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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山岡莊八]織田信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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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4:2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長筱城之困
      長筱城位于信州伊那郡的南方,是三河入口處豐川的上游,和東三河、遠江同為防守要塞,也就是現在的愛知縣南設樂部、豐川上游的大野川和瀧澤川彙流處的岩石上所建立起來的山城。沒有廣告的

    由于形勢險要,因此信玄在世之時,曾經一度攻下此地,其後才由家康從武田方的手中奪回。

    城堡本身的構造也相當堅固。在兩條河川彙流處的正面,即是建築在懸崖峭壁之上的野牛門,並有一條橫跨兩條河川的細長吊橋。

    這座吊橋的所在之地,即是進入城內的重要通路。橋的西北方是城內的本城,本城的左邊依序是彈正曲輪、帶曲輪、巴曲輪、瓢曲輪。如今渡河的吊橋已經為敵人所據,因此他們只好守著城等待援軍到來。

    如果將武士也計算在內,那麼城內的人數總共也不過五百人左右,然而敵軍卻有一萬五千名大軍,雙方在兵力上相差懸殊,因而使得鎮守此城的二十三歲城將奧平九八郎倍感吃力。

    雖然這座城的三面是為激流所圍繞的峭壁,另一面則正對著形勢險要的高山峻嶺,正是最適合守城的條件,然而他們能夠堅守到今日也真可說是奇跡了。

    正式開戰是在五月一日——

    武田方原以為只需三天,至多不超過五六天,一定能夠攻下這里。

    然而,家康為長女龜姬所選的夫婿奧平九八郎卻是一個有志節的武者,他曾經說過:

    “我和高天神城的小笠原完全不同!”

    在來自濱松的軍監松平三郎次郎親俊、松平彌九郎景忠的大力協助之下,他們一度使得敵人的攻勢遭到重挫。

    當武田方從正面的野牛門攻過來時,九八郎早已在寬達四十間的河面上設下了埋伏。因此當敵人從門下的川原出現時,九八郎還是以逸待勞地眺望著。

    他對埋伏在川原附近的士兵說道:

    “你們放心吧!等敵人上來時,我們再把他打下去也不遲!”

    在他說話的同時,敵人也開始有了行動。

    敵人將綁在身上的繩索往上投,打算借此攀上絕壁。然而當他們正沿著繩索往上爬時,卻突然從山谷里響起了兩聲槍響。

    然後槍聲就停住了。

    因為對准敵人的兩支洋槍,很准確地打斷了繩梯。

    這使得武田方感到相當氣憤,于是同樣的動作又再度重複著。但是一切的努力又在兩發子彈聲中宣告白費。接二連三,武田方不僅傷亡慘重,而且仍然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線。發覺這件事實之後,他們只好徒勞無功地引兵退去。

    其後敵人又想出了另一種策略,也就是攻擊城內的糧倉。

    襲擊糧倉的舉動,正意味著武田方——“除了攻擊對手的糧倉之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這真是九八郎的一個大勝利。

    糧倉位于城北的瓢曲輪里。

    武田方這次行動的主將為在大通寺山布陣的武田左馬助信豐。信豐故意命大軍乘著竹筏在野牛門前面的河川上出現,以引開九八郎的注意,而自己則全力朝北方的瓢曲輪進攻。

    當竹筏在河面上出現時,他已經率領士兵接近瓢曲輪了。沒有廣告的

    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在于燒毀糧倉,因此信豐特地選在薄暮時分發動攻勢。然而,當武田方的足音在城內響起時,突然城牆倒了下來。在下一瞬間,就有松平彌九郎父子率領著一百五十名持槍士兵朝他們沖了過來。

    世事果然難料。

    當他們進去之時,原以為此次的勝利非武田軍莫屬,沒想到在遭受突擊的那一瞬間,形勢卻完全逆轉。

    就在那一瞬間,武田方不禁深深為奧平九八郎的膽略所懾服。

    之後武田方又企圖從地下發動攻擊。他們從甲州動員大批挖掘工人來到城西,在內藤修理亮和小幡上總介的監督之下,從追手門南邊朝德川氏的家老們所居住的彈正曲輪開始挖掘地道。

    一旦讓武田方順利地挖掘好二三十間距離的地道,彈正曲輪就有隨時遭到突擊的可能了。

    奧平九八郎知道敵人接著可能會采取這種攻勢,因此除了命侍衛們隨時注意地面上的動靜之外,另一方面也積極地命人從城內向外挖出一條地道來。

    當雙方在地道內不期而遇時,隨即響起了由奧平的手下所發射的槍聲。而那些甲州的挖掘工人則——

    “哇!地底下也有敵人啊!”然後就爭先恐後地逃了出來。就這樣,武田方的這個戰略又告失敗。

    在這種你來我往的爭戰當中,武田方終于失去了耐性。

    “好吧!看來只好再次襲擊對方的糧倉了。”

    經過軍事會議之後,武田方決定再度采取毀糧戰略。首先他們在地上設置了重重障礙,以封閉所有的出入道路,同時又在水面上張起系滿銅鈴的繩網,使得長筱城與外界的聯絡完全中斷,然後他們就開始朝糧倉所在的瓢曲輪發動總攻擊了。

    至于信長從岐阜出發的日期,則是翌日的五月十四日。

    突然之間,一陣陣火箭從天而降,使得存放兵糧的瓢曲輪一帶很快陷入了一片熊熊大火中,奧平方迫不得已只好宣布棄守,悵然地退回了本城。

    “糧食終于還是被燒啦?”

    奧平望著坐在本城矢倉中的松平親俊,不斷地搖頭苦笑。

    “那麼,本城之中還存有多少糧食呢?”

    “如果我們不限制糧食,那麼只能維持一天。不過也可能可以維持四五天!”

    “看來這將是最後一戰了。好吧!你把次左衛門叫來。”九八郎貞昌若無其事地對站在身邊的侍衛說道。

    奧平次左衛門勝吉與九八郎同為一族,也是一個相當有骨氣的男人。他年約三十,勇氣和作戰技巧都高人一等,是九八郎最倚重的心腹。

    “殿下!你找我?”

    “是的。我們的糧倉已經被燒了,次左衛門!”

    “是啊!即使殿下不說,我也看得見,這都是織田殿下的援軍出來太晚的緣故。”

    “不要說這些傻話!”

    “這不愚蠢啊!難道殿下你到現在還相信他嗎?”

    “好啦,算了!今晚你設法逃出城去,回到大殿(家康)的身邊吧!”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回去見他呢?”

    “我並不是要你回去求援軍,只是希望你告訴他我們大概還可以維持四五天;只要這麼說就好了。”

    “我拒絕做這件事,”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拒絕?”

    “沒什麼,我就是拒絕做這件事!”

