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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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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1 08:38: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夜長大或腐朽(下)

     作為聯邦軍神的兒子,李在道一出生便開始承載家族的榮光與壓力,隨著李匹夫從聯邦戰鬥英雄變成常勝十七師的師長,再變成威震宇宙的的聯邦軍神,他所承受的榮光與壓力與日俱增,然而非常遺憾的是,他從來沒有辦法在戰場上展現出與這種榮光壓力相襯的能力。

     如果換成別的二代人物,在這種完全可以令人瘋狂的失落感壓榨下,或許會自暴自棄甚至可能變的癲狂放縱。

     但李在道沒有,他很平靜地接受了現實,轉為文職後,從第一軍事學院一個普通教官做起,憑藉著出眾的學識和優秀素養,逐漸成為副教授,教接,系主任,副院長以及院長。

     除了很短一段時間的外放軍職之外,李在道的軍旅生涯基本上是在第一軍事學院裡度過,細細算來,如今聯邦部隊裡無數少壯派軍官都曾經接受過他的教誨。

     李在道將軍極其低調,這是聯邦政壇和軍方共同的認知,但低調不代表著無能,有一點非常值得人深思,那些來往於費城李家的軍方大佬們,在他年幼的時候,就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並且習慣用一種平等的態度進行交流。

     這和他的家世有關,但更是因為這些正在逐漸淡出歷史舞台的前代軍方大佬早就發現,元帥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兒子的優秀和品性,這種嚴父幼子之間的信任非常罕見,甚至令人震撼深思。

     聯邦軍方有兩位大佬以溫和文雅著稱,一位是國防部長鄒應星,一位便是即將正式接任聯邦參謀朕席會議主席一職的李在道。

     在某種原本可能的歷史軌道上,伴隨著戰爭而迅速強大,並且開始逐漸展露自主意志,趨向激進的聯邦軍隊,本應該在這兩位頗具學者風度的大佬控制下,平穩而緩和地進入下一個時代,然而如今看來,似乎現實並不如此。

     第二天覆蓋著軍旗的黑棺被專機運回了費城,李在道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回去,而是乘坐專車前往首都特區北城的陸軍會議中心。

     鐵門處並憲兵舉槍齊胸,向將軍致敬。

     將軍溫和微笑,邁步而入,順著會議中心那條幽靜而深遠的廊道向內走去。

     未曾入睡,在棺旁枯坐的一夜的他,臉上反而看不到一絲疲憊,穿著墨綠色軍裝的身軀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顯得更加筆直,並且隨著往前的腳步越來越挺。

     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位肩扛千萬噸重山峰多年的人,忽然間卸下了所有的重量,開始滿懷自信地輕裝前進,又好像一位沉默站在父親身旁多年的文弱男子,忽然間一夜長大成人。

     緊閉的會議室大門在前,李在道輕輕推開大門,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微微一笑口闊大的會議室內零零散散坐著七個人,而這七個人中任意一人都足以在某些方面影響聯邦大局。

     憲章局代局長崔聚冬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輕聲誠懇說道:「請節哀……」

     第二軍區副司令站了起來,啪的一聲立正敬禮。

     會議室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最後是坐在正中間那位慈眉善目的胖老頭兒,此人緩緩起身,用力握住李在道的手,沉聲說道:「請保重身體。」

     「如同父親曾經說過的那樣,為了聯邦,我們應該鍛鍊身體,爭取健康的工作更多年。」

     李在道握著他的手,說道:「副總統閣下,我一直牢記著這句話。

     會議室裡的這些大人物們平時很少有機會能夠聚在一起,這些年來利用那個組織的名義,也只不過匆匆聚過兩三次,更多時候他們之間的交流,都是通過最忠誠的那些下屬,在某些不起眼的場所中的親自碰頭。時間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非常寶貴,對那位剛剛舉行完葬禮的老爺子表示了最誠摯的哀悼和慰問後,馬上進入了正題。

     「按照五年規劃,我們一直在試圖影響議會的三級選舉,但現在的情況回饋並不太好。那些家族和政治流派對於議會的操控力度太大,在媒體這條線上,他們擁有的能量也相當驚人,所以我們提出的人選暫時只在州和大區一級議員選舉中獲得了進展,而管理委員會一級始終無法滲透進去。」

     聯邦選舉委員會的那位大人物沉聲說道:「諸位,從議會席位著手似乎需要更多的耐心,現在的問題是,那些家族似乎已經有所警惕,我們還能不能擁有足夠多的時間。」

     「那些陳腐的家族就算有所警惕,但以他們的自負依然不會做出激烈的反應,就像西林的局面和這次的調查一樣。」有人皺眉反駁道:「關於那件案子,國防部方面一直有壓力,司法部估計也頂不住太久,這才是我關心的重點。」

     「許樂上校看樣子已經放棄對此事的追查,我們還需要擔心什麼?」選舉委員會的大人物下意識看了一眼安靜的李在道將軍。

     李在道沒有說話,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國防部的調查沒有什麼危險性,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知諸位,協會的檔案室前天被人入侵,似乎某些人對那裡面的東西很感興趣。」崔聚冬忽然開口說道。

     「是誰?」

     「現在的嫌疑對象叫施清海,一名青龍山的間諜,非常專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中央電腦芯片定位,我手裡沒有任何證據。」

     崔聚冬揉了揉眉心,疲憊說道:「我不知道這個人知道了多少,是在為誰做事,青龍山反政府軍四科現在一盤散沙,誰會想到利用古鐘號做文章?」

     會議室裡有幾位大人物對施清海這外名字沒有任何印象,經過提醒後才想起來此人曾經參與過刺殺麥德林,反而是一直沉默的李在道,他在和拜倫副總統對視一眼後,蹙眉說道:「這個人和許樂的關係很好。」

     「如何處理?」

     「調查一下他,如果有危險,那就清理掉。」李在道很簡單地說了一句,然後低頭繼續查看相關的案卷,」至於少卿師長不肯與會,是軍人虛無的榮耀感在作怪,稍後我會親自去和他談。」

     「少卿師長對聯邦的忠誠無可質疑。」

     拜倫副總統加重語氣說道。

     李在道緩緩抬起頭來,說道:「規劃裡的閣員變更我不同意,國防部雖然重要,需要控制在手中,但鄒部長不應該下野,他是有才幹的人,與帝國的戰爭需要他貢獻能力,而且這容易引起那位夫人的猜疑。」

     會議室內眾人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鄒部長或許不能成為我們的同路人,但聯邦需要他。」李在道低頭繼續說道:「諸位,我們不是陰謀家,尤其事涉聯邦根本利益的地方,我們甚至應該做出主動的退讓。」

     「我贊同李將軍的表態。」

     拜倫副總統雙手扶著桌子,有些困難地站起來,自嘲地摸了摸滾圓的肚子,望著會議室內諸人平靜說道:「諸位,我們不是無惡不作的罪犯,我們也不是不惜一切代價謀求利益的商人,我們只是一些想替聯邦做些實在事的人。」

     副總統的表情凝重起來,沉聲說道:「在歷史上我們或許會被烙上醜陋的印記,也許會被那些文人輕佻地批評為盲目激進的殉道者,但只有你我才清楚,我們在做什麼,我們為什麼這樣做。」

     「諸位,一個新的時代正在我們面前緩緩拉開帷幕,聯邦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好的變革良機。我們要做的,就是為了聯邦而用力地抓住這個機會,並且毫不動搖。」

     拜倫副總統繼續平靜說道:「而且我們也不需要動搖。現在有的人提出要警惕聯邦政府內的黑暗勢力,有的人說軍隊裡出現了所謂的少壯派,或者是激進派,其實這些說法都錯了。」

     「我們就是聯邦,我們就是軍隊,我們代表著歷史的正義潮流,我們將要迎接一場宏大的庶民的勝利。」

     西林落日州,緯二區老宅。

     正在經歷人生第一次初潮的鐘煙花小姑娘,完全沒有了先前自詡的冷靜,她蜷縮在沙發一角,身上搭著件厚厚的毛毯,因為小腹的陣陣疼痛而小臉蒼白,可憐兮兮,這才知道原來並不能指望書本知識和智商就能應對人生的每一道關口。

     小女孩兒很慌亂,擁有宇宙最粗神經的許樂也很不冷靜,幸虧當時正在通電話的商秋,聽到了那聲尖叫,然後在他的懇求下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鐘家老宅。

     商秋這時候正在廚房裡忙碌,按照工程師的職業習慣,她用量杯精確烹煮紅糖水,用卡尺和眼睛計算小女孩兒需要多大型號的女性用品,極有條理地安排著一切事情。

     將一切處理完後,許樂抱著鐘煙花進了臥室,處於疼痛和惘然無助中的小女孩兒卻緊握著他的手不肯放開,要求講述最新的笑話。

     商秋靠在門口藉著廊燈認真地閱讀使用說明,聽著那個小眼睛男人笨拙地講述著自己都聽不下去的冷笑話,忍不住唇角微翹笑了起來。

     「哥,幫我揉揉肚子。」鐘煙花虛弱地眨著眼睛,望著許樂。

     許樂把手伸進暖暖的被窩,放在小女孩兒冰冷的小腹上輕輕地揉著,片刻後感覺有一個暖暖的身體靠在了自己的後背。

     小女孩兒可愛地蹙著眉尖睡著了,似乎在夢中責怪造物主的不公平和兄長的笨拙。

     「會不會太早了些?」

     鐘家小公主臥室的床極大,許樂靠在床頭,望著身旁鐘煙花微白的小臉,擔憂說道:「而且我才知道,原來初經也會痛。」

     「十一二歲來算正常,你不用太擔心什麼。」

     舒服靠在他懷裡的商秋打了個呵欠,折騰了半夜的兩個人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身旁被縟裡的小女孩兒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在夢中下意識裡尋找著許樂的手,然後握住,再也不肯放開。

     憲歷七十二年的某一日,大概有很多像鐘煙花一樣的小女孩兒一夜長大,也有很多逝者在黃土下逐漸腐朽,還有些人認為自己一夜長大,但誰知道是不是正在腐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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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等待著

     手掌握著一團軟軟的物事,說握並不準確,因為那團柔軟彈嫩太大,一隻手絕對無法把握,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噢,沒有什麼就像是,事實上這種美妙的觸覺根本無法借助別的什麼行為來模擬,倒不如直接承認,手掌放在渾圓豐大胸脯上的感覺非常好。

     在漫天陽羌之中,許樂緩緩醒來,醒來之前腦海中快速閃過前面這一串複雜的思維活動。他眯著眼睛望著懷中的商秋,看著姑娘長長的睫毛彈嫩的嘴,下意識裡有些慌亂,緩緩將右手縮了回來,然後發現左手居然被被縟裡的小丫頭抓了一夜。

     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大床上三人一覺例是睡的香甜,商秋被他的動靜驚醒,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頭髮,站起身來很隨意地將短袖往下扯了扯,便往客房洗手間裡走去。

     對於她這樣擁有傲人身姿的女生來說,晨起著短褲,迷糊扯短袖,令那道曲線更加緊繃,毫無疑問是個令人著迷的畫面。

     所以當商秋已經在門口消失,許樂依然保持著嘴唇微張,眼神專注的模樣。

     「好看嗎?」有個聲音問道。

     許樂下意識點頭,回答道:「好看。」

     然後他才發現身旁的小丫頭已經醒了,不禁有些窘迫。

     鐘煙花輕拍嘴巴打了個呵欠,稚憨可愛,看來昨夜初潮之痛已經過去,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影響。

     她轉頭望著許樂,像大人般無奈地撇著唇角,嘆息了一聲後說道:「昨天夜裡我在樓上聽到你們的電話了,你們要生孩子?」

     「……」許樂此時的注意力還沒有轉到批評她的偷聽行為,有些尷尬地沉默片刻後,嘗試著解釋道:「我們搞工程的人,性格都有些怪,世俗的……

     「請停止,尤其是世俗之後的解釋。」鐘煙花認真地看著許樂的眼睛,小聲說道:「你們男人是不是希望除了妻子之外的任何女人都不畏世俗眼光,和你們胡搞瞎搞?」

     面對小姑娘鋒利的指責,許樂無可瓣解,苦惱說道:「是她提出來的。」

     「看你苦惱表情也難掩飾的那絲竊喜,看來我對男人的看法沒有太大問題。

     鐘煙花掀開被子,在陽光中站了起來,然後扭動身體做遲到的晨練,繼續說道:「不過我提醒你,最好不要想這種好事。」

     「商秋雖然身材誇張,但性格其實保守,最關鍵是她喜歡你。生孩子?生了你就別想跑,到時候你以為她真會心滿意足的回港都工程部當未婚媽媽?」

     許樂聽著小姑娘的嘲諷,再次無言以對。

     鐘煙花回過身來,認真看著他,說道:「女人,就是女人,不論她是世家千金,國民偶像還是天才少女,她們只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女人。」

