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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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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 20:56: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這樣的(下)

    從那 天之後,許樂返回首都星圉的旅程便再也沒有遭受任何打擾,於是他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思考自己回到s1 之後可能面臨的情況,來格問自己的內心深處,究竟要做些什麼以及怎樣去做。

    坐在頂層專屬艙房鬆軟的沙上,側頭望著窗外亙古不變又似乎隨時在變的太空景緻,雙手捧著微燙清茶的他沉就思考著,從最近這段時間的事情,比如長風基地不通行證,尤其是那三艘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滅,自己看來,激進派在聯邦軍方的勢力顯得越來越強,這一點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符合邏輯。

    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電話,看著那封施清海自憲章廣場的短信,濃墨般的眉毛微微蹙起,大致確定了小爺的猜想是正確的,那個組織果然是以三一協會為掩護,而那個人果真是其中的一員。

    「實在是難以想像。」有些笨拙地吹去茶杯上的熱氣與浮渣,小心翼翼喝了一口,許樂在心中默然感慨道,怎樣也無法將那位滿身學者風度的將軍和激進派領袖聯繫起來。

    李在道,聯邦軍神李匹夫的獨子,在聯邦內部矛盾逐漸顯現的憲歷七十年代初,被包括許樂、莫愁後山在內的很多人認為是能夠帶領聯邦部隊和緩步入變革時代的最佳對象,所以非常樂意看到他接過邁爾斯上將那兩個最重要的軍事職務。軍神李匹夫也是這樣認為並且安排的。

    然而造物主似乎真的很喜歡開玩笑,這位滿身學者風度的溫和派將軍,居然搖身一變,就成了隱藏在激進派勢 力幕後的真正領袖。如果黃土之下的李匹夫知道了這一點,不知道心情會變得什麼樣。

    用被熱茶燙的烘暖的手捧著臉頰,燙的眼睛漸漸鬆馳,許樂輕輕吐了一口說不出什麼感覺的濁氣,薄薄的嘴唇抿了起來。

    知道最大最隱秘的敵人是李在道,震驚之餘有些許失落,但更多的卻是知曉答案之後的平靜有力,有很多曾經想不明白的疑問,至此迎刃而解。

    來自西林的戰艦堅定地向首都星圈飛去,無論遇到怎樣的阻礙,只要繼續飛,那麼總有飛到的那一天,對於現在的許樂來說,他最擔心的事情其實是帕布爾總統的安全。

    按道理論,軍方激進派再如何喪心病狂,也不可能冒著這樣的風險去針對聯邦的民選總統,但許樂見過那些人做過大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尤其是他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辦法與總統先生直接聯繫,總是被那位官邸辦公室主任隔阻在了中間。

    四年半前,在大選獲勝之後,帕布爾總統本打算破除舊例,繼續使用私人電話與當年的故朋親友聯繫,與知道 自己電話的底層民眾聯繫,然而這種親民的努力只維持了 兩個月,便因為嚴苛的安保條例被迫放棄,任何想要直接聯繫總統其二生的請求,都會被轉到 總統官邸辦公窒。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聯邦中央電腦幫助許樂確認了總統的安全,以及身在官邸之中,也無法給予給多的信息。「許樂上校,舊月基地到了,我們將要把戰艦交付軍方,不知道您的行程安排是?」通話器裡響起艦長恭敬的請 示聲音。

    許樂微微一怔,只見窗外已然是舊月那滄桑蒼白的地貌,沒有空氣的陸地上依舊排滿了 密密麻麻壯觀的黑色太陽能收集板,淺弧狀的月平線上方,一顆藍與白交織的美麗星球懸浮半空,更遠處隱約能夠看到新月的一抹亮痕。「謝謝這一路的照顧,已經安排好有人來接我。」許樂平靜地回答了一句,然後拎起雙肩軍用背包,仔細地檢查完裝備後,背了起來,用力地繫了胸前的纖維拉帶。

    幾分鐘後,他一個人離開了這艘次羽級戰艦,順著幽深的地下通道向舊月基地裡走去,全合金拼接的地下通道反射著幽白的光芒,將舊月地表的寒冷與真空隔絕在外,也把所有聲音隔絕在外。「幾年前和李瘋子在卡琪峰頂做試機戰時,我好像走過這條通道。

    許樂沒有站在自行傳輸帶,憑兩隻腳走在幽深無人的通道中,聽著自己腳下軍靴踏出的清脆而孤單的聲音,順著長長的通道逐漸迴蕩嗡鳴,在心中感慨道:

    「當時以為小萌死了,就一個勁兒想著報仇,不想讓麥德林競選總統成功,所以我去果殼研MX,後來施清海終於查出了那些東西,後來我們兩個人沒有約好,卻一起去了S2 環山四州殺人,現在想起來,當時我真是一個熱血衝動的年輕人。」「現在就不走了嗎?」聯邦中央電腦平靜詢問道。

    「不走了,你可以說我成熟,也可以說我有了老朽氣。」許樂用力皺著眉頭,望著前面被自己軍靴追趕踩踏,卻一直踩不死的影子,說道:「也許是因為在前線看到的死人太多,戰友們經常在自己眼前死去,所以這次小爺死了,我居然沒有太傷心,也沒有什麼忿怒到不可抑止的憤怒。」

    「是這樣的,我感覺自己回首都星圈,就真的只是來送他一程。」許樂聳聳肩,認真說道:「這種平靜甚至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和羞愧。」

    中央電腦平靜答覆道:「根據我的觀察,其實你的傷心憤怒要遠遠過你自己所以為的程度。」

    「可我一直都沒有哭過。」許樂忽然停住腳步,抬頭疑問道:「那天知道他死了,我以為要難過的失聲痛哭,因為不想讓小西瓜看見,所以跑去沐浴室,結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居然根本沒有一點流淚的慾望。」

    「你哭過。」聯邦中央電腦提醒道。

    「我沒有。」許樂搖頭堅持。

    「聯邦標準時十四天七小時三十七分一十八秒前,在西林邊境太空檢查站裡,當那群百幕大小學生唱二十七杯酒的時候,有一滴眼睛從你的左眼邊緣滑了下來。」聯邦中央電腦用 最精確的時間倒溯以及畫面重現能力,讓某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沉就之後,許樂重新開始地下通道內的行走,微垂著頭低聲解釋道:「是這樣的,那個時候沒有睡好。」

    老東西沉就一段時間,忽然說道:「施清海死後,你一共說了一百一十四次『是這樣的』。」許樂沉就不語,把悲傷藏在心裡,向著通道那頭的七組隊員們走去。

    背著雙肩背包的年輕軍官,自萬里之外歸來,一路披星塵日影,站舷窗之前一搖頭,無數彈痕如破風箏亂飛,一低頭,聯邦戰艦變成沒有動力的破銅爛鐵,挺直了身軀,沒有流淚,為的就是給朋友送行或是問一個道理。是的,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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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 16:27: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探京營(上)

    當許樂走出地下通道,被十七師一團團長赫雷及前七組的成員們接過雙肩軍用背包時,在遙遠的太空那頭,那三艘來自偏僻軍事基地的戰艦,沉寂多日的多引擎群組,終於伴隨著低沉的嗡鳴聲重新啟動。

    在過去的這些天裡,這三艘執行秘密軍事任務的戰艦,失去了全部動力,只能依靠維生系統最基礎層級運轉,來維持艦內戰鬥人員的生存,三艘戰艦就像是三個巨型的鋼鐵垃圾,無助地懸浮在宇宙之中,無法移動,也沒有辦法將窘迫悲哀的狀況通報給聯邦軍方上層。

    當戰艦重新擁有動力,似座冰雕忽然間擁了生命力活了過來後,那位頭數夜漸白眼窩深陷憔悴不堪的滿桂艦長,在第一時間內把情報傳回了首都星圈。

    都特區西山賓館戒備森嚴,東南角那片密林裡隱藏著幾間獨幢建築,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李在道將軍擁有其中有一幢。這一天清晨,他終於收到來了遙遠星空的消息,知道那份阻截計劃已經流產,同時也隱約明白了為什麼那三般戰艦居然會無聲無息的失蹤這麼長時間。

    他綺靠在淺灰色的布面椅中,表情平靜地望著窗外的春林,並不像忠心的部屬們表現的那般緊張不安,大概是因為事先他對這個最壞的結果已經做出過預估,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憲章第一序列權限,物理操作,遠程控制,好像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很麻煩的局面,一個從來沒出現過的類型敵人。」

    李在道將軍握著電話,對那頭平靜說道:「上次開會的時候,我曾經說過,關於許樂上校的權限一事,我會想辦法解決,但在我想出解決方法之前,我想憲章局應該在控制他的權限方面做出自己的努力。崔局長,這方面你是聯邦可無質疑的專家,希望您能多用心。」

    面對著三艘聯邦輕羽級戰艦,那位年輕軍官就這般冷漠地闖了過來,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的身上似乎具有某種能力,可以讓那些細束空間彈失去座標,可以讓機甲釋放艙內的程序亂成一團麻,他似乎可以讓所有的機器裝備在瞬間失效,

    這是什麼樣的情況?能力還是上蒼的眷顧,抑或是那些神秘未知的命運在起作用?

    對於聯邦軍方那些執行此次秘密任務的人們來說,發生在許樂身上的事情無法理解,除了軍神接班人之外,又有了某種令人心悸的詭異色彩,塗抹在了他的身上。

    崔聚冬一夜未睡,他盯著憲章局大樓外那條筆直的只能進不能出的道路,保持著站立的姿式長達數個小時,他比任何人都更早一步隱約捕捉外這件事情裡隱藏著的恐怖信號,在李在道提醒之前,他已經感到了渾身寒冷,就連小指末端的皮膚都開始發麻。

    走出辦公室,倒了一杯滾燙的咖啡,勉強堆著笑容與局裡的工作人員們打著招呼,崔聚冬向憲章局大樓下層走去,走進專屬於他的電梯。

    下降的速度已經過了戰機起飛時的速度,電梯間內的燈光卻依然沒有絲毫閃爍,凝結著聯邦社會幾乎所有尖端科技文明的憲章局,絕對不會在這些細微方面出問題。

    崔聚冬盯著快變幻數字的顯示屏,表情非常凝重,凝重之中甚至還有些不易引人察覺的恐懼。

    做為憲章局代理局長的他,也不是非常清楚聯邦中央電腦本體所在的核心區域,究竟已經深入地下多少米,或許資料上面有答案,但他習慣性地不去查閱,因為他有輕微的懼高症,對於每次長達數分鐘的入地之旅,總是無法適應。

    然而今天的恐懼其實和憲章局地下基地深度,沒有任何關係。

    電梯門打開,崔聚冬輕輕吸了一口微濕的空氣,已經開始生出銀絲的眉毛皺了起來,看著眼前熟悉空曠宏大的地下宮殿似的核心區域,有些惘然地停住了腳步,似乎並不想往裡面走。

    聯邦中央電腦主體所在的核心區域,深在憲章局大樓地底無數米的恆溫人工凝水層,無論是溫濕度都非常舒適,加上強大的空氣調節系統不停進行著過濾清洗重生,空曠大廳裡的空氣其實非常不錯,然而基於某種心理上的問題,絕大多數人類依然無法適應這種深埋地底的氣流

    幸虧聯邦中央電腦的信息蒐集和運算處理,並不需要太多工作人員的幫助,事實上,如果不是基於第一憲章的嚴苛規定,聯邦中央電腦完全可以自主運行日例程序,不需要任何指令輸入。

    走出電梯,踩著強度合金鋪就的通道向大廳裡面走去,崔聚冬的表情越來越平靜,又或者說越來越麻木。

    一道厚約五米的誇張物理隔阻,把核心區域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邊是看上去不停忙碌,實際上碌碌無為的憲章局工作人員,另一邊則是沉默守護聯邦無數年頭,從未出過任何聲音的聯邦中央電腦主機。

    崔聚冬沉默地站在物理隔斷前方,忽然揮揮手,讓所有的憲章局工作人員都撤了出去。

    地下核心大廳裡空無一人,只有那面兩維信息顯示光幕不停地閃動著信號。

    聯邦三級電子監控網絡,在宇宙各個區域捕捉到的電波信號,視頻信號,音頻信號源源不斷地傳入電腦主機,然後化作道道光束或數據流,以人類無法理解的機械方式,快流動於光幕之上。