    “你說這話可真奇怪。次左衛門!你也不想想,現在我們已經被敵人完全封鎖住了,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啊!由于敵人在水面上布滿了系著銅鈴的繩網,因此除了一個深諳水性、懂得潛水的人之外,根本沒有人能夠通過,而你正是最好的人選。我要你從東北方的峭壁下去,然後潛入水中游過對岸!”

    “我還是拒絕。”

    “哦,難道你已經忘了怎麼游泳了?或者你害怕散布四處的敵人?”

    次左衛門像孩子般地搖著頭說道:

    “什麼?我才不怕敵人呢!我並不是因為害怕才拒絕的。既然這座城只能再維持四五天,想必殿下和其他人都已經有了一死的決心。在這種時候,我次左衛門勝吉怎麼可以逃出城去,獨自一人苟活于世呢?如此一來,世人會怎麼看我呢?他們會說:看哪!你看次左那家伙,平常淨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但是如今卻因為貪生怕死而在落城之際,假借使者之名逃出城去,只有他一個人還活在世上。他們會這樣笑話我的,所以無論如何我絕不答應!”

    一時之間,本城矢倉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這不是因為他們知道城只能再維持四五天,而是一旦自九八郎以下的大將都有了必死的決心,也就表明了所有在場者的命運。這是因為他們明白這件事情啊!

    九八郎並未因為次左衛門的斷然拒絕而生氣,只是平靜地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後點點頭說道: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那麼我只好另請高明了。哦,對了,鳥居強右衛門在不在?強右衛門呢?”

    這時,從陰暗的角落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強右衛門在此!”

    然後他就像大肉塊似的搖晃著來到九八郎的面前。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強右衛門?”

    “啊,這,沒有!我實在太困了。”

    “什麼?你在睡覺?好吧!你去吧!”

    “是!”

    “你知道要去哪里嗎?”

    “不知道!我還沒有決……”

    “我要你從水底下‘走’過去,因為你不會游泳啊!”

    強右衛門並未問及去處,只是繼續說道:

    “遵命!你要我在水底下走,是嗎?”

    在座的人都忘了方才的緊張,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水底下走?我要走到哪里去呢?”

    強右衛門睡眼惺忪地問道。

    在決定城堡未來的命運這一天,居然還有心情睡覺,只知道在水底下走,也不問目的地是何處的鳥居強右衛門的回答,使得緊張的氣氛頓時消除。

    這並不是他故意這麼做,而是因為強右衛門平常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1……6 k  小 說 wWw.1……6k.CN 首發

    三河武士素來以頑固、耐性好、不愛理人聞名,而且大多出生于北三河的山岳地帶。當然鳥居強右衛門也不例外,一旦他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使其改變,他就是那種貫徹到底的人。

    “你真是的!也不問問要去哪里,就胡亂地回答遵命!”九八郎貞昌微笑著反問道。

    “那麼,我到底要去哪里?你要我在水底下走,到底要我走到哪里去呢?”

    “在水底下直走,不就到了對岸嗎?”

    “原來如此!”

    “到達對岸之後,更要小心不讓敵人發現,然後突出重圍到雁峰山去。”

    “噢,原來你說的是雁峰山啊!好,我明白了。”

    “當你平安無事地抵達對岸之後,就點起一支火把以便通知我們你已經出城了。還有,你的主要目的是去見大殿先生。”

    這時強右衛門終于清醒了。他認為,之所以派自己到雁峰山去,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務。

    “這麼說來,你是要我擔任使者,設法殺出敵人的重重包圍去見殿下,對不對?”

    強右衛門一本正經地問道,而其他人則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

    “難道你也要說你不干嗎?”

    “不!我並沒有這麼說啊!你要我從水底下到達對岸,然後在雁峰山升起狼火,好通知大將我已經平安地到達那邊,再到殿下身邊去,對不對?”

    “是的,就是這樣。”

    “這沒什麼嘛!”強右衛門點了點頭,“那麼,見到殿下之後,我要說些什麼呢?”

    “今天已經是五月十五日了,從今天開始往後數四天,也就是到了十八日時,城內的糧食就全部用完了。記住!你只要這麼告訴他就好,不許多說。要知道,大殿有大殿的想法,要是你多說了,反而會使得他的判斷發生錯誤。”

    “遵命!”

    “即使十八日時城內的糧食全部都吃完了,我們也一定會抗戰到底,絕對不會開城投降的。我奧平九八郎貞昌是堂堂的三河武士,因此絕對不會軟弱、屈服的。”

    “我也不會屈服的。”

    “那麼,你快去准備吧!你真的了解在河底下徒步行走的意思嗎?你要記住,敵人早已在河面上布滿了系著鈴鐺的繩網,一旦你浮出水面,碰到那些繩網而被敵軍發現,你就沒命了。”

    九八郎憂心忡忡地再次告訴他,然而強右衛門卻像個孩子似的搖著頭說道:

    “你真是奇怪啊!我強右衛門又不是小孩,我說去就一定會去的。”

    “那麼,你千萬要小心一點啊!趁著月色昏暗的刹那間,很快地沉入水里,懂嗎?”

    “我知道!那麼,我這就去了!”強右衛門很快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時誰也笑不出來了。

    不知強右衛門能不能平安無事到達目的地,把這里的情況告訴家康?然而誰也沒有怨言,因為大家的命運都是一樣的。

    “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平安地渡河?我去看看!”

    有人站了起來,然而九八郎貞昌卻厲聲喝道:

    “不要魯莽!一旦我們有任何風吹草動被敵人察覺了,反而會使得強右衛門更難平安無事地渡河啊!大家都靜下心來,等著他明天早上給我們的暗號吧!”

    “是!”

    于是大家都豎起了耳朵,靜靜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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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5:0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雁峰山的狼煙
            隔天早上。首發

  強右衛門的影子早已在城內消失,然而雁峰山的狼火卻遲遲沒有出現。

  雖然九八郎貞昌強顏歡笑,假裝已經忘了強右衛門的事情,然而內心卻不斷地祈禱他能平安無事。

  到底信長的援軍能不能在城被攻陷之前及時到達呢,如果織田軍能夠及時到達,那麼家康就能調集全部兵力襲擊武田方了。只是這麼一來,由于織田方的援助才使得長筱城不致落入敵手,那麼德川家的發言權也會隨著失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織田方不曾出兵相勸,而由德川家獨力與武田軍決戰的話,那麼根本毫無勝算;即使僥幸獲勝,也必須付出很大的代價。

  因為明白這種情況,所以九八郎貞昌更加擔心著強右衛門的安危。

  一旦強右衛門能夠平安無事地到達家康的面前,就可以知道織田方到底派出援軍沒有。如此一來,也可使九八郎及早明白一切。

  如果他知道織田軍不會派出援軍,就一定會奮力與敵人決一死戰;然而如果有援軍到來,他就會善自珍重,為這城保存實力,一待援軍到達,再合力攻打敵人。

  (到底他能不能突出重圍到達雁峰山呢?)