     片刻沉默,許樂望著小女孩兒很認真說道:「親愛的,你說的真好。」

……

     緯二區鐘家老宅晚起的人們,必須忍受高速航行對身體造成的不適感覺,才能及時趕到南方某大州,參加那場早已約好的選舉集會。

     選舉集會現場四處的制高點,早已經被西林軍區相關特種部隊清理乾淨,而且畢竟這裡是鐘家的大本營地域,相信沒有人會對台上那位小女孩兒下毒手。

     已經入夜,不起眼站在台下陰影中的許樂卻還是戴著墨鏡,他叼著一根三七牌香煙,望著台上眉眼清秀,已經有子少女感覺的鐘煙花,聽著她用天真可愛的語氣,用稚嫩可親的神態,替她身後那名大腹便便的老議員拉選票,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煙頭在嘴唇間顫巍巍的。

     然後他想起幾年前在木谷發生的那場針對小姑娘的暗殺,想起那個姓陳的厲害槍手,想起那個人的軍方背景,眼睛眯了起來,嘴唇間的煙卷驟然間加快了燃燒的步伐。

     聯邦各星域的大選正在逐步展開,邰之源如今正在競選S2橡村州議員,每每想到比自己還要小的那個瘦弱男子,居然馬上就有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議員,許樂便覺得這個世界很是荒謬。

     莫愁後山選擇讓他們的太子爺從S2這個工會佔據強勢地位的星球,開始自己的政治生涯,本身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許樂相信在這件事情上,官邸肯定給予了足夠的支持,誰都知道帕布爾總統對聯邦幾大工會具有非常大的影響力。

     年輕的邰之源只是剛剛上路,聯邦更高層級的政治選舉,看來沒有誰能夠阻止帕布爾總統和他所在的政治派別的勝利,總統閣下擁有夫人和軍方的強力支井,就連那些危險的激進派,似乎都並不反對他的連任,再加上高的可怕的民眾支持率,他的連任無可阻擋。

     這些事情和台下黑暗中那個聯邦上校似乎沒有任何關係,許樂像一個貪婪的流浪漢那樣用力吸吮著煙卷,噴吐著煙霧,有些落寞地等待,說起來,這大概是他擁有足夠力量以來第一次被動等待事情發生變化。

     為子聯邦,這個理由似乎還算得上充分,然而他沉默等待,最終能等來一些什麼呢?

     第二天,許樂等來了憲章電腦這個老東西的最新情況匯報。

     他有些驚訝地發現,聯邦參謀朕席會議主席李在道,並沒有隨老爺子的棺木回到費城,而是直接上任,前往軍方某會議中心召開的一次高級會議,問題在於,聯邦副總統拜倫和憲章局代理局長崔聚冬也參加了這次會議。

     聯邦軍方最新一位大佬與副總統及憲章局局長見面,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尤其那個人是李在道,許樂自然不會懷疑什麼,太過警惕什麼,只走出於謹慎考慮,他試著向聯邦中央電腦再次提出調取監控錄像或音頻存檔的請求。

     「根據第一憲間和聯邦隱私條例,我不會對相關內容進行任意存檔,全部信息數據,只是供我進行邏輯推算的數學工具,而非供查看的目的物,你的請求已經超出權限,恕難從命。」

     雖然已經聽過很多次類似的回答,但許樂依然覺得不是那麼給力,彈勸著手指,對左眼瞳裡的老管家惱火說道:「你可以通過芯片定位歷史數據,幫我查誰和誰見過面,卻不能告訴我他們見面時說了些什麼,這算什麼隱私保護?」

     「隱私條例相關案卷共計七萬四百餘字,需要我給您調出來查閱嗎?」老東西反應極快,當然它的反應本來就應該是宇宙間最快的,」您的權限和聯邦公民隱私保護的重疊點,我已經全部利用上了,其餘都是權限以外的要求,實在是沒有辦法。」

     「那你以前可以帶我到處去偷看別人洗澡!」許樂將手裡的煙卷扔掉,憤怒無比。

     聯邦中央電腦的回答很平靜,很機械,卻很嘲諷:「這是笑話,看來你的幽默感真的不多。」

     許樂被這話堵的胸口發悶,連連咳嗽數聲後,大怒批道:「笑你媽的話!」

     這回輪到老東西怒了,光耀宇宙的聯邦中央電腦尖聲快速回應道:「我已經違反自己權限,直接替你進行物理操作了,你還想我怎麼樣?今天突破隱私條例,明天突破三定律?你難道指望我把你變成這個宇宙裡的神仙?」

     許樂輕輕吐了。唾沫,說道:「那樣不錯啊。」

……

     七天後,許樂等來了試驗結束的商秋。

     已入初秋的落日州終於多了一些清涼的味道,一台白色的MXT機甲行走在荒蕪的軍事區,走過微紅的林梢,走過小溪,最後走上一處小山峰。

     沉重的金屬機甲緩緩坐下,將小山峰上的酥岩碾壓的片片碎裂,伴著清晰的電流聲,艙門前傾打開。

     許樂從座艙裡走了出來,雙腳踩在艙門內壁,望著似乎就在不遠處懸著的那輪傍晚紅日,低頭點燃了一根香煙。

     就在等到商秋之前,他先等到了來自軍方的命令,沒有任何預兆,他被安排進入帝國腹部星域,前往X3星系接任某軍團正師級某職務。

     這個任命很怪異,雖說是升了他的級別,雖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似乎沒有拒絕調令的任何理由,但許樂在電話中,很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絕對不會前去的態度。

     他不知道明顯繞過了國防部的這項軍方任命,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意味,但新十七師在S1,七組那幫人在S1,他是十七師和七組的兵,去你媽的正師級。

     剛剛結束MTX自檢程序的商秋,也從座艙裡走了出來。她扶著頭頂的金屬邊框,望著那輪紅日裡許樂的背影,大聲說道:「不服從調配,對方可以給你安上很多罪名。」

     許樂抖著大腿,叼著煙卷,試圖學習流氓,但沒辦法依然是那麼正氣凜然地說道:「我自辯無罪!」

     「看樣子你情緒還不錯。」商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攏回耳後,笑著說道。

     許樂將煙卷取了下來,在風中眯眼說道:「他們在電話中說什麼,鑑於前線的緊張局勢,一軍區被迫做出非常艱難的決知……是啊,要把我和我的部隊分的越來越遠,我的處境當然會越來越艱難。」

     「最艱難的是,我總覺得身邊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粘,好像有些很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回過頭,靜靜望著商秋,說道:「所以我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去前線,我要留在這裡,看著那些人,或者說等著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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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涼好個秋

    傍晚紅日,小山清風,初秋時節,白色的MXT機甲安靜地平蹲其中,如同一尊正在思考什麼哲學問題的雕像。

    艙門依然開啟,許樂坐在合金艙壁邊緣,雙腳懸空於五米高的空中,就如同坐在學校三樓窗邊的調皮學生,他的身體很放鬆,很難注意到他的手中握著一根去除外膠皮的數據線,當然,更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身體內有真氣正在快流淌,從右臂處噴薄而出。

    商秋望著夕陽下的他的背影,眼瞳不由震驚地微縮,作為一名工程師,她無法理解眼前的這幕畫面。

    地面的輕薄樹葉被初秋的風捲了起來,籲嘯著在山谷裡盤旋飛舞,然而捲至MXT上方時,卻無法碰觸到許樂的身體,隔著約半米的距離便簌簌然扭曲墮落,不復再起。

    許樂的身軀正在不停地散某種熱量,不,因為感受不到溫度,那應謀是某種能量,這種能量讓那輪紅日自西方投射而來的光線都出現了異常扭曲。

    她感到有些頭痛,揉了揉額角,低頭重新觀察數據顯示光幕上的曲線,半晌後搖頭說道:「有反應,單位截面電荷異常非常清楚,但對於信息傳遞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些雜波罷了。」

    許樂輕輕噓了口氣,鬆開了緊握的數據線裸頭,抬起左臂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這是怎麼回事?」

    對於天才工程師而言,剛才看到的所有畫面,都會令商秋產生強烈的研究渴望,她盯著許樂的眼睛,很直接問道。

    「以後我會慢慢解釋給你聽,放心吧,機會很多的,我還會做很多次這種實驗,我也不會放心讓別的技術人員替我做監控。」許樂笑著說道:「至於這個實驗,是老爺子在費城的時候囑咐我做的。」

    只要還有繼續接觸研究的機會,商秋便感到非常滿意,於是她沒有再說什麼,開始整理今天的實驗數據,並且準備先設計好一個數學模型。

    許樂將數據線重新插回隱位卡口之中,側耳聽著熟悉的自檢通過電流聲,臉上露出愉悅舒服的神情,用力地拍了兩下身旁平闊的合金板,山峰上的小白花應擊迴蕩清脆好聽的金屬聲。

    因為某些事情,他最近的情緒一直有些低落,只有和機甲呆在一起,才會變得舒服很多,這大概是因為身下的MXT機甲,能夠為他提供近乎無敵般的強大信心支援一一老爺子當年一台M37就能於萬軍之中殺死帝國皇帝,我雖不才,但有身下這台MXT,拼了這身肌肉,去都特區殺死那位聯邦副總統,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事實上,如果不是老爺子臨終前存病榻旁的交待,如果不是總統先生當前所面臨的政治壓力,如果不是鄒部長的叮囑,許樂這時候可能正在s1繼續調查古鐘號的案子,而根本不在乎自己被放逐去了何處,被潑了多少身臭水。

    不,不止古鐘號的案子,還有臨海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的暴殺,還有木谷莊園裡那個槍手,這些年他所經歷的事件,最終都隱隱指向了那片籠罩在聯邦上空的陰森烏云。

    若那片烏云已經鏽蝕了整個聯邦機器,那麼許樂只能操控身下這台永不生鏽的小白花MXT,去做些事情。

    ……

    有十幾台MX機甲正在軍事區西南窪地進行常規訓練,他們隸屬於西林軍區特種機甲大隊第四獨立小隊,在訓練間隙的休息時間,這些優秀的聯邦軍人們,望著遠處山峰上那台醒日的白色MXT機甲,陷入了激烈的爭論之中。

    他們身為聯邦軍方機師,非常清楚那台MXT機甲採用了雙引擎渦輪增壓技術的天才構思,但很可惜因為荷載過大的緣故,這種功率強悍的機甲在一般機師手中根本無法揮出全部的威力,軍方公認能夠真正操控MXT機甲的,只有兩個人。

    這些西林機師現在激烈爭論的問題,就是這兩個人的機戰水平絡更高一些,這個問題也可以理解為,誰才是聯邦最強大的機師。

    如今已經沒有人再提起那位很久之前的隊長,喜歡戴墨鏡的萊克上校,但有人提到了前任隊長花小司。

    「許樂上校是花隊長的教官,他的水平可以想像高到什麼程度。」一名西林機師叼著煙卷,含糊不清說道:「李瘋子當然強,在咱們這塊兒當了這麼些年兵,真的是打遍軍中無敵手,但那是個人戰擊,說到機戰水平,許樂和李瘋子在舊月基地上曾經打過一場。」

    「你沒看網上的維基解密視頻?」旁邊的人不服說道:「那是聯邦科學院的紫海大他媽的廢物,遠不如果殼做的小白花堅挺,但你別忘了,在紫海自主爆機之前,許樂上校那台小白花,可是被李瘋子揍成了可憐的小白菜。」

    「李瘋子,那可是軍神的親孫子。」

    「說繞口令呢?要按這麼說著,許樂上校可是軍神親自挑的接班人,如果李瘋子更強,軍禮為什麼不挑自己親孫子當接班人,卻挑了個外人?」

    「這話就沒意思了,許樂上校的那個叛國賊老師,是軍神的親弟弟,這關係也外不到哪裡去。」

    ……

    坐在小白花MXT座艙門邊緣抽煙的許樂,並不知道遠處窪地有很多軍人在興奮地議論自己,他只是想到了幾年在5460那片暴風雪和電磁暴肆虐的冰川戰場上,自己好像也是這麼坐在艙門上,老白在旁邊一台白色MXT上,施清海和一團官兵們則是站在雪地上,所有人都拿出香煙叼在嘴裡,望著自己,等著自己把MXT機械臂前端滾燙的槍管伸過去,為他們點煙。

    多麼有趣溫暖而充滿了男人味道的軍旅生活,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重溫過,看眼下的局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重新回到師裡。

    等待啊等待,不在等待中暴,那就只能在等待前暴,真要等到大選結束,總統獲勝,李在道將軍完全控制軍隊形勢之後,那些案子才能繼續查下去?

