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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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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17:03: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花一樣的春天(二)

  緊接著是第二槍。

  這顆子彈異常精確地再次擊中原先那處彈痕,偏移距離小的可以忽略不計,爆出一聲驚人的悶響,看似像花瓣般綻放的車窗再次唏噓起來,在春風裡看似飄搖,實際上卻沒有一點實質性的損害。

  從彈頭爆空聲和沉重黑車在公路上的平滑推測,狙擊手使用的應該是輕型反器材遠程槍械,這種槍械可以直接擊穿聯邦軍用裝甲車的側面甲,而連續兩次不間斷射擊的精準度,也充分顯示了那名狙擊手異常強悍的軍事素養。

  然而這一次許樂竟是看都懶得再轉臉去看一眼,看著光幕若有所思,似無所覺,風輕云淡的像是在滿天炮雨中安靜讀書的該死文藝青年。

  恐怖的子彈重重地敲打著他臉畔的窗,他卻能如此平靜,絕對不是他需要在這種情況下扮演平靜來贏取女孩子們刺激的尖叫歡呼,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擁有這個宇宙內最粗的,比懷草詩還要粗的神經,而是因為做為一名最優秀的頂尖工程師,在有預案的前提下,理智分析推測讓他有足夠的冷靜來面對這一切。

  他並不希望在首都特區南郊的街道上上演一幕幕震驚聯邦的槍擊大戲,所以七組車隊事分成兩撥後悄無聲息繞過了大部分建築頂上的狙擊手,至於東南側那幢六層居民樓上的狙擊手的蹤跡,實際上早就在七組的監控之中。

  至於這名狙擊手可能帶來的傷害,許樂堅信,那把輕型遠程反器材槍械能擊穿裝甲車的側面,但絕對打不穿自己乘坐的黑車。

  當年在臨海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聯邦軍用PS2機甲機械臂上的六管達林機炮近距離狂轟,打的這輛都家特製的黑車看似悽慘的蹦起落下,掙扎哀鳴,然而最終靳管家輕點油門,黑車依然動力十足地帶著瘦削太子爺逃命去也。

  更何況今天承受的是遠距離的攻擊,那麼這兩槍能起到的效果,頂多就像捅向野牛身上的樹枝,能讓它癢而騷動,卻根本刺不進那層堅實的皮。

  潛伏在山丘上的熊臨泉沉默地摳動了扳機,光學疊合瞄準鏡內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幢六層居民樓頂層角落裡飆出一縷煙塵,看不到那個人的動靜,但他知道自己得手了,快速扯掉身上的偽裝,向山坡下道路邊待命的軍車奔去。

  居民樓露台頂端,那名穿著深綠sè潛行風衣的軍方狙擊手倚靠在牆壁上,捂著左肩悽慘的彈創急促地大口呼吸,鮮血不停地從手指間溢出,他盯著對面牆上那個漂亮的彈著點,臉色十分蒼白。

  露台前方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三名七組隊員高速突入,沒有一點漏洞的三角隊形無懈可擊,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目標,並且用黑洞洞的槍口宣告了這次反伏擊的勝利。

  一名叫史航的七組隊員,望著角落裡正試圖掏出軍刺的狙擊手,手指快速摁下電打火按扭,低聲勸告說道:「兄弟,現在兩邊都沒死人,不要把事情弄的太絕。」

  那名狙擊手安靜了下來,他捂著左肩盯著被鮮血染的越來越紅的深綠色軍風衣,極為艱難地站了起來,然後很絕決的做了一個決定。

  他望著三名七組隊員抱歉的笑了笑,身體猛地向後仰,就這樣翻過了隔牆,跳了下去。

  六層樓的高層瞬間即至,他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破音,綠色軍風衣包裹的身體內的所有鮮血似乎瞬間湧出,塗的那片冰冷的水泥地像幅油畫,畫中的花兒那樣紅,那樣豔。

  黑車後排,顧惜風盯著工作台光幕上的電子監控波圖,聽著各小組回報的情況,胖乎乎的指頭不停在光幕上滑過或者劃過,微皺著的眉尖顯示著他內心的焦慮和不安。

  「沒能抓住活口。」他取下耳機,望著身邊的許樂低聲說道:「跳樓自樣的那個檢查了屍體,身上鏽斑比例太高,我侵入海防隊數據庫做了比較……,這名狙擊手是海狼特種部隊的人。」

  許樂並不感到吃驚,他眯著眼睛透過窗玻璃上那朵彈花,看著道路旁快速掠過的深春綠林,很認真地思考著自己所面臨的局面。
  
      施公子殺進議會山,那份名單上的人死了不少,傷了不少,他本以為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已經不多,然而當他發現那位將軍原來才是那隻最深最強而有力的黑手後,才知道自己依舊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因為那位將軍的存在,聯邦軍方已經自然生成了一堵厚牆,這堵牆試圖令他不能呼吸,直接將他埋進歷史的廢墟,即便他們暫時還做不到這一點,卻已經成功地攔在了他和官邸之間。

  除非是帕布爾總統不想見自己,不然很難解釋這些天所發生的問題,而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

  「國防部大樓那邊有幾個位置需要注意,我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走出國防部大樓就被爆頭的聯邦上校。」

  片刻沉默之後,許樂回覆平靜,指著電子地圖上的某處建築對顧惜風笑著說道:「甲乙位置不用處理,那是部裡日常的狙擊監控點。另外提醒大熊他們注意一下,不要引起什麼誤會。」

  秘書泡完茶後很識趣地離開了部長辦公室,自從焦秘書涉嫌叛國罪而自殺之後,現在的國防部秘書處方面,非常注意這些方面。

  國防部長鄒應星,取下金屬邊眼鏡,輕輕揉著眉心,沒有在許樂面前掩飾自己的疲憊,低聲說道:「任何行為都有它的目的,你違反軍事紀律和上級命令,強行從西林回到首都星圈的目的是什麼?自然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替施清海收屍這麼簡單,我剛剛收到報告,在南郊燕十三道居民區,發生了一起槍擊事件,事件中有部隊大火力槍械的出現,這件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

  「軍隊裡有人想要殺我,我從西林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三艘戰艦,他們來自准巫基地,為了殺死我,不惜讓我所在的整艘戰艦陪葬。至於您提到這起槍擊事件,我也不知道應該算是餘波還是新一段故事的開端,現在我們查到的是,那名狙擊手出自海軍特種部隊。」

  在鄒部長的面前,許樂不會隱藏任何事情,一方面是因為他信任這位低調而真誠的聯邦將軍,另一方面是雙方的利益糾葛已經太深,對方出賣自己很難得到什麼好處。

  「准三五五基地非常偏僻,聯邦艦隊一般不會調用它們的戰艦。」鄒應星平靜說道:「至於海軍這個處於半裁撤狀態下的部門,它的特種部隊管理比較鬆散,很難查出什麼,而且你也應該明白,就算能夠查,我也不能查。」

  能夠查也不能杏,與什麼大局平衡無關,而是鄒應星很直接的描述。

  在聯邦軍方體系之中,在防務方面協助總統先生,擁有相關最高權限的有三個人,分別是參謀聯席會議主席,國家安全顧問,國防部長,尤其是國防部長作為政府閣員,對於部隊調動擁有最直接的權力。

  然而這是在正常局面下,如果聯邦政府內外出現嚴重的問題,部隊開始不服從聯邦政府的命令,那麼國防部長這個文職機構的首領,因為不像那幾位軍區司令般擁有可以直接指揮,並且影響力極為深遠的野戰部隊,而會變得邊緣虛無化。

  「總統先生曾經命令你徹查古鐘號的案件,而此後所有的問題,全部是因為這個調查而引起,雖然總統先生的任命被迫收回,但我想依你的xìng格,肯定還會繼續調查。」

  「是的,施清海和我已經查到了足夠多的證據,可以指證拜倫副總統和幾位議員先生、憲章局現任局長,以及軍方幾位將軍,都參與了古鐘號事件。」

  「那邊阻止我回來,就是擔心我繼續調查下去,或者說擔心我利用查出來的證據,把他們送上法庭。「許樂捧著面前的茶杯,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如果要走司法途徑進行調查,我需丅要總統先生授權或者直接簽署命令,讓司法部接手過去。」

  「你能有這個想法,我很欣慰。我們是聯邦軍人,部隊不是私人用來發洩怒氣的工具。然而說到司法部的特別授權,總統先生那邊……」

  鄒部長望著窗外遠處星星點點像茸毛般的綠樹,悠悠說道:「自從議會山那件事情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總統先生。」

  「議會山紀念儀式我沒有參加,內閣開會我沒有參加,有時候坐在這間辦公室裡,看著首都特區大街小巷裡像螞蟻一樣的人們,我會覺得這椅子坐的非常不舒服,因為現在部隊裡……」的大部分人似乎已經不願意我再繼續當這個國防部長。」

  許樂看著他疲憊而恬淡的容顏,說道:「您是總統先生任命,經過議會山投票的國防部長,聯邦進攻帝國本土勝利不斷,普通士兵不懂,難道那些將軍還不明白您在其間所起的重要作用?他們憑什麼要您退?」

  「理由永遠是宇宙裡最不缺乏的事物。」

  鄒部長啜了。茶,微笑說道:「我的秘書牽涉進古鐘號案件,涉嫌叛國,謀殺西林軍區司令,僅這一條就有足夠的理由要我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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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17:51: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花一樣的春天(三)

   國防部大樓頂層寬敞的部長辦公室內,這外街巷的春色很艱難地穿過遙遠的距離,可憐的投射少許在那玻璃上。鄒部長平靜放下茶杯,揉了揉被眼鏡托架壓出紅印的鼻粱,笑著說道:

  「要知道現在政府內有人在質疑,為什麼施清海在議會山裡殺了那麼多人後,就那麼恰恰好挾持了郁子做人質……我甚至聽說,有人開始請唇語專家去分辯,最後郁子究竟和你那位朋友說了些什麼內容。」

  許樂那雙像刀一樣直的墨眉,忍不住蹙的像被扭成鐵片的刀,他盯著面前茶杯裡依舊那麼高的茶水,下意識裡搖了搖頭。

  片刻後,他沉聲問道:「夫人……現在是什麼意思,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她,那麼在知道古鐘號爆炸真相之後,她和那幾個家族準備怎麼做?」

  很多年來,鄒應星部長的身上一直帶有鮮明的邰家色彩。帕布爾先生就任總統後,作為政治協議的一部分,他直接成為聯邦國防部長,當時甚至可以看作莫愁後山在政府及軍方的強勢代言人。只不過隨著他在國防部長位置上逐漸展露出魄力能力,他得到了從總統先生到很多聯邦軍官的認同及敬賞,身上的派系色彩已經淡了很多。

  「夫人她們應該還是會選擇繼續看下去,畢竟那位將軍的風評向來極佳,而且現在的傷害並沒有觸及這幾個家族自身。做為暗中影響甚至控制這個聯邦無數年的千世之家,大概這幾年的狂飆思潮,在他們眼中只是某種重複的遊戲,然而他們卻根本沒有想明白,一旦握著槍彈的軍隊開始狂飆突進,那將是歷史上不曾有過的危險局面。」

  鄒部長淡淡嘲諷道:「還記得以前我說過的那句話嗎?軍隊絕對不允許擁有自主思想,一旦這種情況發生,那會變得非常可怕。」

  「老爺子說過類似的話,做為一名聯邦軍人,我一直深記於心。」許樂回答道。

  「我很高興你能記得,失望於更多的軍人已經忘記。」鄒部長眉頭微蹙,再次望向窗外,淡然說道:「有件事情或許你還不知道,半小時前,於澄海師長從陸丄軍總醫院轉到了一軍區那間專屬醫院,他的辭職報告和醫學診斷書,分成兩份,放到了我和李在道將丄軍的桌上。」

  做為新十七師的高級副師級丄軍官,更準確地說,做為軍方用心培養的未來的新十七師師長,驟然知道這個消息,許樂再也難以保持情緒上的平靜,霍然站了起來,嘴唇微微顫抖著,想要問什麼,卻終究沒有問出來。

  那位出身廚師的於澄海師長,看上去像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實際上卻是軍神李匹夫那整整一代優秀軍人最後的代表,在與帝國的戰爭中,他率領著新十七師不聲不響地獲得一場又一場勝利,恢復著當年那支不敗之師的無上榮光,結果……現在卻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要被迫離開戰鬥的崗位!

  「前些天,李在道將軍專程前往新十七師師部和於師長見了一面,至於他們說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鄒部長提醒道。

  許樂緩緩低下了頭,臉上露出苦澀的自嘲笑容。

  做為軍神李匹夫唯一的兒子,像邁爾斯將軍和於澄海師長這樣的前代軍方大佬,即便或許並不贊同李在道的想法,但如果面臨激烈衝突時,他們總會想起他是誰的後代,那麼做出沉默退讓的選擇,並不會令人感到意外與震驚。

  在這種時刻,許樂很自然地想起和老爺子在費城一起泡溫泉的時光,想起莊園前那片閃光燈,甚至還想起了李在道當時的溫和笑容,軍神接班人?當時整個聯邦似乎都認為他是軍神選定的接班人,然而如果當李在道站出來時,還有誰會這樣認為呢?