  當九八郎凝神向敵陣望去時——

  “殿下!你看,我在松枝下發現了這個東西!”

  “是什麼?這不是一條手帕嗎?”

  “正是!啊!是強右衛門的,可能他就是從這里跳到河里去的。”

  “手帕上寫了些什麼?哦!這倒是很珍貴的,是強右衛門寫的詩啊!”

  侍衛將手帕遞過來,九八郎高聲朗誦道:

  為主君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這是我身為武士的唯一道路。

  “噢!”九八郎說道,“這家伙的詩實在很差勁,不過他倒是很會說話啊!原來他已經有所覺悟,特地留下這首詩!”

  “這等于是他的遺書啊!”

  “哈哈哈!這還真像強右衛門。雖然他的用字沒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卻充分表明了他願意為我而死的決心。唉!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當他又向敵陣看去時,突然發現對岸的雁峰山上有一道白色的煙霧從青翠的山巒中冉冉上升。

  狼煙!

  一刹那間,即使是九八郎貞昌這樣的強者,也不禁感覺胸中湧起一股暖流,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那家伙!他真的從水底下走了過去,他真的走過去了!)

  城內的其他人也發現了,于是紛紛發出了歡呼。

  “殿下!那真的是狼煙!強右衛門已經平安無事地抵達雁峰山了。他已經安全了,敵人再也抓不到他了。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九八郎出聲制止這些興奮得又叫又跳的侍衛們:

  “不要吵,不要吵!要是被敵人發現,事情就不妙了,大家安靜一點吧!只要他能平安到達雁峰山,就會馬上到大殿面前去,告訴他我們的情況了。”

  “那麼,馬上就會有援軍來了,對不對?”

  “正是!再過幾天我們就沒有糧食了,所以大殿絕對不會棄我們不顧的。”

  說完之後,九八郎很快從侍衛的身邊走開了。

  雖然強右衛門已經平安無事地到達家康面前,然而織田方是否也能及時到達為我們解圍呢?這還是一個未知數啊!然而為了鼓舞士氣,他不得不欺騙自己的手下。首發因此,這一刻的他,內心充滿了痛苦。

  (原諒我吧!這都是戰爭的緣故!戰爭就是在比賽耐力,所以是相當辛苦的事啊!請你們原諒我吧!)

  在城內軍民的歡呼聲中,雁峰山的狼煙隨著清晨的微風慢慢地朝北方飄散了。

  九八郎似乎聽到那像公牛般強壯的強右衛門正在狼煙面前自言自語著:

  “我說做就一定會做,你等著瞧吧!我這就到殿下的面前去。”

  “報告!”

  突然,從九八郎的背後傳來一個非常年輕的聲音。

  “夫人親手為你熬好了粥,請你過去吧!”

  所謂的夫人,也就是家康的長女龜姬。為了表明與丈夫共生死的決心,她也來到了長筱城;此外,也為了鼓舞士氣,她親自為大家熬了一鍋粥。

  “好,你告訴夫人,我馬上就去!”

  “是!”

  “雁峰山已經升起了狼煙,很快就能和父親大人取得聯絡了。你就這樣告訴夫人,她一定會明白的。”

  “遵命!”

  年輕的侍衛離去之後,九八郎貞昌再一次望著雁峰山,然後慢慢地朝著本城的中庭走去。

  (織田軍會不會來呢?)

  三河精神

  信長于十五日在家康的迎接之下進入岡崎城,當晚就宿于本城之內。

  十六日一早,即集合兩軍的將領召開軍事會議。

  佑筆的手中拿著好幾張敵軍的部署圖,打開之後由各軍自行決定所要攻打的據點,這一隊該如何行動,那一隊該如何配合……當然,實際作戰時無法完全如原先所計劃的去行動,不過由于這是和德川方的聯合作戰,為了避免錯殺友軍,因此有充分溝通的必要。

  信長決定在長筱的西方極樂寺布陣,而家康則從北邊的茶磨山進軍。

  “所有的准備在十八日才能完成,因此就決定在這一天開始行動吧!”信長說道。

  所謂“在這一天開始”其實另有含意。原來信長所帶來的繩索和角材,就是為了布置在本陣和長筱城之間的設樂原上,以使武田軍陷入他這“最偉大的陷阱”里。

  對于自己所設下的陷阱,信長卻絕口不提。

  “在那之後,一旦備戰結束,我們就可以朝著武田軍攻去,這才是戰爭的開始啊!這時我會將本陣移至高松山,而德川先生則移至彈正山,無論是哪一方率先發動攻勢,勝利必然屬于我方。”

  除了織田方的將領之外,德川家的重臣也紛紛在地圖上畫下了自己的目標。如此一來,圍困著長筱城的武田軍反而被人從外圍包圍住,然後再由織田、德川兩軍將其誘出進行決戰。

  計劃是由深諳東邊地理形勢的酒井忠次率先掀起戰火,將敵人誘到設樂原的中央去。

  “換句話說,你是要我做趕獵物的事情就對了。”

  忠次這麼說完之後,信長揮著手笑道:

  “正是如此!早在信玄在世之時,甲州方就有一種能巧妙地撤至後方的隱藏術,因此我們必須小心防范,絕對不能讓他回到本國,否則將是我們莫大的損失。如果我們繞到東邊阻斷他的退路,一定能使他們大吃一驚。之後他們必定會向西進,這時信長和德川的本陣就可以與他進行決戰了。只要他一過來,勝利必然屬于我方。”

  軍事會議從早上七點一直開到下午一點。當與會的將領正各自捧著一碗稀飯喝著時,家康的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在家康耳邊耳語。

  “什麼?長筱城有使者來了?”

  這名使者即是鳥居強右衛門。在這兩天當中,強右衛門不斷地追著家康,從濱松到吉田,終于又追到岡崎來了。

  家康朝信長欠了欠身,很快離開了座位。本以為他會馬上回來,然而事實並未如此。

  過了大約半小時之後,家康終于回來了。當他進入房內之後,立即附在信長耳邊竊竊私語著,只見信長不斷地點著頭。

  “好吧!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見他一面不可。反正我都已經來了,就讓他見見我,也好使他安心啊!”

  于是信長吩咐手下繼續吃飯,自己則跟著家康去見強右衛門了。站在庭院中間,兩眼直直地望著這邊的人,正是強右衛門。他一身百姓裝扮,臉頰、手、腳全都沾著干涸的泥巴,眼窩深陷,然而兩眼卻仍炯炯有神。

  他的全身似乎已經疲憊不堪,只有眼睛仍然活潑地動著,正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信長。

  一看到這個人,信長立即知道他必然經曆了千辛萬苦才來到這里。這種為了忠義而不顧肉體勞苦的精神,真是三河武士中的佼佼者啊!想到這里,信長心中為之一熱。

  “你就是鳥居強右衛門?”

  “是的!”對方以微微顫抖的聲音反問道,“你就是織田殿下嗎?”