    許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那麼久,最關鍵的是那些人好像也不準備再等下去了,就在最近這段時間,他已經感覺到有些詭異陰冷的預兆,聯絡總統府和國防部忽然間變得極不通暢,似乎有某種無形的力量正在逐漸蓄力。

    標準憲歷七十二年春,他所在的西林落日州,卻是天涼好個秋。

    「當時許樂上校絕對不是在裝逼,而是下意識裡用機甲達林大粗管子點煙,這說明什麼?說明他的微操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說明他潛意識裡對自己的機控無比自信,幾十噸的鋼鐵傢伙,他整起來就像是操控自己身體那樣,再次重申,這不是裝逼,是真正的牛逼。」

    低窪訓練的西林機師中間,有一位極其崇拜許樂,揮舞著手臂嘖嘖讚歎道:

    「滿雪坡上的官兵,至少得有七八百人,全部把煙叼在嘴裡,就等著那台白色MXT用達林大粗管子替他們點煙,那場面你們是沒見著,那壯觀的。」

    「少他媽吹,人家十七師和特一軍聯邦清剿作戰,你又是怎麼看著了?」有人嘲諷說道。

    那名機師惱火地解釋道:「當時是前線輪崗,做前線實踐,我們營全部被打散扔到5460上了,當時我親眼看到的。」

    「這個我證明,我們是一個營的,當時我也在北邊。」最開始那名機師將煙卷踩熄,說道:「說起來除了李瘋子和許樂上校,當時在冰川裡面,我們還遇著了一個牛人。」

    剛才那個人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說道:「你是說青龍山那個聯絡官。」

    「就是他,青龍山聯絡官施清海。」機師感慨萬分,說道:「人就是青龍山的泥腿子,還是一文職,結果生生把整個十七師的臉都削了半截。」

    「誇張了巴?那可是十七師。」有人笑著說道。

    「不誇張,七組你們應該都知道,牛逼不?」「確實牛逼。」

    機師大聲說道:「當時從七組裡傳出一句話,那個施清海,槍比熊臨泉玩的好,近身戰比白玉蘭猛,電控不比顧惜風差,戰地急救比侯顯東強,開車比劉佼還快,在軍校裡的成繢比蘭曉龍還高。」

    聽到這話,溪邊十幾名西林軍人同時怔住了,因為那部紀錄片的緣故,七組裡那些成員的名字和強悍的戰鬥能力,早已經得到了聯邦民眾和士兵們的公認,如果說七組對那個男人真有如此高的評價……

    「這還是人嗎?」

    從某個角度看,施清海無疑是這個宇宙中最完美的男人,接受過聯邦最精英的教育,優秀的成績可以進入三一協會,又接受了青龍山反政府軍的間諜培養。他智商極高,情商也高,而且英俊瀟灑,生著一雙秀美的桃花眼,待人溫和有禮,如果願意,他可以風度十足,迷倒十六至六十的全部女性。

    除了一位喜歡穿紅衣服的大小姐。

    按照七組那些傢伙曾經的感慨,施清海似乎無所不能無所不會,事實上這種感慨很真實,甚至還有些狹隘,除了戰場上的那一切,生活中似乎也找不到這位貧窮貴公子不擅長的事情。

    除了生孩子。

    最近這些天,施清海卻感覺到某種和生孩子極為相近的喜悅,因為幾年來的調查,馬上就要出果實了,沉甸甸的那種。

    這會是一個美好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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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施公子(上)

    殺人做飯,刑虐洗碗,戰鬥之餘品美酒,審案過後弄琴,種花植草,雕刻繪畫,他能把木頭或鋼鐵修理出一朵花,也能拿幾根玻璃試管,再去普通商店買些常見化學品,便能鼓搗出純度極高的毒品。

    這種人是不會餓死的。做間諜,就肯定是最優秀的間諜,拿著acw,就肯定是戰場上最好的狙擊手,如果退伍去混文藝圈,肯定是最紅的明星,去寫書,作品肯定能在票榜上排第一,就算去做鴨,也一定是聯邦裡最貴最好的鴨。

    這就是施清海,施公子,一個出身貧寒卻格外清貴的傢伙。

    ……

    按照慣常想法,施公子這種人應該過著尋常人想像不到的愉悅幸福日子,然而事實上從讀書時期開始,他的人生就被迫進入黑夜,那種潛藏匿行無人相伴的孤獨感,其實並不怎麼舒服。

    為什麼會選擇這條道路,當年在給許樂的那封長信中他曾經提到過一些,因為死去的雙親,因為那場失敗的官司,還因為一些別的原因。

    文藝圈最俊美的男人們最後總是被現是同性戀,是因為對他們來說,要找漂亮女人實在太容易,容易到有些生膩。

    生命總是需要有些挑戰性的,那麼找同性去愛這種依然挑戰很多人觀念的事兒,自然成了他們潛意識裡嚮往的點,就是如此。

    同理,能夠很輕鬆活到幸福自由如意,能夠輕鬆獲得物質保障的人,往往並不如何看重物質,反而更注重精神上的追求。

    要知道革命隊伍裡向來兩種人最多:一無所有的和擁有太多的。

    ……

    英俊的革命者施清海,一直在暗中進行調查,尤其是在許樂被放逐出都星圈後,他默然將這件事情挑了起來。

    雖然他對西林鐘家沒有任何感情,但他對幕後的那些黑手非常感興趣,自從胖胖的老師從hTd局破窗跳自殺後,這種興趣一直濃郁,未曾清淡,除非把那些傢伙全部逮住或者殺死。

    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回到都星圈後,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在外圍進行情報收集工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穿著連帽風衣行走在大街小巷人群中時,總能感覺到好像有目光自背後投來,沒有什麼情緒地盯著自己。

    施清海明白這是一種職業病,作為一名情報人員,當他掌握越來越多隱密,越來越接近真相時,越覺得自己隨時可能被滅口,也許並沒有什麼人現了自己,但這種緊張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甚至最後會產生幻覺。

    所以他加強了有氧運動鍛鍊和乳酸類食材的攝入,以減輕自己的焦慮程度,只是有些可惜最近這個月租的公寓樓下的酸豆奶味道實在是不怎麼好。

    用金屬匙挑著稀稀的酸豆奶,不悅地低聲咕噥著什麼,穿著緊身運動背心的施清海,看著電腦光幕上反射的自己身影,不由嚇了一跳,心想自己怎麼看上去越來越像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了?

    為了避免看到光幕上那個繫頭巾,穿緊身運動衣,吃酸奶的娘娘腔男人,他用最快的度打開了電腦,看著光幕上的結果,他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酸奶瓶。

    兼容組裝工作台經過一晚上的不間斷破解,終於打開了那份檔案口施清海胡亂扯了幾張紙巾擦掉唇邊的酸奶,趕緊坐入椅中,取出一根煙點燃,然後將煙盒擱在桌上。

    看著檔案排頭那個醒目的徽記,施清海的眉尖蹙了起來,下意識裡低頭看了一眼煙盒,多年來,他習慣抽這個牌子的香煙,當年隔著鐵門遞給許樂的第一根煙,也是這個牌子的,煙盒上燙繪著三個清晰的7字。

    電腦光幕檔案上那個徽記則是三個清晰的1字。

    三一協會。

    對於聯邦逾百億的公民來說,聯邦最好的中學是都大學附中,這個憲歷最難考的高等院校是第一軍事學院,無數天才人物和頂尖精英云集這兩所名校之中。

    如慕有學生能夠以都附中第一名畢業,又以第一名考入第一軍事學院,數年後再以第一名從軍事學院畢業,那他便能進入傳說中的三一協會。

    和臨海州名校中的俱樂部比起來,三一協會的歷史並不如何悠久,但如此嚴苛甚至有些恐懼的入會條件,為它披上了一身神秘的外衣。時至今日,聯邦三一協會的會員不過廖廖十數人,大部分都已經相當年長,走上了相當重要的位置。

    軍隊裡很多人知道,當代名將杜少卿就是三一協會的成員,但很少有人知道,聯邦副總統弄倫,聯邦參謀朕席會議主席李在道,是三一協會的老會員。

    ……

    施清海對三一協會這個詞語並不陌生,……因為他自只正是廖廖可數,有資格進入三一協會的人,只不過當年因為要去青龍山接受特訓,他和那封神秘邀請信錯肩而過,後來的人生又生了太多事情,竟是沒有接觸過這個組織。

    三一協會會員名單,如果有心人去查,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事實上如果不是許樂給出了那幾次會議的準確時間,施清海也無法將聯邦中的黑暗勢力與這個協會聯繫在一起。

    看著光幕上快閃過的文字列表,施清海皺著眉頭,吸著香煙,一言不的沉默。

    從檔案中可以看到,這些年來三一協會會員們的聚會次數非常少,而且和許樂提供的那三次所謂同學會時間地點,剛好重合。

    這意味著什麼?

    「當年你們要把小爺吸納進組織,小爺現在查案子至於這麼困難嗎?」

    施清海叼著煙卷,含糊不清,幽怨無比地埋怨著光幕上的三一協會,手指快敲擊著鍵盤,將關注的重點從偷竊到的會務行程轉移到相關的冗雜單據上。

    高二就已經考取三大區共同核註冊會計師,只需要拿著學歷證明就能拿證合法做假帳的他,最終因為無比厭懵學徒一年的混帳規矩,而沒有走上用數字欺騙聯邦富人的犯罪道路,但憑藉著紮實的相關知識,要從三一協會並不複雜的財務帳據中找到線索,實在是很簡單的事情。

    從一個抬頭為辦公室附票的帳單上,施清海開始向深處挖掘。他有些興奮地搓了槎手,坐到了另一台復合運算工作台前,開始入侵開戶銀行的電子系統。

    因為帳單統存服務在電子系統安全體系中並不是一級保護對象,所以被軍校、聯邦調查局、青龍山反政府軍三方電腦高手集體培養出來的施清海,並沒有花多長時間,便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從憲歷六十一年起,有人長期在都特區大樓對面的公寓樓中,長期租住了兩個房間。

    這個地址,施清海曾經從麥德林手下那位喜歡穿灰毛衣的中年人口中聽到過。

    他怔了怔,輕輕吹了聲口哨,將煙卷摁熄,從椅子把手中抽出口令磁儲盤,插進工作台,然後連上了聯邦調查局的二級監控網絡庫——他離開聯邦調查局多年,但事實上,從來沒有真的離開過。

    憲章局地下的聯邦中央電腦需要保護公民隱私,聯邦調查局這種政府部門卻似半從來不關心這一點,所以他能夠查到很多東西。

    那棟公寓樓果然就在國防部大樓的對面,隔街便能看到培訓中心。想到當年臨海州體育館事件之後,十幾名第二軍區的少壯軍官就在這個中心裡紛紛自殺,施清海的眼睛眯了起來,像老鷹般盯著光幕上的錄像資料,平靜卻像是隨時可能撲殺出去。

    街道二級監控攝像頭,安靜地播放著公寓樓大門的畫面,春天路過的紅衣少女,秋天落下的卷卷樹葉,英俊的國防部軍官帶著偷情的秘書,垂垂老矣的市民拉著枴杖摔倒在雪中。

    臨海州刺殺生在憲歷六十八年新年演唱會,所以施清海把時間放在憲歷六十七年以前,而且選擇的是十二倍隨機跳進,可即便如此依然播放了很久很久,他才看到那個穿灰毛衣的中年人。

    「又見面了,你家小孩兒活的挺好的。」施清海按下暫停,望著那個被自己用血腥手段殺死的傢伙,揉了揉酸的眼睛,然後繼續往下搜索。

    整整一夜時間,他坐在電腦光幕前,觀看著這些材料,沒有厭倦,不會煩躁,平靜而細緻,不會有絲毫遺漏。

    直到窗外天光漸起時,他終於在光幕上看到那名軍官豎著羊風衣領,縮著肩膀從公寓樓裡走了出來,軍帽一角隱隱可見此人的頭是榨紅色的。

    施清海的眼瞳微縮,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裡用力吸了兩口。

    跟隨著那名軍官的腳步,施清海在視頻數據庫裡快選擇區間,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用遍佈街巷的探頭,跟著軍官的步伐再次走了一遍,非常幸運的是,他沒有走丟,一直跟著那位軍官坐上汽車,走下地鐵,爬上山坡,然後回到某處不起眼的民宅。