  這是很嘲諷很悲哀的事實,即便是聯邦軍神李匹夫,一旦離開這個世界,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接班人究竟是誰。

  鄒部長看著他,繼續說道:「於師長辭職,你被追殺,看來為了控制部隊,某些人已經失去了理智,變得無比瘋狂。」

許樂抬起頭來,忽然開口認真問道:「您以前想像過李在道將軍……會是激進派的領袖嗎?」

  「沒有……」都部長沉默片刻後回答道:「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溫和的值得尊敬的軍事理論家,我很難把那些陰謀和謀殺,與他聯系在一起。」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沒有想到,最不可能的事情卻變成了真的。」許樂低聲回答道。

  「你要和李在道見面嗎?」鄒部長眉尖微皺問道。

  「不。現在見面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許樂搖搖頭,接著說道:「如您剛才所說,他和那些人已經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某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在我看來,這種喪心病狂代表他們已經開始害怕,開始驚慌。」

  他斟酌片刻後繼續說道:「我打算召開一場新聞發佈會,時間本來定在明天,但我想提前到今天。」

  「去吧,注意安全。」

  「請您也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殺死你,是因為你有能力威脅到他們的安全。」

    鄒部長微笑回答道:「我似乎沒有這種能力,所以我比你還安全。」

  許再猶豫片刻,問道:「他們逼迫您辭職,您準備怎麼應對?要不要和邰夫人商量一下。」

  「夫人和那些家族可以深入影響聯邦的政治架構,然而對於軍方的影響力卻極為有限,畢竟軍方真正強大起來,是這個憲歷的事情,而且基本上是在軍神的目光照拂下強大起來。」

  都部長感慨說道:「所以只有費城李家能夠影響軍方。當然,西林鐘家也應該有這種能力,只是很可惜,那些家族並沒有阻止甚至默認了那出悲劇的上演。」

  「但我不會辭職。」

  鄒部長平靜說道:「在某些人忙著爭奪或鞏固自己權力以實現他們的野心或者理想的時候,總需丄要有人記得,在前線,在遙遠的帝國星域裡,有幾十萬聯邦士兵正在浴血奮戰。」

  「他們需要給養,需要彈藥,需要機甲,並不關心是誰在首都星圈的名利場中獲得了勝利,而這正是我這個國防部長的責任。」

  他望著年輕的聯邦軍官,微笑著說道:「所以我不會辭職,我會像個陷入初戀的小夥子那樣,死皮賴臉地賴著國防部長的位置,爭取能為前線做些事情。」

  許樂向桌後這位聯邦軍方唯一真正擁有學者風度的將軍敬禮。

……
……

  「許樂上校。」

  「許樂上校!」

  在七組隊員警惕的保護下,許樂走出電梯,準備穿過國防部一樓寬敞的大廳。路上遇到的軍官們驚訝地看著他,或喜悅或緊張地敬禮問候,不知道本應在西林執行任務的他,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首都特區。

  幾乎同時,在國防部大樓華麗的旋轉門那邊,也傳來了一陣密集而興奮的敬禮聲以及腳步聲。

  「少卿師長!」

  「少卿師長,您好!」

  在鐵七師軍官的簇擁下,穿著一身筆挺中將軍服的杜少卿從大門走了進來,正抱著文件忙碌行走的國防部軍官們驚的趕緊立正敬禮。

  不知道杜少卿和鐵七師軍官是執行什麼公務還是開什麼會議,但總之就在許樂將要離開的時候,他出現在國防部大樓中。

  在他看到許樂的同時,許樂也注意到他的出現,兩個人的眼眸裡隱約似乎閃過一道光芒,卻沒有誰率先停住腳步,相反他們的步伐顯得格外堅定穩定,沒有一絲緩慢。

  他們沒有停下,身邊的軍官自然也不會停下,各自端著冷漠生酷的范兒,目視前方,相對而行,眼中卻沒有對方。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聯想到這些年聯邦部隊裡的諸多傳聞,想起杜少卿和許樂從畢業日丄軍演直至最近的種種,本來嘈雜一片的國防部大樓驟然安靜了下來,空曠的大廳顯得更加空曠,只能聽到兩邊的軍靴啪啪踏地,清脆作響,越來越近。

  國防部大樓正中央的地面是一個巨形聯邦軍徽,由重碳合金彈殼砌進堅硬地面而成,在燈光下挑著冷冽的像劍一般的光芒,當許樂和杜少卿走進聯邦丄軍徽時,幾乎同時停住了腳步。

  「少卿師長。」

  「許樂上校。」

  許樂敬禮,杜少卿還禮,一陣沉默。

  許樂盯著他鼻樑上的墨鏡,說道:「我剛才聽了一句話,想轉送給您:軍隊,不應該擁有自己的思想,因為這樣太危險。」

  杜少卿表情冷漠,雙手負在身後,站姿筆挺的就像冰川裡最後活著的那棵寒松。

  他緩緩摘下墨鏡,面無表情看著許樂,回答道:「席勒中期政論戲劇裡提出的概念,你覺得我需要你來告訴我?」

  許樂望著他的眼睛和明顯比幾月前更加花白的頭髮,說道:「歷史會記住很多事情,我只是想提醒您,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您和您的部隊至少要記住一點,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依照憲章規定,完全服從聯邦民選政府的命令。」

  聽到這句話,杜少卿冷漠的表情忽然間有了一絲怪異的變化,他的唇角翹了翹,似乎想要微笑,但終究卻還是只變成了一絲冷冽:「許樂上校,清楚你自己的位階,不需要你像個婦人一樣嘮叨,我也知道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國防部大樓內,兩群丄軍官站在他們二人的身後相對而立,雖然不可能拔槍相向,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石頭高速碰撞之後的焦糊味道,似乎隨時都可能有石頭被碾壓成粉末。

  如今的局面已經逐漸清晰,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正是軍方激進派手中最強有力的支撐之一,許樂不會奢望用言語瓣論便能讓敵人繳械投降,但此刻他真的有很多話想對杜少卿說。

  「聽說西門謹死了?」他神情凝重望著杜少卿和鐵七師軍官們。

  然後他緩緩眯眼,微笑說道:「死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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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花一樣的春天(四)

     「許樂上校,你必須收回剛才所說的話。」一名鐵七師軍官說道:「然後為此道歉。」

     「不。」

     許樂很簡單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依舊看著杜少卿的眼睛,說道:「你應該很清楚西門謹為什麼會死,事實上他五年前就該死了,我現在所不清楚的是,五年前,少卿師長你究
竟知道多少。」

     三十七憲歷後半段的聯邦軍方,沒有誰敢用這種逼迫式的語氣當面質問杜少卿,即便是那些大佬們。當初在作訓基地的畢業日軍演裡,許樂雖然成功地迫使杜少卿未能發飆,
但當時的他在杜少卿面前依然要扮演一名下級軍官,卻絕不會像今天在空曠大廳裡表現的如此強硬而平等。

     雖然杜少卿現在是中將,他只是個上校,兩個人之間有著森嚴不可踰越的階層差距,但不知道為什麼,自西林落日州抗命而歸後,在許樂的態度中,再也很難找到這種階層差
距的影響。

     杜少卿一直沉默或者說冷漠地看著許樂,右手食指在墨鏡邊緣輕輕滑動,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片刻沉默後,許樂忽然低聲問道:「少卿師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也應該是那個什麼三一協會的成員,我很好奇,你在那個協會裡究竟學會了一些什麼,在戰友的背
後開槍?」

     文學作品裡經常用令人窒息四個字來形容緊張的對峙氣氛,用的次數多了,往往會讓人覺得有些老套,但今天在空曠大廳裡看到這幕對峙場景的國防部軍官們,隱約明白了這
種形容的來由。

     明亮燈光之下兩群相對而立的軍官,沉默互視,未曾高聲言語,那種逐漸升溫的無形衝撞磨擦卻似乎已經耗盡了四周環境中的氧氣,開始令人們感到有些艱於呼吸。

     站在電梯前,站在樓道上,站在綠植旁的軍官們早已忘記了自己的工作,緊張地注視著大廳正中央的位置,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集體下意識裡壓低了呼吸的聲音,等待著杜
少卿師長開口回應,以他慣常的驕傲漠然壓制對方的氣勢或者激烈當前的事態。

     電梯門此時不合時宜地嘀的一聲打開,一名女性文職軍官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國防部大樓內的軍官們下意識望去,然後重新將目光投往他們需丅要關注的那處。

     杜少卿依舊沒有說話,反而是站在他左邊的鐵七師副師長劉思福,帶著某種嘲諷和怨恨的情緒,對許樂寒聲挑釁道:「聽說施清海死了?」

     許樂那雙像刀子樣的濃眉末梢微微顫了顫。

     「死的好啊。」劉思福面無表情補了一句。

     許樂的直眉終於挑了起來,像發洩一般用力地揮舞著右臂,用力地在空氣中劈下,似乎是要將面前所有的艱難險阻全破劈成破銅爛鐵,極富爆炸力的回答聲響徹整個國防部大
樓。

     「死的光榮!」

     這四個字就像是四顆堅硬的石頭樣砸在大廳光滑的地面上,砸在不能言語,泛著金屬光澤,充滿肅殺氣息的聯邦軍徽上,迴蕩起迸迸的沉悶聲音。

     杜少卿目光微垂,看著腳下的聯邦軍徽,似乎在感覺許樂此刻的情緒,終究他還是一句話沒有說,一絲表情沒有流露,緩緩取起右手重新戴好墨鏡。

     擦肩而過。

     「這個,世界很少,不!應該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詭異的局面,即便是家父當年從帝國回到首都星圈,面臨著議會山的強大壓力,可是也未曾表現過如此強勢的信心。」

由防彈軍車組成的車隊,在首都郊區安靜的道路上疾馳,道路旁的田野隔離帶林後,隱約可以看到幾台MX機甲的黑色身影,正以行進姿態沉默地跟隨護衛著車隊。

     在首都星圈能夠享受被軍用機甲保護待遇的人非常少,如今的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實際意義上的軍方第一人李在道將軍,毫無疑問擁有這種資格。

     然而這裡並不是前線,是遠離戰火無數光年,數千年沒有經歷過動盪硝煙的首都特區,他的出行居然需要出動MX機甲做保護,可以說明這位軍方領袖此刻的心情,確實如他
先前的言語那般,充滿了某種荒謬的詭異警懼感。

     「確實很詭異。被刻意切斷與十七師的聯系,如今的他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部隊的區區上校,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帶著他那二十幾個忠心的下屬,就敢這樣光明正大地行走在
這座城市之中,並且我們還沒有辦法殺死他。」

     李在道將軍望著車窗外蓬勃的深春樹景,溫和笑著說道:「這些年輕的軍人,就像是春天裡自由生長的樹木,無論是野火還是春雨彷彿都不能停止他們強大的步伐,反而只能
幫助他們變得更加強大。」

     「安排的十七個狙擊點,被他們成功躲過了十五個,有兩個狙擊點被摧毀。」

     坐在車前排的第一軍區特戰室主任,無法理解那些目標是怎樣避開了這些伏擊圈,也無法理解面對這樣詭異的局面,將軍為什麼還能保持如此溫和平靜,甚至有種莫名
安喜的心境。

     「我從來沒有奢望過,用狙擊手就能解決掉父親親自選定的接班人,這些只是一些類似於用樹枝去捅野牛的小手段。通過這些小手段,我們可以清楚,他究竟能夠做到哪一步
,那麼在消滅他的時候,可以做到有針對性的佈置。」

     李在道望著車窗外,面容平靜,看不出星點他此刻言語中蘊含著的危險意味。

     「許樂應該已經知道我知道了他的強大究竟來源於何處,那麼他將以為我們會害怕,會慌亂,會變得瘋狂,從而不戰自敗。那些無用的子彈,想必會幫助他認為我們已經慌
亂,已經瘋狂。」

     「他將會放鬆,自信會變成他自己都感覺不到的自大,這樣很好。」

     「直到此刻,依然有很多人對他抱有幻想,認為可以說服他,或者用儘可能和平的方式解決他,我很慶幸,許樂足夠強大,足夠自信,那麼他將一步步推動自己進入不可逆的死域。

     「將軍,莫愁後山到了。」

     將龐大身軀隱藏在歷史陰影中的邰家,大概是七大家公認的精神領袖,而費城李家則是三十七憲歷忽然躍上舞台,光彩奪目不可一世,這兩個看似本應敵對的家族,實際上卻
一直擁有密切的往來與接觸,如果不是因為費城李家剛剛開始傳承,或許這種交往已經可以稱之為世交。