  “正是!我就是信長。既然我來到這里,就一定會解救長筱城的將士們!”

  “是的!”強右衛門的眼中浮起一層淚光,兩行淚水從他那滿是汙泥的兩頰滑了下來。

  “織田先生有話問你,你就盡你所知回答他吧!”

  家康說完之後,強右衛門依然呆呆地站著。對于信長的到來,他的心中充滿了喜悅,根本不知道自己正流著眼淚呢!而信長也了解這一點。

  “糧食還可以支持兩天,也就是到十八日才會吃完,對吧?”

  “是的。但是即使沒有糧食,我們也不會停止戰爭,一定繼續抵抗到底的。”

  “沒有糧食怎麼能抵抗下去呢?九八郎真是一個倔強的人啊!”

  “雖然沒有糧食,但是我們還有赤土、野草,再不然我們也可以割下大腿上的肉來吃啊!無論如何,我們一定會繼續作戰,我家大將就是這樣的人。”

  “真有你的,我真是服了你們。對于這種難得的大將,我信長怎能見死不救呢?你放心吧!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是說絕對沒有問題?”

  “是的,現在我都已經來到這里了呀!”

  強右衛門咧嘴一笑:

  “來到這里並不表示我們就可以完全依靠你啊!像你這種大將,不見得就會依約行事。以前在高天神城時,你不就沒有來嗎?”

  “哈哈哈!真是非常抱歉,但是那時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我不想聽你說明理由,因為那只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

  信長不禁搖頭苦笑。這時他才發現這個人並不笨,只是太過樸實了。對于對方能夠很清楚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這種氣魄、正直,不由得讓人對他刮目相看。

  “我之所以遲遲不出兵,一方面是由于我相當信任九八郎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貫徹我的戰略。”

  “哦……你的戰略就是要使我們痛苦?”

  “正是!如果我一開始就出兵相助,那麼不就會讓武田軍乘機逃走了嗎?一旦他們回到甲州,我們豈不是又要等待很久才有消滅他們的機會嗎?”

  “原來如此。這倒是真的。”

  “就是因為我知道九八郎一定會堅持到底,所以才遲至今日才出兵啊!”

  “是嗎?”

  “正是!而且這麼一來,敵人也一定會誤以為我不會來了,所以他們的攻勢就會減緩。但是我一直到現在才出兵,所以對方必定會與我們決一死戰。”

  “你真是很會說話!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倒像真有其事。好吧!我完全明白了。那麼,你要馬上來救援我們喔!”

  “好的。我明天早上立即出發,後天就可以抵達設樂原了,你放心吧!”

  “謝謝你!那麼……”

  “唉!你要做什麼呢?”

  “我要馬上回去將這消息告訴城內的人。”

  這時家康連忙制止道:“這萬萬行不得!你就留下來吧!我已經命人准備稀飯了,你先喝一碗,再好好地休息一下,好不好?”

  強右衛門的眼中再度浮現淚光:

  “這個……我很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是我很難照辦!”

  “為什麼?家康先生已經允許你留下來了啊!”

  “不!我身為一名武士,絕對不能在這里多耽擱一分鍾!”

  “這、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強右衛門並不是因為愛惜性命才受命來到這里,而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希望能為我方的人盡一份力量。”

  “這點我們非常明白,你看,連織田先生都深深地被你感動了。”

  “正因為如此,我更必須立刻趕回去與他們共生死,否則一定會被人們誤以為我是因為受不了守城之苦,才答應擔任使者的。如今城內的每一個人都瀕臨死亡邊緣,我怎麼能不顧他們而只為自己打算呢?我不能做這種可恥的事啊!對于你們的好意,我心中十分感激,但是現在我必須馬上回去了。”

  聽到這里,信長的眼眶不由得紅了。

  他實在找不出任何話語來形容這個人的情操;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打動信長的心。

  “我明白了!”信長說道,“德川先生,你就讓他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吧!是真正的武士就必須這麼做。強右衛門!回去告訴城里的人,就說我信長的大軍馬上就會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謝謝……謝謝你……”強右衛門兩手俯伏在地。

  “來人哪!趕快為強右衛門准備一些飯團來。”

  家康的話聲未落,強右衛門就已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朝門那邊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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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主戰論(1)
            織田和德川聯軍,終于與武田軍展開決戰。火槍的數量、戰法的更新,決定了這場野戰的勝負,也決定了與役戰國大名的命運。

  國事如麻,政事繁瑣,信長既要對敵征戰,又要處理內部危機。

  而危機終不可避免,“本能寺之變”將信長帶入了永不能更改的曆史終極宿命!

  主戰論

  天正三年(一五七五年)五月十七日,武田家的重臣穴山玄蕃頭(梅雪)離開位于醫王山的武田勝賴本陣,向右朝武田逍遙軒的陣營疾馳而去。

  由于長筱城久攻不下,致使武田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時召開軍事會議商討應對之策。

  問題的症結在于信長是否真的會派出援軍。對于這點,重臣們各持己見,絲毫不肯妥協。

  “一定不會來!”

  持這種看法的人認為:

  “既然信長至今尚未派出援軍,即表示一定有不能來的理由。”

  他們的結論是,如果信長果真派出援軍,那麼武田方就立即引兵退回甲州。

  沒想到這個結論卻引起了強烈的反對。

  “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才有今日這種局面,怎能輕言放棄呢?更何況,一旦攻下了長筱城,不就等于控制住家康了嗎?”

  這是主戰派所持的論調,而形勢也似乎對主戰派有利。

  主張引兵退回甲州的主和派是以穴山玄蕃頭為首,其他還包括山縣三郎兵衛(昌景)、馬場美濃守、內藤修理亮等重臣。主戰派則以跡部大炊助勝資、長坂釣閑為主力。由于主戰論正合血氣方剛的勝賴之意,因此武田軍士無不摩拳擦掌,准備與敵方決戰。

  為了統一內部的意見,勝賴特地連夜召開軍事會議,希望能對此作決定。

  由潛伏在織田方中的密探甘利新五郎所傳回來的消息得知,信長已經從岐阜出發,因此信長援軍是否會來,早已不是爭論的重點了。

  這證明了主和派的見解是正確的。

  然而,勝賴說什麼也不甘就此引兵回去。就在這時,跡部勝資以強硬的口氣說:

  “即使信長來了,我們也要與他決一死戰。”

  他在主張撤兵的重臣面前拍著胸脯說道:

  “武田家自先祖新羅三郎義光公至先代的信玄公為止,已有二十代之久,從來不曾有過畏敵而逃的事,所以絕不能在我們這一代使先祖蒙羞。如果我們不戰而退,那麼勝賴公將有何面目見武田家的列祖列宗呢?”

  原本即有意一戰的勝賴,此刻更是振振有詞:

  “正是如此!我怎麼能讓人說我一看到信長的大軍就嚇得逃回去了呢?”

