現在幫不了你。也許過一段看看情況。”

    “有這句話就行,我相信你。”外面響起敲門聲,謝晶抓緊時間低聲致謝。

    台海言把頭探進來,說:“主任,有人找你。”

    “我馬上出去。”能找到這里的都不會是一般人,祝童瞥見小飯店門前停著一輛轎車,吳瞻銘正與一個女孩子說話。

    向老來了,那是向墨。

    祝童連忙走出去,向老從後車窗探出頭,樂呵呵的說:“李想啊,跟我走吧,你還有好多東西要學。”

    祝童只好上車,預料內,向老要給他開小灶傳授必要的金融知識兼傳達上級精神。

    不管小騙子願意與否,他都要按照規則,進入預定的軌道上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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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厚薄冰 一、碰頭會(上)

    十一月二十七日,距離田公子水鄉人家事件整整十天,上午十點,三輛黑色房車停在旭日大廈拱門內廊。外面的停車場內已停滿了各種高檔車,今天來的人不少啊。

    在嘉雪花園的同一條路上,有一幢羅馬風格的高大建築。

    這里就是旭陽系的總部,田公子在上海灘呼風喚雨的心髒,旭日大廈。

    旭日系這個名號,也是在田公子得到這座有年頭的大樓並出巨資裝修後才開始名動上海灘。

    旭日大廈建築與上世紀三十年代初,原本是一家歐洲銀行的遠東總部,即使現在也隨處可見曆史遺留下來的痕跡。

    大廈高七層,頂部是典型的哥特式尖塔,整個外牆被黑色大理石貼面覆蓋,這是田公子改動最大的地方。靠近街道的那邊還保留了十二扇落地長窗,窗沿兩邊各有一盞穹形壁燈。

    前面有一片停車場,被鐵柵欄隔開。巨大的圓形拱門由四根高大的羅馬花崗石圓柱支撐,上面鑲嵌著巴洛克風格繁複典雅的浮雕圖案,門前蹲踞著一對威嚴的銅獅。

    祝童與吳瞻銘、台海言鑽出第一輛車,百里宵伴著陳依頤從第二輛車下來,第三輛車上走下來的是向華易向老和他的助手。

    七個人和自然的分成兩排,祝童與陳依頤左右扶著向老,通過厚重的旋轉銅門進入旭日大廈。

    大廳內別有洞天,四角矗立著白色天使石柱,牆壁迤邐延展,上面有彩色馬賽克鑲拼的壁畫。

    漂亮的前台小姐看到陳依頤連忙起身招呼“老板好”,幾位行政部職員忙著在前面引路,把他們帶到電梯旁。

    祝童習慣性的觀察環境,另一側有樓梯,還是那種用紫銅欄杆裝飾的環形大理石扶梯。如果可以選擇,他總是盡量走樓梯,對電梯這種封閉的玩意兒會給他不安全的感覺。

    會議室在旭日大廈的六樓,今天要在這里召開的是田公子出事後旭陽集團的第一屆股東大會。

    公告在三天前由擎天律師事務所發出,那是田旭洋屬下的一間律師事務所,要求所有與旭陽集團有關的利益方,都必須出席這次大會。

    電梯門滑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間寬大舒適的休息室。這是一部田公子的專用電梯,田公子的辦公室在七樓,休息室一角有樓梯通上去。

    田旭洋以前的助理區先生把他們迎進休息室,能在敏感時期敏感場合出現的都不會是一般人。

    區先生三十來歲,是位小心謹慎的本地人,禮貌而恭敬的與吳瞻銘見禮,交換名片,讓這個初入商界的外科醫生很不適應。台海言根本不會這套,坐在一角誰也不招呼。

    那里有一台電腦,里面正傳送著會議室內的情況。

    幾十人亂糟糟的在里面噴云吐霧,根本不象是個決定上百億項目的股東會。但他們確實都是旭洋系的股東,正盼望著著在進入福華造船大撈一筆。

    祝童看到前排坐著幾個熟人,無聊大師和江小魚,還有中田船務公司的董事長陪著的謝晶。

    陳依頤是主人,先招呼客人就座,然後尊敬的詢問向老什麼時候可以開始。華商銀行已經收購了旭日系在各家銀行的抵押品,有證卷股票也有地皮建築;可以說,這座旭日大廈有四分之一已經屬于華商銀行。