     莫愁後山的邰夫人與剛月過世的軍神李匹夫,因為那些歷史故事或關於那個叛國賊的回憶,一直保有著非常親密的私人友誼,這種友誼持續了很多年,或許從未在陽光底下展
露威力,但事實上對於聯邦這些年來的穩定及高速發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保障作用。

     如果費城李家的榮光開始向下傳承,莫愁後山很正式地準備了純私人性質的午餐,然而臨湖對山的那片露台上,邰夫人和李在道將軍之間的談話,似乎並不如想像中那般
順利,台緣那些半懸垂著的深春植物懨懨地扭著頭,不願意去費心地分辯看似兩位大人物看似尋常的對話裡,究竟隱藏了多少看不見的子彈。

     「夫人,如您所言,聯邦政局現在確實最需要穩定,尤其是在議會山事件之後,民眾的情緒非常慌亂。」

     李在道輕輕將銀匙擱在古納瓷盤上,沉默片刻後溫和繼續說道:「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任由許樂上校繼續調查那件案子,不止拜倫副總統死後的靈魂會受到打擾,您和那
些家族都會非常窘迫,政局會因之動盪,最關鍵的是,民眾或許會因此而失去對政府的信心,以您的智慧,應該非常清楚這裡面蘊藏的危險性。」

     邰夫人端著茶杯,默默看著露台對面那片濃郁的青山,看上去極為尋常的眉眼間有著一種寧靜至強的味道。

     「許樂擁有憲章局第一序列權限,而且這種權限以某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在幫助他。」李在道繼續平靜說道:「憲章局現在沒有找到應對這種權限的方式,如果您不願意給予協
助,事情或許會真的難以控制。」

     「李將軍,其實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歲,而且現在你父親已經過世了,你沒有必要依然對我用尊稱。至於許樂的權限問題,其實老爺子應該掌握了一些,但既然他死之前都沒有
交待,我自然更不會做些什麼。」

     邰夫人回過頭,望著李在道緩聲說道:「你低調了二十年,但你父親的那些老戰友,還有像我這樣的老朋友,從來不會低估你的城府和能力,我根本不相信在沒有找到控制許
樂方法之前,你會開始你的計劃。」

     李在道沉默片刻後,望著面前的婦人,開口說道:「夫人,我很清楚你需要讓許樂活著,並且以軍神接班人的身份活著,來制衡軍隊裡像我們這樣的人,但問題在於您很
清楚,許樂他從來不坐翹翹板。」

     不坐翹翹板,是一個對許樂性格很貼切傳神的形容,邯夫人的唇角泛起一絲笑容。

     李在道望著她,繼續開口說道:「相信您此刻和我一樣非常好奇,這時候正在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他正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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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18:05: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花一樣的春天(五)

     「在這種時候召開新聞發佈會,無論他說些什麼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就不應該說。」

     李在道端起面前的黑卷葉茶喝了。片刻後繼續溫和說道:「這一點再次證明,從來不坐蹺蹺板的他,哪怕擁有再好的基礎,哪怕家父和您同時看好他,他也不可能成為您期望中那個能平衡局面的人。」

     他抬起頭來,望著邰夫人平靜說道:「相反,他會讓聯邦局勢變得更加危險和複雜,而很可惜的是,他擁有這種能力。」

     「不。」邰夫人笑了笑,回答道:「根據我的觀察,那個小眼睛男生現在已經成熟,或者說庸俗多了,對於你我對於聯邦來說,這都是一個非常好的轉變。」

     說到這裡,夫人靜靜看著李在道的眼睛,帶著絲非常淡,甚至快要淡到嗅不出來的嘲弄說道:「不然依照他當年硬頂著我的壓力也要去殺麥德林的作風,現在就算你身邊有十
幾台戰鬥機甲,他也敢傻乎乎提著幾把槍就跑遍整個聯邦去追殺你。」

     這一段話連續性極強,殺傷力極大,李在道微微一怔,臉頰上流露出自嘲的微澀笑容,身為如今的聯邦軍方第一人,卻被一個上校軍官威懾的出行必帶機甲,真的沒有太多尊嚴可言。

     「從那一年,許樂闖進橡州樹和平基金會大樓的一刻起,我對他就再也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影響力,所以關於他的問題,我想我們不需要再討論。」

     邰夫人的右手臂輕輕搭在露台邊緣的圍欄上,平日裡喜歡做些簡單菜式,從而並不像一般貴婦人那般光滑的手指,在春風中微微張開,似乎想抓住些什麼,又似乎只是在感受
那種舒服的感覺。

     她溫和望著李在道,卻有一種不容質疑的認真:「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當成功地削弱鐘家之後,你們究竟準備怎樣繼續向下走?」

     「如果不是許樂通知我,或許直到此刻,我依然被你瞞在鼓裡。」

     夫人自嘲地笑了笑,搖頭感慨道:「剛才說過,我們這些人從來不曾低估你的能力,但現在看來,你能在你父親的光環下藏在陰影裡這麼多年,耐心地做著如此周密的准和所謂的不低估也是一種低估,因為像你這樣強大的人,聯邦中根本沒有人夠資格去評判你。」

     「夫人謬讚,在道這些人只是想替聯邦做些事情。」李在道溫和回答道:「至於您和那些家族的擔憂,其實並無必要。」

     「您問我們會走到哪裡,我現在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因為聯邦一旦穩定下來,最需要考慮的問題是在前線,那麼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請放心,不能動的格局,我們永遠不會去觸碰。」

     「這算是承諾?」邰夫人的眼睛微眯,目光驟然間變得極為銳利。

     這個問題很簡單,卻又絕對不簡單,這意味著聯邦軍方的激進勢力,會在日後的聯邦政局中,對七大家採取怎樣的姿態,而這種姿態又毫無疑問會直接影響到今後若干年的聯邦,然而面對這個承載了無數意味的問題,李在道將軍的回答,竟是那樣的平靜而簡潔。

     「當然。」

……
……

     人去露台空,深春山色濃,邰夫人微眯著眼,望著懷抱裡的湖光山色,忽然發出一聲幽不可聞的嘆息,淡淡自嘲問道:「你相信他的承諾嗎?」

     「當丄軍人變成政客,他們的承諾也就沒有任何意義。」沈離安靜地站在邰夫人的身後,扮演著數年不變的角色。

     邰夫人的眉尖微微蹙起,聲音微寒說道:「我喜歡更直接一些的回答,而不是這種戲劇腔調的東西。」

     沈秘書敏銳地查覺到夫人的情緒有些糟糕,老老實實地點頭稱是。

     「格局不動?」邰夫人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憑欄而立,任春風拂面而去,沒在臉上留下姿毫痕跡:「如果不是想要造一個數千年未有之變局,這些丄軍人又怎麼會如此興奮地投身進他們過往最厭惡的政治黑幕之中?」

     「鋼鐵怪獸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識,它們的食量將會顯得格外貪婪,任何曾經的霸主,在他們的眼中都不過是幾塊香嘖嘖的合成肉。」

     夫人轉身望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斬管家,漠然說道:「做些準備吧,如果不出意外,這場長期的鬥爭,也許會持續很多年時間。」

     「是。」靳管家和沈大秘書再時躬身。

     邰夫人沒有再說什麼口她簡單的一條命令,經由這兩位邰家具體主事者的手向下傳遞到那個龐大的隱形帝國之中,將會馬上開始改變很多事情的發展方向,為子迎接可能到來的前所未有的挑戰,這些和聯邦共同生存成長或是腐爛的千世之家,也必須做些準備了。

     她輕輕撫著露台的欄杆,望著如畫江山沉默不語。

     她非常不解軍方激進派的信心究竟來源於何處,一個施清海就弄得他們焦頭爛額,他們在政府裡的夥伴被清洗的死傷慘重,難道就憑李在道手裡控制的那幾支部隊?

     帕布爾終究是深乎民望的民選總統,擁有聯邦軍隊的先天效忠,最關鍵的是,官邸外還有那個……似乎永遠死不了的許樂,誰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許樂在新聞發佈會上說了些什麼?」

     邰夫人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情。

     對於聯邦新聞界來說,許樂毫無疑問極有新聞價值,無論是當年那場鬧的沸沸揚揚的國民少女緋聞,還是後來無數次震驚聯邦的英勇戰鬥事績,都已經證明了這點。

     但對於聯邦新聞界來說,許樂又毫無疑問是所有聯邦名人中最不受歡迎的採訪對象。

     這位年紀輕輕的上校軍官,或許是繼承了費城軍神的行事風格,幾年來除了由總統官邸和國防部強制安排的新聞發佈會之外,他竟是沒有接受過一次新聞媒體的採訪。

     所以當各大媒體收到他將要召開新聞發佈會的消息後,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雖然新聞發佈會的時間改了又改,媒體方面卻沒有任何怨言,帶著興奮和緊張,等待著那位本身
已經夠資格成為新聞事件的聯邦英雄閃亮登場。

     極少數擁有最敏感嗅覺,或者是擁有最強大情報來源的新聞記者,隱約猜到了這場新聞發佈會可能和十幾天前議會山那場震驚全宇宙的恐怖襲擊有關,聯邦副總統拜倫先生和
兩位議員的葬禮剛剛舉行完畢,整個聯邦還處於哀悼期,許樂上校他究竟想做什麼?或者說,他想說些什麼?

     稟持著這種極富針對性的尖銳疑問,當新聞發佈會召開後,戴著墨鏡的許樂在噼啪閃光燈照耀下,走進喬治卡林文化藝術中心會議室的那一瞬間,來自首都特區日報的伍德記
者,毫不猶豫,並且毫不理會主席台上聊作主持人的顧惜風,大聲問道:

     「許樂上校!根據我的消息,議會山恐怖襲擊事件嫌疑犯施清海的屍體,於昨天晚上被你和你的隊員強行帶離警察署大樓,請問關於這件指證,你有沒有什麼想要解釋的,
或者說你是否要想做出確認?」

  哪怕是聯邦戰鬥英雄,然而在聯邦民眾集體哀悼的日子裡,居然強行搶走恐怖襲擊嫌疑犯的屍體,想必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原諒和理解。

     新聞發佈會剛一開始,便有記者提出如此尖銳的問題,頓時讓剛剛安靜一些的會場頓時變得嘈雜起來,竊竊私語裡,充斥著那些並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的記者們的驚呼
聲。

     台上的許樂摘下鼻樑上的寬幅墨鏡,露出那雙雖然小卻格外誠懇的眼睛,他望了一眼面前的記者們,有些意外地發現提出這個尖銳問題的,居然是首都特區日報的伍德。

     攝影記者手中的閃光燈繼續噼啪作響,高清攝像機早已開始工作,鏡頭中的許樂低頭思考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然後扶著桌緣抬起頭來。

     他望著記者們,極為簡單回答道:「是的,昨天晚上我從警察署大樓中,取出了他的遺體,這一點我可以向你們進行確認。另外我還可以告訴你們的是,他已經下葬,地點不錯。」

     新聞記者們頓時陷入了另一波的躁動不安,他們真的沒有想到,許樂居然會直接承認自己與那位恐怖襲擊兇犯之間的關係,這些在情感上多多少少有些傾向許樂的記者們,滿是憂慮不解地望著台上,心想你難道不明白這樣做,等於是在挑戰聯邦民眾的心理底線?