  就在這時,馬場美濃守信房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先避開織田、德川的聯軍,盡全力攻下長筱城,以便讓主君進駐城內。一旦我方成為守城軍,不就可以使對方陷于持久戰而兵疲馬困了嗎?”

  然而這個方法根本不被采納,因為他們認為這麼懦弱的做法將會有損武田家的威名。

  “好吧!我還有事報告!根據我的屬下甘利新五郎所傳回來的消息,我發現織田方根本不足為懼!”

  跡部勝資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向眾人展示。

  原來那是一封由織田大將佐久間信盛寫給勝資和長坂釣閑,表明願意當武田方內應的書信。

  “自從攻打石山本願寺以來,主君信長似乎對我相當不滿,經常當著重臣們的面羞辱我,致使我忍無可忍。況且,即使我忍氣吞聲,最後終究難逃一死,因此我有意為威名遠播的勝賴公效犬馬之力,希望兩位能為我美言。為了表明我的誠意,所以隨信獻上黃金十兩,聊表寸心,敬祈笑納。”

  勝資又拿出第二封信,以嚴謹的表情呈現于眾人面前。

  “心願已于先前信中表達,幸蒙回音。我一向自詡通情達理,因此必須對貴方有所奉贈,才算符合做人根本。很幸運,此番我奉派出兵三河,因此決定當貴方與我軍作戰時,率軍從信長的背後發動奇襲,一舉攻下本陣,取得信長首級,然後再到貴營地去。屆時,無論如何請兩位務必為我美言,好讓我得以為勝賴公效勞。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出爾反爾!畢竟我佐久間也是織田家的重臣啊!先前在岐阜城發生的事,想必都已知悉。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我著實再也無法忍受信長的屈辱,故而再度修書,望能助我完成為貴方效力之心願!”

  聽到這里,勝賴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來此次的軍事會議大勢已定了。

  “勝資說得不錯,既然我們有禦旗、楯無保護著,何不放手與織田軍在設樂原一決勝負呢?”

  武田家有個特殊的傳統,只要一搬出禦旗和楯無,絕對沒有人敢再提出異議。所謂禦旗,即是八幡太郎義家所傳下來的源氏白旗。至于楯無則是新羅三郎義光所用的鞋具。武田家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一旦在這兩樣傳家之寶面前發誓,那麼事情無論對錯,都沒有人敢再發表意見。

  “既然如此,我們只好遵從主君的決定。不過,這一仗必定十分艱難,各位必須有所覺悟。”

  盡管重臣們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但是既然當家主君勝賴如此決定,他們也只好聽命行事了。

  穴山玄蕃頭暗忖——

  (或許這就是導致武田家滅亡的原因啊!)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首發在從醫王山的本陣返回營地的途中,他神情郁然地不發一語。

  回到營地之後,玄蕃頭很快翻身下馬,將缰繩遞給等在一旁的侍衛,並吩咐道:

  “傳令下去,命所有兵士密切觀察敵城的動靜。還有,織田軍已經進入三河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只要城內的人不知此事,那麼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豎起白旗投降了。更何況,現在長筱城內已經粒米無存了!”

  說完,他慢慢舉步朝帳內走去。

  就在這時,站在玄蕃頭身旁的侍衛河原彌六郎突然叫道:

  “咦?這里怎麼會有陌生人呢?你是哪里的百姓?”

  聽到他的叫聲,玄蕃頭停住腳步回頭望去。

  他看到一個身著草衣、體格魁梧的百姓,磕頭如搗蒜地說道:

  “我是有海村的百姓,名叫茂兵衛。請你們放了我吧!”

  彌六郎將缰繩交給身旁的小侍衛,扯住茂兵衛的衣領。

  “這個人的行動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敵人派來的奸細,快拿繩子把他綁起來。”

  話聲甫落,就有五六名侍衛上前將那名百姓團團圍住。

  “啊……”

  玄蕃頭低聲叫道,接連向後退了幾步。

  這名百姓的動作相當機敏。當彌六郎准備出手抓住他的衣領時,他卻一轉身逃出了六郎的手中,接連躍過兩名侍衛的阻擋,朝玄蕃頭的方向直奔而來。

  突然,他的手中刀光一閃。

  “啊,有刺客!不要讓他跑了!”

  “快把他圍起來,要留下活口!”

  侍衛們全都舉起刀槍,對准了那人。

  未能及時抓住對方的彌六郎半怒半笑道:

  “你這笨蛋!難道還不明白嗎?凡是我方的人,腳上一律綁著橘紅色絲線,唯獨你是淺黃色的啊!”

  “啊……”

  那百姓低頭望望自己的腳。

  “完了!”

  “已經太遲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普通百姓,因為你有一股殺人不眨眼的銳氣。”

  眼見自己已為重重人牆所包圍,那位百姓突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沒錯!我是一名武士。”

  “好了,既然你已經有所覺悟,那就放下武器,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悉聽尊便!誰叫我餓得渾身無力呢?”

  “好,來人哪!快把他綁起來。慢著,你到底是誰的手下?”

  “我是奧平九八郎貞昌的家臣鳥居強右衛門。要不是已經餓得沒有力氣,我也不致落入你們手中。”

  說完,他放下手中的兵器,雙手自動伸到背後,視死如歸地閉起了雙眼。

  強右衛門被捕

  穴山玄蕃頭對手下的包圍行動視若無睹,只是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強右衛門。

  太陽逐漸西斜,而武田方的陣營也和隔江相對的長筱城一樣,完全籠罩在夕陽的余暉之下。

  “你說你肚子餓了?”

  “沒錯!”

  “你說你叫鳥居強右衛門,是奧平九八郎的家臣?請問,你是如何在嚴密的守衛當中,潛逃出城的呢?”

  聽到玄蕃頭的話,被夕陽映紅了雙頰的強右衛門不禁失聲大笑。

  “你弄錯了!我不是出城,而是正要回城去哪!”

  “什麼?你說你是要回城里去?”

  “正是!如果你不想讓我方出城的話,那麼最好連河底也張起網來吧!”

  玄蕃頭聞言不由得搖頭苦笑。

  “原來你是要回城里去!不過,長筱城在這一兩天內就會被攻陷了,為何你還要回去呢?”

  “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既然你已經成為階下囚,最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否則只會自討苦吃,知道嗎?”

  “大將!請問你是穴山先生嗎?”

  “正是!我就是穴山梅雪。”

  “難道連你這樣的大將,也看不出這城是否會在這一兩天內被攻陷嗎?或許你還不知道吧,在長筱城被攻陷之前,織田和德川的大軍就會到了。”

  穴山玄蕃頭微微地搖晃著身子。

  “這麼說來,十五日早上在雁峰山升起的狼煙是?”

  “哈哈哈!你到現在才明白啊?那時我早已從城里逃出來了。”

  “那麼,你是去請求援軍的了?”