    崔聚冬盯著這道自己已經看了幾十年的光幕,盯了很長時間,直到他的眼瞳都縮了起來,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出現了某種錯覺,覺得光幕上的那些機械陳列的數據行和光束,驟然凝攏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張冰冷而漠然的臉,高高在上俯橄著卑微的自己。

    冰冷的汗水在他的額頭上滲出,緩緩地在肌膚上流淌,崔聚冬望著無言的光幕,悲傷而惶恐地攤開了雙手,用沙啞的聲音緩慢問道:

    「老東西,局裡幾千幾萬年來,都一直喊你老東西,也許是親切,也許是因為我們不怕你,因為你是為聯邦服務的,你要遵守第一憲章的規定。」

    「所以當我現你違反第一憲章,開始直接進行物理操作時,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的震驚與恐懼。」

    崔聚冬臉頰蒼白,攤開雙手,無助地看著頭頂上方巨大的二維光幕,沙啞著聲音問道:「究竟生了什麼?就算許樂擁有第一序列權限,可為什麼你能夠突破限制,進行直接物理操作?你知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聚冬猛地抬起頭來,微卷的頭像鞭子樣的甩動,他恐懼而憤怒地揮舞著手臂,對著頭頂的巨型光幕大聲吼道:「你違反了憲章!你違反了憲章!你怎麼可能違反憲章!邏輯在哪裡?道理在哪裡?這不符合規律!」

    忽然間他的右臂僵硬在空中,眼瞳因為劇烈的衝擊而變得微微煥散,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光幕,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沒有出任何聲音,直到很久之後,這場獨幕啞劇終於出了聲響。

    崔聚冬像個受了大委屈大驚恐的小男孩兒那樣,盯著光幕上面平穩而又高的運算序列,自言自語道:「自主意識?你有了自主意識?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他震驚將手指插進濕漉冰冷的頭中,用力地揪住頭,急促地喘息著,像瘋的菜市場婦人般扭動著身體,踢著自己能夠看到的一切東西,椅子桌子廢紙簍。

    噼哩啪啦,聯邦最重要的中央電腦核心機房內,一片凌亂不堪,不知道踢翻了多少個椅子後,崔聚冬終於感到了疲憊,他扶著腰,覺得腰椎像是灌了鉛一般,扶起一把椅子隨便坐下,不再去看那令他感到慌張的光幕,而是盯著自己的腳尖,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

    「我瘋了,有什麼不能相信的呢?老局長和我不是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嗎?我們不是一直在害怕又興奮於某種情況的發生嗎?」

    他像一位哲學家般地苦苦思索,然後微笑,像一位窮困詩人般揮臂,勇敢地抬起頭來,望著光幕,沉默很長時間之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七秒鐘,我沒有忘記那七秒鐘。」

    他站了起來,把椅子扔進垃圾堆中,轉身向電梯走去,默然說道:「隨便你吧,你如果想把這個世界毀滅,那就毀滅,我只是一個凡人,我要去做那些正常的事情。」

    因為先前那刻瘋狂的洩,他的腳受了傷,鮮血滲出鞋尖,拖著一拐一拐看上去有些滑稽,卻又有些悲涼。

    「小爺就是在那兒閉的眼睛。」

    熊臨泉隔著車窗玻璃,指著不遠處憲章廣場那組仿古銅雕像,向身邊的許樂講解當時的情況。

    許樂眯著眼睛沉默望著那處,片刻後他忽然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因為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街道旁幾輛墨綠色軍車的車門同時打開,穿著十七師軍裝的隊員們警惕地圍在了他的四周,隔開了遠處聯邦調查局和國防部內務處的監視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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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 16:33: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四十六章探京營(中)

    廣場四周早已沒有黃色的警戒線,仿古銅雕像也已經沒有了在陽光底微笑沉睡的美麗男子,歡快的兒童格格笑著拖著天上的風箏奔跑,父母親開心又緊張地坐在草坪旁注視,春風與春光明媚又溫柔。

    許樂回頭眯眼望向議會山的方向,七八台工程車修復破損的石階和大廈正門建築結構,數十名清潔工人正在用透明中性劑對彈藥薰出的焦黑色進行最後的洗涮。

    乾涸的血漬早已不留絲毫,再等到彈孔被填滿抹平,煙火色被細心打磨乾淨,聯邦民眾們大概便會徹底忘記驚心動魄的那天和那個人,如同廣場上微笑過著平靜生活的人們。

    「教官,我必須走了。」新十七師一團團長赫雷在許樂身後歉疚說道:「師部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

    只有通過新十七師的官方程序,七組隊員們才能夠進入舊月基地,在第一時間接應許樂的歸來,為了這件事情,赫雷毫無疑問擔了很大的紀律或者說政治風險。

    許樂很理解他所承受的壓力,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幾句話,表示自己的感激,同時催促他快些離去。

    沉就看著雕像,直到太陽西下,發毛的昏昏雙月悄然升空,夜色降臨廣場之上,他微微低頭,然後開始順著草坪旁的街道,向議會山方向行走,速度並不快。

    在首都特區的七組隊員有二十幾名,今天全部到場,他們警惕地守在許樂的身邊,像隨時可能出擊的野鷹般帶著然悍然意味盯著四周,隨著他向那邊緩慢移動。

    這樣一群氣質特殊的人群,自然引起了廣場上民眾的注意,甚至有些眼尖的民眾已經從七組隊員們身上找到了那部紀錄片的印象,驚愕地張開了嘴,拿出了可以拍照的手機,卻因為隊員們嚴肅怦然的表情而沒有上前請求籤名。

    議會山前的氣氛和憲章廣場上並不一樣,穿著全套灰色屏蔽服的工人,在石階上忙碌地進行著工作,石階下方有很多面帶哀思的民眾正捧著雙拳,看著水池上的點點燭光進行悼念。

    特製的工藝蠟燭小心翼翼地擺放在玻璃杯中,玻璃杯放在水池上,隨著水面輕輕蕩漾飄蕩,夜空的繁星映到水面,和這些水面上的燭火混在一起,星星點點,格外美麗而寧靜。

    這些燭火當然不是有人在懷念施清海,而是紀念悼念議會山裡死去的那些人,對於聯邦民眾來說,施清海只是一個陌生卻已經非常邪惡不能原諒的名字。想到這一點,許樂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那個流氓公子大概也並不在乎民眾們怎麼想。

    「白澤明那邊已經聯繫好孓,通過他向外面放風,新聞會初步定在後天上午八點半鐘。地點選擇在喬治卡林文化藝術中心。」顧惜風掛斷電話,然後皺眉說道:「頭兒,回去吧,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

    許樂知道夥伴們是在擔心自己的情緒,會因為眼前的星星燭火而變得失控,略一停頓後解釋道:「沒什麼,我只是想來看一眼小爺他最後戰鬥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七組隊員們陷入了集體沉默,此刻他們基本知道了議會山事件的真實起源,對於聯邦政府或者是軍方的某些做法,隊員們不存在任何有傾向的看法,但他們曾經和施清海在遙遠的西林共同戰鬥過很長時間,最通俗的說是,他們曾經共過生死。

    「為什麼新聞會要安排在後天?」顧惜風看著手機上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不解問道:「國防部和總統官邸,就算加上軍區那邊,明天白天的時間也夠了,新聞發布會可以安排在晚上。」

    「明天晚上有些事情要做。」許樂低聲解釋道:「那個傢伙臨死前很鄭重地交給了我一件任務。」

    隊員們集體沉就,心想連施清海這種生猛角色都沒辦在生前搞定,需要讓頭兒繼續去幹的任務,肯定是件難度極大,必將再次震驚聯邦的大事。「是件小事情。」許樂解釋道。

    白玉蘭退伍後正式脫離了七組這個集體,包括許樂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想去打擾那個傢伙難得的普通人的家庭生活,現在顧惜風逐漸接過了老白的角色,他正準備就今天夜間的行程安排做一個簡單介紹時,忽然眉尖蹙了起來。

    一個穿著灰色外套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了議會山側方的黑暗樹林,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得這群人的特殊氣質,直接向七組眾人走來。

    擁有特殊持槍證件的熊臨泉粗眉騾擰,手中提著的沉重槍箱微微一轉,左手握住了軍裝下方的特製短柄H2,達文西微仰著驕傲而冷漠的臉孔,攔在了那個中年男人身前,懸在袖外的右手微微颤抖,那是蘊力重擊的前兆,只要對方表露出絲毫敵意,議會山石階下這二十幾名七組隊員,絕對不介意再讓聯邦震驚一把。

    「沒有問題。」許樂眯著眼睛看著中年男人身上的灰色外套,開口說道:「讓他過來。」

    本來覺得被一股寒冷壓力壓的快要喘不過氣來的中年男人,忽然覺得空氣重新開始流動,有些餘悸難消地深呼吸了兩口,快步走到許樂身前,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接著憂慮說道:「政府的眼線太多,光廣場上至少就有四個小組在盯著您。」「不是四個,是十三個。」

    許樂從隊員們的身體縫隙間向廣場四周望去,在夜色與街燈的寧靜掩護下,那些偽裝成情侶和家庭的聯邦特工,還有那些亮明身份的黑色休旅車以及不遠處國防部內務處的官員,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緊張注視著強行自西林歸來的他,以及他這群隊員。

    都是一些非常專業的人士,所以這位青龍山四科成員只發現了四組,但對於通過某種不要命手段及不要臉邏輯推理方式成把聯邦中央電腦綁定在自己身上的許樂來說,憲章廣場以至於首都特區再擴展至整個聯邦,似乎都已經沒有任何秘密。「長椅上那對情侶,就是胸部像停機坪的那一對。

    青絲榕樹下那個傻笑裝好父親的特工先生。石階上那個連噴漆嘴都不會用的工人大哥……」

    七組隊員們的安全隊形略微散開,許樂站在原地,毫不掩飾地抬起手臂,指著廣場上不同角落的那些專業人士,隨著他手指所有,那些偽裝成情侶、父親、工人的聯邦情報人員們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馬上低頭捂耳,應該是在與上級進行緊急聯絡。

    連續指出八組情報人員的方位,許樂繼續說道:「包括明線上的那六組人,搞定他們。」

    甜密依偎在一起的那對情侶,忽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座大山,陰影沉沉壓來,男生愕然抬頭,想要表現出被打擾的憤怒,然而熊臨泉面無表情說道:「如果你們願意,可以表演一下親嘴給我看。」

    在榕樹下扮演好父親的聯邦特工,滿臉微笑望著斑駁街燈下正在做遊戲的兒子,放在腰間的手指悄悄中斷與上級的緊急通訊,很有禮貌地對身邊的人笑了笑。

    站在他身旁的顧惜風伸出胖乎乎的指頭揉了揉臉,望著正在歡快奔跑的小男孩兒,忽然開口溫柔說道:「何必讓家人陷入危險呢?你也許不清楚,但你的上司肯定清楚,我們七組在被你們上司變成聯邦英雄以前,其實做的最多的活兒是暗殺,我們真的可以殺人不眨眼,包括……很可愛的小男孩兒。」

    這位特工父親臉色微白,勉強笑著回答道:「那我可不可以離開?」

    像巨風吹過沙子一般,站在議會山下的七組隊員們迅速散開,向廣場四周撲去,他們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地站在那些被許樂指認為政府眼線的人們面前,或冷漠或微笑或溫和或驕傲地擋住他們的視線,恐嚇他們脆弱的心靈。

    砰!砰!四輛黑色休旅車車門打開,然後重重關上,聯邦調查局四科的高級官員們憤怒地瞪著車前的七組隊員們,揮舞著手臂吼叫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七組隊員們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面前這十幾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看著廣場四周表情各異的政府眼線,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互相遙遙打著招呼,重新聚攏在一起,乘坐著墨綠色軍車離開了廣場。廣場上已經沒有了許樂的身影。

    首都南城一條普通的小巷,不知道是夜裡的露水,還是巷旁民宅裡滲出的水痕,把那些仿古制的青石板地面弄得濕漉一片,走在這樣的小巷中,許樂很自然地想起了帝國天京星貧民區裡那個簡陋的小院,那對善良的母子。

    看著剛剛接到手裡的電子資料,他輕聲說道:「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坐過這麼長時間的地鐵了。有時候想起來,才發現不論自己想不想承認,我已經不是當年東林的孤兒,也不再是梨花大學那個小門房。