     再如何憂慮不解,新聞記者們也必須按照職業要求,用最快的速度編好簡寫新聞,發佈各自的報社或是電視台,緊接著,來自三林論壇報的記者抓住空隙,搶先提問道:「為什麼?你應該很清楚,這已經觸犯了聯邦法律。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是所有新聞記者,也許是那些即將憤滿不平傷心的聯邦民妾想要知道的答案,為什麼一位聯邦英雄,會不遵軍令自西林歸來,就是為了埋葬一名罪惡滿天的恐怖分子。

     「法律的問題交給律師解決,我的問題我自己回答,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許樂眯著眼睛走了會兒神,然後非常認真地回答道:「因為在我心中,那個衝進議會山的傢伙不是什麼恐怖分子,更不是件麼帝國間諜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叫施清海,是我最好的朋友,是這個聯邦最需要感謝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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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18:12: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八章 花一樣的春天(六)

     首都南郊,喬治卡林基金會藝術中心,建築外的巨幅光幕上是高清晰度的環境旋拍,近在咫尺的桃花在春風裡盛開怒放。

     建築的那那間會議室裡一片安靜,空氣交換系統吹拂的微涼潤風,似乎要將室內的一切凝結,新聞記者們或低著頭,或咬著電子筆的末端,蹙著眉或微張著嘴,聽著台上許樂平緩而簡單的講述。

     這是一名青龍山間諜的故事。

     那名間諜叫做施清海,在他童年時家庭因為聯邦某大型企業而遭受了滅頂之災,他以優異的成績異地考入首都大學附中,然後進入第一軍事學院進修,畢業後被分配到聯邦調查局臨海州分局四科,前景一片光明,然而誰也不知道早在校園裡,他就已經被青龍山反政府軍情報系統吸收,成為那片著名卻無人見過真容的深海裡的一條魚。

     「對於你們來說,對於聯邦所有的民眾來說,施清海只是個很陌生的名字,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陌生人。」

     「所以當青龍山委員會承認他的身份,並且拿出早已開除他的證據,你們會很自然地相信,他是一個破落的找不到前途的間諜。」

     「所以你們可以很輕易地相信聯邦政府的調查結果,他闖進議會山,不惜以生命為代價殺死拜倫副總統和議員先生們,只是一個神經錯亂的被某些暫時還沒有找到替罪羊的勢力收買的瘋狂恐怖分子。」

     「可我知道他。」

     「他英俊,瀟灑,溫柔,成績優秀到可以進入三一協會,那雙桃花眼可以迷死所有女人,雖然這聽上去像是我在替他徵婚,可這真的是事實,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輕而易舉擁有普通人無法想像的財富及地位。」

     「帕布爾先生當年乘坐軍用運輸機降落在青龍山,完成令所有人感到驚喜的大和解協議,是他完成的聯絡佈置。」

     「四年前麥德林死在環山四州基金會大樓,是我和他一起動的手,相信最近這一年的維基解密視頻,已經能夠讓你們消化這個消息所帶來的震驚,也大致能夠明白,他曾經替聯邦解決過一次最大的麻煩。」

     「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總統先生特赦了他。他擔任了特一軍和國防部之間的聯絡軍官,在遙遠的西林被占星球之上,他一個人藏在深深的雪裡,拿著那把在議會山前響起過的大槍,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帝國軍官。」

     「這裡是喬治卡林基金會藝術中心,兩年前,那部叫做《七組》的紀錄片在這裡拿到了所有的獎,我和隊員們被你們的歡呼喝彩聲推到舞台,享受整個聯邦的禮遇,事實上,施清海曾經和我們一起並肩戰鬥,他也有資格站在聚光燈下,只不過他再次選擇了走進燈光背後的陰影中。」

     會議室內長時間的沉默,新聞記者們的心中不是沒有疑問想要提出,只不過他們從許樂的表情上清晰判斷出,他應該還有很我話要說。

     許樂揉了揉眉心,說道:「剛才說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當總統先生授權我深入調查古鐘號遇襲案件後,本來沒有任何義務要冒著風險幫助我的他,再一次走進黑夜,開始去追查那些已經快要被人們淡忘的線索。」

     稍作停頓後,他望著台下不停做摘要紀錄的記者們,認真說道:「他習慣走在黑暗裡,卻比任何人都要光彩奪目。像這樣的一個人,不可能是什麼恐怖分子。」

     「我希望聯邦民眾能夠理解這一點,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確定的理由,也只有那些理由,才會讓他做出這麼多在你們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

講到此時,終於有記者壓抑不住情緒,舉手提問道:「也包括議會山的襲擊?」

     「是的。」許樂回答道。

     記者們很輕易地這些話語中推導出一個令他們感到無比震驚的結論,有人不可思議地高聲問道:「許樂上校,難道你認為拜倫副總統和那些議員和古鐘號當年被帝國艦隊襲擊有關?」

     「我沒有這樣說,事實上我和施清海一直在調查。」許樂抬起頭來,看著角落裡那名提問的記者。

     「太英唐了!」

     「簡直是莫名其妙!」

     新聞記者們震驚地議論起來,難以接受許樂的說法,雖然幾個月前聯邦曾經調查過古鐘號當年遇襲的案件,好像確實也發現了一些新的疑點,可如果說聯邦副總統都參與此事,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

     「上次的調查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被迫終止。」許樂望著記者們說道:「當時我和施清海已經掌握某些證據,很可惜沒有機會繼續查下去。」

     「根據國防部那邊的信息來源,你離開西林並沒有得到軍區批准,這已經嚴重違反了軍事紀律條例。」

     沉默了一段時間的伍德記者,用手指夾著電子油墨筆,若有所思問道:「不惜被軍法外置,仇要堅持回到首都星圈的目的是什麼?替你這位朋友洗刷冤屈?還是說想繼續上次中斷的調查?」

     「我將請求總統先生的二次授權,重新啟動古鐘號案件的調查。」許樂回答道:「如果有新的發現或是證據,我會在憲章規定範圍內,第一時間通知在場的諸位。」

     台下的新聞記者們下意識裡皺眉搖著頭,並不滿意或者說並不同意許樂對日後局面的想像。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在取得總統先生二次授權之前,你要搶先召開這場新聞發佈會?單獨說這場新聞發佈會,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伍德記者敏銳地看到了問題所在,繼續追問。

     「我想正式通知某些人。」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最近的那台攝像機鏡頭,好像看著鏡頭後面那些聯邦政界丄軍方的大人物們,稽稍停頓後認真說道:「我回來了,並且將要重新開始調查,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
……

     新聞發佈會結束之後,天色已近黃昏,許樂回到首都星圈的第二天就這樣匆忙而緊張地過去,建築物的影子與紅火的暮雲混成一大片色彩斑瀾的雜合物,那些本自粉嫩的桃花,驟然間變得鮮紅欲滴起來。

     記者們三三兩兩離開喬治卡林基金會藝術中心,卻沒有人急著回到報社或者是電視台,而是選擇招喚相熟的同行去鄰近的小酒館喝上幾杯。

     他們在新聞發佈會上聽到了極具爆炸性的消息,然而卻沒有辦法與人分享,必須馬上與同行激烈地講述心中的無數疑問,抒發腦海裡的震驚。

     在許樂沒有明確指證的情況下,再如何推崇新聞自由的媒體,也不可能刊登聯邦副總統涉嫌與帝國艦隊勾結的新聞,這和總統官邸新聞主管的壓力沒有任何關係,新聞從業者的操守要求他們必須有證據,而目前整個聯邦正在哀悼拜倫副總統的氣氛,更是一條無形的戒尺。

     許樂沒有離開藝術中心,七組隊員們散在建築四周,控制著所有危險的狙擊點,在紅融暮色中的窗外守護著他的安全,而他則是在房間裡與伍德記者低聲交談。

     「為什麼要單獨把我留下來?」伍德疑惑問道。

   「因為我信任你們,不過我本來以為鮑勃主編應該和你一起過來。」許樂笑著解釋道:「看來我的新聞熱度還是不足以吸引主編先生親自出馬。」

     伍德聳聳肩,微嘲說道:「這兩年你打回了我三次專訪的申請,現在卻說信任……千萬不要說這是因為我們做了軍神大人最後一次專訪的緣故。」

     許樂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說道:「記得我剛才提到麥德林的事情嗎?當時整個聯邦新聞界,只有你們首都特區日報,敢質疑那位老人,甚至調查他。」

     「如果你那位朋友……施清海真的參與到刺殺麥德林,我會謹慎表示對他的信任,不過這種信任並不多,因為在我看來,他在議會山上的冷血表演,實在不像你所說的理想主義者。」

     伍德點燃香煙吸了兩口,在瀰漫的刺鼻煙霧中,帶著一絲淡淡驕傲說道:「說起當年的麥德林專案,我帶了一幫狗仔隊在S2查了幾十天,應該算是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

     許樂望著腳下那朵窗玻璃映出來的紅花,忽然開口說道:「你去查之前,應該收到過一份關於麥德林的調查電子文件。」

     伍德眉毛微皺,手指夾著煙卷,不明白為什麼對方知道這件事情,事實上直到今天,他還不知道把那些文件送到報社的神秘人是誰。

     「那些全部是施清海查出來的。」

     許樂微笑看著被臉色震驚的伍德記者,從丄軍裝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塊微芯片遞了過去:「剛才在發佈會上我說我們沒有查到證據,其實是撒謊了。這塊芯片裡藏著拜倫副總統和那幾名議員涉案的證據。」

     「我把這些證據交給你,是因為我信任你和鮑勃主編,而我信任你們,是因為我和施清海和你們雖然沒有並肩過,但確實共同戰鬥過。」

     伍德沉默片刻後,緩慢而細緻地在腳邊碾熄煙卷,深深呼吸兩聲後,神情凝重地接過蕊片,說道:「我們應該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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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18:19: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一樣的春天(七)

      「你和鮑勃主編是專業人士,應該能夠找到最合適的時間點把這些東西登出來。但不能是現在,官邸方面現在應該承受著極大的壓力,我們所需要做的是配合總統先生的步伐和節奏。」

     許樂說道:「剛剛發生了議會山這件事情,民眾情緒很激動,帝國前線還有幾十萬聯邦士兵,首都星圈這邊不能亂。」

     「據我所知,除了參加拜倫副總統的葬禮之外,官邸方面以提高安全等級為理由,帕布爾先生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在公眾場所出現過。」

伍德記者吸了口煙,聲音微沙提醒道:「這種局面並不常見,如果總統真有處理這件事情的計劃,你我又怎麼知道,能怎麼配合?」

     「要解決這件事情,並且要解決的儘可能穩妥,必須走司法途徑。」

     許樂也點燃了一根煙,繼續說道:「總統先生現在是安全的,只不過在政府內部甚至是官邸內部,某些人悄無聲息地壘了一堵牆起來,我們在外面逐步施加壓力,應該會幫助總統先生找到把這堵牆直接推翻的理由。」

     他本準備繼續說些什麼,但三七牌煙卷前端燃燒的焦香味和煙霧,在眼前繚繞不去,有些礙事,他忽然發現好像這些更像是自言自語的話沒有必要說太多,就像以前那樣,做事總是比說話要更重要些。

     送伍德記者離開喬治卡林基金會藝術中心時,黃昏還沒有來得及完全褪去,街畔的桃花在濃郁的春風和黃金般的溫暖裡笑著,許樂覺得有些刺眼,正準備戴上墨鏡的時候,卻看見一個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的女孩兒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於是那幅寬大的墨鏡有些滑稽地僵硬在了他的下頜前。

     她穿著不起眼的淡灰色運動風衣,就像當年離開空港,在無數士兵歡呼中前往西林開演唱會時那樣,連衣帽嚴嚴實實地遮住她的頭臉,遮住早已由紫變黑,由短變長的秀髮,帽影中偶爾一瞥的精緻眉眼依然能夠令所有人驚豔。

     軍神李匹夫盛大的葬禮和雕像落成儀式之後,簡水兒沒有回到自己所屬的聯邦艦隊,而是回到費城,陪著墳墓裡老人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時光。

     這段日子,遠在西林的許樂和她保持著通信,然而因為接連發生的這麼多事情,那抹在帝國荒蕪星球上剛剛變熱的情思,非常可惜地沒有機會燃燒成醉人的火焰。

     「我總以為戀愛中的男女,彼此間應該有更熱情一些的交流。」簡水兒走到他的面前,輕輕挽住他的臂彎,微笑著說道:「而不應該刻意保持太遠的距離。」

     散落在藝術中心石階四周的七組隊員,以及在更遠處負責狙擊安控任務的隊員們,通過自己的雙眼或是遠程望遠鏡,看著那隻穿過許樂臂彎的纖纖玉手,忍不住同時在心中輕
輕嘆息一聲,羨慕嫉妒不得不恨。

     許樂微澀笑道:「最近這事兒有些麻煩。」

     「雖然我們這場戀愛開展的確實有些過於清淡,甚至都沒有怎麼見過面。」簡水兒很可愛地聳聳肩,抱著他的手更緊了些,說道:「可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的話,事情越麻煩,你就越應該告訴我。」

     「這確實是我的問題。」許樂有些慚愧說道:「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正經談過戀愛的關係,所以考慮的不周全。」

     「我原諒你。」

     簡水兒微微仰頭,漂亮的下巴帶著絲嘲諷,水一般的瞳子反耀著晚霞。然後兩個人開始沿著首都南城的街道散步,四周兩百米範圍內,更遠處的高樓之上,二十幾名七組隊員警惕地守護在四周。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緩慢而看似隨意性極強的行走,似乎也不需要有什麼終點。

     聯邦英雄和國民少女的戀愛,本應是這個憲歷裡面最美好的事情,然而在這個動盪的年代,無數激昂或醜陋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令人來不及觀看甚至來不及喘息,竟是沒有留出讓美好釋放的機會。

     說起來真的很奇妙,這竟是許樂和簡水兒第一次像真正戀人那樣散步,只是看似寧靜恬美的戀愛場景,卻不得不裹脅著那些七組隊員像雪球一樣緩緩滾動,令人無言。

     而且就在這樣極為難得,應該被好好珍惜的散步中,青年男女的談話,依然不可避免地與這春暮風景極為不協調,尤其是簡水兒非常清楚衝進議會山的那個青龍山男人和他的
關係。

     身旁的國民少女早已長大,依然帶著傾倒全聯邦的美麗,更添了幾分漸熟後的明豔,許樂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動人外表之下,簡水兒擁有怎樣清晰的理念和堅持,畢竟她是聯邦頭號叛國賊和帝國皇后生下的女兒,繼承和遺傳了父母最不可思的叛逆及大膽。