    整整一個下午,那處民宅沒有人出來,只走到了傍晚的時候,有一位滿頭黑的軍官悄無聲息地從後門走了出來。

    放大畫面再進行銳化,施清海拍拍因缺乏休息而麻的臉,眯眼望著那張臉,微笑打著招呼:「西門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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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施公子(中)

    一台破爛的貨車,停在草地邊。戴著灰帽子的施清海,看著街對面那間民宅,下意識裡舔了舔乾的嘴唇,點燃一根三七牌香煙後,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誰?」電話那頭很熱鬧,像是什麼市場之類的地方。

    「我。」

    施清海倚著車窗,三根手指捉著煙頭,輕輕晃著。

    「噢,什麼事兒?」

    「我要進去了。」

    「去吧。」電話那頭頓了頓,加了句:「注意安全。」

    施清海掛斷電話,將煙頭碾熄,背上專業的清潔公司標準箱,吹著口哨,低頭向街對面的民宅走去,眼角餘光瞥向數百米外的那個燒烤攤子,忍不住笑了笑。

    能夠找到西門謹曾經用來中轉的民宅,看上去或許並不是太困難,事實上難度卻相當大。施清海使用了自己註冊會計師,電腦高手,入室盜竊好手三方面的技能,才能花上一整夜時間,找到這裡。

    還是那句老話,施公子是無所不能的,除了生孩子。

    關於這棒他暗中調查多年的案子,他所需要做的,是找到相關的證據鏈,然後經由許樂的手交給總統官邸,而不用去操心後續的執行問題,至於司法部或者地檢署會怎樣做,不關他的事。

    草地裡的民宅越來越近,看了一眼窗根上的灰塵厚度,確認這個據點並沒有被那些人放棄,施清海被覆在陰影中的秀眉輕輕一挑,又看了幾百米外的燒烤攤一眼。

    他習慣一個人工作,但由於今天面對的是鐵七師的高級軍官,所以他在街區外面扔了一個風鈴,以加強安全。那串風鈴是他在青龍山的下屬,二人配合多年,大概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許樂之外唯一能夠讓他信任的傢伙。

    他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用很快的速度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還有床頭夾縫裡散落著的灰塵以及灰塵中的紅褐色髮絲,很陳舊的髮絲,哪怕這間房子被掃打過很多次,卻依然頑固地留了下來。

    這間民宅裝修的很簡單,但所用材料卻有與外表不符的昂貴,施清海一邊戴著手套,一邊皺著眉頭打量著房間裡的環境,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如果一名校級軍官能夠拿這麼多的津貼,聯邦再也不用籌徵兵工作。

    事情辦妥後,施清海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吹著口哨,真的開始替西門謹打掃房間,他打掃的很認真,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明著告訴房間的主人有人來過,卻將來過的痕跡完全清掃乾淨。

    這種做派其實有些囂張,只不過幾年來的調查終於到了尾聲,而且不需要自己再做什麼,施清海的心情相當不錯,尤其是看到西門謹的酒櫃後。

    十幾種聯邦最昂貴的名酒,陳列在避光的酒櫃中,其中有他喜歡的文俊布蘭迪憲藏三號,橡木珍珠紅,甚至還有一瓶他大愛的青手烈釀。

    施清海從酒櫃最裡面困難地拿出青手烈釀,倒入杯中,感慨道:「我錯了,如果聯邦軍官能拿這麼高的津貼,我們需要愁的是會有太多年輕人搶著去當兵。」

    「敬了不起的自己,敬有品位的西門。」

    將杯中淡青色的酒水飲盡,他愜意地嘆息了一聲,將酒杯處理掉後,很平靜地轉身離開,就像一個真正的清潔工人。

    ……

    擁有三十幾份專業證書的施清海,很理所當然地擁有聯邦司法證書,依據他的法律知識和對聯邦數十個判例的深入研究,他確認自己目前收集到的證據,已經足夠總統閣下和許樂,把拜倫先生還有那一幫子憤怒中年人送進監獄裡,並且再也無法出來。

    所以他很開心地找了一個間小酒杯,要了杯酒放鬆地飲著,開始思考明天飛回南邊海岸邊,是應該找位姑娘,還是繼續嘗試說服鄒郁帶著孩子一起去秘密度假。

    想到那位部長家的千金,他的眉頭好看地皺了起來,自嘲地聳了聳肩,餘光確認酒吧裡沒有人在注意自己,才取出電話撥通了許樂的號碼。

    因為西林大區太遙遠的緣故,無法像上林三顆行政星之間一樣保證即時通訊,施清海對著延時錄音習慣性嘲笑了許樂幾聲,然後正準備說入正題時,眼瞳卻不知為何驟然一縮,聲音戛然而止。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透明的酒杯,輕輕舔了舔上唇,左眉中間像愁悶的山峰般拱了起來,薄唇微挑,說道:「這酒味道真差。」

    能清晰感覺到舌苔變的越來越厚,能感覺到牙齒中間隱隱有微鹹的味道滲出,像是上火,其實不是上火,如果任由情況展下去,牙根的出血症狀會越來越厲害,味蕾會在六個小時之後完全喪失作用。

    施清海面無表情盯著透明的玻璃杯,確認不是抹在這個杯子上,而是藏在那間民宅裡喝的青釀裡。

    毒藥叫異種天仙子,無色無味,進入人體後,會對神經系統和循環系統造成極大傷害,而且因為吸收度和作時間的奇妙落差,很難被人現和詳止,這種藥物還有一個很顯著的特點,那就是昂貴,昂貴到難以想像。

    就像他的那把awp;  這些是施清海在一院,在聯邦調查局,在青龍山學過的知識,但他從來沒有想像過,有人居然會用這麼貴的毒藥來殺自己。

    「大意了。」他輕輕放下酒杯,自嘲地聳聳肩,說道:「而且也太浪費了。」

    拿出鈔票放在桌面,他看似平穩,實際上很快地離開酒吧前堂,走進沒有多少人的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桶牛奶,抓起一塊生薑,然後轉入廁所。

    走進廁所,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腿部肌肉有些鬆弛的傾向,最麻煩的是視線明顯有些模糊。

    他抱起牛奶桶大口喝著,然後擰開水龍頭,大口喝著清水,再然後跑到隔間處,用力拉開門,禮貌請裡面那位沒來及提褲子的服務員離開,低頭看著馬桶裡的糞便,手指往咽喉裡一插。

    哇的一聲,一道清水混著牛奶的混合液體吐了出來,直到將胃裡所有的東西全部吐光,直至吐出了青黃色噁心的胃酸,施清海才艱難地直起身體。

    他馬上將生薑塞入嘴裡,大口用力地咀嚼著,任由那些辛辣的薑汁,通過受創嚴重的咽喉,進入空無一物的胃,那種痛楚感瞬間瀰漫全身。

    有些踉蹌走出酒吧後門,施清海抬起右臂,用精緻的正裝袖筒擦掉額上的汗水,跌跌撞撞地貼著牆根向巷外走去。

    前面似乎有兩個醉鬼正在撕扯著什麼,然後將施清海的身體裹脅在了一處,沒有糾纏太久,便聽到兩聲沉悶的噗噗悶響。

    裝醉的聯邦特工倒在了地面,身上鮮血噴湧,手裡握著冰冷的手槍。

    施清海用左手把濕漉的頭梳攏上去,右手握著濕漉的手槍,眯著眼睛望著牆那邊的高樓,知道狙擊手就在那邊。

    ……

    都特區北城一條安靜的街道,春意盎然的綠地上有花枝正在招展,偶爾有幾片孱弱的花瓣被和風拂落,在地面微微滾動著,來到街畔的咖啡館旁,別有一番風景。

    除了參謀朕席會議主席,李在道將軍於上月底正式從邁爾斯上將手中,接過了第一軍區司令的職位。如今的他依然像以往很多年那樣,習慣在一院後門這間咖啡館裡喝下午茶,讓忙碌的大腦休息片刻,只是身份地位畢竟不一樣,精悍的持槍警衛虎視於側,陽傘四周自然沒有太多普通食客。

    「剛收到的消息,目標已經進入節奏。」聯邦第一軍區持種軍戰室主任,有些拘謹地坐在李司令對面,低聲匯報導:「為了避免憲章記錄漏洞,我室動用特殊基金,選擇使用該藥物,該藥物目前還沒有任何解毒劑生產出來。」

    戴著眼鏡的李在道將軍,緩緩抬起頭,平靜看著這位忠誠的下屬,淡聲說道:「這些細節需要匯報給我知道嗎?」

    「抱歉,司令。」持戰室主任惶恐立正,敬了軍禮之後馬上離開。

    「協會裡大部分人,都沒有把施清海當一回事,認為他只是一個小人物,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

    憲章局代理局長崔聚冬輕輕攪拌著咖啡,輕聲說道:「但我從來不這樣認為。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知道他馬上就要死去,我感覺非常輕鬆。」

    李在道將軍沒有抬頭,繼續安靜地閱讀著報紙。

    「可沒有辦法完全輕鬆,甚至想到施清海死後可能生的事情,我忽然心情變得無比沉重,許樂上校會怎麼反應?他就這麼直接拒絕了去帝國的任命,說明他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什麼,他就在西林,回s1用不了幾天。」

    崔聚冬靜靜看著杯中旋轉不停的褐色液體,說道:「是的,拜倫先生說的對,我們就是聯邦,不應該把注意力放在一個自然人身上,可……許樂上校不是一個普通的上校。」

    「不要忘記,他擁有憲章局第一序列權限。」

    崔聚冬抬起頭來,盯著李在道將軍說道:「作為一個在憲章局工作了一生的人,我有責任提醒您和其他的人,根據這幾年的測算,我確認許樂上校的權限甚至過了總統先生,這很恐怖。」

    「我不想許樂上校因為這種權限而過於自負,從而走上錯誤的道路,所以我建議崔局長您應該從內部著手,弄清楚為什麼中央電腦會授予他如此高的權限,以及找到隨時可能解除他第一序列權限的方法。」

    「很困難。」崔聚冬回答的很直接。

    李在道將軍抬起頭來,目光離開報紙,平靜望著崔聚冬,說道:「好吧,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我的推測不出錯誤,我來負責處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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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施公子(下)

    張小萌從議會山石階上走了下來,依然不習慣穿高跟鞋的她,此刻的腳步碎而快,黑框眼鏡外的眉眼間有著淡淡憂慮。

    做為青龍山反政府軍駐s1的重要工作人員,她已經在議會山工作了幾年時間,聯邦新聞媒體雖然還時常採訪她,把她稱為青龍山之葉,但早已不似當年那般誇張,也沒有人知道,她這幾年已經在暗中將那位傳奇情報領袖的工作全部接了下來。

    「我不管危險有多大,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們兩個人找到。」張小萌表情憂慮中夾絲堅毅,對電話沉聲說道:「這是命令。」

    就在今天,青龍山在聯邦內部的那片深海忽然有了一些令人不解的波浪,如今的她是這片深海的看護者,但非常清楚深海裡有些大魚是她無法掌握的人,比如那位向來對她很有意見的施清海,但問題在於,來自所有情報渠道的回饋,似乎都在預示著,這片波浪就是衝著那條大魚而去。

    坐上專業,張小萌眯著眼睛盯著窗外的街景,實際上卻是盯著透明的玻璃鏡片。

    青龍山四科的工作效率果然出色,不到十分鐘,最新的情報就遞了回來,一排字符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黑框眼鏡的正中。

    「施清海在哪裡?」

    穿著灰色風衣的張小萌,脫掉小臂上的長手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沒有看站在房間角落裡的那個人,說道:「我的時間不多,希望你抓緊一點。」

    四名面容普通的男子握著手槍分別控制了房間的通道,被逼站在房間角落裡的那個中年男人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就是衣衫前染著一些燒烤醬汁的痕跡,還有一股子蔥花味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張小萌平靜地將手套放進隨身的提包中,說道:「他究竟死了沒有?」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堅持就變得沒有什麼意義,那名渾身燒烤味的男人聳肩說道:「應該死了吧,對方的佈置沒有什麼漏洞。」

    「為什麼?」張小萌望著他,聳了聳肩,不解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燒烤攤上歸來的男人神經質的笑了笑,說道:「大家都是同事,他可以到處去泡妞,我就只能天天做燒烤,他做大事,我就只能做小事?」