    “先不忙,稍等一下。開會前需要先確定一件事。”向老慢悠悠的品著紅茶,一副不急不慢的瀟灑派頭。

    “請前輩吩咐。”陳依頤小心的伺候著。她剛接手哥哥這一大攤子,卻還處于摸不著東南西北的階段。

    田旭洋手下有四大天王,分別掌管著中田船務公司、江都鋼鐵集團公司、海皇廣告娛樂公司與帝海房產地產公司。與那些皮包公司和空殼上市公司不同,這四家公司是旭洋系的四根支柱。

    四大天王在田公子面前老實的象四條狗,以陳依頤的資曆與手腕,雖然有百里宵幫忙,暫時還鎮不住這些老油條。

    “池田先生,陳依頤小姐,我提議李想先生出任旭陽集團董事局獨立董事,並以這個身份成立一個獨立的籌備處,他將擔任主任。今後,所有與福華造船有關的事項,都需要在這個籌備處框架下進行。二位同意嗎?”

    向老的建議沒人提出異議,陳依頤早知道李想要進入福華造船董事會,百里宵更沒什麼意見,井池雪美小姐三天前離開上海,那時已經初步確定了祝童的地位。

    “我這個籌備處主任到底能做什麼?”但是,祝童有意見,他要在陳依頤和百里宵面前確定自己的職權。

    這一點很重要,祝童雖然以旭陽集團獨立董事的身份成立籌備處,卻不希望與旭陽集團有太多的牽連。

    “現在的籌備處不過是個空架子,只有你一個主任。李先生,人員你可以自己招聘,也可以從旭陽集團內選。在福華造船董事局正式成立前,你只對陳依頤小姐和我負責。”向老笑呵呵的吹氣球。

    陳依頤已經經過溝通,跟著道:“李先生重任在身啊,福華造船能否順利,還要靠您多操心。”

    向老說的很明確,祝童現在的任務就是籌備福華造船的董事局,也就是說,誰想進入董事局必須必須要過他這關。不錯,小騙子喜歡這樣的感覺,雖然沒多少錢,但是能決定很多投資人的命運,比如說史密斯先生、江小魚和無聊大師。

    祝童說聲多謝,又問道:“我現在的開銷誰提供?還有待遇問題和辦公地點、人員配備。三位老板最好先給個交代。”

    “你很缺錢嗎?”向老笑眯眯看著陳依頤;“我們先先拿出三百萬作為籌備處的啟動資金,人員,辦公地點隨你挑選。至于待遇問題,我的意見,年薪先按照八十萬領取,期權和獎勵部分,等董事局成立後再一並研究。”

    “是啊,如果李主任覺得委屈的話,待遇部分可以商量。”陳依頤眨著美麗的大眼睛,曖昧的笑著。這里,誰都不相信祝童缺錢。

    小騙子有苦說不出,默默算一下。

    三百萬啟動資金大約夠用了,八十萬年薪雖然不算高,但沒哪個董事是靠薪水活著;也就沒什麼意見了。

    陳依頤與向華易表現出適當的禮貌,走過來與祝童握手,祝賀他成為合作伙伴。

    陳依頤笑道:“不如你來做旭陽集團董事長,我還做你的副手?”

    “豈敢豈敢,我不會做生意。”祝童謙虛著,他看到會議室里那邊人就頭疼,與陳依頤一樣,對怎麼應付他們一點頭緒也沒有。

    百里宵剛剛回到旭陽集團,他翻看一下會議進程,發現今天的這個會的第一項議題就是選出新的旭陽集團董事長。陳依頤雖然握有田旭洋留下的大部分股份,卻很少接觸那些人,缺少人脈和屬下的支持,能否順利坐上董事長的寶座還在兩說。至少,夏護士長就不支持陳依頤;她如今坐在江小魚身邊。