     然而當他說出李在道是軍方激進派的幕後領袖,卻沒有在簡水兒眼眸裡找到任何震驚神色時,依然覺得有些難以想像。

     「我一直都知道我這位堂兄李在道,是個很了不起的人。這些年,聯邦裡再有識人之明的人,往往也只注意到了他的低調,卻從來沒有想過低調的背後是縝密的思維和真正強大的自信。」

     簡水兒倚靠著他的肩,輕聲說道:「一個了不起的人,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來謀劃,某項事情,那麼他所企圖達到的高度,肯定非常可怕,如果你堅持站在他的對立面上,那麼我對你只有一個忠告,面對他再怎樣小心謹慎都不過分。」

     「不用太擔心,我這些天一直在努力學習擺脫衝動派的色彩。」許樂抬頭望著街道正中間那輪扁扁的紅球,蹙著眉頭卻有笑意「相反我認為你那位堂兄現在應該正在煩惱,他更需要小心謹慎。」

     「我們認識幾年了?」簡水兒靜靜望著他的臉問道。

     「如果從勝利演唱會算起,那是憲歷六十八年的秋天,三年多了。」許樂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笑著說道:「當然,如果從電視上面你客串的那個小孤女算起,差不多十年了吧?你知道,我是看著你演的電視長大的。」

     「我經常聽到這種並不好笑的玩笑話。」簡水兒聳聳肩,笑著說道:「其實我想說的是,三年多的時間,你確實有了一些改變,雖然話依然不是太多,但總不像當年那麼沉默。」

     她看了一眼身後街畔陰影裡的七組隊員,感慨地搖了搖頭:「而且你顯得自信了很多,就這麼一些夥伴,就敢宣稱聯邦軍方最有力量的男人正在畏懼你。」

     「以前因為你那個無良老爹的關係成了聯邦逃犯,一天到晚緊張的就像一坨凝固的屁,當然比較沉默。」許樂說道。

     簡水兒插了一句話:「我知道部隊是怎麼回事兒,不過對於你這種新奇的粗話形容還是感到佩服。」

     許樂笑著繼續說道:「後來你那位堂兄,還有死在施清海手裡的副總統閣下,要用這件事情把我釘死,結果老爺子出面幫我扛了下去,我這輩子最大的隱患,心裡面最重的石頭忽然間就沒了,情緒當然會好很多,人的心情一好,就願意多說話。」

     「至於自信,李在道將軍當然是個很優秀,很危險的人物,但只要我不會愚蠢地把自己放進死巷子裡,我想不出來他有什麼方法能夠控制住我。」

     許樂那雙濃如墨的眉毛再次皺了起來,唇角緊緊抿著向上翹著,用手指著前方那幾幢高層建築,說道:「你看,我很清楚危險在哪裡,所以這些危險對於我來說,並不存在。」

     「我不是很理解你想說的問題。」連衣帽的陰影中,那雙清揚的眉毛好看地蹙著,她望著暮光中的那幾幢建築,有些不解地自嘲笑了笑。

     然後她轉過頭來,非常認真地看著許樂的臉,端詳著他那雙直直的眉,小小的眼睛和那些平添幾分男人沉著氣息的淡淡風霜痕跡。

     「我是費城李家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李家的血脈裡流淌著很固執的保守守舊味道,我的堂兄也許是個最可怕的陰謀家,但我絕對不會懷疑在他心中,家族的榮耀佔據著最重要的地位。」

     「我從不懷疑這一點。」許樂說道:「隱忍這麼多年,做出這麼多事,我相信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為,他一直在籌謀,當軍神逝世後,李家怎樣才能繼續保有當前的地位,或者說榮耀。」

     「為什麼會忽然談到這個?」他疑惑地望著簡水兒。

     「現在這種危險敏感的局面,我們都沒有辦法去緩解,大概只有在某種情況下,他才會部分放棄計劃,比如不殺死你,而是試圖收伏你,至少不至於下一秒鐘,整個聯邦都會因為你們兩個男人變成滿是血火的戰場,所以…………

     簡水兒望著他微微一笑,眼睛眯成可愛的月兒,偏著腦袋說道:「我們結婚吧。」

     聽到這句話,許樂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小眼睛的他每當把眼睛眯成兩條縫時,必是處於相對緊張的情緒狀態之中,或是準備殺人,或是準備被殺,或是準備結婚?

     夕陽下的散步不知不覺停在一幢普通建築前,那裡是首都某區婚姻登記處,登記處上的光幕播放著制作低劣的鮮花朵朵,在這春天裡,某人的眼睛眯的就像朵朵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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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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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1 15:08: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章 不是男人,不是女人,不是人

    在這一刻的暮色中,許樂想起了很多過往的畫面。他看她的電視,他在河西州樹林裡淚流滿面,他去聽她的演唱會,就以為是最美好的夢境出現在眼前,他忽然想起來,並不是在勝利演唱會之前認識的她,而是在更早的那場充滿殺戮的演唱會中,之後他們相熟直至相親。

    在每個類似的不同風景中,他總會像此刻一樣想起很多過往的畫面,不是被河西州立大學圖書館裡的藝術品鑑辭鑑真的培養出濃郁的文藝青年風格,而是那些畫面在腦海中的印象過於深刻。我們結婚吧。

    很有趣的是,非文藝青年許樂所想起的無數畫面中,忽然很生硬而強悍地楔進了那位白袍裸腿極端文學中年男人的形象一一為了宇宙的和平與愛及正義,你們要在一起,在一起,帝國大師範曾 經如是說。

    眯眼看著街畔那間婚姻登記處外牆上的雜色怒放鮮花,許樂輕輕把簡水兒摟了過來,讓溫暖的擁抱融化在了暮色裡。

    首都街邊的燒烤攤,洋溢著韭菜豆卷的味道,廉價的黑市攤上擺放著極不合調的三瓶昂貴的文俊一號,琥珀色的烈酒在杯中蕩漾,就好像許樂此刻眉眼間抑之不住的憨枯惘然神情。

    熊臨泉等幾名隊員在旁邊桌子上沉默吃著晚餐,時不時抬頭看 這邊一眼,卻沒有坐過來,因為這張桌旁坐著鄒郁。「然後呢?」鄒郁明顯喝了不少,皎媽的容顏上泛著清媚的淺紅,她微眯著眼望著許樂,問道:「你們登記了?」「沒有,這件事情太突然了。」許樂很認真地回答道:「我答應她,把這件事情辦完後,我們就馬上結婚。」

    「那個流氓肯 定很高興你終於搞定了聯邦最出名的女人。」鄒郁專注地看著自己細長的手指,說道:「對於你混亂的感情生活,我向來沒有什麼意見,只要你不娶那個令人噁心的張小萌就好。」接著抬起頭來,略帶嘲諷望著他:「那商秋和南相美怎麼辦?

    許樂盯著面前的酒杯,忽然抓起來一飲而盡,被酒精刺激的愁眉苦臉,喃喃自語道:「我只有一個人,聯邦又不像百慕大,可以隨便多娶幾個。」

    鄒郁蹙著眉頭看著他,鼻翼微動,就像他是一塊化糞池裡的臭石頭,諷刺道:「你這不是做選擇,而 是逃避選擇,雖然效果都一樣,但特他媽的不夠爺們,就說那位國民少女吧,居然還要女生主動求婚。」

    「你是男人嗎?」她把杯中酒也一口喝光,嘲笑道:「現在想起來,那個傢伙倒是表現的比你爺們的多,臨死之前還記得自 己沾惹過的那些女人。」

    許樂不想去爭辯施清海這種花花公子和自己這種有色心沒色膽的沒用傢伙,究竟誰才更不像爺們,他只是覺得鄒郁剛才推銷南相美的模樣,很像小西瓜在落日州緯二區老宅裡推銷商秋……

    旁邊桌上忽然傳來小男孩尖利的叫罵聲,鄒流火大概是不習慣夜市燒烤攤上的味道,在保姆懷中拚命扭動著身體,哭嚷著叫罵著蹬動著雙腿,把面有難色的保姆衣服上踢出了好幾個腳印。許樂的臉色有些難看,望著鄒郁說道:「他為什麼脾氣這麼大?「倔犟驕傲暴戾冷酷,自然是遺傳自他那個萬惡的年輕母親。鄒郁自嘲回答道。

    「我在前線的時間大多,真沒想到你會把他教成這副模樣。」許樂沉著臉說道:「你最好把他管嚴一些,不然我真忍不住要揍他。」「小男孩兒頑劣一些很正常,年紀還小,等大了自然就好了」「鐘煙花五歲 的時候就知道跟在我屁股後面爬通風道一聲不吭,性情和年紀沒有任何關係。」鄒郁冷冷盯著他,說道:「這是我的兒子,我倒要看看誰敢揍他。」

    「從生理遺傳和法理上講,他有兩個爹,現在那個爹死了,我不管教他誰管教?」許樂略一停頓後,自嘲說道:「想起當年在臨海州夜店前,我和流氓撞著你們兄妹兩人的場景……我不希望將來流火會被第二個施清海揍成豬頭。」「我希望他就是第二個施清海。」鄒郁蹙著眉頭,緩緩低頭,緩緩仰頭,又一杯酒。

    許樂靜靜望著她,忽然對旁邊桌上不停掙扎哭喊的小男孩兒說道:「你再不聽話,我就揍死你。」

    他的聲音並不大,態度看上去也並不如何兇殘,但很奇怪的是,大概小孩兒就像動物那樣,對真正的危險具有天生的敏感……

    鄒流火呆呆地看著和母親坐在一起的這個叔叔,馬上抿緊了嘴唇,任由鼻涕自弧線上淌落,竟是連抽泣的聲音都不敢再出來。保姆感激地望了許樂一眼。

    小 男孩兒不知道是哭的太累,還是被許樂嚇壞了,緊緊抱著保姆的手沉沉睡去,夜市燒烤攤上的防風自明燈,向四周的樹葉散去淡淡的光芒,感覺有些溫暖,又有些像電影的畫面。「簡水兒的想法有道理,只是兩邊沒可能罷手,我總是要把他們全

    部送進監獄,才算把流氓交給我的事情辦完了。」鄒郁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本來以為按照你的性格,會直接開著軍用機甲衝進軍區司令部把李在道給轟了。」

    「我答應過軍神大人,我答應過總統先生,我答應過你父親,我在電話裡也答應過施清海,雖然他當時沒能聽到……在消滅敵人的同時,我會儘量保護好自己。」

    許樂沉就片刻後說道:「對於聯邦法律,我確實依然沒有太多信心,但他在議會山弄了那麼一出,軍隊激進派在政府裡的推手,已經被清洗的差不多,只要總統先生能夠控制住局面,司法程序是可以走下去的。

    「難道你認為像李在道這樣……藏了十幾年,只用了幾個月時間便輕鬆接過他父親留在軍隊裡的遺澤、牢牢掌控兩個半大軍區近逾百師團的大人物,真有可能被司法程序帶上法庭?」

    「部隊,終究是聯邦的部隊。參謀聯席會議主席不是聯邦總統,這裡是首都,而不是戰場,無論是從法理還是輿論角度上說,李在道有太多的先天不足。

    「如果他真敢挑動軍隊動政變,那些部隊究竟有多少會聽他的站在民選政府和總統先生的對立面 ? 那些將軍和普通士兵不可能為了滿足他的野心和那些看似很熱血的口號,就有膽量與憲章精神正面對抗。」

    「如果是在對帝國的戰爭中,擁有軍隊的人毫無疑問最有力量,但在聯邦內部的鬥爭中,卻並不完全如此。就好比現在,李在道非常想我死,可是他也只能搞暗殺,而沒有辦法命令十七師包圍這片街區,直接用砲彈把我和隊員們轟成肉片。」

    「你究竟準備怎麼配合總統先生的計劃?」鄒郁靜靜望著他,流水般的眼眸裡染上淡淡憂慮「如果真如你所說,總統的處境已經非常圍難,那麼困難隨時可能變成危險,危險敲開青 年公寓的門後,你又能做些什麼?」

    「白玉蘭說過,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捕於把很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但現在聯邦的局面沒有辦法簡單起來。在你眼中,從西林強行歸來,下午召開這場新聞布會,看上去更像是發洩般的胡鬧,其實我有我的計劃。」

    「明天,網上會出現拜倫副總統及李在道牽涉古鐘號一案的證據,先造一造聲勢。你知道的,現在聯邦的民用網絡早已經被資本家們養著的那些傢伙妖魔化成了屎坑,在民眾心中沒有什麼可信度,甚至會直接被人當成釣魚文或者是黑幕意淫小說,不過能夠把這種風潮先動起來,是有好處的。」

    「然後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那裡,會挑選恰當的時機公佈相關交料,以首都特區日報的公信力,想來這次的風波會鬧的更大一些。」