    中年男人看著張小萌,嘲笑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他那把acw是我找到,他有很多情報,也是我找的,憑什麼他就這麼囂張,我就只能當今乖孫子幫他?」

    「如果我沒有記錯,施清海向來習慣一個人幹活兒,唯一信任的風鈴就是你。」張小萌皺著眉頭,看著面前這個男人,說道:「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信任?」

    男人漠然地仰著頭,沒有說話,直到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呼吸才驟然變得急促起來,脖頸處青筋畢露,大聲說道:「你不能殺我!」

    「我是四科負責人,憑什麼不能殺你?」張小萌握著精緻的小手槍,沒有什麼表情問道。

    「我呸,我們替頭兒出生入死,憑什麼他把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你!」男人嘶啞著聲音說道:「至於殺我,我什麼都沒有做,你憑什麼殺我?」

    張小萌聳聳肩:「出賣自己的同志,和聯邦政府的特工合作,還需要更多的理由?」

    男人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最終放棄,大聲說道:「好了!好了!我是真沒想到你們反應這麼大,來的這麼快,這件事情很簡單,施清海是叛徒,他已經脫離了組織,所以委員會決定和政府合作,把他清除掉。」

    「具體的任務指令在我的電子筆裡,你們隨便檢查,我可是有委員會的直接授權,如果不是要保密的關係,我早就說出來嚇你們一跳,我【草】!」

    說完這段話,男人惱火地推開面前的手槍,走到冰箱前拿出水瓶,大口大口地喝水,以化解先前的緊張和此刻的窘迫。

    房間裡四名青龍山四科職員皺眉互視,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委員會那些老人們居然會和聯邦政府合作,去對付組織內最強最隱秘的那條大魚。

    「你們先出去吧。」

    張小萌放下手臂,對四名下屬揮了揮手。

    冰箱旁的男人抹去下頜處的水滴,冷笑望著她,說道:「以後做事不要太衝動,我們這些干活兒的人就像烤茄子一樣,絕對不能用急火。」

    「嗯,明白了。」

    張小萌舉起槍摳動了扳機,精緻的小手【熗】出一聲清脆的膛爆聲。

    那個中年男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眉心多了一個秀氣的血洞,手裡的水瓶四處潑灑,哐哐噹噹,最後落在昨天剩下的烤茄子上,將那些凝結的蔥花重新沖散。

    張小萌走出門去,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下屬們的表情沒有任何異動,就像是沒有聽到房間內的槍聲,警惕地走在她的四周,護送她向巷口走去。

    「許樂,施清海出事了。」

    ……

    夜晚的陸軍總醫院,每幢樓宇間泛著淡淡的舒服的白光。

    歷屆總統和前不久剛剛去逝的軍神李匹夫,最後都是在陸軍總醫院醫療小組的注視下平靜離開這個世界。白玉蘭陷入昏迷多年不醒的家人,也是在這家醫院的特護病房中。當年七月流火之時,鬱鬱在這家醫院裡替施清海生了一個兒子,雖然父親一欄填的是許樂的名字。

    施清海並不知道這個細節,但他知道這是聯邦最好的醫院,而自己現在所需要的某些軍用藥物,大概只能在這裡才找得到。

    在殺死六名聯邦特工之後,他離開了那片街區,在路上,換了一身全新的衣物,將電話手錶之類任何可能被植入定位芯片的東西,全部扔進了地下水道中,然後才悄無聲息地走進陸軍總醫院的後門。

    淡淡的幽藍光芒從那個神奇的小儀器裡產生,在他的上衣口袋裡來自折射,沒有透出織物,卻成功地瞞過了醫院森嚴的芯片掃瞄定級。

    按照醫院住院部索引,施清海艱難地挪動著小腿,走進了一間護士休息室,靠著牆壁難受地急促喘息,知道對手是聯邦政府的人,自然不能用真實身份登記求醫,而那些管理混亂的黑市醫院,卻又根本沒有能力治療,不,哪怕僅僅是緩解毒素的入侵。

    陸軍總醫院的待遇非常好,夜班護士都有自己單獨的休息間,施清海當然不知道這間休息間的主人是誰,但從整齊的擺設和精巧的飾物,可以看出應該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姑娘。

    施清海臉色蒼白,嘴唇上的臘黃色看著非常詭異,他深深呼吸一聲,用力撕開被血水打濕的新褲子,看著血肉模糊的彈創,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那些聯邦特工從手法上來看應該屬於軍方而不是聯邦調查局或特勤局,下手犀利,最關鍵的是悍不畏死,戰鬥力驚人。施清海在中毒之後,連續格殺數人,終究還是被擊中了一槍。

    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一今年輕護士哼著歌曲走了進來,正準備脫掉粉色的護士制服,忽然間她現自己的床上忽然多了一個陌生男人,那張清秀的面容驟然變色,細微幾粒雀斑似要隨著尖叫聲一起飛了起來。

    然而休息室內卻沒有任何聲音響起,一片安靜。

    一分鐘後。

    「不用害怕,我是好人。」施清海緩緩收回堵在女孩兒嘴唇上的那根食指,溫柔解釋道:「我知道出現的有些唐突,請你原諒,實在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理由。」

    也許是因為施清海坐的太穩,顯得從容不迫,磊落光明,也許是因為他笑的太迷人,如桃花盛開於春風之中,讓人生出不絲毫猜疑,也許是因為他說話的語氣太平緩,輕柔地像是柳樹在湖面輕輕拂動,也許只是因為施公子長的實在太英俊,英俊的程度到了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個壞人,更沒有人相信以他的長相還需要去劫色。

    所以那位長著幾粒可愛雀斑,面容清秀的小護士,雖然剛才那瞬間已經被嚇得眼眶含淚,卻異常奇妙地就被一根無力的食指封住了將要脫口的尖叫聲,神情漸漸變得平緩起來。

    「你好,這是我的證件。」施清海艱難地從上衣口袋裡取出證件,遞到小護士的面前,微笑說道:「我隸屬於第一軍區特種軍戰室二處,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受了傷,所以來到這裡。」

    護士姑娘確認證件沒有什麼問題,警惕而不安地看著他,說道:「那我去替你喊醫生。」

    終究還是不敢和一個陌生人呆在狹窄單獨空間中,哪怕他長的再好看,沒有尖叫已經算相當給面子,護士姑娘很想馬上離開。

    但施清海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捂著胸口,抿著薄嘴,啞聲說道:「不能登記,不能讓人知道…因為我執行的是秘密任務。」

    護士姑娘蹙著眉尖,緊張地看著他和他身後那把明顯可見的手槍,腳步緩緩後退。

    施清海像是根本沒有看到她的動作,低聲繼續說道:「你已經查過我的證件,但我的證件不能用於登記,因為那樣就會曝露我的真實身份,同時我所調查的對象,在政府內部擁有相當大的權力。」

    「這聽上去是不是太荒著可笑了?」他忽然抬起頭來,很疑惑地望著她問道:「因為太像電影裡面的台詞。」

    護士姑娘被他抬頭的動作嚇了一跳,聽到這句話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旋即再次警惕,藏在身後的右手已經摸到了把手上面。

    「聽上去確實很荒唐。」施清海苦笑說道:「現在新聞媒體都已經沒有人報導這件事情,人們早就忘了。」

    「什麼事情?」護士姑娘好奇問道,其實只是為了掩飾自己握住門手的動作,這是一個雖然有些花痴但足夠聰明的姑娘。

    「這個不需要保密。」施清海痛苦地低聲咳嗽兩聲,當著護士姑娘的面將手【熗】塞進被縟下面,低聲自嘲說道:「我在查西林的案子,古鐘號的事情。」

    一陣沉默後,護士姑娘問道:「許樂上校曾經查過。」

    「是啊,所以他被驅逐出了首都星圈。」施清海沉重說道,心裡痛罵著那個小眼睛男朋友。

    「可我幫不了你什麼。」護士姑娘很堅定地說道:「你的傷口在流血,我堅持應該喊醫生來替你包紮。」

    「護士小姐,我選擇你就是在賭命,我在總醫院的事情,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如果讓別人知道,我賭輸,命就沒有。」施清海肅然望著她,一字一句說道:「如果你堅持去喊人,那能不能讓我離開。」

    護士姑娘手掌輕輕扭動著門把手,看著面前這個英俊迷人的聯邦軍官,心情有些緊張,有些不安,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施清海所說的這些真七假三的謊言固然是關鍵,但剛才說過,他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所以他直接昏了過去。

    護士姑娘愕然望著昏迷在床上的男人,看著他如花般的眉眼迅黯淡,不由緊緊握住了拳頭,根本忘了轉身離開。

    ……

    十分鐘後。

    「少校,剛才看證件,只有公民編號,沒有姓名。」

    「我們是特戰室,經常需要偽裝身份,所以姓名經常換。」

    清秀的護士姑娘鼻樑旁的雀斑可愛地挑了起來,她不安地望了一眼門外,又低頭繼續替施清海腿部的傷口止血,小心翼翼問道:「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嗎?真的那個。」

    施清海舒服地半綺在護士姑娘的休息床頭,微笑回答道:「我叫公子施。」

    「龔子思?好複雜的名字。」護士姑娘抬起頭來,望著他微笑說道:「叫你老龔好不好?」

    施清海眯起那雙迷人的桃花眼,笑眯眯極緩慢地回答道:「好啊。」

    護士姑娘這才現這個稱呼有些問題,害羞地低下頭去,半天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將傷口包紮結束,才抹著額頭汗珠站直了身體,說道:「只是暫時止血,必須抓緊時間把彈片取出來,不然會出大麻煩。老……龔子思少校,其實既然你肯相信我,為什麼不能相信醫生呢?只要你說明任務情況,醫生們肯定願意幫你。」

    「醫生最講究規矩,怎麼可能允許我不登記?再說如果住在病房裡,最後還是會被人現。」施清海望著她微笑說道:「姑娘,能允許我就住在你的休息室內嗎?」

    護士姑娘不安回答道:「可你的傷怎麼辦?」

    「能不能麻煩你夜裡的時候,去取幾份手術器械?」

    「你打算給自己動手術?」

    「是啊」

    「你會嗎?」

    「喔,我是無所不能的公子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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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病棟(上)

    由於名字像那種鳥兒的關係,她的聲音清脆好聽,鼻尖旁散落著幾粒璐皮的雀斑,走起路來沒有什麼聲音,感覺格外輕靈。

    她端著飯盒走到休息室外,輕輕轉動門把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後空無一人的走廊,悄悄地走了進去,然而卻沒有馬上走進簾後,看著正 在打點滴的男人背影,下意識裡摀住了額頭。

    她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魔,居然真的收留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病人,是的,龔子思的軍官證件沒有任何問題,但她做出如此冒險的決定,究竟是因為什麼?難道是圖為女孩兒潛意識裡都擁有 的冒險衝動渴望?還是僅僅因為這個軍官長的實在太迷人?