    咦?莫非江小魚有心指然旭日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他和無聊聯手,如果在把四大天王拉過去,確實有資格挑戰陳依頤。

    百里宵對祝童做個手勢,小騙子微感詫異。

    “今天召開的是旭日集團內部的股東會,華商銀行暫時不適合出席,列席也不合適,就在這里旁觀吧。”這邊正在打小算盤,向老那邊已經開始退卻,他也看出會議室內氣氛有點詭異。

    “依頤,你確定能被選上董事長?”祝童找到機關,把鏡頭拉近四大天王。

    “應該沒問題吧?”陳依頤不自然的說。祝童心里叫糟,原來陳依頤看似精明,竟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無聊正在和海皇娛樂的范老板說著什麼,祝童對讀唇術研究不多,但看兩人的面部表情,應該是在說很敏感的話題。范老板顯得很為難,中田船務公司、江都鋼鐵集團公司的老總祝童都見過,那個一臉精明的瘦子應該是帝海房產地產公司的老總,他正翻動兩片薄嘴唇在說著什麼,明顯是在替無聊大師說話。

    “如果是我,就不會支持召開今天這個會。”晚了,江小魚已經完成布局;祝童把鏡頭轉遍全場後,不得不承認對手很高明。

    “不會吧?昨天晚上區助理還說沒問題。”陳依頤注視著正在忙著泡茶的高級白領;他也應該是田公子的心腹。

    小騙子看一眼台海言,他馬上站起來從斜跨的大皮包里掏出只手機樣的東西,在休息室內到處掃描。最後,台海言看向祝童身邊。

    “陳小姐,你早應該換個助理了。”祝童從身邊的茶幾下摸出只紐扣大小的玩意。

    台海言手里的是反竊聽檢測儀,能檢測到這個房間里的所有正在工作的無線、有線通訊器材。

    陳依頤看向監視器,屏幕上是江小魚的特寫鏡頭,他正在借助耳機聽電話。此刻,面對鏡頭露出吃驚的表情,很快又換成嘲諷的微笑,似乎在向這間休息室內的某人挑戰。

    區助理表面上看很是穩重精細,他當然要為自己辯白。只是,沒人會聽他的解釋。**無論與他有沒有關系,已經不重要了。

    祝童站起來對激動的區助理做出個邀請的手勢,說:“請陪我和百里先生出去開會。”然後對陳依頤道:“依頤也不要去了,等我招呼。記住,旭陽集團是你的,我只幫這一次。”

    陳依頤點點頭,呆坐在向老身邊發愣。剛上任的第一天就在外人面前出丑,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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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厚薄冰 一、碰頭會(下)
  
    小騙子不能不出頭了,百里宵和陳依頤,都需要時間和空間。

    為難的是,祝童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王向幀和向華易都要求他盡快完成福華造船的籌備工作。

    會議室內安靜下來,大家眼看著區助理引著一位年輕的男士從前面的側門進來,還有久已未見的百里先生,很快就坐主席台上,滑稽的是,寬大的主席台上,只坐了他們三人。

    區助理略顯慌張的看一眼江小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好對這話筒介紹了祝童和百里宵的身份,接著宣布股東大會正式開始。

    沒人鼓掌,也沒人說話,會議室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整整三分鍾的沉默,祝童才完成巡視拉過話筒敲兩下:“各位老板,所謂的福華造船董事局還處于籌備階段,我這個主任不過是空架子。但是旭陽集團卻是實實在在的實體,是福華造船的堅實的基石。所以我建議,今天的碰頭會到此結束,抱歉了。”

    說完,祝童就要起身離開,帝海房產地產公司的老總站起來,高聲說:“通知說是股東大會,怎麼變成碰頭會了?拿這麼多人開玩笑,李主任不怕把頭碰歪?”

    “你算哪根蔥?說碰頭就碰頭了?”