    「司法部和相關部門 以及國防部大樓裡的文職機構,都還在官邸的控制之中,當聯邦民間開始掀起風潮時,總統先生便會有了充分的理由,或者重新給予我授權,或者單獨授權司法部繼續調查古鐘號一案,甚至我想議會山到時候也會站在 我們這邊。」

    「到時候,就輪到李在道將軍做艱難的決定,究竟是束手就斃等待調查,還是要拚個魚死網破。是的,他肯定合選擇後者,而我也是等待著他選擇後者。」

    許備看著眉尖越蹙越緊的鄒郁,低聲解釋道:「我不擅長什麼政治陰謀,我只會逼著他們動,我會盯著李在道能夠指揮的部隊最細微的變化,只要他們真的動起來,我就讓他們歇菜,順手把該拿的證據也都拿到手裡。」「這麼安排,聯邦的動盪 可以控制住,而只要我留在官邸裡,最重要的總統先生 的安全問題,就可以得到完美的保障。」

    鄒郁蹙著眉頭,撐著下頷,忽然覺得這些年自己學習的那些知識,還有那些曾經幫助過許樂的判斷分析能力,都是很搞笑的事情。

    「這是白痴 邏輯推論。」此刻在她眼中,許樂真的很像一個白痴,嘲諷說道:「說了一堆廢話,最關鍵的就是歇菜兩個字,你憑什麼讓全副武裝的聯邦部隊歇成黃花菜?」

    「還有總統先生的安全問題,你怎麼保障?」鄒郁攤開雙手,忪火地瞪著他說道:「你以為自己是偉大的造物主,只需要說句話,就可以讓成千上萬台裝甲車和機甲變成無法啟動的廢鐵?」

    是的,根據聯邦憲章,帕布爾總統可以很輕鬆地控制住軍隊「只要軍隊沒有自己的思想,但現在的關鍵就是,軍隊擁有這個宇宙內最無堅不摧的武裝力量,並且開始擁有自己的思想,誰能阻止這一切?」

    許樂舉起酒杯敬擔憂的紅衣姑娘,心想自己確實可以讓成千上萬台裝甲車或機甲甚至戰艦都 變成無法啟動的廢鐵,在憲章光輝的加持下,某人無所不能……只是這些也要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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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1 15:15: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潛入夜

     「你想過李封的問題嗎?」鄒郁用手指輕輕轉動著酒杯,漂亮的琥珀色和糟糕的糊韭菜相映成趣。

     「忘了。」許樂回答道。

     鄒郁抬頭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後認真說道:「你強行闖回首都星圈,然後做的這套所謂計劃,在我看來依然天真幼稚的可笑,不過想想也很自然為,你是一個只擅長和機器數字公式打交道的工程師,要你去思考這些問題,確實有些勉為其難,至少你肯去思考,已經說明你有所進步。」

     「或許這反而是某種退步。」許樂聳聳肩。

     「這個回答有些意思,比你以往表現出來的平均言辭水平要高不少。」鄒郁嘲諷道:「說回你的天真計劃本身,當然,我堅決承認,如果你真是造物主的話,那隨便你的計劃更無聊都是可行的,而且總統先生一定會很樂意看到這一點,所以……」

     「許樂,我會為你祈禱的。」

     許樂和七組隊員們悄無聲息地消失於望都街畔的夜色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要去做什麼。

     鄒郁端著酒杯坐在夜市攤上,沒有替某個傢伙做無用的祈禱,只是沉默地坐著,偶爾將杯中酒水傾入鮮紅的唇中,烈酒快要讓紅唇燃燒起來。

     燒烤攤上除了那名表情比當年麻木很多的老闆,沒有任何客人,保姆抱著孩子去了車上,遠處桌上的兩名勤務士官憂慮地看著她,擔心她喝醉後會不會變成傳聞中那個刁蠻冷酷的年輕時的小姐……

     一輛黑車像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行了過來,車身上沒有任何標誌,甚至連醒目的裝飾物都沒有,但對於鄒郁來說,她可以非常輕鬆地認出這種特製的,整個宇宙都不超過十輛的黑色汽車。

     揮揮手示意那兩名勤務士官呆在原地不要過來,鄒郁深深呼吸,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衣著,將鬢角那朵紅花的角度調整到無可挑剔,然後露出親切而又有合適距離感的矜持微笑,然後站起略顯恭謹的迎接。

     莫愁後山的黑車,邰之源現在在S2橡樹州正式開始了自己的政壇生涯,許樂剛剛乘坐黑車悄然遠去,那麼這輛黑車裡的人便只可能是那位夫人,而那位夫人有資格當得起聯邦任何人的迎接,更何況是她當年用下午茶會一手培養出來的女孩兒。

     「郁子,好久不見。」邰夫人微笑望著幫郁,然後坐了下來。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令鄒郁感到有些吃驚,她沒有想過夫人會坐在滿是油污的路邊攤凳上,這不是什麼富貴人未經庶世事的可笑矜持,而是某種很自然的生活最低要求。

     「夫人,是的,很久沒有見到了。」鄒郁平靜心神,微笑著回應道,唇邊的翹角弧度非常漂亮,即不刺眼,也不平庸。

     「比當年鎮定,也比當年自主,這樣很好,我們女人,永遠不能把生活幸福的希望,放在那些沒有任何希望的男人身上。」

     邰夫人輕聲感慨道:「真可惜,當年我只認為你屁股大,現在才發現你越來越多的優點,只可惜已經晚了。」

     鄒郁的臉難得的窘迫了絲,屁股大好生養這種聽上去粗俗又有些鄙視意味的評語,本來很容易令女子不悅,只是這種評語當年她在青春期裡便聽習慣了,而且邰夫人的語氣又向來透著股秋高氣爽般的自然尋常。

     「我今天來見你,主要是有兩個目的。」邰夫人微笑望著她,說道:「一個就是許樂剛才和你說過些什麼。二則是,我很想知道從你的角度看過去,在這種局面下,究竟誰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鄒郁 安靜片刻後,揀能說的一些話隨意說了,然後微微凝眉,說道:「雖然我並不認為許樂是個長於政治架構的傢伙,但他有個判斷我很認可,李在道就算智慧才幹驚人,但終究不是他的父親李元帥,

就算他是事實上的聯邦軍方第一號人物,卻肯定沒有能力讓整支聯邦部隊發瘋,然後隨之起舞的威望……

  面對著總統先生和政府,我總覺得他沒有太多圓滿的處理方法,稍不注意,便只能落一個史冊留黑名,卻也沒辦法在現世獲得絕對權力的可悲下場。」


     「不錯,正如你憂慮許樂這個小傢伙毫無道理的自信,對於我來說,李在道過於反常的粗製濫造般的狙殺,還有與之截然相反透露的自信,則是令我非常不解的事情。」

     邰夫人目光微垂,似乎在思考某些很麻煩的問題:「以我對費城李家的瞭解,老爺子的兒子斷不至於愚蠢到這種地步,而且事實上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故事,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

     鄒郁 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難道說盲目樂觀真的是一種可以互相感染的情緒?可問題在於,歷史是沉重的,他可以允許像許樂這樣的人天真,卻絕對不會讓李在道有幼稚的可能。」

     「歷史是沉重的,這好像是當年一次下午茶的研討話題?」邰夫人望著她微笑說道。

     鄒郁 矜持一笑,忽然眯著眼睛問道:「夫人,您關心他們的勝負,那是不是意味著,您不會走進這場混亂的戰鬥?如果可以的話,我能知道您傾向於支持哪一方嗎?」

     「李在道和軍隊裡的那些人,當年想殺你的太子哥哥,我自然不會支持他們……」

     邰夫人平靜回答道:「但我當初連麥德林都可以不理會,自然也可以不去翻這些舊帳,畢竟我必須承認,無論是李在道還是站在他陣營裡的那些人,有足夠的資格和我談論相關利益賠付的事情。」

     鄒郁安靜聽著,一言不發。

     「我誰都不會支持,也不會在此刻用利益為籌碼,微笑持刀割某方一刀,我只需要安靜地看下去,看最後究竟是誰勝利,然後請他自己割一片給我,這種比喻或許有些粗俗,但你知道,我喜歡在廚房裡做菜。」

     邰夫人微笑著說道。

     鄒郁忽然笑了起來,微微仰起驕傲的下巴,輕聲說道:「夫人,在我看來,所謂安靜地看下去,應該就是七大家這些年犯的最大的錯誤。」

     邰夫人神情微凝。

     「臨海州體育館,那些軍人試圖殺死太子哥哥的時候,其它那些家族的老人們雖然親自去莫愁後山解釋甚至涕淚亂流以懇請您的認可,但事實上誰都知道他們在幸災樂禍,他們什麼具體的事情都沒有做,只是在看。」

     「上一屆政府進行麥德林專案的時候,七大家依然什麼都沒有做,你們看著麥德林把聯邦搞的亂七八糟,直到最後才出來收拾殘局,試圖獲得決定性的勝利,然而你們卻沒有想到,許樂和施清海直接把那位老議員給殺了,而憲章局更查出來,麥德林居然是帝國間諜。」

     「還有最近這一次,政府和軍方的激進派朕起手來,甚至不惜向帝國軍部發送情報,把鐘司令夫妻殺死在星辰之間,然後政府開始大力收割西林……這時候其餘六個家族可曾做過些什麼?不,你們什麼都沒有做,你們依然在看,然後試圖跟在政府後面去吃幾口。」

     鄒郁的表情平靜之中帶著那股她特有的凜冽勁兒,縱使在聯邦爆可怕的夫人面前,語氣依然平靜堅定。

     「我不明白傳說中的七大家是怎麼想的,你們的遠見究竟去了哪裡?你們什麼都不做,你們只是看,於是現在聯邦軍方基本上要落入激進派的手中……而現在的你們,卻已經什麼都沒有辦法做出來,只能瞪著自己的雙眼,不肯承認,卻無比盼望著許樂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邰夫人安靜地聽著,片刻後微微一笑,說道:「郁子,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不過你要相信一點,像七大家這樣的畸形存在,即便什麼都做,只是看著,也有足夠的震懾力……」

     鄒郁微笑著搖搖頭,說道:「夫人,我相信憲歷七十二年的歷史,肯定還是像施清海和許樂這種實幹派來寫。」

     深夜裡的憲章廣場空曠安靜,前些日子的議會山恐怖襲擊事件,令整個廣場的警備提升了兩個級別,陰暗的角落和廣場相對兩側的多層舊式建築裡,不知道隱藏著多少警察和特勤局的監控小組。

     對於許樂來說,這些都不是障礙,七組隊員分成了三個小隊潛伏在流風坡會所後線的山林裡,而他則是在憲章光輝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穿過那片林地,來到了總統官邸的後方。

     正如鄒郁所言,像他和施清海這種人是最標準的行動派,所謂的規劃總結到最後,依然還是正反兩個方面:被人逮捕或者逮捕別人,被人殺死或者殺死別人。

     他要進入總統官邸去把這個規劃落到實處,最關鍵的是,他必須在軍方激進派的威脅下,確保帕布爾先生的人身安全。

     聯邦三級電子監控網絡,在聯邦中央電腦的精確調整配合下,極為舒服地任由許樂悄然侵入,沒有呻吟,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然後在帕黛兒小姐緊張地注視中,許樂爬進了聯邦第一千金的閨房,抱歉地看了一眼被跺髒的棉被,二人竊竊私語片刻,他來到了總統的書房之中。

     深褐色的辦公桌後,帕布爾總統正在閱讀一份前線送來的緊急軍報,黝黑的臉頰兩旁微微下陷,頭髮花白的厲害,看上去顯得極為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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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1 15:23: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五年,來自東林的兩個男人如此天真

     對於聯邦的社會體系來說,五年時間就是一個完整的循環,這是選舉所決定的政治生態。而對於書桌後面色黝黑的總統先生來說,憑藉著優異的執政能力和智慧,日漸成熟自然的政治手段,

   還有那份深深紮根在民間的履歷表,讓現在的他獲得了聯邦民眾前所未有的支持率,不需要擔心今年總統大選的結果,所謂五年只是尋常。

     沉穩眉眼間和髮梢裡的銀霜疲憊,只能證明帕布爾總統為了讓聯邦能夠走的更遠更穩,能夠在與帝國的戰爭中獲得最後的勝利,付出了多少精心與心血。

     五年前,邰之源在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上替許樂安排了聚光燈下的一幕,許樂則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安排青龍山裡那位傳奇曹秋道與邰之源見面,與施清海一道間接促成了當時還是議員的帕布爾訪問青龍山,為那場異常激烈的總統大選打下了堅實的基調。

     轉眼間五年過去,看著書桌後沉思中的總統先生,許樂的心中依然像當年那樣平靜之中帶著喜悅滿足。

     他是聯邦第一位真正來自貧民階層的總統,他來自東林普通的礦工家庭,他曾經是聯邦最出名的公益律師,為庶民的正義與勝利與聯邦那些恐怖的企業及家族們戰鬥到底,大選獲勝後,官邸中的他選擇了一條與過往晦暗政治操控手段截然不同的道路,更加直接而熱情,風格鮮明而冷靜,從不因為大局的理由而做醜惡的妥協,他已經證明了自己是位真正的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正如施清海當年在酒吧裡舉杯慶祝時說的那樣:帕布爾,他是我們的總統,這裡的我們,指的是像你我這樣普通的聯邦民眾。