    黃麗自嘲地笑了笑,掀起簾布走了進去,將溫熱的飯盒放在桌上,檢查了一遍輸液電子泵土面的數據,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問道:「要不要拿個麻醉泵過來?」

    「不用了,謝謝。」施清海微笑看了她一眼,指著小腿上包裹好的子彈創口,說道:「沒碰到骨頭,不需要骨膜復位,沒有那麼痛的。

    「對了,這是你要的血清蛋白和抗凝劑,還有三份重劑錫片。黃麗從包中取出藥瓶,疑惑地看著床上的施清海,問道:「你為什麼要這些東西?」「我有oV T o

    施清海打開藥物開始服用,沒有把謝謝二字說出口,心裡卻清楚,即便是陸軍總醫院,想要弄到這些軍用藥物也非常困難,面前這個可愛的護士小姑娘,可以說是天真幼稚好騙,但這何嘗不是一種純樸干淨的善良。「深靜脈血栓?」黃麗努力回憶著護理系選修藥劑學上面的內容。

    「是的,你看我現在這種狀況又不可能去洗血,只好用藥物頂著。」施清海皺著眉頭,強忍著藥物在胃部造成的灼燒感,沉就片刻後捲起衣袖,望著她誠懇說道:「黃麗,能不能幫我驗一下血?」「沒問題,電子頻譜儀就在隔壁。」

    黃麗甜甜一笑,極為麻利地取出 取血針和束縛帶,套在了施清海的手臂上,纖細的手指在他光滑的肘彎中快磨擦。

    「可能需要動用離心泵。」施清海看著鮮紅的血液緩緩進入她手掌裡的小細透明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可能需要一整套蛋白壓解程序,所以必須做血清單規化驗。」「蛋白壓解絡序我不懂。」黃麗取下抽血計,望著他問道:「需要什麼儀器和藥劑?」「呆會兒我給你開單子。」施清海回答道。

    黃麗下意識裡又摀住了額頭,淡粉色的護士帽快要傾落在烏黑的秀之後,她瞪圓了雙眼,帶著股傻乎乎的勁兒感慨道:「你怎麼什麼都懂?難道軍校裡面還教臨床醫學?我看你的水平,完全可以進我們醫院當主治醫師了。」

    施清海很習慣小女孩兒用崇拜震驚的目光望著自己,倚在床頭笑著回答道:「誇張了不是?我說過很多遍,我可不懂生孩子。」

    時間已經入夜,休息室內響起壓 抑的咳嗽,他抹掉額頭上因為疼痛而滲出的黃豆大小的汗珠,在護士姑娘心疼的幫助下,沉沉睡去。

    被張小萌的電話驚醒之後,許樂再也無法入睡,穿著睡衣的他叉著腰站在窗口,看著西林落日州那輪剛剛探出頭來的朝陽,濃眉蹙的極緊,憂慮地根本不像是他。

    壓抑著心頭強烈的不安,扶著後腰像石頭一樣等待了四十幾分鐘,都特區那邊終於有 了回音,顧惜風在視頻郵件中報告,昨天上午十點鐘開始,聯邦調查局沒有提高安全等級,但很明顯三個州的大樓有異動,可走出現在計劃外區域的,偏偏是一軍區特種軍戰室的特情人員。

    至於施清海的下落,顧惜風沒有任何頭緒,或者說整個聯邦政府都沒有答案,因為他監聽的那些部門似乎也正在尋找某人,試圖確定某人的生死。

    因為關係到施清海的安全,許樂根本沒有理會部隊的規矩,直接聯繫上已經回到 s1 的七組隊員,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那個傢伙,然而令人不安的是,顧惜風熊臨泉他們沒有找到任何痕跡,自然也無法給予施清海任何幫助。

    更恐怖的是,顧惜風已經確認,對施清海出手的方面並不是聯邦調查局,而是聯邦軍方的特戰部隊。這種特戰部隊和當年的七組很相似,最擅長的便是暗殺狙擊之類的特殊任務,所以許樂非常擔心那個傢伙的安危。

    抱著腦袋坐回沙上,窗外熾烈卻沒有什麼溫度的秋日陽光透了進來,將許樂半佝著的上半身在地上畫了個黯淡的影子,他沉聲問道:「你還沒有查到?詢問過後,聯邦中央電腦在他的左眼瞳中即時浮現一行白色光符。「查不到。」

    許樂坐直身體,眼睛盯著煙灰缸上那半根一直燃燒卻忘了去抽的三七牌香煙,聲音微啞質問道:「你怎麼可能查不到 !」「就是查不到,公民施清海的芯片-信號中 斷,無法定位。」許樂的眼角神經質地抽動了幾絲,嚥下口水,艱難問道:「他是不是死了?」

    憲章電腦停頓了相對而言比較長的時間,回答道:「應該沒有,只是無法定位。過往數萬年裡面,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比較重金屬礦層的屏蔽,比如信號中繼站被電磁風暴干擾。」

    「但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這種長時間無諸定位並不常見。」許樂仰躺在沙上,眼眸裡沒有什麼表情,說道:「當年你通緝大叔,他用的是芯片置換,所以你無法追蹤,這種長時間無法定位算什麼?」「異常情況一至七十一號,曾經研出一種微型信號屏蔽儀,更準確地說是一種漫波偽裝儀,這種儀器能 夠起到一定作用。」「你的意思是說,施清海這時候應該沒有死,而是啟動了那種儀器?」「是。」

    對於那個泛著幽幽藍光的設備,許樂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只是從來沒有想像過,施清海的手裡居然也有一個,他蹙著眉尖,陷入長時間的沉就,忽然開口說道:「如果憲章局工作人員進行人工定位,會不會判斷施清海已死?」邏輯上是會的,因為我會進行技術支持,提出三重合定位忽然消失的非「如果你沉默,憲章局就會認為他已經死了?」

    「是,如果需要我沉就,我需要授權。」

    「我授權你沉默。」

    秋日陽光中,許樂揉著眉梢脹痛的地方,向聯邦中央電腦出了授權,於是遙遠的 s 1 春風之中,憲章局向聯邦各個要害部門確認了施清海的死亡。

    陸軍總醫院住院部大樓,屬於女護士的休息室並不大,南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對著樓下的草地綠樹,互通著新鮮的春日空氣。

    上衣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彈匣全滿的手槍放在枕頭左側,右側下面便是那個能發出藍光,能阻擋憲章光輝的神奇小工具,施清海的目光從窗口收回後,便自然落在這件小工具上。

    當年在流風坡會所後面的洗碗房邊,那名從叛出曹家投奔革命的傳奇情報領袖,一面吸著煙說出自己患癌將死的事實,一邊將人生最重要的遺產留給了兩個人,他把青龍山四科這片深海給了張小萌,把那片幽幽藍光給了施清海。

    門被推開,氣喘吁吁的吳麗夾著雨傘和飯盒 走了進來,大概是因為是的太快的緣故,小護士的臉蛋紅撲撲的,就像一個蘋果。

    她一面擦拭餐具,一面解釋道:「二食堂今天做冬瓜燉排骨,聽說味道相當好,一點合成味兒都吃不出 來,所以我跑到外科大樓去打的,未晚了些。」

    施清海微笑望著這個善良可愛的小護士,沒有說什麼,他藏身在這個狹窄的護士休息間已經有兩天時間,明顯可以看出,小護士在醫院裡沒有太多的朋友,似乎在都特區也沒有什麼家人,所以有大把的時間用來照科他上。

    吳麗用金屬湯匙細地地將米飯壓進排骨湯中,加了一些橄欖菜,攪拌均勻後端到施清海的面前,看了一眼他左手上的輸液管,笑著說道:「要我喂嗎?」「還是自己來吧。」施清海收回膝蓋,讓飯盒擱在上面,緩慢的進食,偶爾低聲咳嗽兩下。

    吳麗靜靜地看著這個神秘軍官英俊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熱,下意識裡用被雨水冰著的手擱在臉頰兩側,低聲說道:「這兩天食堂裡的人都在笑我吃的太多,居然,居然有人猜我懷孕,這都怪你。」

    施清海抬起頭來,無辜地望著她,直到將她的臉從紅蘋果望成了早上初生的太陽。「不,不是那個意思。」吳麗紋著手指慌忙地解釋著,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有男朋友嗎?」施清海忽然開口問道。「沒有。」吳麗小護士大概是想到了某些往事,細眉前端蹙了起來,似乎隱著某些極深的傷心。「看來有很多沒長眼睛的男人啊。」施清海微笑起來,依舊迷人,只是嘴唇顏色有些紫,笑容有些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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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8 17:44: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三十章 有一雙紫唇的漂亮男人 (上)

    施清海對雀斑小護士說自己患有dVT,這種叫做深靜脈血栓的疾病並不致命,表徵當中最明顯的便是嘴唇會發紫,所以她被瞞了過去,並不知道那抹紫代表著毒素正在緩慢而堅決地入侵某人的循環系統。

    紫是一種很詭異的顏色,科學家們早就得出過相關的實驗結果,人類最難以接受的食物顏色便是紫色,但兩性專家又得出過另一種實驗結果,女性最願意接受的男牲口紅顏色正是紫色。

    這代表女性很願意品嚐男性嘴唇上的紫色口紅,卻不願意吃紫色的菜,這中間的區別究竟在哪裡?就因為男性嘴唇上的那抹紫代表著妖豔和越性別的美麗?

    優秀而傲嬌的男人,尤其是那些敢塗紫色口紅的男人,往往不怎麼在意大多數人在意的東西,他們更看重活著的時候散光彩,選擇那種盡情囂張的散方式。

    就像如今的施清海一樣,他英俊的面容因為消瘦而變得越來越魅惑,和紫色嘴唇相襯著的眼眸像星星一樣幽深,在夜深人情的醫院房間中,聽著血液透析機和離心汞的聲音,叼著煙卷,眸現不屑,望著窗外兩輪月,帶著傲嬌味道狠狠咒罵道:「去死?去死去死!」

    很屌的表達方式,但生死終究還是人世間最艱難的問題。

    很難有人完全無畏地面對死亡的到來,慷慨就義並不難,再怎樣混帳的老人年輕時被熱血沖昏大腦後都能尖叫著拋頭顱引一快,但從容赴死的難度卻太大,只有那些最堅定的信道者或革命者才能做到。

    所以曹秋道走的時候很平靜,提前很長時間就在洗碗池的污水泡沫間淡然定了後事,然後死的悄無聲息,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墓地在哪裡。

    施清海雖然無組織無紀律無情操對異性無情只願操從而顯得有些操蛋,但他的革命意志無可懷疑,尤其這種意志是他經過多年審慎冷靜考慮不曾動搖絲毫的自覺意志。

    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絕對不會提前就對向生命舉手投降,直到確認無法活下去,那麼才會考慮怎樣去死,怎樣死才有價值。

    這個過程,他很冷靜,真正的淡定從容,所以格外優雅。

    掛著粉紅色小熊掛墜的小屏幕私人電腦,無論是從外表還是性能上看,都不能成為優秀特工使用的工作台。

    施清海沒有任何意見,抱著黃麗的小電腦,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最新一期政論最大黨節目,然後忍受著數據流的緩慢,等待著商用衛星地圖的打開,在那片分辯率約為半米的電子地圖上認真地標註著行動細節。

    他很認真地擬定著計劃了,就像這個狹小房間裡的輸液設備和透析設備無比認真地進行著蛋白解壓程序,這個療程至少需要三天時間。

    清晨時分,美妙的光束從春樹的枝丫間透了過來,又極幸福地穿透小窗玻璃,落在施清海的臉上,讓他從沉思中驚醒。

    忙碌一夜的他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上的那抹紫卻更深了些,襯的眉眼格外妖魅漂亮。

    從腰帶扣裡取出通訊芯片,極其熟練地放入花一百八十元購買的粗笨上憲歷電話中,施清海撥通了一個私人電話號碼,他很少打過這個電話,甚至連許樂都不知道。

    「您好,這裡是三林聯合銀行貴賓部,尊敬的VIp年費會員貴賓,非常榮幸接到您的來電,因為您此次來電號碼未曾登記,所以麻煩您報上自己的卡號以及十八位螺旋密碼。」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性工作人員輕柔溫和的聲音。

    施清海報出卡號和密碼,待戶頭核准後繼續說道:「通知法務部入線,我需要律師做線上見證。」

    「好的,請稍候。」

    大概一分鐘之後,電話那頭傳來準備就緒的聲音,施清海從床邊取出香煙點燃,眯著眼睛說道:「現在戶頭下面的資產情況怎麼樣?」

    「龔先生,根據您在七年前自主擬定的投資計劃,該保密帳戶內的資金被均分成三份,分別購買了s2環山四州和平重建債券,果殼機動公司軍用機甲分部的股票,以及……聯邦晶礦聯合體的股票。」

    電話那頭的律師及金融師不知道見過多少古怪的委託請求,然而看到這個保密帳戶七年來的投資記錄時,聲音依然止不住顫抖起來。

    七年間聯邦生了很多大事,青龍山反政府軍與聯邦政府大和解,果殼機動公司研成功mx機甲,聯邦部隊成功進入帝國腹部,佔領了富有晶礦的x3星系,正是其中的三項。

    問題是七年前反政府軍正和政府軍血戰連綿,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的新式機甲計劃陳紙櫃中,尤其是當年的晶礦聯合體,因為聯邦晶礦資源匱乏的緣故,已經快要無法支撐六百萬員工的工資,瀕臨破產邊緣……

    誰能在七年之前就推測到這三件大事的生,從而毫不猶豫地買入利益相關方的債券和股票?這已經不再是投資眼光的問題,而更像神乎其神的命運預測!