  “也差不多啦!不過,正確的說法是,我是去看看援軍到底到了什麼地方。”

  “嗯!”

  “你知道嗎,大將?我還看到了織田殿下和德川大殿呢!如今兩家的大軍正聯袂朝此而來,所以我說,這城絕對不會被攻陷的。”

  聽到這里,穴山玄蕃頭聲音顫抖地叫道:

  “彌六郎,立即備馬!我要趕到醫王山的本陣去。還有,把這家伙綁在馬上,我要帶他一起去。”

  “遵命!”

  小侍衛們手忙腳亂地將強右衛門綁在馬上,跟著玄蕃頭朝勝賴的本陣疾馳而去。

  反觀強右衛門,則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安安靜靜地被綁在馬背上。

  (到頭來還是被捕了。)

  然而,他的心中卻了無遺憾,畢竟該做的事都已經做了。事實上,在返回長筱城的途中,他有辦法,也有時間可以好好地吃頓飯,但是——

  (城內的人已經沒有東西可吃了。)

  一想到這里,他就甯願忍受饑餓,也不願獨自一人求得飽餐一頓。

  強右衛門認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麼他就可以以一身草衣的百姓裝扮來到川原,乘夜渡河回到城里。不過,雖然不幸被捕,他卻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我已經完成分內之事,而且援軍也快到了。)

  想到這里,這位謹守道義的武者頓時感到安心了不少,對死生更有了一份置之度外的廓然氣度。

  到達武田方的本陣之後,勝賴親自審問強右衛門。

  事已至此,強右衛門不認為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只見他如同惡作劇被人發現的小孩一般,以不肯服輸而又佯裝淡然的神態回看著對方。

  “你倒是個很干脆的家伙啊!鳥居強右衛門。”

  “正是!”

  “你和鳥居元忠有無血緣關系?”

  “遠祖時代我不知道,但現在我和元忠並無任何血緣關系。”

  “你肯臨危受命,潛出城來充當使者,又在事成之後回到城內與同胞共生死的氣魄,真叫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大將!”

  “什麼事?”

  “我不會因他人的褒獎而得意忘形,更不會因受到敵人的稱贊而降服。我看你還是趁早殺了我吧!這對雙方都有好處。”

  “嗯,果然是個干脆的家伙。好,我就把你交給玄蕃頭吧!玄蕃頭,你好好地跟他談談。”

  勝賴再度將強右衛門交回玄蕃頭的手中,然後強右衛門很快被帶到離城不遠的川原小丘上。

  此時,夕陽尚未完全隱沒。盡管四周的谷底已是一片灰暗,然而川原附近的岩石上,卻仍遍灑著落日余暉。

  (啊!如果他准備在此殺了我,那麼城內的人一定會看到。)

  強右衛門心中竊喜,因為這正合他意啊!

  (他們會知道我並未逃走,而是在回城途中為敵人所殺的呀!)

  來到小丘之後,他看到對岸的河堤上有幢幢人影來回活動著。

  這時,城內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強右衛門。

  不!他們當然看不清強右衛門的臉。事實上,他們只看到眾多敵軍包圍著一個被綁在馬上的人,並將他帶上了小丘。盡管如此,強右衛門卻已經心滿意足了。

  “好了,就在這里吧!”

  玄蕃頭知道這個位置一定能夠讓城內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利落地翻身下馬,說道:

  “強右衛門!我准備在此將你處死。”

  “這里的景色相當優美,使我覺得精神一振。”

  “強右衛門!”

  “什麼事,大將?”

  “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沒有!打從我被抓時,就知道終究難逃一死。”

  “但是我家主君勝賴公卻為你惋惜啊!”

  “我不需要勝賴公的惋惜,只要我家殿下九八郎能了解我的心意就好了。”

  “你這說法倒是很妙。其實,我根本無意殺你,但是軍令如山,我只好依命行事了。侍衛們,把他架到絞架上,即刻行刑。”

  “感謝你為我的死法煞費苦心。不過,這和一刀殺了我並無不同,反正同樣都是往赴幽冥之途。”

  “說得好!侍衛們,立刻把他架上絞架。”

  強右衛門瞪大了雙眼望著絞架。只見一根約有三間長、四寸粗的柱子矗立在眼前,上面還綁著一根橫木。

  當侍衛們忙著將他綁在絞架上時,玄蕃頭又說話了。

  “強右衛門!”

  “是的。”

  “我實在為你感到惋惜!”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我知道。但是,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救城里那五百人的性命嗎?”

  “你胡說些什麼啊?城里那些人的生命早就獲得保障了,不是嗎?”

  “不!他們能否得救,完全取決于你是否願意幫助他們。老實告訴你吧!我方已經決定趁信長的援軍尚未到達之前,全力攻打長筱城,將它燒個片甲不留。”

  “哈哈哈!事情沒那麼容易。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這般容易,那你們為何遲遲不敢動手呢?”

  “強右衛門!”

  “干嗎?何必發出那麼可怕的聲音呢?”

  “明天早晨就要攻城了。”

  “哦!”

  “但是屆時援軍卻尚未到達,我想你一定知道這點才對。我希望你能大聲告訴城里的人,就說援軍不會來了。只需這麼說即可。這麼一來,不就可以保全城內那些勇士們的性命了嗎?”

  “噢!”

  被綁在絞架上的強右衛門不禁睜大了眼睛。

  穴山玄蕃頭誠懇地說:

  “說真的,強右衛門,我不僅為你感到惋惜,也為你的主人奧平九八郎歎惋。我實在不想失去像他這種年輕有為、驍勇善戰的猛將啊!現在,只要你肯告訴城里的人援軍不會來了,那麼我會在明早的總攻擊中約束我軍的行動,不准他們濫殺無辜,甚至我也可以答應讓城內的人毫發無傷地離開。我不僅是為了你才這麼說,也是為了你的主人奧平九八郎啊!還有,別忘了城內五百個人的生死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就在那一瞬間,強右衛門若有所思地望著城里,意志似乎開始動搖了。于是玄蕃頭又趁機說道:

  “要是奧平九八郎貞昌能夠保全性命,日後必定能夠成為頂尖的大將。如果一位可造之材就此喪命,難道你不覺得可惜嗎?”

  “原來如此。”

  強右衛門歎息道:

  “我確實……確實為主人感到惋惜。”

  “對了!但是只要你的一句話,就可以使一切改觀了呀!”

  “好吧,也只好如此了。請你讓我站起來吧!”

  “你決定要說了,強右衛門?”

  “是的!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這麼做啊!”

  “好,把絞架立起來。”

  這時,城內的人也已發覺對岸的情況有異,紛紛揮舞著雙手,不斷地叫喊著。雖然他們聽不到對岸敵軍的說話聲,但是心中卻隱約知道即將有事發生了。

  “好吧!把強右衛門立起來,讓他大聲說話。”

  “喂!”