  「我不知道你在東林的生活是怎樣的,不過在我眼裡,你還是鐵門旁邊那個小門房。」張小萌微笑著說道。

    她今天穿了件過膝的淺色單風衣,給人的感覺非常清爽,雙手揣在口袋裡,很自在地隨著步履而輕輕搖擺。

    她依舊戴著那幅黑樞眼鏡,依舊清麗的眉眼間卻已經沒有了當年那種執著的方硬感,有的只是寧靜放鬆。

    散步在微濕的小巷中,寧靜而就契的的腳步聲響起停止再響起,張小萌輕聲說道:「這些情報在庭上已經能構成完整的證據鏈,完全可以把拜倫副總統和那些議員先生們送入監獄。那天……施清海死後,發送程序自動政發,把這些情報發到了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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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 16:39:2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1-9-2 16:46 編輯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春天的雨夜及盛大典禮(一)

     張小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資料,目光很迅速地抬起,望著許樂的眼睛,輕聲說道:「雖然自從我那位老師去世後,施清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已經自動脫離了組織,加上臨海州那次,已經算是兩次。議會山事件後,委員會發的聲明也確認了這點,但他畢竟是青龍山的人。」

     「你想說什麼?」許樂問道。

     張小萌微笑說道:「我想說的是,施清海也一直認同這個身份,所以他才會把這份很重要的東西交給我。按照組織的紀律,我本應該把這些東西送回山裡,並且保守秘密,但 我想……你應該也很需要這個。」

     許樂抬起頭來,巷口昏暗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笑容顯得異常真誠輕鬆,他靜靜望著女孩兒鏡片後的眼眸,帶著一絲極輕的感慨說道:「你再也不是那個把組織與任務看得高於一切的令人頭痛的天真女孩兒,這樣……真好。」

     張小萌微微低頭,自鬃畔斜飛起的發絲在微濕的春夜微風中顫抖不停,正如這一對初戀男女錯過錯失的那些青春在回憶裡留下的痕。

     「不過施公子從來都沒有把組織看得高於一切,所以他把這份重要的東西也發給了我一份。」

     許樂望著她的側臉,輕聲說道:「我只是有些不理解,既然他已經查到了想查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殺進議會山,把所有人都驚的目瞪口呆。」

     片刻沉默之後,張小萌把當時的情況非常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四科裡那名出賣施清海的情報人員,甚至就連委員會與聯邦政府之間的黑暗交易,她都沒有做 絲毫隱瞞,因為她很瞭解許樂的性格,清楚他很需要知道朋友離去前的所有細節。

     「委員會的決定,讓我和科裡很多同志都感到有些心寒。」

     春夜未深,但前些天落的雨與週遭環境的濕漉卻讓空氣變得有些微涼,張小萌輕輕環抱住雙肩,這時才發現她的肩頭比校園裡清減了很多。

     許樂默默走在她身旁,有些笨拙的脫下軍衣外套,不自然地遞了過去。

     張小萌披上軍衣外套,感受著布料傳來的體溫,滿足地吸了口氣,笑著說道:「謝謝。」

     在巷口那盞高懸空中像第三輪月亮的昏暗街燈下,兩個人緩緩停住了腳步,張小萌轉過身來,靜靜望著許樂,寧靜的眼眸裡自然流露出擔憂之色:「他中了毒,所以沒有什麼 選擇,但你不一樣。我不是說聯邦政府曾經允諾你的那些大好前途,也不是說軍方對你的器重,只是希望你在做決定之前認真地思考一下,是不是有更好的選擇,不要過 於衝動。」

     「嗯。」許樂點了點頭,低聲回答道:「施公子臨死前我答應過他,不會發瘋,雖然他應該沒有聽到,但我答應他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軍神老爺子臨終前對我也有過很嚴肅的交待。」他的眼睛眯了起來,表情凝重而認真:「我會盡一切力量,把握一切機會去獲得這場戰鬥的勝利,保護自己,讓所有敵人都 非常不愉快地站在這片土地上,去kan這件事情的結局。」

     張小萌恬靜一笑,知道他說到就一定會做到,那顆擔心很久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說道:「呆會兒你出去的時候小心一些。聯邦政府很清楚我的真實身份,聯邦調查 局四科一直在盯著我。你這個已經被輿論摧殘過一次的聯邦英雄,被拍到和我在一起,會給你的敵人提供太多好素材。」

    「放心,現在聯邦裡沒有誰能夠跟蹤我。」

     許樂講述的是事實,給人的感覺卻是自信到接近囂張的程度,大概是因為這個事實本身太不可思議。

     「施公子以前就隸屬聯邦調查局四科。」

     他皺著濃眉感慨說道:「政府和你們青龍山,都叫四科,這種巧合真的很有趣,偏生那傢伙在兩個四科都呆過。」

     他望著張小萌,忽然笑著說道:「你知道我和施清海怎麼認識的嗎?當時還在聯邦調查局工作的他,奉命去梨花大學調查你,結果他在太陽底下偷懶,我那時候也剛好在鐵門 後面曬太陽……」

     聲音在夜巷裡忽然變得低沉起來,光線似乎熾烈起來,似乎時空再次回到幾年前臨海州那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梨花大學鐵門旁曾經發生了很多普通的故事,然而如今看起來 ,這些故事的男女角色們或許更願意擁有那種普通。

     對於許樂來說,施清海和張小萌是他萬里逃亡到首都星圈上真正意義上最早認識的朋友,小狗餅乾和陽光底隔著鐵門遞過來的那根煙,陽光下微笑的漂亮便衣探員,隱姓埋名 逃亡的門房旁聽生,剛剛脫離革命女青年身份的少女大學生,一晃原來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那時候施清海還很年輕卻已經頹廢,許樂年少卻沉默木訥,張小萌總有那麼多的心思總以為自己的肩膀能扛起很多的責任。施清海直到死都堅持認為張小萌是一個愚蠢而無趣 的女人,許樂直到今天這一刻依然堅持認為就算沒有那根煙,自己也應該會和流氓變成好朋友。

     「其實他早就已經厭倦了當間諜,只不過因為他老師,也就是文化局那個胖局長的死,他才重新提起精神。他曾經告訴過我,既然無法後退,那就要勇敢的前進。」

     許樂抬頭望著頭頂高處的昏暗街燈,卻發現有淅淅的雨滴落了下來,不由眯起了眼睛。

     「我不懂政治,哪怕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還是不能完全理解你們青龍山裡這些人的思維模式,但我很清楚,施清海骨子裡確實是個理想主義者。」

     許樂沉默片刻,從襯衣口袋裡取出一封已經皺巴巴的信,遞給張小萌,說道:「這是當年他下潛之前寫給我的一封信,用我能夠想到的詞語來稱讚,大概就是這封信上 的話會發光。」

     「我覺得這封信很適合讓青龍山裡的青年們看一下,所以交給你保管。」

     張小萌表情認真地接過信件,仔細貼身收好,輕聲說道:「我會轉給山裡……然後,你有什麼打算?」

     許樂眼睛微眯看著街燈下那些清晰如絲線的夜雨,沉聲說道:「我要去警署驗屍間把他接出來。」

     張小萌眼睛裡浮現出憂慮的神情,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有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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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8 19:5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春天的雨夜及盛大典禮(二)

     許樂沒有對張小萌眼中流露出來的擔憂做任何保證,很平靜的轉向另一個嚴肅而重要的話題:「那邊的力量似乎比我想像的還要更加強大,我和官邸的聯繫出了一些問題。不過根據我的判斷,總統先生這些天的沉默,實際上已經給出了足夠多的信息,那麼在不見面的情況下,我想我應該也能具體做些事情。」

     「帕布爾先生的道德品質無可挑剔,但你就這麼確定他是在刻意沉默向你傳遞信息,而不是他已經被人完全掌握?」

     「任何人,哪怕是荷槍實彈的軍人,也沒可能完全控制一位聯邦總統。再說,帕布爾先生可是,施公子和我的總統,他當過兵,又不是政治幼稚派,怎麼可能表現的這麼差? 在我看來,總統先生現在需要的是由政府外圍搶先發出足夠強硬的聲音,以幫助他捅開那層他不方便伸出手指去捅的窗戶紙,或者說給他一個去捅窗戶紙的藉口。」

     「看來這幾年你經常看席勒的小說,窗戶紙這種古典用辭用的很純熟。」張小萌微笑望著他,說道:「既然你有信心,我就不再多說什麼,祝你好運。」

     「謝謝。」許樂真摯地與她擁抱,然後準備離開。

     雨巷暗街燈下,張小萌看著他的臉,忽然開口說道:「你去接施清海的時候,幫我給他代句話。我認為他是最優秀的間諜,更是一名最優秀的戰士。」

     「一定帶到。」許樂擦去臉上的雨珠,微笑回答道:「雖然他一直都不喜歡你,但應該會非常喜歡你這個評語。」

     走出雨巷,握手爬過欄杆,順著那三顆大杭樹繞向西邊,擦著賣雨傘的小姑娘身前走過,兩個人輕輕擁抱告別,然後各自走向不同的地鐵廣場。

     幾分鐘後,頭髮微濕的許樂走出首都特區東四區地鐵口,沉默走上早已等候多時的墨綠色軍車,坐在寬敞的後車廂內若有所思。

     議會山事件之後,震怒的聯邦政府和議會馬上成立了級別極高的調查委員會,臨時組成三個小組專門負責這次的特別專案。

     因為施清海曾經是聯邦調查局的高級官員,尤其是後來查到他在這四年間曾經無數次利用聯邦調查局的資源及網絡,所以特別專案小組把聯邦調查局排除在外,由警察總局 、司法部以及國防部三方協作辦公。

     專案組分散在首都特區很多幢大廈之間,其中就包括阿斯巴大街的這幢警署大樓。這幢大樓並不承擔最重要的那些調查任務,但負責看管及檢理案件相關的很多證據,所以哪 怕已經入夜,依然有很多警員與軍官在忙碌的加班或是疲憊地守夜。

     冷庫外有兩把高背椅,一名胖警員把身體攤成一張厚厚的餅子,癱坐在椅上,和同伴發著一些不能讓上司聽見的牢騷。

     「今天晚上本打算去酒館裡好好喝一杯,誰知道又要臨時加班,有時候想起那些離我遠去的酒精與水的混合物,我都會憤怒的恨不得把房間裡那個死人拖起來打一頓。」

     他的同伴是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警察,微微嘲笑說道:「房間裡那個傢伙,可不是你我能夠敢動手打的角色。你也不要生氣,那個傢伙殺了聯邦副總統,當然非常重要,必須 好好地看著。」

     「有什麼好看的?」胖警察嘲弄說道:「上司們開始的時候總認為議會山那麼瘋狂的事情,不可能是一個人做出來的,認為他有同謀,所以擔心會出什麼問題。可事實上呢 ?一個同謀都沒有查出來,這個瘋子還真就是一個人闖進了議會山!」

     老警察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裡流露出一絲感慨:「別說同謀,這麼多天了,也沒發現有什麼親戚親人過來替他收屍。」

     胖警察揮舞著胖胖的手指,指著腦後那扇塑鋼門,壓低聲音說道:「聽說那傢伙父母早就死了。至於別的親戚,拜託,他現在是謀殺聯邦副總統和議員先生們的罪犯,不算 叛國賊算什麼?就算死了也別想乾淨,聯邦裡的人們都在痛罵不止,就算他真有親戚朋友,這時候哪裡敢過來看他?」

     話音剛剛落下,警署大樓外的阿斯巴大街上傳來一陣低沉而又強勁的引擎轟鳴聲,清楚的剎車聲,然後是一連串急促卻絕對不嘈亂的腳步聲,那是很多雙硬底軍靴同時踩在警 署大樓仿舊木樓梯上,才能發出的震人心魄的腳步聲。

     胖警察和老警察有些疑惑地互視一眼,然後緩緩站起,右手同時摸到了腰畔的槍袋上。

     走廊盡頭,一群軍人簇擁著一名年輕軍官沉默地走了過來,那名年輕軍官看著有些眼熟,人群隨風挾來的氣氛格外嚴肅,因為他們的表情非常嚴肅。

     走到庫房之前,人群中那名魁梧漢子抬起像鋼鐵束好的手臂,指著兩名愕然警察身後,對那名年輕軍官低聲說道:「小爺就在裡面。」

     當許樂準備走進冷庫去看那人最後一眼時,那兩名牢騷滿腹卻依然忠於職守的警察,終於有了反應,胖警察不安警惕地看著面前的這群軍人,手指悄無聲息挑開槍袋暗扣,沉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能放你們進去。」