     ……

     ……

     「第一軍區司令部要求對你進行紀律處份,提案被國防部壓住了,說起來,你究竟什麼時候迎娶鄒部長的千金,還是說你真準備和那位國民少女結婚?」

     帕布爾總統發現從陰影中站出來的許樂,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吃驚的表情,溫和笑著站起身來,關掉面前的公務處理平台,取出兩個杯子。

     「許樂上校,你是聯邦的青年英雄,我可不希望你混亂的感情生活,會成為臨海州那些激素分泌明顯過盛的男學生模仿的對象。喝點兒什麼?咖啡還是茶,或者來點酒?」

     「茶,謝謝。」許樂回答道。

     雖然通過老東西他早就確認總統先生的安全沒有問題,但看到書桌後那張黝黑沉穩面容時,許樂才真正的放鬆下來,如果軍方激進派真的在壓力下採取瘋狂的措施,傷害到總統先生,他真的不知道聯邦的明天會變成什麼模樣。

     帕布爾總統和官邸工作人員相處時總是顯得特別隨意,看上去就像是某個工作組的普通組長而已,根本沒有一絲總統的自覺,而面對許樂,他的這種隨意則是表現的格外自然而充分,似乎在內心深處,他一直把這個特別優秀的小夥子當成自己的子侄輩。

     大概是童年固有的思維習慣做崇,許樂面對著總統先生時,卻沒有辦法做到真正的平靜自然,哪怕他變得再強大,可面前這位來自東林的中年男人終究是聯邦總統,還是那種值得他敬畏並追隨的總統。

     捧著微燙的茶杯,杯中是總統先生親自沖泡的普通茉莉花茶,許樂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確認官邸關閉了書房監控設備後,用最快的速度把古鐘號一案查出來的問題陳述了一遍。

     帕布爾總統一直沉默地聽著,厚實的嘴唇閉的很緊,粗直的眉毛微微皺起,無論是聽到憲章局間接向帝國軍部提供憲章網絡監控空白區域圖,還是聽到萊克上校暗中破壞了古鐘號的逃生系統,那張黝黑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聯邦政府中間那麼多人與軍方激進派合作,甚至連自己的搭擋,聯邦的副總統都參與其中,大概這種可怕而悲傷的衝擊感,令到總統先生的憤怒都被強行壓抑成了平靜面容下的強烈痛楚。

     許樂取出芯片放在總統先生面前的桌上,低聲說道:「這裡面是相關證據,主要是施清海查出來的,應該足夠指控那些人。」


     帕布爾總統沒有接過芯片,很隨意地倚靠在木製大書架上,端著茶杯神情沉重說道:「議會山事件當天,官邸就已經收到了這些證據。」

     他把茶杯放到桌上,渾厚的嗓音裡充滿著沒有任何掩飾的讚歎:「施清海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當年應你的要求我特赦了他,並且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任命他為聯絡官,現在看來,我的選擇是正確的,他沒有令我失望。」

     許樂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總統先生早就已經拿到了證據,他愈發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處於聯邦軍方激進派強勢壓力下的官邸,非常需要有來自外界的衝擊力或者說輿論壓力。

     「從五年前臨海州那場演唱會,到針對鐘煙花,就是鐘司令女兒的那場暗殺,再到古鐘號的爆炸,整件事情已經非常清晰,軍方激進派籌謀了很長時間,實力強大,但是這些並不令人擔憂,然而李在道將軍居然在激進派裡扮演如此重要的領袖角色,實在是令我感到震驚和不安。」

     許樂望著神情凝重的總統先生,說道:「當時邁爾斯將軍退休,鄒部長,甚至包括軍神老爺子在內的很多人……都以為由他接任參謀聯席會議主席一職,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人所周知他是出名的學院派和溫和派,真沒有想到……」

     帕布爾總統皺著眉頭向窗邊走去,唇角掛著微澀的笑容:「當時是我提出的這項動議。」

     「還有件事情我一直在思考,杜少卿師長究竟是什麼時候與激進派合流的?還是說一開始他就在這個組織當中?我真的很難相信他參與到了古鐘號這件事情當中。」

     許樂隨著總統先生的腳步向窗旁走去,望著厚實的後背,帶著深深的不解說道:「部隊裡都知道,他和鐘司令堪稱一生之敵,他和他的鐵七師甚至被鐘司令強行壓制了十幾年,可是……根據這些年我在戰場上的認知,少卿師長雖然有些方面的性情很混帳冷漠,可真不像是一個會在背後開槍的傢伙。」

     「小夥子,難道你不認為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感慨問題產生的根源?」帕布爾總統站在窗邊,望著他微笑說道:「相信你已經有了自己的規劃,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

     許樂有些笨拙地聳了聳肩,想要表現的輕鬆自然些,回答道:「我是您的下屬,當然是我配合您的行動。明天民用網絡上會現出動靜,然後首都特區日報那邊會擇時登出相關報導。」

     「我會借這篇報導要求第一軍區做出解釋,同時要求法院繼續深入審理萊克上校涉叛國一案。」帕布爾總統平靜繼續說道:「隨著報導的深入,證據的逐漸釋放,我可以要求司法部正式展開調查,那邊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這件事情。」

     「除了槍砲彈藥,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調查的繼續。」許樂說道:「而現在最擔心的也正是這個問題。」

     「事實上這些天,官邸裡有些工作人員都像你一樣對我重複著擔心,而我認為,這些看上去強大的暴力威脅,其實都只是初春夜裡的雪漬,它們不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再冰冷的雪,在陽光下也只能融化。」

     帕布爾總統聲音低沉而有力:「軍隊是聯邦的軍隊,它的天職是服從命令,任何軍人入伍時都要宣誓效忠民選政府以及做為此權利之具體代表的聯邦總統……也就是我。」


     這位聯邦最有權力的男人,沉著冷靜地看著許樂的眼睛,說道:「我不相信整個聯邦部隊全部是由野心家組成,就算有些軍官會被利益沖昏頭腦,但普通士兵不會站在他們那面,沒有我的命令,沒有部隊能夠進入首都特區方圓八十公里之內。」

     「我贊同您的觀點,李在道將軍或許能夠說服很多部隊,但他沒有辦法說服每一個具體的人,所以他只能用別的名義進行隱藏的行動。」許樂點頭回答道:「總統先生,我向您保證,只要他們開始調動部隊,我或許可以想辦法減緩機械化部隊的推進速度。」


     想到那個機械固執每次都要分析具體情況的該死的聯邦中央電腦,許樂在心中默默罵了幾句髒話,然後撓著頭說道:「就算不能,但我可以在事態激化之前,直接逮捕或者擊斃李在道將軍。」

     聽到這句話,帕布爾總統的眉毛微微蹙起,嚴肅地望著他,問道:「這不是玩笑話時間,你確定可以做到?」

     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許樂在心中默默計算著,卻沒有說出來,帶著那份很容易令人產生信任感的誠懇笑容,望著帕布爾總統說道:「請您放心。」

     帕布爾總統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

     ……

     「當時議會山準備召開特別聽證會,關於你是那名叛國賊的學生一事,現在想來,應該是拜倫一手策劃。拜倫……和我認識很多年了,他很擅長這些明面上的政治手段,我不得不承認他的優秀,甚至很多重要時刻,我都依賴於他的成熟和帶著點小狡猾的應對措施。如今他就這麼死了,偶爾想起來心情感覺非常複雜。」

     帕布爾總統與許樂兩個人端著茶杯,並肩站在官邸二樓窗前,面前是草坪,更遠處是街道,街道那頭的噴泉那方,就是憲章廣場,視線無比開闊,沒有任何被狙擊的危險。

     總統先生自嘲地笑了笑,端起茶杯不知滋味地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正是因為那件事情,他們揭開了你的秘密,或者說你的身世,我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東林人。」

     「知道你也是塊東林的石頭,其實我很高興,欣慰之餘甚至有些高興。」帕布爾總統看了他一眼,哈哈朗聲笑了起來。

     許樂望著他,笑著回答道:「當時知道您是東林人,想到居然有個東林人要當聯邦總統,相信很多東林人的感覺和我一樣,都覺得特別得意驕傲。」

     東林大區極為偏遠,自晶礦枯竭之後更顯荒涼,已經漸漸成為被聯邦遺忘的角落。東林公民無不盼望著離開那個沒有明顯四季變幻,看不清楚美麗星空的星球,然而要通過移民或者考試進入首都星圈非常困難,聯邦提供的配額極為有限。

     然而這一切隨著帕布爾當選聯邦總統,以及許樂身份的曝光,而出現了極為微妙的變化。這一對年齡相距不少的東林男人,已經成為聯邦裡最有名的兩個男人,首都星圈的民眾們,自然而然重新記起了東林大區,以及那個特別著名的東林石頭說法,聯邦政丅府則是加大了對東林大區的支援力度和移民配額。

     「我妻子年初的時候代表我回了一趟東林。」帕布爾總統說道:「你大概不知道,現在家鄉的那些人是怎樣的為我們而驕傲自豪。」

     許樂笑了笑。

     他忽然陷入了沉默,望著窗外的星空幽幽說道:「家鄉看不到這麼漂亮的星空,我也改變不了這一點,哪怕我是聯邦總統。」

     「都說聯邦總統是這pian星域裡最有權力的男人,但沒有人知道,就算是聯邦總統,有時候想做些事情,想讓這pian星域發生一些很細微的變化,都是那麼的困難。」

帕布爾總統望著許樂,神情異常凝重,說道:「做事情,真的很難。」

     落地窗外的露天草坪角落裡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特勤局的特工,議會山事件之後,聯邦各大機構提高了安全等級,像總統官邸這種地方的安控措施自然更是無比森嚴。

     樓下的幾個房間裡官邸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進行日常工作,左右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則是另一副景象,密密麻麻的特種士兵神情冷峻,沉默如同雕像般排在一起,全副單兵武裝到了頭盔,手中的槍械泛著寒冷的光。

     在許樂的左眼瞳中,官邸內外的這些武裝力量就像是無數密集的光點,通過這些隸屬於首都警備區直屬安全部隊的士兵身上,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總統先生這些天所承受的壓力


     「總統先生,民眾會理解你的。」他安慰道。


     帕布爾總統望著他,pian刻後說道:「你能理解就好。」

     ……

     ……

     許樂沉默地坐在官邸二樓書房的沙發上,雙手捧著已經變得微涼的茶杯,等著隔壁的總統先生拿著那份要給自己的秘密授權文件過來。

     他是很有耐性的人,不然根本無法喜歡上在普通人看來極為枯燥乏味的機械修理工作,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杯中一口沒喝的茉莉花茶味道揮發的太快,還是因為前皇朝遺留下來的文物真皮沙發坐著太軟,只不過是片刻時間,在他的感覺中卻是那樣的漫長。

     依舊坐著,一個人坐著,坐的越來越孤單,越來越寒冷。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著左眼瞳中那些散佈在官邸各個區域裡的光點,看著更遠處憲章廣丅場四周建築裡的情況變化,忽然想起總統先生剛才說的某句話。

     「沒有我的命令,沒有部隊能夠進入首都特區方圓八十公里之內。」

     那些建築街巷裡忽然出現的部隊,離總統官邸絕對不到八十公里,最近甚至的連八百米都不到。

     他抬起頭來,沉默地望著書房與隔壁機要室間的那扇沉重木門,確認總統先生就在門的那邊,並沒有離去。

     他皺著眉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通過衣領旁的通訊系統,向官邸外面正在待命的七組隊員們發出了最新的指令。

     「全體都有。」

     停頓了兩秒鐘的時間,他那雙眉毛蹙的越來越緊,輕聲繼續說道:「馬上撤退,如果遇到異常狀況,不要抵抗。重複一遍,不要抵抗,然後……這是命令。」

     做完了必須立刻做的事情,許樂站起身來把那杯茉莉花茶放回書桌,快步走到窗邊眯著眼睛觀察了一下草坪和沉沉夜色裡的情況,然後刷的一聲用力將厚布窗簾全部拉上。

     窗外那片星空被遮住了,書房裡的燈光卻顯得更加明亮,光輝的真與假並不影響照明的效果。

     快速走到書房靠近走廊的門口,他眯著眼睛看到了門後那些場景,不由牽動唇角自嘲的笑了笑,轉身扯下書櫃上的滑道繫帶,用力將門鎖系死,然後下意識裡搖了搖頭。

     做完這一切,許樂重新坐回並不舒服的真皮沙發,雙肘立在大腿上,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扇遲遲沒有打開的木門。

     時間其實真的不長,只不過感覺很漫長,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感覺真的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因為感覺最會欺騙人。

     許樂搖了搖頭,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根三七牌香煙點燃,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背上,握著打火機的右手手指有些輕微的顫抖,如此刻那種複雜到了極點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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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16:25:0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1-10-9 16:41 編輯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聯邦,透明冰冷的一堵破牆

    時間已至深夜。白天遊人如織的憲章廣場。政客如鯽魚般湧出的議會山,都已變得無比安靜,只有廣場中間的五人小組仿古銅雕像還在打量著那位新來的同伴,不解為什麼那個軍神看上去會如此蒼老。

    偶爾一陣風拂過,牽起地面上的青色樹葉慢悠悠的滾動,因為時值深春而沒有蕭瑟的感覺,卻也並不如何喜悅溫暖。

    忽然而至的急促剎車聲,從數十台墨綠色軍車的特製防彈輪胎底擠壓了出來,尖利的劃破寂靜的夜空,緊接著,裝甲車轟隆隆的碾道聲混入了這種聲響,驚醒了廣場四周那些富貴達人們的夢。

    有人疑惑地走到窗邊,看著廣場四周迅散開的裝甲車和軍車,看著那些密密麻麻全副武裝的士兵快衝進包括財政部大樓在內的多幢重要建築,不由被嚇了一跳。

    這裡是都特區,很少出現令人震驚的場面,究竟生了什麼事?這支不知道從哪裡過來的部隊究竟想做些什麼?