  和平地不同的是,此地的河風甚強,話音往往很快會被風吹散。然而,臉頰被曬成古銅色、頭發上滿是汗水、汙泥的強右衛門卻毫不氣餒,依然鉚足了勁叫道:

  “對岸的伙伴們!我是鳥居強右衛門哪!”

  被綁在絞架上的強右衛門高聲叫著:

  “你們絕對不能投降啊!五萬名援軍明天就會到達此地了,你們千萬不要放棄啊!”

  “啊!”

  玄蕃頭大叫一聲。

  “快把他放下來!這家伙,竟敢欺騙我!”

  “伙伴們,路上已經全是織田方的士兵了,你們只需再忍耐一兩天就可以了。”

  在即將隱沒的斜陽中,他聲嘶力竭地叫著。

  “哇!”

  對岸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當歡呼聲傳入耳中時,強右衛門再次叫道:

  “你們要堅持到底啊!”

  就在同時,突然有兩三支槍朝他的腹部刺了過來,鮮紅的血液順著白木柱子蜿蜒而下。

  “你這家伙,居然還敢騙我!”

  “哈哈哈……這就是三河……三河武士的精神哪!”

  強右衛門心滿意足地低聲說道。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甚至當敵人再度舉槍刺入他的身體時,他也絲毫不再感到疼痛了。

  “哈哈哈……”

  強右衛門再度放聲大笑。雖然他已陷入死神的掌握之中,但是兩眼卻依然圓睜,在夕陽的照映下閃閃發亮。

  決戰前夕

  強右衛門的死,使得長筱城內的士氣一振。

  “援軍就要到了。”

  “明天他們就會抵達戰場,各位記住,絕對不能讓強右衛門白白犧牲。”

  “正是!即使必須吃土過日,我們也要堅持到底,否則將有何面目去見強右衛門呢?”

  “沒錯!不只強右衛門是三河武士,我們的身上也都流著相同的血啊!”

  “好吧!大家束緊腰帶,繼續抵抗吧!絕對不能讓敵人踏進城內一步。”

  另一方面,強右衛門的死,卻在武田方的士兵之中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雖然他們早已知道信長已經派出援軍,但是當知道敵軍緊跟在強右衛門的身後,正逐漸接近戰場時,卻還是忍不住觸目驚心。

  如今,情勢已不容許他們再對這座小城發動總攻擊,否則一旦敵軍從背後襲來,武田方就將永無翻身之日了啊!

  為今之計,他們只能在准備迎敵與收兵退回甲州兩者之間做個抉擇了。

  勝賴當機立斷,很快做好了決定。

  他放棄對長筱城發動總攻擊的計劃,轉而開始為迎戰織田、德川的聯軍做准備。

  這時,由佐久間信盛寄給跡部勝資表明願意充當武田方內應的密函,就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放心吧!一旦我們決定與信長決戰,佐久間信盛會為我方做內應,從背後偷襲信長的本陣。如果情況順利,他會帶著信長的首級來見我們。”

  “不過,我們也不能太過倚賴他呀!即使信盛真有背叛之心,但在敵方滴水不漏的防備之下,他也難以得逞啊!因此我認為,必須事先徹底了解敵人的陣容,謀求對應之道,這才是最根本的做法!”

  “那當然!這不用說也知道。不過,雖然有信盛在信長的陣營中當內應,我們也應事先部署一番才對。”

  “沒錯!而且,布陣必須謹慎才行。等到時機成熟,再配合內應的行動,勝利非我方莫屬啊!”

  當天晚上,諸將齊聚醫王山的勝賴本陣,靜待派至四方的密探所傳回來的報告。

  終于,密探們接二連三地回來了。綜合所有的報告看來,他們發覺事態遠比當初所想象的更為急迫。

  正如強右衛門所說,家康和信長的聯軍早已從岡崎城出發,如今先鋒部隊已經過牛久保,朝設樂原直驅而來了。

  到了十八日的中午,敵軍主力就會全部抵達戰場。

  “信長會將本陣安置于何處呢?我們必須先了解這點才行。不過,從敵軍的先鋒部隊陸續在西方的極樂寺山、茶磨山出現的情形來看,很可能他們准備將本陣……嗯,這個推論絕對不會有錯!”

  “你是說,敵人要在極樂寺山和茶磨山……看來信長對于我們武田方的騎兵隊倒是心存警惕啊!”

  “那當然了!武田方一向以擅長在山里騎馬作戰而聞名全國。況且,從密探所傳回來的消息來看,敵軍以步兵為多。如此一來,當我方的騎兵隊一發動攻勢,必定很快就能將對方的陣式沖散。”

  勝賴得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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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6:1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主戰論(2)
            此地多為山岳地帶,而信長竟會粗心大意地率領步兵來此作戰,勝賴不禁感到大惑不解。首發

  “看來信長一定是在河內、尾張的平地戰打多了,根本不了解如何在山里作戰。好吧!既然敵人決定在極樂寺山設陣,那麼我們就以此布陣吧!”

  信長固然滿懷自信來到此地,但是這時的勝賴,卻似乎有著更熾烈的野心和斗志。

  只要情況順利,能將織田、德川的聯軍沖散,武田方便可長驅直入美濃和近江一帶了。

  (要想完成亡父信玄的上洛遺志,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啊!)

  令勝賴不滿的是,重臣們至今依然不肯相信他的能力,凡事都要拿他和父親比較一番,甚至企圖借信玄的名義改變他的決定,迫使他放棄攻擊計劃,改采守勢。

  (再怎麼說我也不比父親差呀!你們等著瞧吧!看我勝賴好好地發揮一下!)

  十八日的清晨,他們在設樂原迎接第一道曙光。

  設馬防柵的秘密

  正如武田方所料,織田、德川的聯軍果然于十八日正午時分全部到達。之後,信長隨即將本陣置于極樂寺山,家康也在北邊的茶磨山設好營地,並立即召開會議。

  在日漸西斜的夕陽里,只見家康帶著榊原小平太康政、鳥居彥右衛門元忠兩人,形色匆匆地朝位于極樂寺山的信長本陣走去。

  此地距離長筱城僅有四公里之遙。

  策馬前往彈正山的途中,他甚至可以望見連子川畔長筱城的屋簷。

  在驍勇善戰的家康看來,雖然城內正陷于苦戰,但是四周卻仍散發著活力,毫無落城之相。

  (幸好,還來得及!但問題是……)

  在被一片深綠所包圍的城堡當中,四處可見武田軍的旗幟隨風飄蕩。他很快取出紙筆將對方的位置約略記錄下來,然後朝信長的本陣直奔而去。

  “殿下!”

  當他們正要進入第一道柵門時,鳥居元忠突然拉住家康的衣袖。

  “今天你無論如何都要和織田殿下談判啊!”