    “讓陳依頤小姐出來,我們要開董事會。”

    “…………。”

    有人帶頭,下面亂成一團;大家都不把年輕的李董秘放在眼里。

    特別是四大天王,田旭洋瘋掉了,如今他們都屬于一方諸侯實權人物,哪里會任由一個毛頭小子擺布?不管他是不是神醫李想,這里不是海洋醫院,由不得他亂說話。

    祝童也確實沒說話,只安靜的坐在那里聽下面的人叫喊。他面如沉水,似乎配合著下面的氣氛,擺出一派冷若冰霜的正經模樣,按照先後秩序與台下的股東們一個個交換目光。這需要有強大的信心和心理承受力,已經敏銳的感覺。

    百里宵要說話,台下頗有幾個與他關系不錯的股東一直保持旁觀的姿態;但小騙子按住他的腿,堅決不允許他說話。這個時候,不是看誰的聲音大那麼簡單。

    十幾分鍾過去了,股東們都喊累了,祝童才又湊到話筒邊,說:“負責服務的員工再搬幾箱水來,盡快發給各位股東。謝謝。”

    低下沉寂片刻,又鬧騰起來,祝童的做派明顯是沒把他們放在眼里;有些人嚷嚷著要退席。

    祝童又說:“我和百里宵先生將去醫院看望田旭洋董事長。各位如果有空的話,歡迎一道去。”

    搬出田旭洋,下面的股東們都安靜了,四大天王虛心的抬頭看看主席台。按照慣例,他們作為董事會成員應該坐在那里,而不是和一般股東坐在一起。祝童的意思是,田旭洋還有治愈的可能,他就是神醫啊。

    江小魚終于出面了,他站起來走上主席台,在與祝童隔一個作為的位置坐下,對著話筒說:“旭陽集團的工作已經停滯了兩周,我們很為福華造船的前景擔憂。我代表投資人建議,在田董事長病重的情況下,我們希望盡快選出新的董事長。”

    “不行。”祝童干脆的打斷江小魚的話;“正因為田董事長病重,公司目前才必須以穩定為主。如果田旭洋先生忽然痊愈,看到這樣的情況會怎麼想?會怎麼做?我建議各位不要瞎胡鬧,陳依頤小姐代理田公子行駛董事長職權,是現在最好的選擇。陳小姐正在隔壁和華商銀行的人商議債務問題,為了大家的前途,我希望各位仔細考慮考慮。”

    看下面反響不大,小騙子只好加重籌碼,描繪出一副足以震懾野心家的前景:

    “田旭洋先生以前並沒有精神病史,家族內也沒有類似疾病。他的症狀屬于突然事件引發的急性精神障礙,也就是暫時性大腦功能紊亂。如果治療得當,在藥物治療與精神治療的作用下,一般會在四到六周內痊愈。為了大家的利益,旭陽集團暫時不應該有太大的調整,陳依頤小姐代理田先生主持日常事務是最佳選擇,這也是銀行方面的意思。”

    在祝童充滿威脅意味的眼光下,四大天王中有三位退縮了,他們灰溜溜的走上主席台,坐到祝童右手。只有帝海房產地產公司的老總不甘心,但是想到神醫李想的名聲,生怕他再創造出一個奇跡來,也就閉口不言。田公子如果真的被神醫李想治愈出院,並且知道他們做的這些事,後果會很嚴重。

    碰頭會又變成股東大會,祝童請出陳依頤小姐,大家一致同意,在田旭洋先生痊愈出院前,由陳依頤代理旭陽集團公司董事長。

    江小魚沒有再說什麼,一直冷冷的看著會場上下的反應;等陳依頤確定成為代理董事長,才懶洋洋的站起來,掏出一份文件隔著祝童遞給陳依頤,對著話筒說:“我手里這份文件證明,田旭洋先生已經把旭陽集團持有的江都鋼鐵集團公司的股權轉讓給聖麗園集團公司,我是聖麗園的董事長。陳小姐,您既然是旭陽集團的代理董事長,那麼,請履行協議。”

    “轟!”的一聲,會議室內炸開了鍋,下面的股東在議論紛紛,主席台上的四大天王與集團法律顧問都圍到陳依頤身邊,仔細研究這份文件的內容。

    “假的,這份文件是假的。”小騙子可不吃這套,對著話筒提高聲音;無論真假先把人心安定下來再說。

    “說這話要負法律責任啊。”江小魚冷笑著看著他;“我已經付過款了,七億五千萬一分不少,就差過戶手續沒辦。如果田旭洋先生沒有生病的話,昨天就該把一切手續辦好。”