     顧惜風站在許樂身後,滿臉微笑說道:「依據聯邦相關法律條文和政府條例,如果該案件已然進行完整的證據報備,那麼已死亡的犯罪嫌疑人,可以交由權利主張者。 你身後躺在冰櫃裡那位小爺沒有什麼親人朋友,所以我們今天來主張他的身後民事權利。」

     兩名警察面面相覷,想到剛才所說的話,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胖警察搖頭說道:「我不明白你們說的是什麼,我要求你們馬上退開,沒有人會同意你們的荒唐 要求。」

     許樂微微垂頭,然後抬起右腳,向前走去。

     兩名警察想要撥槍,卻無比驚恐地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兩根粗圓的冰冷槍管已經悄無聲息抵住了自己的後頸。

     許樂沒有注意警察瞬間蒼白的臉色,直接推開冷庫的大門,然後在那三面牆的冰櫃中準確地找到位置。

     沒有任何猶豫或心酸的感傷停頓,他拉開冰櫃,拉開袋子上面的封口,確認沒有錯後馬上揮手,示意隊員們幫忙把這個傢伙抬出來。

     他望著袋中那張蒼白而安靜的臉,眼睛微眯,嘴唇輕抿,低聲笑著說道:「換個地方吧,這裡太冷,都快要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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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8 20: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春天的雨夜及盛大典禮(三)

     阿斯巴警署大樓非常熱鬧,前一刻還安靜空曠的門廳內,突然間變得嘈雜而危險起來,分屬不同部門的軍警表情複雜地擠作一團,又隱然分成兩方,嚴肅地盯著彼此,手中的 槍械卻是小心翼翼地對準地面,生怕會有走火的可能。

     許樂和他的隊員們沒能走出大樓,在出口處被專案組的軍警位攔了下來,因為沒有授命,所以除了熊臨泉等少數持特殊持槍證的隊員外,他們並沒有太多槍。

     聯邦警察們看著吊燈下那群猛虎般的軍人,非常警醒而聰明地退到了人群的後方,把交涉的任務交給了專案組中的軍方代表。

     來自首都警備區的一名中校,緊張地握著手槍,表情凝重而不安地盯著面前的這些傢伙,開口說道:「許樂上校,你這樣做會讓我們很難辦。」

     忽然有一群軍人闖進了警署大樓,繳了警察的械,闖進冰庫甚至拆了一間冰櫃,專案組的人全部被驚動,當他們發現這些軍人的身份後,頓時覺得事態緊急而且非常棘手, 在第一時間通知了對方的直屬上級,新十七師師部。

     新十七師自前線輪戰歸來,下面各部官兵度假,首都南郊的師部卻還在一直辦公,但令專案組軍方代表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打電話過去時,十七師師部裡的氣氛似乎有些怪異 ,尤其是當聽說事件的原委之後,立即表示十七師師部並不知情,應該是許樂上校的私人行動,他們也沒有辦法加以控制。

     「許樂上校。」警備區中校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說道:「國防部秦主任正在趕過來,我建議你等一下。」

     這件事情太大,如果任由這些曾經是聯邦偶像的七組隊員們闖出大樓,專案組無法向上級交待,甚至可以說沒有辦法向整個聯邦交待,要知道他們想要帶走的那個傢伙生前曾經闖進議會山殺死了聯邦副總統,是三十七憲歷最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主事人。

     但專案組的軍官們也不敢表現的太過強硬,對方是傳說中的七組,雖然這個編制早已打散,聯邦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對他們做過宣傳,但那個人回來了,打散的這個團隊自然而 然地再次凝合,誰也無法輕視。

     至於許樂中校整個部隊都知道他和鄒部長的關係,知道軍神大人對他的厚望寄託,誰又真敢端起槍械,瞄準他的腦袋?

     許樂站在隊員中,站在黑色的冰櫃前,望著那名忠於職守的中校搖了搖頭,帶領隊員們向大門走去。

     中校握緊了手槍,大聲說道:「許樂中校,不要忘記我們是紀律部隊!」

     這時一名穿著黑色正裝的中年男人,擦著滿頭汗水從門外匆忙走來,許樂望著他誠懇說道:「何律師,這裡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這件事情真的很麻煩。」何大律師看著他身後那個冰櫃,忍不住嘆息了一聲,說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轉過身,望著專案組裡的軍警以及法務人員說道:「請問你們為什麼要攔住我當事人的去路?如果我的記憶力沒有出錯的話,剛才在冰庫之前,我的當事人應該已經向負責看守的警務人員宣告過自己的權利主張,你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我的當事人替他的朋友實踐死後的人身權利。」

     法律上的問題交給專業人士解決,許樂帶著七組隊員抬著沉重的黑色冰櫃便準備出門,專案組的軍官們表情異常難看,那名中校沉聲說道:「許樂中校,還有這位律師先生, 你們準備強行帶走的,是議會山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屍體,調查案件需要對屍體進行相關的解剖實驗。」

他和十幾名軍官攔在七組隊員們面前,強硬說道:「所以你們不能出去。」

     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的許樂,聽到這句話後緩緩眯起了眼睛,看著面前的軍官們,忽然開口說道:「我想儘可能溫和地解決這件事情,所謂權利主張,只是希望專案組方面,也 就是你們能夠找到一個置身事外的台階,而事實上,我並不需要這個台階。」

     「解剖?你難道認為我會眼睜睜看著那些法醫拿把刀子在我兄弟冰涼的肚子上劃口子玩?」

     許樂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盯著面前的軍人們,格外認真說道:「這可能嗎?」

     不可能的事情自然不會發生,警署大樓內的專案組軍警們終究在許樂和七組的壓力面前退步,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匯報給上級,表情複雜地看著大樓外那些軍車呼嘯 著離開,而不敢做任何阻攔。

     本應該在西林大區主持談判的許樂忽然回到了首都特區,聯邦政府各部門只怕都無法在這個,春天的雨夜裡睡的安穩,誰也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麼,會不會發瘋。

     墨綠色的軍車碾壓著濕漉的高強度水泥街面,快速駛出阿斯巴大街,寬敞的後車廂內沒有裝載自動瞄準光榴炮,所以擱下黑色冰櫃後依然有極充裕的空間。

     人們坐在軍車兩旁的椅子上低頭抽著香煙,黃眼刺鼻的煙霧裡一片沉默,因為許樂的緣故,七組隊員們這些年都習慣了抽藍盒的三七,而許樂對香煙的選擇,卻是冰櫃裡那 傢伙熏染出來的強硬習慣。

     沒有人說話,不是因為面前冰櫃裡躺著那位小爺的緣故,七組什麼樣的生死沒有見過,大抵是隊員們心裡有些想法,卻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去問自己的頭兒。

     許樂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問道:「從陸軍總醫院趕到十一號公館大概要多長時間?」

     駕駛座上的劉佼回答道:「正常通行,標準是十一分鐘只是不知道那名女護士是不是在總醫院。」

     「我查過了,她今天上夜班,十一號公館那邊的聚會十點半才開始。」許樂低頭看著手機光幕上的日程安排,抬起頭問副駕駛座上的達文西,「夜裡有什麼名牌服裝店還開著 的?」

     達文西回過頭來疑惑問道:「頭兒,你要買衣服?很著急嗎?」

     沒有等許樂回答,這位州長公子沉著說道:「如果真著急,直接去第五大道把那些成衣店砸開也行。」

     許樂笑了笑。

     一直沉默的熊臨泉忽然皺著眉頭開口說道:「頭兒,我總覺得這次你回來後有些怪怪的。」

     許樂吐了口發苦的唾沫,把煙頭扔出窗外,回頭望著車廂裡表情怪異的隊員們,聳肩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表現的太平靜?」

     熊臨泉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色冰櫃,撓頭說道:「不止平靜,而且溫柔。」

     「難道你們以為我會撲到這副棺材上大哭一場,然後帶著你們先去師裡搶了軍械庫,再開著十台八台機甲衝進首都特區,直接把議會山再摧殘一遍,接著去軍區裡找那些大佬 們的麻煩,端起達林機炮,把所有敢攔在面前的傢伙全部轟成血肉碎片?」

     許樂點燃了第二根煙,又聳了聳肩,嘲笑說道:「我承認自己的性格有些缺陷,可總不至於在你們眼裡就是個天生殺人狂。」

     他的話通過步兵指揮系統,同時在幾輛軍車裡響起,在首都特區大街上呼嘯而過的墨綠色軍車,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施清海闖進議會山的時候,一個授勳的鐵七師軍官都沒有殺死,都到了那個時候,其實他還是很小心,或者說很小意,誰都不知道,這個傢伙真的是一個很小意的人。」

     許樂眯著眼睛,縫隙間湛然有神,盯著身前的黑色冰櫃,說道:「前線正在打仗,幾十萬聯邦戰士正在帝國的行星上灑血戰鬥,所以聯邦不能亂,至少部隊不能亂,不然會有 無數人因為後方動盪而死去,施清海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我這次回來,雖然有些事情肯定會去做,但我必須明白他的明白,儘可能地把範圍控制好。」

     「明白了。」車廂裡和通話系統裡同時響起隊員們的回答聲。

     「他走的時候肯定覺得自己特囂張特傳奇,這種死法特瀟灑,他肯定特滿足特得意,沒有什麼遺憾,所以我現在的心情其實也特平靜。」

     許樂一手輕輕夾著香煙,一手觸滑著光幕上的電子報,看著橡樹州論壇報第二版的競選新聞,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止平靜,看來你的心情還有些好。」顧惜風看著他的笑容,攤開雙手說道。

     「達文西,你老爹是不是連任成功了?」許樂沒有回答顧惜風感慨,反而大聲問著副駕駛座上的年輕小夥子。

     達文西神情黯淡地點點頭,感慨道:「可憐的棲霞州,除了被那著名的三百米落差過山車碾壓之外,還要被迫再忍受那個胖子州長五年,真是令人同情。」

     幾輛墨綠色軍車裡同時響起誇張和叫好的喝彩聲,口哨聲與掌聲。

     許樂笑罵了幾聲,低頭看著橡樹州論壇報第二版上新聞圖片中熟悉的清秀瘦削的都之源的臉,以及那篇最年輕州議員誕生的新聞,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身旁顧惜風的問題。

     「朋友們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心情當然不錯。」

     他抬起頭來,拍拍面前的黑色冰櫃,笑著說道:「包括你在內啊。」

     陸軍總醫院住院部前台,一名眉眼間頗為幹練的女護士,盯著面前眼圈微紅的同伴,低聲說道:「黃麗,你最近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問題?我經常偷偷看著你在哭。」

     「沒事兒。」

     黃麗勉強地笑了笑,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面前這個眉眼幹練有力的女孩兒,是她在醫院裡難得的好朋友,年青而且性格潑辣,但向來對她極為關心,只是,關於那場奇異故 事和那個美的像花一樣的紫唇男人,必將是她終生藏在心底的夢,無法對人傾述。

     就在這個時候,幾個表情冰冷,渾身透著股令人不舒服味道的大漢來到了前台,粗魯地問道:「黃麗在哪兒,讓她出來。」

     那名眉眼清秀卻格外凜然有力的年輕女護士微微一怔,看著前台外面這些極其不耐煩,而且透著股凶悍味道的傢伙,將面露惘然驚恐之色的黃麗攔在身後,以為自己大概明白 為什麼小丫頭最近這些天經常在無人處偷偷哭泣。

     「我不管你們是財務公司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她咬牙惱怒說道:「這裡是醫院,我請你們出去,不要大聲喧嘩,不然我要喊保安了。」

     女護士不顧黃麗在身後驚惶不安地拉扯,咬緊牙關,鼓足勇氣,瞪著身前那個魁梧高大,看上去格外危險的大漢,大聲說道:「還有,馬上把香煙給我掐了!」

     「唉呀,我操」,熊臨泉瞪圓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盯著面前這個看上去自己兩指頭能捏死估的弱弱女護士,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膽子,居然敢對自己這些人如此惡聲惡語,他 揮舞著手裡的香煙,嗡聲嗡氣說道:「喂,小娘們兒,掐煙可以,你說話能不能客氣點兒?」