    在很短的時間內,這支部隊中間一輛軍車上方牽引出一幅大型光幕,上面無聲地顯示著演習的字樣,同時有很多士兵開始進入建築內部向這些惶恐不安的民眾們進行講解。

    原來這是一場針對議會山襲擊事件而展開的特殊軍演。

    這當然不是軍演。

    散佈在總統官邸四周的七組隊員,在收到通訊系統中許樂命令時,就知道今天要出大問題,顧惜風皺著眉頭,用圓乎乎的手指用力梳著被汗濕的頭,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頭兒的命令。

    在收到這份命令之後,通訊系統那頭便主動關閉,他們不知道許樂是不是依然停留在總統官邸內,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情。

    「怎麼辦?」系統內響起熊臨泉嗡聲嗡氣,格外暴力而躁狂的聲音,「要不要殺進官邸去看看?」

    「就憑我們這二十幾個人想強攻總統官邸,難度是不是大了點?」顧惜風嘲諷了一句,然後蹙著眉頭說道:「撤吧,這是頭兒的命令。」

    「又撤?」

    「撤個錘子噢!」

    通話系統內響起七組隊員們惱怒的抗命聲,不知道是誰壓低聲音格外鬱悶地說道:「每次正經要打仗的時候,頭兒他都要咱們撤,把活兒自己接過去幹了,3320那次,進帝國那次‧‧‧‧‧‧我嘀他嘀的,我們這些傢伙真是沒用的攪屎棍啊?」

    顧惜風明白隊員們此刻的心情,對於許樂每逢關鍵時刻便扔掉隊員自行去扮演孤膽英雄,誰都知道那是因為他擔心隊員們出事兒,但誰都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沒辦法幫到許樂。

    「頭兒不喜歡帶我們玩,咱們能怎麼辦?」藏身在財政部大樓倒數第二層洗手間內,負責整個團隊系統溝通的他,略微停頓片刻後,終究還是回覆了臨時指揮官的角色,沉聲說道:「全體都有,迅撤離。重複,迅撤離現有位置,記住這是命令。」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所以聯邦部隊必須聽從總統先生的命令,而對於七組來說,許樂和白玉蘭的話才是不可抗拒的命令,所以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憤怒擔憂不甘,隊員們依然用最快的度整理完裝備,準備撤離各自所在的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正在銷毀二十四小時電子數據的顧惜風,聽到了地面遠處傳來的刺耳剎車聲。隔著洗手間的窗戶,看著正源源不斷自各處街口湧來的部隊,他眼瞳急劇縮終於明白為什麼許樂要命令他們先撤。

    這當然不是演習,這是一次標準的軍事行動,面對著過兩千人的聯邦精銳部隊,還有那些在夜色中蓄勢待的重火力裝甲車,七組再強悍,也只不過是大浪之前的一艘小木船,怎能抵抗?

    顧惜風盯著正向財政部大樓衝來的聯邦士兵們,忽然對準左衣袖的那顆金屬扣沉聲說道:「再次重複頭兒的命令,不准抵抗!不准抵抗!」

    這是一次保密等級極高的秘密軍事行動,此項軍事行動調集了第三軍區鐵七師及都警備區警二師、衛一團的精銳忠誠部隊,在行動開始之前,只有這三支部隊的最高軍事長官才知道今夜行動的具體內容。

    甚至此次秘密軍事行動全部依靠的是口頭傳令,沒有無線電呼叫,沒有電子存檔。部隊甚至沒有啟用軍事指揮系統,沒有動用機甲,就連那些裝甲車和軍車裡的遠程控制系統和芯片,都被拆的乾乾淨淨!

    空氣裡沒有命令聲,沒有指揮系統特有的電噪聲,只有標準的野戰手勢和手工光幕調整,逾千人的聯邦部隊,如同黑壓壓的無聲幽靈,迅控制了總統官邸四周的所有通道。

    西南角傳來了一陣零星的槍聲,然後迅歸於平靜。

    部隊中一名參謀軍官壓抑著對此次軍事行動的強烈不解和疑惑,快步跑到街畔一輛軍車旁,低下身體說道:「抓獲八名非法持槍軍人,比計劃中少了十四人,正在繼續搜捕之中,不知道為什麼,被抓捕的那些軍人,沒有人進行反抗。」

    「另外首都警察總署已經派員警過來。國防部指調中心質問我們究竟在做什麼。」

    車窗緩緩降落,露出杜少卿那張沒有一絲表情,冷漠到了極點的臉,他望著夜色之中的憲章廣場,並不關心都警察總署和國防部方面的詢問,輕輕捏著墨鏡腿,問道:「剛才那槍聲是怎麼回事?」

    「有名七組隊員試圖翻牆逃跑,被衛一團的狙擊手傷了腿。」

    「人有沒有事?」

    「問題不大。」

    「不錯。 」

    杜少卿推開車門走了出來,說道:「我始終堅持認為那些傢伙算不得真正的軍人,但正值與帝國作戰時期,那些傢伙證明了自己的戰鬥力,部隊需要他們活著。既然他們不抵抗,注意他們的人身安全。」

    「是,師長」

    參謀軍官要著向總統官邸方向走過去的師長,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

    抽完了那根煙,又點燃了一根煙。看著火線在那三個七字上面逐漸延燒,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拿到面前認真地端詳著,似乎要從這上面看出什麼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

    時間嘀嗒嘀嗒的過去,書房靠著走廊的大門始終沒有人推開,只是隱隱傳來整齊而令人心悸的沉重腳步聲,坐在沙上的他盯著燃燒的三七牌香煙,搖了搖頭,罵了幾句關於嘀嘀的髒話。不需要老東西幫自己確定,許樂也能準確地判斷出。門外那些士兵肯定是全副武裝,身上穿著全硬陶防彈背心,戴著沉重的透明防彈頭盔,手裡緊握著危險的大火力槍械。

    書房和機要室之間那扇門也一直沒有打開,那個聯邦最有權力的男人就在門後。

    許樂舔了舔乾的嘴唇,將煙頭塞進嘴裡,深深地吸了一口知道那扇門是衝不過去的,至於背後的門外,左手邊的窗外,官邸四周的草坪上,已經被數百名聯邦最精銳的特種士兵所佔據,只要自己真的敢沖,那麼迎接自己的必將是無數密集的子彈。

    先前他本以為官邸內這些隸屬於都警備區直屬安全部隊的精銳特種兵,是總統先生用來保護自己的特別措施,此時才知道,原來是用來逮捕或者殺死自己的特別措施,這真的很荒謬,很搞笑。

    但許樂笑不出來,他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東林那些廢棄的礦坑中,看著面前那塊巨大的被採掘機堆到廢水口的石頭,心情煩躁陰鬱的一塌糊塗。

    因為這種情緒,他只是有些木然地看著聯邦中央電腦不停在他左眼瞳中顯示出來的官邸四周的火力佈置,看著那副精確電子地圖上已經控制了所有街巷的部隊,而沒有和它進行任何交談。

    「知道了。」

    他很仔細地掐熄了煙頭,數著自己將會看到的人數,然後通過憲章電腦提供的芯片定位,確認第二個也到了,於是在心豐默默說了聲:

    開門吧。

    書房和機要室之間的那扇門打開了,準確地說,應該是那扇門連同放滿了書籍的那個大書架以及後面的牆壁,悄無聲息地開啟,沒入厚重的牆壁之中。

    兩個房間之間出現了一堵透明的玻璃牆,許樂眯著眼睛望著那邊,清楚這當然不可能是真的玻璃牆,而是高強度複合材料安全牆,事先看過資料,他知道總統官邸內部的安全措施非常強大,當時替總統先生的安全感到放心,這時候卻困住了他自己。

    這堵透明的牆,比當初環山四州基金會大樓裡攔在麥德林面前的那堵牆更厚、更堅不可摧、更令人憤怒,把他和牆後的人攔成了兩個世界。這時候憤怒與失望是一堵牆,他在這頭,帕布爾總統在那頭。

    軍神李匹夫葬禮的第二天,李在道站直了身體,參加了三一協會某次秘密會議,就在那個會場中,面對著成員們讓鄒應星辭去國防部長一職的提議,聯邦副總統拜倫曾經展示過無比強烈的自信,要求一切行動要以聯邦的根本利益為前提,他當時微笑著說道:我們就是聯邦。

    在議會山樓上那間豪華而充滿死亡虐殺氣息的洗手間裡,施清海曾經追問過西門謹,當年那位議員先生如果不是拜倫,那麼究竟是誰?不停流血的西門謹望著他神經質的笑了,嘲諷著問他:你和許樂究竟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嗎?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在國防部大樓閃亮的聯邦軍徽上,許樂曾經認真而嚴肅地提醒過杜少卿,做為一名聯邦軍人,你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杜少卿當時的表情很複雜很奇怪,他說他知道,是的,他確實知道,而且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答案揭曉了,並不令人愉快,而且有些令人悲傷。

    很長時間,總統官邸內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只能隱約聽到牆壁四周透過來的那些令人窒息的士兵沉重呼吸聲。

    帕布爾總統隔著玻璃牆看著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寬厚的手掌緩緩扶著額頭,似乎即將做的決定讓他感到極為艱難。李在道站在他的身後,表情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

    杜少卿站在更遠一些的門口,不知道什有時候重新戴上了墨鏡,看不到一絲表情。

    帕布爾總統黝黑的臉頰微現堅毅,緩聲說道:「下午的新聞布會上,你對著鏡頭說,你回來了,問我們準備好沒有。」

    「我很擔心你」他搖了搖頭,感慨說道:「我擔心你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來面對這一切。」

    許樂很認真地看著帕布爾的臉,覺得很奇妙,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依然沒有辦法在他的臉上看到任何不真誠的感覺,於是他依舊保持著沉默,想聽聽對方究竟想說些行麼。

    「這麼多年來,你是我最欣賞的年輕人。」帕布爾總統的聲音穿過透明牆,依然是那般的渾厚有力,顯得格外誠懇堅定。

    他望著許樂,目光毫不動搖,沉聲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之間不再需要任何的欺騙,你可以毫不猶豫地相信這一點,無論經歷過怎樣的磨難與痛苦,你的骨頭深處依然保有著天真與熱血,而這種**的對美好的信任,非常難得

    許樂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皺著眉頭。看著透明牆那邊的人們,不知道是問他們,還是在問自己。

    「天真」就是傻逼的同義詞?我下午才和一位朋友說過,只要我不把自己逼進死地,沒有人能夠抓到或者殺死現在的我,然後這時候我現,我為了怕你死,結果真的愚蠢的把自己逼進了死地。」

    許樂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太鮮明的表情,手指輕輕搓動著熄滅的煙蒂,搖著頭說道:「我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忽然變成了一個大傻逼,而且變成大傻逼的原因竟是如此操蛋

    「就像席勒晚期那些故弄玄虛的小說,為什麼看上去最大義凜然的老頭子最後總會撕下面具,然後得意地告訴全世界,他才是最壞的那個?。

    他那雙直如刀的墨眉皺的極緊,被硬生生扭成了兩個問號,看著牆後總統先生那張依然黝黑沉穩的臉,搖頭說道:「這樣不對,這樣不漂亮,你總得讓人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點兒光明吧?」

    「聯邦總統,副總統,資深議員,參謀聯席會議主席,戰無不勝的一代名將」是的,你們就是聯邦,你們就是軍隊

    許樂臉上帶著濃濃的自嘲之色,然後忽然站了起來,聲音猛地提高,對牆那邊憤怒吼道:「但這是什麼狗屎聯邦和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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