    百里宵出面了,他哈哈一笑:“今天來的這些都是旭陽集團的股東,還有董事會的成員。不用問也知道,他們都不清楚余老板說的是什麼?也就是說,這筆交易根本沒經過股東大會和董事會的研究批准。即使是真的,如果田公子不做出合理的解釋,這份文件毫無意義。況且,七億五千萬不是和小數字,那些錢在哪?依頤小姐,您可以問問公司財務,看最近有沒有這筆錢到帳。我估計,余總在說笑話。”

    “上面有田旭洋先生的親筆簽字。”

    “偽造的,我們可以申請法律鑒定,那一定是偽造的!”百里宵拿過文件掃一眼,那確實是田旭洋的親筆簽名。

    陳依頤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她也認識哥哥的簽名,還有集團公章。

    祝童沒時間安慰她,馬上配合百里宵舉著文件說:“田旭洋先生馬上要與井池財團合作,不可能在這時候賣出江都鋼鐵集團。難道田旭洋是傻子嗎?即使在股市上套現,也不止十億吧?也許田旭洋先生真的是瘋了,但是,精神病患者不不承擔法律義務,也不具備作證資格。他在患病期間所做的任何事,都只代表個人;與旭陽集團沒有任何關系。”

    下面響起一陣笑聲,江小魚氣得兩眼放光,臉上的刀疤顫抖著,捂住話筒低聲說:“你別玩的太過分。”

    小騙子也不甘示弱,捂著話筒低聲回應:“我早警告過你,離我遠點。這次,還要加上一句:想把聖麗園和江家村一道玩完,你就放馬過來。如果識相的話,退出福華造船,我也許可以想辦法幫你追回你的錢。”

    他不懷疑這份文件的真假,但懷疑那七億五是否全付了。以祝童掌握的信息判斷,這筆錢即使真的付過,也不會反應在旭陽集團的賬目上,一定在田旭洋某個海外帳戶上。小騙子賭的是江小魚不敢撕破臉,那樣,他的損失更大,小騙子雖然到處把柄,真要抓起來卻沒哪個價值上億。

    百里宵陰測測的低聲說:“江公子,千門又回到我手上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咱們的帳回頭再算。”所謂碰頭會比的就是誰的頭更硬,江小魚被碰的頭破血流,撂下句狠話帶著兩個手下離開會議室;他果然不敢賭。

    會議室內響起熱烈的掌聲,如果田旭洋把江都鋼鐵秘密賣掉了,他們的利益將受到傷害。人就是這麼現實,如果現在選董事長,即使田公子突然病愈了,當選的也一定是陳依頤。

    小騙子幫陳依頤抗過這關,心里一點也不輕松。正常情況下,他不會選擇得罪江小魚幫助陳依頤。

    但是,祝童現在的使命是把福華造船順利進行下去,後面還有和井池財團和談判,還有和史密斯的談判。中田船務公司與江都鋼鐵集團旭陽集團的基礎,也是此次合作是最重要的籌碼,祝童不能允許出現如此大的變故。

    旭陽集團的大型股東碰頭會解散了,還好,陳依頤夠聰明,馬上提議一小時後在小會議室召開董事會。

    回到休息室,陳依頤一把拉住祝童,要求他陪同出席董事會。

    祝童苦笑著搖頭,說:“這件事依頤應該請教向老,我這個獨立董事根本不知道董事會是什麼玩意兒。”

    向老含笑對陳依頤點點頭:“該面對的你不能逃避,如果有困難可以先看看以前的會議記錄。我即使出席也不會說話。但是,李先生確實不適合出席,他將負責福華造船籌備處。你現在迫切要解決的有兩件事,一是公司財務審計,二是人事。”

    陳依頤可憐巴巴的看著祝童:“李主任,幫幫我,把吳先生讓給我吧?我需要一個新助理。”

    吳瞻銘為難的看一眼祝童,小騙子搖頭:“我們也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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