    這個秘密帳戶的主人神奇般地把握住了聯邦政治經濟局面的大勢,從而獲得了匪夷所思的投資回報,單以帳面數據計算,這個帳戶毫無疑問是七年來聯邦的投資最強者。

    以至於電話那頭三林聯合銀行的金融合算師,在震驚之餘,忍不住打破了職業規矩,極為誠懇地邀請他到三林銀行總部大樓一敘,替總裁先生表示強烈的請賢渴望。

    電話這頭的施清海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他知道自己可以成為聯邦最優秀的基金經理,最優秀的醫生或是律師,然而那又有什麼意義?那些並不能改變什麼。

    「資產全部變現。」他對著電話說道,」然後全部用來購買你們銀行的基準股票,再替我做一個信託計劃。」

    「是的,龔先生。」電話那頭的律師問道:「請問信託計劃的受益人是誰?」

    「他叫鄒流火,公民編號是……」施清海又點燃一根香煙,緩慢地報著數字,然後按照銀行的要求,進行了極為麻煩的數據認證。

    掛斷電話之後,施清海開始呆,藥液緩慢無聲地滴注進他的靜脈,清淡的晨光緩慢無聲地潤澤著他紫色的嘴唇,他在回憶自己的這一生,越來越覺得自己虧欠過很多人,很多女人。

    於是他拿起電話,開始撥打一個個電話號碼。

    這些電話號碼的主人散佈在聯邦各州,甚至有一位遠在西林落日州,她們無一例外都是各有風情的女子,都曾經和他有過露水姻緣,奇妙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些電話號碼,這種記憶力實在有些驚人。

    電話那頭有的是忙音,有的是空號,有的在施清海自報家門,然後溫柔講到某個雪夜曾在某個酒店,試圖幫助對方喚醒美好回憶之時,便被用力地掛斷,就像那位女子在驚慌地躲避某個惡魔。

    但電話那頭更多的女人則是對施清海的來電表現出無比的驚喜,依然年輕的姑娘驚聲尖叫,成熟的婦人低聲沙啞誘人問何時再會,難以掩飾那份激動,甚至有兩位女子激動地直接暈倒在臥室之中。

    施清海沒有給鄒郁打電話,這輪電話的最後一個,他撥給了當年陪他用腳步量遍海島沙灘美好的那位美麗姑娘。

    「喵喵,我是公子施,你……現在還好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時間,女孩兒有些猶豫不自信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你是老龔?」

    惡趣味而針恥的施公子拿著電話,手指微微用力,前一段時間他曾經對許樂說過,這一生有過那麼多異性陪伴,如今細細想來,卻最難忘記南科州海灘上的她,這是為什麼?

    大抵是因為當時以為麥德林必廢,自己可以真正放鬆,甚至可以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且那片海灘實在是太美麗。

    所謂正確的人,就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遇見的人。

    「是我。」施清海用食指指腹輕輕搓揉著嘴唇,卻無法把那抹紫像花瓣裡的汁一樣搓淡幾許,「很久不見,打電話過來問候一下,看你現在過的好不好,你現在還是在當老師嗎?」

    電話那頭的姑娘沉默片刻,有些慌亂低聲回答,就像只乖巧的小貓那般咕咕著:「是,是啊……我還在當老師,現在在望都十七小學,你呢?……你還好嗎?現在在做什麼?」

    「你在望都?」施清海的眉尖微微皺了起來,想著那個並不遙遠的地方,下意識裡往窗外望去。

    他沒有去問這個叫喵喵的姑娘為什麼換了城市,隔了這麼長時間,卻依然保留著以前的電話號碼,因為他怕聽到一個過於言情傷感的答案。

    「我一切都好,只是打電話看看你怎麼樣,然後……感謝你曾經在生命中帶給我的那段美好時光,再見。」

    說完這段對每位女孩兒都認真重複了一遍的話,施清海毫不猶豫地掛斷了典話,緊抿著淡紫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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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8 17:49: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涂紫口紅的漂亮男人(中)

    黃麗下了夜班,沒有回那個沒有什麼熱乎氣息的家,而習慣性回到了只屬於自己的休息間,雖然休息間裡現在多了一個男人,也多了很多熱乎勁兒。

    小護士和施清海在聊天,她皺著可愛的鼻尖,對煙霧表示強烈的不慢,手中打毛衣的針卻沒有停下來,她覺得這種生活很緊張,很刺激,卻不想停止。

    「你有沒有什麼平時非常想幹,卻怎麼也不敢幹的事情?」

    施清海仰躺在床頭,叼著香煙,眯著眼睛,像色鬼一樣看著漂漂亮亮的小護士,問題是他的嘴唇太紫,偏生眉眼又太正,所以色鬼變成了某種宗教壁畫裡的迷人存在。

    「你怎麼這麼壞?」黃麗害羞地深埋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盯著串了行的毛衣針:「歸(虧?)你還是個聯邦軍官。」

    施清海被嗆的連連咳嗽,趕緊解釋道:「我是認真的。」

    黃麗皺著眉尖抬起頭來,雀斑在上午的陽光下閃閃亮,忽然認真開口說道:「我被男朋友甩了,你能不能幫我出氣?」

    「好。」施清海回答的很簡單直接。

    「你不問問是什麼情況?」黃麗驚訝地睜大眼睛,捂著嘴唇問道。

    「拜託,我是做間諜的,哪有這麼多時間去研究這些事情,答應你做就走了。」施清海揮了揮手指裡夾著的香煙。

    「怎麼看你都不像是你說的特情人員。」

    黃麗有些惱怒地放下毛衣,替他沖了杯高濃度蛋白粉,沉默片刻後解釋道:「我男朋友找了一個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我知道這種事情很正常,我現在也不喜歡他,可就是不想讓他過的太得意,所以想找個很優秀的男人去氣氣他……」

    「我喜歡你的性格,雖然老套了些,沒有什麼新意。」施清海伸出大拇指,說道:「而且要找優秀男人去氣別的男人,我肯定是全聯邦最佳選擇。」

    「德性。」黃麗嘲笑道:「趕緊把病治好,不然看見你的紫口紅,別人會以為你是特種行業的人……」

    施清海笑了笑,卻不生氣,問道:「你男朋友叫什麼名字?」

    「吳征。」黃麗微微低頭說道:「病理部最有前途的醫生。」

    狹窄的休息室內有個更狹窄的洗漱間,黃麗怔怔看著鏡中的自己,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如此信任那個神秘的聯邦軍官,為什麼會把情傷的故事全部講給對方聽。

    忽然間她有些後悔,看著鏡中一時緋紅一時蒼白的臉頰,咬著下嘴唇,低頭想著,這個傢伙看著壞壞的,但長的真的很好看亞,希望他不會誤會什麼……

    ……

    「你中毒了為什麼不說?我已經查過了,你要我幫忙偷的這些軍用藥物,是用來治療神經類毒素的藥物。」小護士緊張地望著施清海,顫聲說道:「醫生都不知道這些藥物的用法,最後還是在1區論文體系裡查到的文章,問題是這種治療方法還處於試驗階段,你難道要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那不然怎麼辦?」施清海沒有想到這個糊塗的可愛雀斑小護士居然會通過藥物現自己身體內的問題,微微一笑溫柔說道:「你好心地把我藏在這裡,晚上就睡在我的腳邊,我雖然沒有說過,但真的很感激你,我可不想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這種病找醫生治和我自己治是差不多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中的什麼毒,但看情況透析和濾血不能解決問題,我們應該去找醫生,進行臨床大換血也許會有機會。」

    黃麗緊張地盯著他,眼睛裡濕濕的,像是急的要哭了般。

    「沒那麼嚴重,我身體已經好多了。」

    施清海笑了兩聲,拍拍小護士的肩膀表示安慰,心裡卻清楚臨床大換血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聯邦特種軍戰部隊用的毒藥太厲害,施清海相信這支黑暗部隊以前恐怕都沒有用過如此昂貴而稀有的藥物,他的反應和救治手段已經足夠及時和準確,可依然無法阻止毒素的侵襲。

    「你沒有變好,我這幾天天天看著你,怎麼會不知道呢?」黃麗緊張恐懼地說道。

    是的,施清海的身體沒有變好,如果不是當年接受特工訓練時,曾經長達三年不間斷攝入微量毒素以提高抵抗力,或許他這時候早就已經昏迷在病床之上。

    「除非大換血後做移植骨桅手術,才有希望活下來。」

    看著滋然欲泣的小護士,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兒會如此信任自己的施清海,在沉默片刻後決定說出實話,微笑著說道:「但我不想做,至少現在不想做……」

    「為什麼?」黃麗小護士擦掉臉上的淚水,睜著大大的眼睛疑惑問道。

    「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癱瘓。」施清海皺了皺鼻子,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距離,「非常大,所以沒意思。」

    「活著就有意思……」小護士緊握著小拳頭,用力地反駁道。

    「如果來世可以轉生,卻只能當動物,你願意當一只老鷹還是一隻烏龜?」

    施清海低頭吸著香煙,淡紫色的嘴唇非常鮮豔奪目:「所以對於生命而言,活的瀟灑永遠比死的緩慢更重要。」

    小護士睜著微紅的眼睛,倔犟說道:「為什麼不當免子?」

    施清海笑了笑,依然低頭玩弄著手指間的碳芯過濾嘴,說道:「我喝過最好的酒,開過最快的車,開過飛機飛船,玩過最猛的槍,上過最漂亮的女人,這輩子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為什麼這話聽著有些耳熟?」

    「因為這是席勒早期劇本裡花花公子的公用台詞。」

    「上過最漂亮的女人?」黃麗笨拙地嘲笑他,試圖說服他:「花花公子不要總試圖吹噓自己的戰績,你又沒和簡水兒上過床。」

    施清海仰起那張漂亮的臉,開心大笑說道:「朋友妻,當然不能欺。不過就算是簡水兒她男人也必須承認,我上過的那個女人不比簡水兒生的差。」

    「可是,可是……你還是應該做手術啊……」小護士無言以對,掙紅著臉說道。

    施清海望著她,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溫柔搓揉著頜下那團軟膩的肉,低聲說道:「不是裝逼,死真的不怎麼可怕,最可怕的是死在床上,在睡夢中死去。」

    「這種離開人間的方法不應該是最幸福的嗎?」

    「我們出生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們沒有批准和審核的權限,我們甚至沒有任何記憶。」

    施清海說道:「人這輩子不過就是生死兩個字,生已經不可記憶,如果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那這輩子未免也太糊塗懵懂了些,哪裡有什麼幸福可言?」

    「我一直盼望著能夠知道或者掌握自己的死法,如果時間充分,我當然要把死法設計的非常漂亮,如果時間更充分一些,我甚至想提前安排一場葬禮,讓所有朋友親人都來落淚致詞,而自己坐在棺材裡微笑著觀看這場戲劇。」

    施清海的目光非常平靜,因為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你有精神病……得治。」

    小護士怔怔望著他,咬著下唇倔犟說道:「所以你不能走。」

    電子泵出嘀的一聲輕響,蛋白壓解標程流程結束,施清海望著空蕩蕩藥液瓶,忽然笑了起來,從手背拔出尖針,站在地面穿好衣服,將沉甸甸的手槍插進腰後。

    輕輕攬住小護士,表示最真誠的感謝,施清海淡紫色的嘴唇微動,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不可能總住下去,總讓你幫我偷藥,是會曝露的,我答應你,這件任務完全之後,我馬上回來做手術。」

    「你在騙我。」黃麗緊緊抿著嘴唇說道。

    「沒有騙你,我必須出任務,不然怎麼賺津貼,怎麼治病,怎麼養那麼多女人?」

    施清海微笑著拍拍她的臉頰,沒有什麼停留往房間外走去。

    黃麗怔怔望著微微搖晃的房間門,手指尖有些麻痛,其實也許她早就猜到這個男人在撒謊,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揭穿。

    女人都是浪漫主義的俘虜,但對於這個長著可愛雀斑的善良小護士來說,那個男人,這次遭逢,和浪漫主義扯不上任何關係,她只是看著那個抹紫口紅的漂亮男子便覺得歡喜,心跳加快。

    這不是浪漫,這是喜歡,對於小護士來說,這短暫的幾天大概會是她這一生最難以忘懷的時光,老去之時她若要給孫女講述當年的故事,這一段肯定不會遺漏。

    「我養你啊!」

    她忽然衝出房間,對著走廊那頭用力地大聲喊道,或許是因為喊的太用力的緣故,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

    走廊那頭沒有出現任何人,只有被驚動的病人和護士好奇地探出頭來,看著蹲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女孩兒,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

    從後門離開陸軍總醫院的施清海,並不知道樓上生了什麼,他微笑著偷了一輛汽車,然後進入首都特區,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取出需要的工具,然後走進一條偏僻街區陳舊的假髮店中,買了一頂棕紅色的假髮。

    對著鏡子,他試著套在自己頭上,覺得榨紅色頭髮配著淡紫色嘴唇實在是非常難看,不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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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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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8 18:13: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涂紫口紅的漂亮男人(下)