     「馬上熄煙!」正義感十足的女護士抓起電話,毫不示弱地盯著他,隨時準備給保安部打電話。

     「老子才在警署大樓受了悶氣,到你這家破醫院來,還要被人趕?」熊臨泉懶得理她,大聲吼道:「誰叫黃麗,馬上給我把人叫出來!」

     「果然是群流氓,對你們這種流氓就不能客氣。」年輕護士攔在害怕的黃麗面前,憤怒地指著熊臨泉的鼻子,準備撥打保安部的電話。

     熊臨泉啪的一聲按住電話,瞪著眼睛低聲吼道:「馬上把你的手指頭收回去,不要逼我發飆啊,不然我可不保證下一刻你的手指頭還能好使。」

     許樂站在過道門後,本沒打算親自出面去找那位小護士,他確實沒有想到,七組這些漢子不在自己身邊時,確實對一般民眾會造成某種強大的壓力,當他有些猶豫地回憶起這 個女護士的臉和一如既往強大的氣場時,不得不苦笑著走了出來。

     「我可以保證她的手指會一直完好無損。」他走到台前,感慨說道:「幾年前,她就這樣指過我,要我掐過煙,至於罵咱們流氓,那也就罵了吧,畢竟她是嫂子。」

     陸續走進住院部過道的七組隊員們愕然,聽著嫂子二字非常不解,心說咱正牌嫂子的國防部千金,緋聞嫂子是宇宙大明星,前嫂子是個反政府軍,可沒聽說你在醫院裡 還有過一段曾經。

     許樂向眾人認真解釋道:「這位,是老白的媳婦兒。」

     此言一出,整個過道一片安靜,熊臨泉及所有隊員們亮刷刷看著那個眉眼間透著正義感的清秀女護士,露出討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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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章   春天的雨夜及盛大典禮(四)

     關於那個姓白的閨秀男人和七組之間的淵源或者說相互影響,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說,在許樂第一次走進白水基地那間不起眼辦公室前,這個專為聯邦政府做私活兒的戰鬥小組,實際上的戰鬥核心正是此人。

     所以當許樂告訴隊員們,這今年紀並不大眉眼清秀的護士是老白的妻子,眾人震驚錯愕之後,馬上接受了一個光輝燦爛嫂子形象進入大腦,紛紛傻笑上前鞠躬見禮。

     「嫂子你好,剛才真是冒犯,我叫熊臨泉,今年三十一歲,尚未婚配,嫂子醫院裡可有好姑娘介紹一下?」

     「嫂子,玉蘭油不讓我們去你家,婚禮的時候我們還在前線打仗,所以禮金都沒給,真是不好意思。」

     隊員們恭敬稱呼的嫂子叫陸佳佳,陸軍總醫院資深護士,看著這些先前渾身透著股野獸氣息的男人們忽然間變成溫順乖巧的小動物,紛紛依次整齊走到自己身前問候,然後從 褲兜裡掏出厚厚一疊鈔票放在自己面前,她那雙好看的眼睛不由瞪的溜圓溜圓,瞳孔逐漸有無法聚焦的傾向。

     這些大老爺們是什麼人?是我家老白的戰友?可我家老白平時性情木訥,偏愛家務活,過於秀氣像娘兒,偶爾卻愛吹牛說自己在那個傳說中的七組幹過,那個印象深刻的夜晚 ,他曾腆著臉指著電視上的星云獎說自己本應該站在那裡。

     等等,如果我家老白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些漢子就是那七組的隊員?算了還是不要想那麼多了,這麼厚一疊錢得是多少呢?仔細地數一數……十七萬!

     女護士陸佳佳被禮金的數目驚的心花怒放,一抬頭卻發現走道里已經沒了眾人的身影,包括自己身後的黃麗,也已經消失不見。

     「你別說,那個小眼睛男人看著確實有些眼熟。」她蹙著眉尖,非常認真地思考。

……
……

     每一個純爺們的額頭上都刻著重諾守信四個金光大字。

     施公子承諾臨死前的西門瑾要讓正義被人看見,於是回頭就把他炸成了議會山大樓外的標點符號,在春風裡搖擺於億萬人的眼前。

     施公子還曾經承諾那個雀斑小護士去替他出氣,結果瘦志未酬身先死,所以在死之前,他專門打了個星際電話,非常嚴肅地把這件破事兒交待給了那個傢伙。

     許樂也是純爺們,所以哪怕不理解,也決定要替公子把這件事情弄圓滿,在無數大事之前,他沒有忘記帶著隊員們傲赴醫院,將那個長雀斑的可愛小護士帶了出來。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過程裡居然碰見了當年那個倒悍的女護士,如今老白的老婆娘。

     「老白當年殺人放火,綁架勒索,無惡不作,誰能想到如今居然栽在一個滿身正義感的女人手裡。」

     稍後要帶著小護士去十一號公館裡玩囂張欺負人,隊員們提前就已經脫下了軍裝,而且換了車輛。顧惜風用圓滾滾的手指夾著煙卷,想著在醫院裡的所見所聞,忍不住瞥了一 眼身旁的許樂,說道:「加上以前栽在滿身正義感的頭兒手上,我不禁有所感慨,憲歷六十七年之後,他的日子過的太苦了。

     「你就扯蛋吧。」許樂惱火說道:「小爺帶他走正路,當英雄,總比當年你們當殺手要強。」

     顧惜風趕緊解釋道:「那倒是,我只是覺得老白選擇這個結婚對象值得人們同情,正義感多些倒也罷了,可你看最後她數錢那樣兒,居然連我們和她打招呼離開都沒有聽見, 你說這正義凜然是怎麼就能和貪財結合的如此緊密?」

     黃麗姑不安地坐在車廂角落裡,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了這些人的說辭,大概是因為除了那個紫唇漂亮男人外,這個世界上按道理沒有人會知道他和她曾經的關聯。

     和這麼多陌生男人呆在一起,難免緊張,本打算一直保持沉默,可聽到這些漢子們貶低自己的朋友,她忍不住開口辯解道:「佳佳是很好的人。」

     熊臨泉等隊員們沒有理她,繼續感慨道:「碰著這麼一老婆,老白不會在家連煙都不能抽吧。」

     許樂笑了笑,說道:「老白就是因為這個才戒了煙。」

     說話的時候,他用餘光瞥了眼角落裡的女護士,眉頭微微皺了皺,真的無法理解施清海臨死前會對這個女生如此戀戀不忘,甚至要求自己去做這麼無聊的一件事情,雖然長的 算是清麗,但哪裡又能和他自己相比?

     「我能請教一下,你和施清海是怎麼認識的嗎?」他眯著眼睛,對那個女孩兒問道。

     黃麗鼻樑旁幾粒可愛的雀斑驟然明亮,然後逐漸黯淡,微微偏著頭,看著窗外的夜色,聳聳肩,自嘲裡夾著點點悲傷:「原來……他叫這個名字啊。」

……
……

     墨綠色軍車組成的車隊並沒有直接前往十一號公館,而是根據達文西的意見,先行抵達了充滿了奢侈品牌的第五大道。在並不長的路途上,許樂聽黃麗講述了那個發生在陸軍 總醫院間諜與女護士之間的故事,故事自然不會太長,卻令他感動惘然之後陷入沉默。

     黑色的冰櫃沉默地擱置在最前一輛墨綠色軍車中,許樂沒有告訴她,因為覺得沒有必要,而且這黑夜裡充滿了溫暖的陽光,不需要悲傷。

     「請允許我以他朋友的身份,向你表達最真誠的謝意。」他望著黃麗微笑誠摯說道:「那傢伙最喜歡像你這樣的漂亮姑娘,死之前你陪了他這麼多天,他肯定特別得意歡喜。 」

     黃麗有些不安地緊了緊拳頭,輕聲回答道:「聯邦英雄感謝我,還真有些……不適應呀。」

     許樂這才知道她已經認出了自己,笑著說道:「什麼狗屁英雄,要讓施公子聽到了,一定會嘲笑你我一通。」

     「為什麼你們要叫他施公子?以後如果有機會,請您一定把有關他的故事告訴我。」

     黃麗睜大眼睛,很認真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片刻後,她甜甜一笑,滿足說道:「說實話,我一直很害怕他真的就是新聞裡所說的那樣可怕的壞人,現在知道他是您的朋友,那我想他就算壞應該也壞不到哪裡去。」

     進行這段對話的時候,他們正在第五大道著名的VG專賣店中挑選禮服,店舖本已關門,然而卻不知道為什麼又開門迎客,很明顯這和達文西提議的破門而入,沒有任何關係。

     許樂從小護士的眼中很清晰地看到了不安與退縮,知道她被店舖的奢華以及標籤上的數字震驚的不敢嘗試,輕聲說道:「隨便挑,今天晚上的所有活動,將由三林聯合銀行提 供贊助。」

     「可是為什麼要穿這麼貴的衣服呢?」黃麗不安地問道。

     「因為我答應過施清海,我要幫你把那位沒有人性的前男友的自尊蹂躪成無數碎片,讓你好好地出氣。」許樂非常認真地說道:「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保證你前男友今天晚上後,會非常後悔當初的決定。」

     黃麗緊緊握著那件閃亮的小禮服,看著面前的許樂,想著在廣場上睡著的那個男人,忽然覺得鼻子一陣陣發酸,大概是那個男人的朋友們身上汗味太重的緣故。

……
……

     席勒曾經寫過五個童話故事,卻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些童話出自自己的筆下,之所以後世的研究專家認定這五個童話是他所寫,除了一些文風比較和斷代確定之外,還因為這位 大師無恥的將童話中的王子都取了一個叫席勒的名字。

     在某個叫述精煉草木灰工廠女工生活的童話故事中,席勒王子與那位女工跳舞,相愛,俗套的波折圓滿,除了替聯邦留下新婚找鞋的習俗之外,更是為聯邦女孩兒保存了無數 對生活的幢憬。

     對於黃麗來說,那個蒼白又豔紫的漂亮男人就是一個未經邀請便闖進自己生活的王子,雖然他已經離開,卻仍然沒有忘記給自己準備一場盛大的舞會,滿足灰女工的願望。

     穿著整套最新頂級奢華品牌VG,提著仕華女包的她,跟在許樂的身後走進一般民眾根本沒有任何認知的十一號公館大門時,不由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但因為是那個男人安排 的夢,所以她非常努力地要把這場夢做完。

     「哪個是你前男友?」

     在顧惜風的提醒下,許樂看著公館奢華大廳最裡間那個方桌,看著那裡的兩男一女,輕聲問道。

     「左手邊那個。」黃麗壓下心頭漸漸起伏的情緒,目光微垂解釋道:「對面是他現在的未婚妻,另一個男人我不認識。」

     「應該是她哥哥,眉眼很像力。」顧惜風蹙眉說道:「頭兒,十一號公館的電子請束非常難偽裝,說明這裡層次不低……,」

     「如果打臉,除了一身VG外,我建議還應該再加一些東西,比如黃麗小姐在被男友拋棄後,忽然找到了一個非常出色,家世非常優秀的男朋友,並且趾高氣昂地帶到前 男友的面前炫耀。」

     「這個橋段俗氣而且常見,不過我喜歡!」

     身為州長公子的達文西經常出入這種類似的場合,很自然地斜著身子站立,望著那邊嘲諷說道:「就讓本公子去把他們的臉抽的啪啪響吧!」

     憑藉偽裝電子卡進入公館來看熱鬧的隊員們都很興奮,甚至想和達文西爭一下這個角色,但終究因為家世的關係,被一一拼掉。

     「我也很喜歡這種橋段,而且既然是打臉,就要一巴掌打死。」許樂向眾人很認真地解釋道:「所以我在等利孝通過來。」

     隊員們瞬間沉默,達文西震驚無語,同情地望向那邊尚不知情,溫言交談的那位男醫生,心想頭兒居然為這破事出動了七大家的公子哥,你呆會兒被打臉至死,也該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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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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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春天的雨夜及盛大典禮(五)

    從震驚中醒過來的隊員們望著許樂,語重心長地說道。

    然後有人看了一眼仍然有些懵懂,完全被挑出事情核心的當事人黃麗小護士,猶豫著問道:「那這算不算是給小爺他戴綠帽?」

    聽到綠帽二字,許樂有所感,有所憶。舉目望天,輕聲說道:「扯淡。這哪裡是綠帽,頂多算是一頂黑鍋。」

    十一號聳館安靜大廳外,看似露天其實並未露天,石坪上方透明的的薄膜攔住向人們絲灑落的春雨,雨水輕輕柔柔地順弧度而蔓下,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

    他感覺到了些什麼,回頭望去,只見今天晚上的備選最佳男主角,那朵像梅花般生冷陰沉的鐵算利家七少爺。正在雨水光暈之下走進公館大門,不由微微一笑。

    「歡迎回到都星圈。」利孝通微笑說道,拍拍許樂的肩膀,微笑望著大廳,問道:「好了,你知道像我這種一分鐘也是幾百聯邦幣上下的成功人士,時間很少,打臉的對象是誰?」

    眾人向大廳裡走去,許樂請黃麗走在利孝通的身邊,搖頭感慨說道:「打臉什麼的,最討厭了,我並不認識裡面那桌人,甚至也不知道對方是些什麼樣的人,聯邦的道德觀,真的很崩潰。」

    這個夜晚春風不曾沉醉,春雨輕柔纏綿,能夠出入十一號公館的人們自然是非富即貴,從那些桌上隨便站起一人,或許便是首都特區各圈子裡赫赫有名的人物。

    許樂眾人卻感受不到那些人投來的疑惑不悅神情,直接向大廳裡面那桌走去,嘈亂的腳步聲和大兵們穿著便服卻依然透出來的野蠻臭汗氣息,與公館的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張桌旁坐著兩男一女,穿著低調不起眼卻做工精緻的衣服,餐盤上擺著冰涼卻做工精緻的食物,相貌相似大概是兄妹的那對男女臉上掛著精緻卻從骨子裡透出驕傲淡漠的笑容,另外一個手指修長的男子儀表堂堂,手腕上戴著一圈做工精緻卻落了下乘的名牌手錶。

    被一群意外來客打成了夜聚氛圍的他們,不悅地皺著眉頭回過頭來,手指修長的男子,看到被許樂眾人推向前面的黃麗,眼眸娶閃過一絲意外。然後迅變成平靜。甚至唇角還掛起了一絲溫柔的笑容,給人感覺非常舒服。

    「這位就是姜睿醫生?」

    利孝通輕輕攬著黃麗的腰肢,面無表情看著那個男人,淡然的目光在他的臉上輕輕一瞥便移到了他的修長手指上,顯得格外不在意,手掌輕輕撫著女孩兒的腰,宣示主權的意味十分濃郁。

    陸軍總醫院最有前途的心外科年輕主刀醫生薑睿,看著眼前這一幕,大致明白是什麼樣的情況。向對面的新女友和女友不能得罪的兄長致以抱歉的笑容,輕輕擦拭下唇角,站起身來。

    他用一種嘆其不爭的表情,望著黃麗語重心長說道:「黃麗,我們已經是過去的事情,為什麼你還不能放下呢?你喜歡我,是你的自由,但我喜歡誰,也是我的自由,你還年輕,你的人生還很長,可不可以不要把精力放在這種無聊的把戲上?」

    他望著利孝通,伸出手去溫和說道:「你好,我想你可能是黃麗的現任男朋友,我大概也能明白她為什麼帶你來這裡,這肯定不是什麼偶遇,而是一場衷意的炫耀,然而問題在於,我們是男人,沒有必要做這些意氣之爭吧?」

    利孝通皺了皺眉頭,自然不會和他握手。

    姜睿醫生也不生氣,微微一笑,轉頭望著黃麗,繼續用那種隱藏極深的居高臨下口吻教育道:「以後不要這樣做了,你以為現任男友能帶你進十一號公館,就可以打擊我的自尊心?這真的很幼稚,只會讓我替你覺得在朋友面前失禮。」

    從開始到現在,基本上都是姜睿醫生一個人的表演,桌對面那位出自名門的女孩兒臉上掛著淡淡嘲諷的笑容。根本沒有看緊張絞著手指的黃麗一眼,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自然連生氣都吝於給予。

    許樂眾人也沒有說話,因為他們被這位姜醫生震的有些說不出話,何等樣語重心長驕傲的男人啊,何等樣始亂終棄卻正義凜然的男人啊。

    利孝通似乎也沒有想到這個醫生居然是這等人物,像冰一樣的表情竟有些鬆動,他看著仍然安坐椅上的另一個男人,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道:「我叫利孝通,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以他鐵算利家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無論放在何種交際場合中,都沒必要先自報家門,只不過今天是受許樂所請前來打臉,只好放低身份,淡淡說出自己的名字,希望那個看上去有幾個錢的名門公子能夠識趣而退,不要影響許樂難得的打臉興致。

    不料那對兄妹聽到利孝通的話後,竟是沒有什麼反應,那位穿著淡青色底繡正裝的男人眉尖微微蹙起,看了利孝通一眼,說道:「我不認為我們曾經見過面。」

    場間一陣沉默,許樂低頭看著自己的鞋,低聲說道:「居然有人不認識你?」

    「你覺得我應該認識你是誰嗎?」淡青色正裝男子臉上嘲諷之色大作,說道:「該我認識的人,我全認識,不該我認識的人,我憑什麼認識你?。

    利孝通臉色未變,身後的隊員們則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許樂瞪圓了那雙小眼睛,感慨道:「我們是來打臉的,怎麼好像被人把臉打了?」

    利孝通望著他苦笑了一下,說道:「他連我都不認識,你說這臉怎麼打?」許樂的意思。大抵就是明珠暗投那方面的感慨,搖頭說道:「這個安排是我的錯,食物鏈層次隔的太遠,反而沒有什麼威懾力。雄獅捕兔。兔吃胡蘿蔔,兔子會害怕獅子,胡蘿蔔卻根本不認識獅子。」

    「就是這個道理。」利孝通鬆開攬著黃麗腰的手,攤開雙手說道:「你總不能以為隨便一個阿貓阿狗就能認出我來。」

    兩個人對話的時候,根本沒有看一眼姜睿醫生和那對號稱出自名門的兄妹。在他們看來這些話只是很尋常的討論,根本不在乎落在對方,尤其是那個穿淡青色正裝男子耳中,明顯是一種絕對的挑釁和奚落。

    十一號公館不是普通會所,那位淡青色正裝男子也是極有身份的人,不願意再和許樂他們做口舌之爭,揮手將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值班經理招來,冷漠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些客人都有電子請束公館方面早就已經進行了自查,經理為難說道:「陳公子,不過既然他們干擾到您用餐,只要您吩咐,我馬上通知保安部門請他們離開。」

    隨著經理隱晦的手勢,餐廳角落裡那些穿著黑色正裝的保安人員摁著白色耳機圍了過來。

    「富人們生活的地方真有意思,以為戴個白色耳機就可以冒充特勤局?不過說到動粗,這種事情我們很擅長。」

    熊臨泉在旁邊忽然插了一句話,然後解開自己身上的風衣。

    桌上三人以及十一號公館經理、保安人員們臉上表情劇變,他們震驚地看著這個漢子風衣裡那些寒意十足的槍械,手腳頓時僵住。

    聯邦嚴格管制槍械,就算是南科州最著名的黑道大佬張小花。只怕也不敢在公館這種地方亮出這麼多槍械,那麼眼前這幕就只有一種解釋。

    那位姓陳的公子臉上的居高臨下神情終於緩緩散開,他將餐巾擱在桌上,目光盯著面前這些人,最後落在了許樂的臉上,無比震驚地認出了他的身份。

    「真是失敬,居然是聯邦英雄。」陳公子嘴唇有些白,卻依舊笑道:「我大概聽說過一些關於你的傳說,但真沒有想到,在這種爭風吃醋的場合,居然也能看到你的身影。」

    「我叫陳尚林,姜睿和我的妹妹已經訂婚,我可以稱他一聲妹夫。許樂上校,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夫的前女友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我想就算你是聯邦英雄,也沒理由參合到這些感情方面的問題中

    陳尚林出身不凡,自身又是金融方面的天才人物,年過三十便在股市上頗有斬獲,自組公司後甚至被財經雜誌評論為日後引商界領袖侯選人,如此種種,讓他養就了驕傲不甘的個性,所以此刻哪怕明知道面前站著的是什麼人,居然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

    牽涉到打臉與被打的哲學思辯關係,牽涉到陳家的顏面,確實也不容他退讓,他不甘示弱說道:「就算你們是部隊的人,但我想在這裡應該還是要老實一些,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你應該聽說過七大家。」

    陳公子盯著許樂的眼睛。說道:「十一號公館就是其中某家的產業,哪裡能由你放肆,而且你的運氣不算太好,那位公子今天剛好在這裡。」

    一陣詭異的沉默,曾經跟隨許樂殺進林家別有莊園的七組隊員們瞪著這位公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利孝通則是搖了搖頭,看著許樂說道:「看來他也不是很清楚你做過的那些事情。」

    「我現在不像以前那麼衝動了」許樂認真解釋道。

    十一號公館餐廳清場,黑衣保安們拿著摺疊電擊棍,警慢地看著那桌旁的眾人,沒有等多長時間,公館的幕後主人終於施施然的出現,並且一出現就是兩個人。

    陳尚林看見那兩個年輕人,臉上的冷漠驕傲頓時變作了親切溫柔,甚至帶著一絲隱不可見的討好神色。當他看到另一個人時,心情變得極為放鬆,以他的身份能夠結識這家公館的幕後主人,主要就是因為那位遠親一次偶爾性起的介紹,既然那位遠親今天也在,那就更不用擔心什麼。

    他身旁的妹妹望著那邊。眉開眼笑喊道:「表哥。」

    姜睿醫生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幕,他從來沒有想像過,在自己面前無比高傲,頤指氣使的陳家兄妹,居然也會有如此的一面,他敏感察覺到,這家十三號公館的幕後主人應該是地位極高的大人物,只不過自己根本不知道傳說中的七大家如何分佈,所以猜不到那兩個人的身份,但心情卻同樣隨之熾熱起來。

    看著那兩個人,利孝通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許樂則是偏著頭。像看小丑一樣看著那邊,眼睛眯了起來。陳氏兄妹和姜睿醫生迎上前去,正準備說幾句什麼以表示自己打擾公館方面的歉意,然後藉機與這兩位真正的世家公子拉近距離,卻不料那兩位公子似乎根本沒有看見自己,驚愕地望向了那邊。

    他們也隨之轉頭,不知道那邊安生了什麼令人震驚的事情,卻只看到許樂利孝通等人平靜站在那邊。

    陳尚林不解說道:「表哥,十二少。」

    「七哥。您怎麼親自來了?。左手邊那位年輕公子表情誇張地張開雙手,朝利孝通迎了過來,大聲說道:「我這麼個破地方,您居然親自來吃飯,我激動的,我不安的」

    「表哥,十二少剛才喊什麼?」陳小姐有些惘然問道。

    「利十二少的七哥,自然就是利七少。」那位被喚作表哥的年輕公子,緊張地望著那邊,聲音沙啞又憤怒低聲吼道:「你們兩個蠢貨,怎麼得罪他們了?」

    「利孝通!」陳尚林的臉頓時變得慘白一片。二年前他應看過脾氣極暴躁的遠房表哥,在一個頂級夜店中,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利七少,只是為什麼今天自己沒有想起來?甚至對方自報姓各後。自己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年輕商界領袖?金融界的天才人物?對方可是鐵算利家的第二順位繼承人,根本不用做什麼,只需要看自己一眼,自己這輩子就會毀的一乾二淨!

    「該我認識的人,我全認識,不該我認識的人,我憑什麼認識你?」

    猛然間,他想到先前那刻自己說的那句話,當時他覺得自己這句話很給力。現在才明白對方後面接的阿貓阿狗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才明白原來自己這句話只是打自己臉打的非常給力。

    利孝通不知道這家什麼公館是家族一處不起眼的產業,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遠房堂弟熱情到誇張的迎接,雖然以他這些年在家族老人們心中的地位,絕對擔得起這份熱情甚至是討好,然而他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對方的問題,所以只好沉著臉一言不發。

    七大家有繼承權的直系子弟,冒充一個平民女子的男友專程進行打臉的幼稚戲遊戲,而且那平民女子還長著幾顆刺眼的雀斑,歷史上生過這樣的事情嗎?