    因為軍神葬禮,聯邦政府有很多項事物被迫延遲,尤其是一些與葬禮肅穆氣氛相牴觸的活動,比如頒獎、慶典之類的活動被推遲的時間更長一些。

    進攻帝國本土的第一批部隊已經輪轉班師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因為這個原因,授勳和嘉獎儀式一直到個天才召開。

    前線官兵英勇善戰,獲得了赫赫戰功,因此被嘉獎的人數特別多,整個授勳儀式被迫分成兩天舉行。昨天帕布爾總統先生,已經為以十七師為代表的第一軍區部隊舉行了儀式,今天儀式的主角,則是輪到了以鐵七師為代表的第三軍區部隊,而今天到場的最重要大人,則是拜倫副總統。

    必須承認,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在此次進攻帝國戰略中,立下了最大的功勞,所以哪怕總統先生因要務無法親至,整個授勳的規格感覺卻比昨天還要更高一些。

    憲章廣場一角的議會山,已經雲集了無數達官貴人,而聯邦各大電視台除了進入大廳的記者外,在長長石階下安排了更密集的攝像鏡頭,他們要負責把鐵七師及其它部隊官兵英勇威武的形象,傳遞到每個家庭的電視光幕之中。

    西門謹知道今天自己將被授予二等紫信勛章,這是非常難得的榮耀,但他關心的重點並不在這裡,他憂慮的是自己和師長之間的關係,似乎再也無法回到當年的模樣,雖然他一樣無比忠誠於師長,然而很明顯,自從現自己直接領取任務之後,師長對他的信任早已不復當年。

    站在便池前,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白瓷上反射的身影,西門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很多年前就知道,議會山洗手間裡的細白瓷立式便池的價格,恰好和東林礦區失業礦工一家領取的救濟金相等,那時候年輕人們在網上鬧了很長一段時間,結果卻沒有引起任何回應。

    如果不是今天有機會真的來到議會山洗手間,來到這塊立式便池前,西門謹自己都或許快要忘記了這件往事,想到當年天真而衝動的熱血,聯想到如今的冷靜與前景,他微微一笑,覺得大腿間的熱流走的十分舒暢。

    就在這個的時候,他身後隱隱傳來一陣尖銳的口哨聲,有人走了進來。

    口哨聲並不響亮,但格外尖細,曲調活潑跳躍不停,而且有些耳熟,西門謹的眼睛與鼻樑同時皺了起來,想要分辯出這究竟是什麼曲子,明明耳熟,但記憶中卻沒有這麼輕快的曲調,師長應該也沒有演奏過。

    後面那個人踩著濕漉的地面啪啪走動,重重地放下水桶和拖把,然後關上門,重新開始吹口哨,然後向西門謹後背走來。

    其實在口哨聲第一次響起的時候,西門糙會陰處的肌肉已經開始警惕地抽緊,某種無法言喻的極端危險感,讓他迅中斷排泄動作,準備迎接襲擊。

    那個人沒有起襲擊,而是沉默安靜地站在了他的背後。

    隨著兩聲清楚的啪啪聲,兩隻長筒清潔手套被扔在了西門謹腳邊,點點水漬濺上軍官鋥亮的軍靴,頓時破壞了某種莊嚴的儀式美感。

    聽著身後從尖銳漸漸變得低啞的口哨聲,西門謹眼瞳微縮,盯著白瓷中自己的身影和後方那個模糊的影子,深深地呼吸了一聲,緊抿著嘴唇,刷的一聲拉上軍褲拉鏈,然後默然轉身。

    一身筆挺嶄新的軍服,鐵七師高級軍官西門謹上校背負雙手,表情冷漠,看著面前那個戴著帽子的清潔工人,看著此人口罩上那雙清亮冷的眼睛,問道:「施清海?」

    清潔工人緩緩取下口罩,翹起那雙淡紫色的嘴唇,微笑請教道:「西門謹上校?」

    「你應該死了。」西門謹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

    施清海重新戴好那面大大的白棉口罩,聲音從口罩下面透了出來:「我運氣不錯。」

    西門謹銳利的目光落在他的口罩上,說道:「我們研究過你,你這個人過於自信,所以並不是太難對付。」

    「自信當然是有自信的理由。」施清海用微濕的左手插了揉鼻子,說道:「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能站在你的面前。」

    「酒好喝嗎?我很少喝那麼貴的酒,聽說你喜歡,所以專門為你備了一些……」西門謹忽然笑了起來,平靜說道:「你應該知道酒裡面的調料,比那十幾瓶酒加起來都要貴很多。」

    「味道不錯,很可惜,我以為你也是好酒之人,當時還讚揚了你的品位。」施清海說道:「現在想起來我犯了一個錯,真正貪杯之人,不可能活的像你這樣瑣碎而怯懦。」

    西門謹背負雙手,同情地望著他,說道:「你既然已經喝了酒,那麼遲早都是死,除非你馬上去做骨髓移植,但那又可能變成植物人,作為一院最優秀的學生,青龍山最了不起的間諜,你應該很清楚這種後果,既然如此,我建議你應該馬上去醫院,而不是站在這裡和我閒聊。」

    「語言上的羞辱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你錯了。我不是在和你閒聊,我就是在羞辱你,恐嚇你,讓你感到恐懼,因為我很喜歡做這樣的事情。」

    施清海輕握著手槍,微笑瞄準西門謹的眉心,說道:「而且你必須清楚,我們從來都不是一種人,尤其是現在,我的手裡有槍,你沒有,那麼你只能接受我的羞辱。」

    依靠著三層芯片掃瞄及全身掃瞄,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把武器帶進議會山大廳,但今天,施清海明顯打破了這條戒律,因為紫唇他有時候能夠發出藍光。

    被黑洞洞槍口瞄準的西門謹,眉梢像癢般忍不住輕輕抽搐兩絲,皺眉沉聲說道:「你可以直接摳動扳機。」

    「為什麼這麼做?」施清海忽然皺毒眉頭問道。

    「為了聯邦,為了公平,你們這些人根本都不知道,我們是在從事一項多麼偉大的事業。」西門謹微微仰頭,翹起的下頜流露出很堅硬的驕傲和淡淡嘲弄:「單憑你們這些人,怎麼可能阻止歷史的潮流?」

    施清海聳聳肩:「當年臨海州體育館那件案子,我查了五年,現在終於逮到了你,你必須承認這個事實。」

    「我又算什麼?」西門謹忽然神經質地笑了笑,像看著什麼荒唐事物般看著施清海臉上的大口罩,質問道:「你和許樂究竟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嗎?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施清海舉起手槍瞄準他的眉心,平靜問道:「是的,我很想知道你身後那位議員先生究竟是誰,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拜倫,但現我把時間軸算錯了兩個月,所以你服務的那位議員先生另有其人,另外就是我想知道,在這件事情裡,杜少卿究竟參與了多深?」

    西門謹似乎能夠猜到子彈下一刻便會進入自己的大腦,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片刻後眉頭極皺,冷聲說道:「開槍吧,或許將來在地下,我能夠說服你,為什麼我們的道路是正確的,我們為什麼要對那些家族下手,這個聯邦……」

    沒有等他把這段慷慨激昂的話說完,一聲沉悶的脆響迴蕩在洗手間內,上了消聲器的手槍子彈噴射的聲音不大,但鋼簧擊的脆響卻是那般悅耳。

    西門謹捂著鮮血迸流的腹部,踉蹌著靠在牆上,不可思議地望著施清海手中槍管冒出的輕煙,似乎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如此突然的開槍,他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著的電子軍刺,也悽慘地落到了地上。

    「感覺到自己要死,所以要搞一番演講來堅定自己怕死的心?還是試圖用這些話來說服我?」

    施清海居高臨下,像看著小丑一樣看著西門謹,用槍管蹭蹭口罩下被鼻血弄的有些癢的皮膚,嘲諷說道:「難道你沒看出來,我只是在逗你玩?真操蛋,我最討厭上政治課。

    西門謹臉色蒼白,捂著鮮血油油流淌的腹部,痛的額上汗珠直滴,虛弱地從牆面滑下,一屁股坐進了細瓷立式小便池中,雙腿無力地攤開,他急促呼吸,慘然一笑說道:「你們這些人怎麼會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你的偉大光榮正確。」

    施清海面無表情地處理著消聲器,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偉大光榮正確,你的那些對於我而言就是謀殺無恥和卑劣。」

    他抬起右腳,踩在西門謹的小腹上,隔著那隻手碾壓著傷口,從背包裡取出一個金屬絲捲成的小球,開始不停抽撥。

    西門謹因為這個動作痛的臉色青白一片,問道:「你想做什麼?」

    「以前青龍山上政治課,說過一句話,公正不但必須做到,為了令人信服,它還必須被人看到。」

    施清海低頭將金屬絲穿過軍官的咽喉,再繞到背後打了幾個很複雜的繩節,又安裝了幾個復合滑輪組,接著解釋道:「署名是比奇科默,後來我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到這個叫比奇科默的人究竟是誰,所以我很懷疑這是青龍山四科偽造的一句名言。」

    「不過我今天準備這麼做。」

    將極為堅韌的金屬絲那頭繫到小便池金屬開關上,施清海滿意地檢查了一遍,然後偏頭望著呼吸越來越急促的西門謹,說道:「這件事情和正義有關,因為這和臨海州體育館裡的死者,演唱會上的死者,還有我那位可愛的胖老師,這些無辜者有關。」

    西門謹慘然笑道:「簡水兒演唱會和我可沒有關係。」

    「噢,抱歉,我冤枉你了。」施清海略顯誇張地道歉,然後沉聲說道:「這不是你們最擅長的事情嗎?」

    「我要讓你所受的懲罰被人看見,而且我待會兒還要去處理很多事情,比如你們那位師長,那位和我老師差不多胖的先生,所以你不能死的太快,不然憲章局裡的人會有反應。」

    施清海用力地繼續自己的擰金屬絲工作,汗水漸漸滲出後背,他喘著粗氣說道:「拉爾夫雪山活結,是不是很專業?」

    西門謹痛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依然強悍地點了點頭。

    施清海從濕漉漉的地面上揀起那把軍刺,在西門謹的腹部比刮了兩下,然後緩緩地捅了進去,鋒利的金屬和緊繃的肌肉摩擦著出怪異的聲音,鮮血緩緩從邊緣滲了出來。

    「那槍穿過小腸,破壞了你的柱神經束,這一刺剛好進脾臟,入表零點三公分,按照放血的速度,你馬上就會昏迷,然後半小時後才會死亡,憲章局才會接到你芯片失效的消息。」

    施清海皺著眉尖緩慢地拔出軍刺,對身下被痛楚刺激的快要昏厥的西門謹進行最後的技術解釋:「你說我是不是很專業?」

    將軍刺扔進旁邊的隔間,施清海取下口罩,擦掉鼻孔裡新流出來的血塊,喘了兩口粗氣,靠著小便池上的西門糙點燃了一根香煙,用力地吸了兩口。

    「這件事情還有一個和正義沒關係的重要原因。」

    他望著房間對面那排瓷白小便池,叼著煙卷說道:「你是個很職業的傢伙,我也是專業人士,既然已經幹了這麼多年,最後總要很職業的拼出個勝負。男人嘛,一輩子爭的不就是這個?」

    施清海取下嘴裡的煙卷,塞進西門謹的嘴裡,拍了拍他的臉。

    西門謹枯白的嘴唇快顫抖,貪婪地快吸了兩口。

    「其實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堅持的那些東西,剛才臨死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說出來說服自己。」

    施清海從衣服裡取出那頂榨紅色的假髮,有些困難地套在了西門謹的頭上,然後取出手機瞄準他,認真地說道:「笑一個。」

    煙卷落在衣服上,又落在了血泊中,瞬間熄滅,西門瑾終於昏了過去,被金屬絲五花大綁,腹部兩個傷口緩慢地滲著血,枯白的嘴唇間吐著血泡,癱軟而恥辱地坐在小便池上,坐在自己的尿液上。

    「這是我當年答應那個傢伙的事情。」施清海看著昏迷中的敵人,棄些遺憾的聳聳肩。

    想了會兒後,他蹲到小便池旁,將臉湊到西門謹的臉旁,高高舉起便宜的手機自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用短信即時給了遠在西林的許樂。

    照片中的西門謹嘴唇白,昏迷中吐著血泡,再加上那頂榨紅色再劣質假髮,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邪惡的小丑。

    旁邊施公子那張臉卻是笑的無比愉悅,雖然有一雙淡紫色的妖異的唇,但卻是如此美麗,卻有一種殘忍的孩童的天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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