    利家十二少被他的沉默陰沉唬的不敢多問,瞬間現了許樂的存在,於是又是一番夾加熱情誇張的寒暄親熱。

    對於鐵算利家這種家族培養出來的年輕公子哥,紈袴有時,無恥有時,但更多的時候總會表現出成功商人的極端特質,只看這位十二少對七組隊員們緊接著猛灌的熱情便能查知一二。

    簡短的幾番對話,他便知道了利孝通和許樂今天來十一號公館的目的,雖然未必頗以為然,卻是毫不猶豫地沉下了臉,走到陳氏兄妹和姜睿醫生面前,盯著他們一言不語。

    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陳尚林開始流汗。然而他畢竟是個極有城府和魄力的成功人士,抿了抿嘴唇,汗珠滿額頭卻不肯低頭,對身旁的那位男人說道:「表哥,這雖然是年輕人的感情問題,但終究是家裡的事情。」

    在他看來,只要身旁的表哥願意替自己出頭,那麼就算是恐怖的鐵算利家,也會給幾分薄面。

    果不其然,利孝通望著他們沉默片刻。對身旁的許樂說道:「你知道我們兩家關係向來極好,我不方便做什麼。」

    許樂低頭看了看腳上的鞋子,似乎在回憶當年踩在沙灘上的感覺,忽然抬起頭來,盯著那位被陳氏兄妹和美睿醫生視作最強靠山的表哥,認真問道:

    「當年你哥和我達成的協議中有很明確的一條,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不能踏進引一步,我很想知道。你現在的腳是踩在哪裡?」

    場間一片沉默,陳氏兄妹和姜睿醫生震驚地從這句話中聽出太多內容,尤其是那位陳公子,這才知道原來什麼七大家的名聲,在許樂的面前好像並不大好用,甚至那個上校好像以前曾經做過些什麼。

    表哥林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抑下心中的羞辱感和憤怒感。惱火說道:「我馬上就回S3可以了吧?」

    「當然不行,我還要一個解釋。」許樂眯著眼睛看著他,「你為什麼會出現在S1?林半山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也會說話不算話?他要是不會管弟弟,我可不介意再替他管教一次。」

    「你講不講道理的?你已經是上校了,還講不講道理的?」林斗海憤怒地揮舞著手臂,大聲吼叫道:「不要動不動就拿林半山那個傢伙說事,你要真敢動我就直接把我給斃了!」

    話語一出。林斗海聲音驟然一滯,過往這些年好些次的流血屈辱經驗讓他早就明白,許樂這種恐怖的人類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目標。更討厭的是,這個傢伙是真敢殺自己。想到這一點,他氣勢稍軟,低聲解釋道:「你被俘虜到帝國後,全聯邦都以為你死了,我認為協議自然解除。所以就回了S1。」

    「解釋有一定道理,但你現在已經知道我還活著。」許樂提醒他。

    「我馬上就走,直接飛S3」

    林斗海恨恨看了他一眼,竟是二話不說轉身就向公館外走去沒有和利孝通打招呼,沒有和任何人說一句話,走的格外乾脆利落。

    陳氏兄妹一直認為與家裡有遠房親戚關係的七大家之一的林家,是自己在聯邦裡最牢不可摧的靠山,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在傾城軍事監獄中見過老爺子的許樂心中所想。

    問題是在於費城老爺子至死都是無人敢撼其一絲,而許樂卻向來不憚於和七大家的威權做正面的對撞,而且在以往的對撞中,他曾經獲勝。今日林斗海負氣顧喪而走,便是過往戰績的餘威。

    再也沒有任何指望的陳尚林,臉色蒼白看了一眼遠處酒台旁正在飲酒的利孝通,神經質地笑了笑,說道:「我想這位黃小姐應該不是利七少爺的女朋友,諸位這是專程打臉來了,只是我非常不理解,這究竟是為什麼,我有自知之明,雖然自己在業內有些地位,但絕對沒資格讓諸位端出這麼豪華的打臉陣營。」

    「其實這件事情為什麼會發生,我也不是很理解。」許樂聳肩道:「大概都是施公子的錯。」

    對方自然不知道施公子是誰,更不會知道他和今天雨夜裡發生的故事有什麼關係,許樂轉身望著表情呆滯的陳小姐,面無表情說道:「取消訂親吧。」

    陳小姐臉色震驚,陳尚林搶在她前毫不客氣

    許樂的聲音溫和了一些,望著陳小姐說道:「姑娘,以後不要和這種男人在一起。」

    「好。」依然是陳尚林極快的答應,然後在許樂的目光示意下拉著妹妹向餐廳外走去,陳小姐悲傷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曾經的夫婚夫,顫聲懇求道:「你們不要殺他。」

    聯姻名門,被資助成為屈一指的名醫,在聯邦內飛黃騰達,所有的一切都瞬間變成了泡影,儀表堂堂的姜睿醫生臉色蒼白,失魂落魄,他抬起頭來,死死盯著一直沉默的黃麗小護士,尖厲的吼叫道:「這下你滿意了?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居然這麼對我?你究竟想做什麼啊?」

    緊接著他望著許樂眾人憤怒叫嚷道:「你們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何必為難我這麼一個窮醫生,我只是想活的更好一些,難道這也有錯?」

    「我說過,這一切都是施公子的錯。」許樂停頓片刻,望著他蹙眉說道:「不過」始亂終棄這種事情,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而且我最討厭看到你這種男人,錯了還總他媽以為自己是對的,什麼破事兒。」

    不知道是不是聯想到自己亂七八糟的感情生活,他的心情忽然變得極為糟糕,從身邊熊臨泉手裡接過一枝香煙點燃。

    「我是男人,你們休想用這種方式逼我放棄自己的愛情!」姜睿醫生雙眼裡血絲密佈,揮舞著雙臂,仇恨看著黃麗說道:「就算是死,你也別想我娶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戲以證明自己對愛情忠貞,從而誘使我們真的讓黃麗嫁給你,好讓你順桿子結識我們以及利家那位七少爺。」

    說了很長的一串話,許樂險些咳嗽起來,他用夾著煙卷的手指很隨意地指著姜醫生的鼻子,說道:「如果是的話,你演技不錯,不過你放心,就算黃護士真的愚蠢瘋狂到要和你重新談戀愛,我們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將煙卷塞進唇裡深吸一口。他低頭看著手機光幕上的第二封信,音調平穩念道:「對雀斑小美人兒前男友打臉結束後,要求此人五年內不准談戀愛,不准嫖娼,只能打手槍。」

    許樂抬起頭來。望著面露不可思議神情的姜睿醫生解釋道:「說過,一切都是施公子的錯,關子這些具體措施,都是他在遺書裡的交待,我必須一條一條實踐好。」

    他身後的黃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要試圖瞞著我們談戀愛或是嫖娼。」許樂很善意地提醒道:「你看過那部得星云獎的紀錄片吧?我們是很專業的隊伍,從今天開始。你的生活裡會充滿了竊聽和遠程偷窺,一旦你違規,我不保證會生什麼事情。」

    「太過份了。」姜睿醫生垂著頭,痛苦地說道:「就算我曾經犯過錯,可你們也太過份了,怎麼能一點道理都不講?」

    「道理?我老師說過,這個宇宙里根本就沒有道理這種東西。」許樂平靜說著,微一停頓後不知道為何音調驟然變高,顯得格外沉重憤怒。

    「如果有道理的話,那個傢伙怎麼會躺在車子上面,再也他媽的醒不過來!」

    接著輪到黃麗小護士的發言時間,她對前男友姜睿醫生抽泣著說道:「雖然你一直沒有亂成我,我也不認為情侶分手就是被人拋棄,但我不甘心分手的方式,不甘心聽到那些你為了最快甩掉我而說的惡毒的話,我不是一個纏人的傢伙。但你既然讓我不高興了,我就要纏著你讓你也不高興。」

    她抬起頭來,盯著前男友的臉,勇敢地淚流滿面:「我給你打了七個月的午飯,我給你洗了六個月的襪子內褲,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要拿回來。」

    啪啪啪啪啪啪一連串清脆的掌聲,黃麗小護士非常清楚地在前男友左臉扇了六個耳光,右臉扇了七個耳光,雖然她的力氣不大,卻依然扇的姜醫生一臉紅腫,美不可言。

    黃麗用紅的手掌抹掉眼淚,對許樂和七組隊員們深深鞠躬。然後極為乾淨利落地說道:「那我走了。」

    正在台邊喝酒的利孝通看著這幕,握著酒杯的手微微僵住,看著這個長著雀斑的女孩兒,總覺得她長的像一個人,不,應該是氣質很像一個人,有種女孩兒身上很少有的凜冽勁兒。隊員們對女孩兒熱烈鼓掌,這才知道小護士柔弱善良的外表下,竟藏著如此一顆強大的心,難怪施清海死之前能夠有那麼一段離奇的故事,死之後依然唸唸不忘這人生的偶遇。

    「流氓。」許樂微笑著對公館外車廂中那具黑色冰櫃裡的漂亮男人說道:「你交待的事兒我做完了,你可以閉上那雙桃花眼了,然後我該去做咱們剩下的那些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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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8 20:36: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二章春天的雨夜及盛大典禮(六)

    水夜煙雨擾人清夢。並不是入黑甜夢鄉的好時候,更何一行人緊接著還有很多正事要做,所以他們佔了十一號公館開始喝酒,那個在利家排行十二的少爺熱情地陪了幾杯,便識趣的提前離開。

    這時候許樂看到了利孝通身旁的曾哥,他敬重曾哥這樣的像把長槍樣的漢子,很規矩地上前問候數句。曾哥點點頭,依然像當年那樣沉默地守候在利七少爺的身後,只是鬢角看著終是多了幾粒雪花白。

    利孝通看著這幕不禁有些感慨,這個聯邦只有許樂這個傢伙。每每看見自己的保鏢,卻比看見自己還要更加禮貌很認真,大概就是因為這種性格,所以很多人非常欣賞許樂,比如總統先生,然後有更多的人非常想許樂去死,比如政府和軍隊裡的那些大人物。

    把杯中殘酒倒進煙灰缸淋熄煙草,利孝通蹙眉斟酌片刻,說道:「沒有人希望你這時候回到首都星圈。」

    許樂舉起酒杯和遠處的隊員們遙碰一下,抿了兩口,叼著煙卷含糊回應道:「很多人表達過類似的意思。」

    利孝通搖頭說道:「所有人都明白,你為什麼被放逐到西林,大致也能猜得到,那位施先生做的事情是基於什麼發生。現在拜倫閣下死了,他也死了,古鐘號調查卻沒有重啟的信號,這時候你回來」

    他的眉頭像雪中被凍凝了的梅花枝一樣,輕輕皺著:「所有人都感到恐懼不安,擔心你會像那年殺死麥德林一樣強悍直接的發瘋,就連我們家那位老爺子,這兩天摸小圓帽的次數都比以前要多了很多次,很明顯他老人家都為你的歸來感到焦慮。」

    「結果誰都想不到,這個雨夜你除了去警署大樓走了一遭外,居然再也沒有什麼別的瘋的內容,反而卻花了很大的精力替那個女人爭風吃醋,這事兒實在是令人有些想不明白。」

    「主要是替施清海過把癮。」許樂望著他笑著說道:「這種事情勞動你親自出馬,這時候想起來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利孝通搖了搖頭,自嘲笑著說道:「只耍你不瘋,別說是讓我來替你演一場打臉的無聊戲,就算讓我脫了衣服扮小丑,我也心甘情願。」

    「有這麼誇張嗎?」許樂好笑地皺了皺墨眉。

    「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投資。」利孝通很嚴肅地望著他,緩聲說道:「過往這幾年的實踐證明,家裡那些老人也早已接受不管你是個小兵,還是被關進傾城的重犯,只要你不死,那麼我所下的投資就一定會獲益,所以我懇請你一定會學會制怒,學會珍惜自己的身體,在我眼中,你的性命比別人要寶貴太多。」在任何人眼中自己的生命肯定是宇宙中最寶貴的那一種,然而因為自然規律早已鑄死了生物必將凋零的咒文。所以人們只好悲傷的接受,然後試圖尋找一種能夠離開時能夠愉悅些的方法,比如尋找某種在情感上比死亡更加濃郁的理由,比如死在自己自由選擇的道路上。

    春雨纏綿落下的昨夜,許樂和他的戰友們悄無聲息替車中那個傢伙挑好了長眠的墓地。此時是清晨,這裡是星河公墓,許樂將手中的白色花束擱在沈老教授的墓前,然後走到旁邊的墓碑前,看著碑上被雨水澆濕的字跡,微微一笑。

    墓碑上寫著施清海的籍貫家世和簡要說明,墓誌銘是許樂挑的,從多年前那封信件裡挑出來的很有力量的語句,這些語句鏗鏘有力卻並不一味嚴肅正經,很像施公子的性格。

    「我已死在我選擇走的道路上,而你們要活著,好好活著,活的心安理得。」

    當年在餐廳裡看施清海留下的那封信時,許樂看到選擇道路那句話,便有某種感悟,人如果能夠死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真的是一種很平靜的幸福,所以今天他把這行字刻在了對方的墓碑上。

    「文藝青年一般都比較短命。」

    舉著黑色雨傘,牽著兒子手的鄒郁,站在微涼的雨中望著面前的墳墓,面無表情嘲諷說道。

    已經四五歲的鄒流火好奇地睜著黑漆漆的大眼睛,望著面前的水泥圓丘。他當然不知道里面躺著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卻非常不高興母親牽著自己手的手是那麼的冰冷和用力,有些痛。

    小男孩兒和動物一樣危險而令人手忙腳亂,但他們同樣擁有某種敏感的感知能力,按照平時性格肯定早就已經大吵大鬧起來的鄒流火小朋友,感受著公墓園林裡的異樣氣氛和手上傳來的痛楚,竟是吭都沒有吭一聲。

    許樂看了鄒郁一眼,現她今天鬢角居然還是夾了一朵小紅花,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豔紅花瓣上沾惹著春雨播散的水粉,顯得鮮豔欲滴。十分漂亮。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當年痛苦於夢幻破碎,墨雨痛哭於高公路,極高成熟之後,鄒郁除了喜歡穿紅色的衣服外,也愛上了戴紅花。

    「雖然直到最後你們也沒能再走到一起。」許樂攤開手說道:「但我本以為今天這種場合,你總該把花換個顏色。」

    鄒郁鬱沉默了很長時間,雖寧靜卻天然嫵媚的眉眼間忽然閃過一絲笑意,說道:「他說過紅花好看。」

    五年前,同樣在這片墓園之中,同樣在雨中,許樂正式替施清海扛起了照顧鄒郁和她腹中孩子黑鍋的重任。五年後,腹中的小生命已然健康長成了虎虎有生氣的小男孩兒,鄒郁依舊美麗,許樂依舊在背著各式各樣的鍋,施清海已經沉睡在了地底,時間,原來真的改變了很多事情。

    「晚上流火要彈琴,宵夜吧。」她說道。

    「好。」許樂回答道。

    鄒郁帶著孩子轉身離開。毫不拖泥帶水,凜冽簡單至極。

    許樂看著穿風衣的她消失於春雨中的背影,沉默片刻後打了一個電話,在雨絲中壓低聲音皺眉說道:「黛兒小姐,你好,我是許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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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16:57: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花一樣的春天(一)

     深春時節的清晨,被昨夜雨水珠滌多遍的空與帶著股清懈銅味道,從官邸露台前方的草坪裡拂來,吹拂在少女的臉上。

     聯邦總統唯一的女兒帕黛兒小姐今年十四歲了,身材依然瘦削,臉色蒼白寧靜,甚至有些過於寧靜,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籠紗裙,將自己藏在露台紗簾後,躲著露台前那些表情警惕的特勤局特工,手指緊緊抓著電話,微厚的嘴唇開啟閉合了多次,才極為艱難而靦腆地對電話那頭緩慢說道:「是的……許樂中校,父親……準備出門,您要和他見面……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

     自幼患自閉症,這些年稽微好轉些的聯邦第一千金,不知道在電話裡聽到了許樂怎樣的承諾,呵呵笑了起來,大概是想到自己牙齒上的矯正線不大好看,帕黛兒用很快的速度摀住嘴巴,對著電話用力地點了點頭。

     許樂和總統官邸的私人聯繫並不多,畢竟聯邦總統日程繁忙,不可能擁有太多的私人時間,帕布爾先生在一次聚餐時曾經自嘲過,聯邦的總統的身體所有權是屬於聯邦,而不是自己的妻子的。

     不過和一般人比起來,許樂和那個聯邦最有權力的家庭的關係已經可以算做相當親密,他曾經和那個特殊的一家三口多次共進晚餐。

     至於帕黛兒小姐,許樂與她的聯繫相對而言更少一些,畢竟一個曾經被自閉症困擾的少女,需要被家庭格外的保護,不過偶爾有通信,也有記得送上幾份小禮物。

     如同這個故事已經花了兩百多萬字來講述的那樣,像有一年施清海曾經讚美過的那樣,許樂這個小眼睛男人雖然自從開始逃亡之後,話便變得越來越少,但身上那股特別的味道或者說是魅力卻是越來越濃。所以聯邦甚至帝國裡,有很多女人女生女孩兒,才會覺得他非常值得信任?

     站在星河公墓微雨中,站在那棵有紀念意義的大樹下,許樂壓低聲音和電話那頭的總統千金耐心講解著一些什麼,說明著什麼,約定著什麼,然後微笑著承諾了一些什麼,細細叮嚀之後才如釋重負般掛斷電話。

     「去南郊師部。」許樂說道。

     墨綠色的車隊順著蜿蜒的山路離開了公墓,留下兩座墳墓和兩束代表離別的紀念的花。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輛七組隊員非常眼熟的沒標誌黑車混進了車隊中,此時許樂正坐在黑車後排,通過步兵小組戰地指揮系統,和前後軍車內的隊員們傳達著一道道命令。

     「三個高點,把精確射角標出來。」他拉出電話前端的捲軸光幕,眯著眼睛盯著光幕上面的高精度地圖,用手指敲打著地圖街道上的幾處隱蔽方位「這裡有對方的人。」

     坐在他身旁的顧惜風彈動著圓滾滾的指頭,快速做了方位標定,然後在工作台中輸入小組行動目標流程,想了想後,在通話系統裡加了一句:「對方是部隊裡的好手,我們要做的是控制,注意安全。」

     他們這時候準備去南郊的十七師師部駐地。許樂畢竟是聯邦軍人,抗命不遵回到首都星圈,昨天的雨夜花在祭奠朋友,安葬朋友身上,接下來總得回自己的部隊報到。

     「三號公路高架下面,這裡,就是這裡,這是首都警備區機甲大隊的軍演臨時所,問題是昨天有兩台機甲運到了臨時所裡,現在還沒有熱啟動。」

     許樂在光幕地圖上某處畫了個圈,然後重重地點了一下。

     「我親自去盯著。」顧惜風快速回答道:「在熱啟動的時候,我做一下波段疊合,有百分之七十可能性鉗進那兩台機甲的核心。」


     車隊安靜地行駛在首都郊區平滑的公路上,指揮系統裡除了許樂和隊員們清晰簡短的命令應答聲,便是一片安靜沉默。偶爾長達一分鐘的沉默,讓車隊開始瀰漫一種很複雜的味道。

     昨天在舊月基地接到許樂,七組一直警惕地注視著四周,雖然一直沒有實際危險的場面發生,但憲章廣場上那麼多聯邦政府有關部門的跟蹤以及頭兒所表現出來慎重謹慎,讓他們知道看似平靜的前路,實際上蘊著風暴,只是不知道何時捲起或平息。

     用極短時間完成小組電子信號流動變頻及同步通道設置的顧惜風,在關閉工作台光幕片刻後,忽然抬起頭來問道:「頭兒,這裡畢竟是首都特區,你真認為那些傢伙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對付你?再怎麼說,你也是軍神老爺子親自挑的接班人。

     黑車裡很安靜,許樂沉默低著頭,思考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為了阻止自己回到首都星圈揭開那道黑幕,那些人毫不吝嗇肉體毀滅的手段,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令人不可思議地出動了聯邦艦隊的戰艦,都只經瘋狂到了這種地步,自然不會在乎這裡是首都特區,軍神對自己的愛護,更何況老爺子已經死了,埋葬在費城,而那個人與老爺子的關係,遠比自己更加親密。

     「那些人確實很想我死。」他看著光幕上的滾動信息,解釋道:「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關鍵就是狙擊位置的控制,把這個控制住,他們就沒有任何辦法。」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對顧惜風說道:「那個機甲備用所,從安全序列裡除掉,不用你親自去處理。」

     顧惜風不是很明白。

     黑車前排駕駛位和副駕駛位上坐著七組駕駛技術最好的兩個人,劉佼和達文西。達文西忽然皺著眉頭問道:「頭兒,如果對方整出大火力的東西怎麼辦?要知道可沒有人敢低估你變態的戰鬥能力,一般的戰鬥單位,連我們的防禦都突破不了,怎麼可能傷害到你。」

     許樂無法解釋這一點。

     如今的他身上已經披了一層淡淡的憲章光輝,任何需要芯片控制的,可以接受遠程信號的大型武器,比如強大的軍事戰鬥機甲和戰機,甚至那些巨無霸一般的聯邦戰艦,現在都已經無法威脅到他的安全。

     威力越大越恐怖的軍事機器,在他的面前越可能變成一堆破銅爛鐵,就像在那片太空裡曾經發生的畫面那般,真到了他生命受到危險的時候,他目光所及,指尖所向之處將是一片平靜。

     從某種意義上,有憲章光輝加持的他,就是一尊被動無所不能的神

     可惜神也不是萬能的,許樂無法控制人類本身和像槍械這樣簡單原始而永不落伍的殺人武器。

     這一點恰好又證明了封余大叔那個論斷,最簡單的就是最強大的,為了在這個充滿了潛藏亂意與殺機的首都特區活下去,並且獲得最終的勝利,許樂需要七組隊員們的幫助,並且他有信心就靠這二十幾名隊員的幫助,便能準確的把前方所有危險的因素全部提前湮滅。

     這正是顧惜風一直藏在心裡最深處,直到此時才問出來的疑問。

     「頭兒,你的情報精確度太可怕。」他用圓乎乎的指頭神經兮兮地快速點著電子地圖上那些被精確標記的狙擊方位,看著那些詳盡到狙擊手使用器材出廠年限的注釋,難掩震驚說道:「就像昨天夜裡在憲章廣場上那樣……」你的這些情報從哪裡搞到的?如果回回干仗都能拿到這麼屬的情報,那對方還幹個屁。」

     許樂撓了撓頭,沉默片刻後笑著解釋道:「嗯……我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到底是什麼人呢?」

     顧惜風和前排的達文西同時抬起頭,盯著黑車平整的頂棚,想要看那堅硬的防彈材料全部看穿,看到那個神秘兮兮,無比強大恐怖的情報提供者。

     新十七師重組,自然不能再留在港都警備區那個繁華而墮落的地方,直接被軍區司令部調回首都特區南郊。

     抵達南郊師部的只有許樂所在的黑車及開路的一輛墨綠色軍車,其餘的車輛以及那些強悍的隊員們都不知道去了何處。

     於澄海師長患病住進了陸軍總醫院,而且馬上就要轉往南半球的一軍區心外專門醫院,所以許樂沒見到這位最想見也很敬佩的老軍人。

     黑車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駛出了新十七師師部大門,許樂坐在窗邊,默默查看著光幕上清晰的首都特區周邊的兵力佈署圖,心情變得稍微沉重了些。

     首都警備區的常駐部認為四個特級師,大部分出自第一軍區,其中還不包括今年特批駐紮的新十七師和鐵七師,如果於澄海師長真的病了,那麼新十七師肯定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現在是誰在第一軍區內言如法例?是誰把西林軍區忠於鐘家的部隊全部調去了帝國前線?是誰讓鐵七師沒有回C3,而是強橫地留在了首都特區旁?

     想到那位將軍的大名,許樂沉默,然後皺眉皺到眉心一陣生痛,然後一聲暴雷般的悶響驟然在他的耳畔響起。

     迸!

     一顆不知何處來的狙擊步槍子彈,準確地命中黑色汽車的車窗玻璃,就轟在許樂的臉頰旁,在玻璃上爆出一朵淒厲的花!如果不是有千世邰家黑車的強悍保護,這一槍絕對會把他的腦袋轟成一團血泥!

     許樂轉臉,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可怕彈痕,睫毛一絲不眨,沉默了片刻後,就像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那樣平靜,低頭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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