  家康笑而不答。

  看來德川家的重臣們對于信長的狡猾及屢次不肯派出援軍的做法,仍然心存芥蒂。

  (搞不好這只是……)

  不待他們說完,家康立即大聲喝止。

  他相信,只要開完軍事會議,一切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織田先生一定早已有了腹案,才會來到這里。)

  當他進入織田軍的本陣之後,赫然發現信長正站在一張攤開的大地圖前等著他。

  家康恭敬地朝信長行了個禮,然後在對面坐了下來。

  “怎麼樣,德川先生?我們勝了吧?”信長用扇子指著畫好敵軍位置的地圖說,“從敵軍的陣勢看來,甲州方似乎決心與我方一決勝負喔!”

  “正是!”家康朝元忠和康政望了一眼,然後恭敬地答道,“一旦決戰,我方必勝無疑。”

  “沒錯!你明白我信長的戰略了吧?”

  “是的。起初,當我看到你命士兵們帶著木材和繩索來到這里時,內心真是大吃一驚;現在我終于明白了。”

  “德川先生!”

  “是的。”

  “在此我必須先說明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將勝賴視為平生勁敵,一定很想趁此機會消滅他,對吧?”

  “正是!”

  “但是,這事卻急不得呀!”

  “什麼?”

  “天下人都認為我的脾氣最急躁,但是現在我卻要以此來規勸你。希望你事先有個心理准備,我們絕不能在此役中一舉殲滅武田軍。如果你有這種企圖,那麼我們的戰略就會受到牽制,以致造成更多無謂的犧牲。換言之,我絕對不許你或我的女婿三郎有乘勝追擊的念頭。”

  “原來如此。”

  “勝利!我們一定會勝利!但是,如果你或三郎想要乘勝追擊,則反而容易誤入敵人的陷阱。萬一你或三郎發生不幸,那麼這一仗雖勝猶敗啊!我希望你能牢記此事,一旦你和三郎之中任何一個身遭不測,我千里迢迢從岐阜來到此地,就毫無意義了。你明白嗎?”

  他神色凝重地重申此事,于是家康又回頭望著兩名家臣。

  在比睿山、長島之戰當中,行事果決的猛將信長,此時卻像個慈父一般,時時注意著家康父子的安危。家康的眼角微微地濕潤了。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忠告。”

  “你明白就好。現在,你只要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我施展策略就行了。來,你看看這張地圖!沿著連子川的江岸,有許多畫上朱印的點點,看到了沒?”

  “嗯,我看到了。”

  “你認為這些記號代表什麼?”

  “這個嘛!我猜你打算將帶來的木材,沿著紅印圍成一道南北向的木柵欄!”

  “不愧是德川先生啊!哈哈哈!沒想到你一眼就看出來了。正如你所說的,我准備在連子橋、彈正山等數十町圍上重重木柵欄。如此一來,勝賴必定會嘲笑我是個懦夫,既然來到此地,卻還要設下層層防備,借此阻止武田方的進擊。”

  家康也不禁微笑了。

  “哈哈哈!怎麼樣,德川先生?你看我們是不是勝了?”

  “不過……”家康慎重地說道,“雖然我們的聯軍有兩萬八千人,但是對方卻似乎也有了充分的准備呢!”

  “你說得沒錯!”

  “敝家臣酒井忠次是個作戰能手,因此我特地將他招來此地,以便協助作戰。不過,即使如此,也必須花費一番工夫才能順利地將對手引到木柵里來。”

  信長一拍膝蓋,興奮地說:“好,你先把忠次叫來!”

  “另外,我准備派大久保兄弟為先鋒部隊,讓他們在木柵欄前方先做做熱身運動。如果這一仗完全倚賴織田軍來打,我想他們會覺得很沒面子的。”

  “說得也是!好吧!有一個地方的確非要大久保忠世、忠佐來守不可。”

  “那太好了!他們兄弟倆正想擔任先鋒,好為這場戰爭打出一個好的開始呢!”

  “哈哈……我明白了。當大久保兄弟與敵軍作戰時,我會派柴田、丹羽、羽柴等三位大將守在柵欄外,以便隨時支援並鞏固我方的勢力。嗯!以我信長的戰略加上你的謹慎,真可說是如虎添翼啊!”

  這時,酒井忠次也來到了帳內。

  忠次的表情不甚愉悅。原來當他一抵達茶磨山後,立即提出自己的作戰方法,沒想到家康竟然在眾人面前大聲地駁斥他。

  忠次所提出的作戰方法是:

  “既然對手准備在有海原進行決戰,我們不妨在前一夜向長筱城東方的鳶巢山城,也就是敵軍武田兵庫助信實的營地發動夜襲,一舉攻落該城。一旦敵人的退路為我方所斷,他們只好朝西進。如此一來,不就得和聯軍正面作戰了嗎?”

  沒想到家康不僅不予采納,反而大聲叱喝他:

  “如果依照你的戰略斷了敵軍的退路,一定會逼得他們凶性大發,到時豈不是反而使我方遭受更大的損失嗎?虧你想得出這種餿主意!”

  因此,當忠次被叫到信長和家康面前時,當然臉色不會好看。

  “忠次!”家康說道,“把你今早提出的作戰方法告訴織田公吧!”

  “但是,殿下你不是說我那是餿主意嗎?”

  “忠次!”

  “是!”

  “夜襲的計劃是不能在眾人面前說的啊!我之所以罵你,並非因為你的方法太差,而是萬一消息外泄,很可能會使你和帶去的手下全部遭到不測啊!你明白嗎?”

  聽到這里,信長開口道:

  “嗯,我明白了。忠次!你說,你打算在何處發動夜襲呢?”

  “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決戰當日的破曉時分即占領鳶巢山城,所以,最好在前一天晚上采取行動。”

  “真是妙啊!”

  “啊,請問你說什麼?”

  “這和我的策略不謀而合啊!一旦取得了鳶巢山,敵人必定會以為這是我信長所設下的陷阱。嗯!這真是一個好方法!忠次!好吧!我答應借你五百名洋槍手,但是你的行動必須讓敵人有所警覺才行。另外,我會加派人手守在木柵里,以便吸引敵軍的注意力。嗯!你就照著這個方法去做吧!”

  “是!”

  “看來大勢已定,我們是必勝無疑的了!來人哪!快拿酒和勝栗來。忠次,你也喝一杯吧!”

  于是,帳幕當中再度充滿了歡笑和活力。

  夕陽已逐漸隱沒在山頂,而一片深綠所包圍的設樂原上,到處有炊煙嫋嫋升起……

  五月二十一日

  開始在連子川西岸設起木柵欄,是在翌日清晨。

  “那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

  “難道信長真的如此畏懼對方騎兵隊的襲擊嗎?看來他倒是個謹慎、小心的人嘛。”

  “不!這哪叫謹慎,根本就是懦夫的行為嘛!看來甲州武田方的騎兵雄姿必定時常縈繞在信長的夢中,使他無法安眠。”

  “沒想到像信長這樣的猛將,一旦進入山里,竟然變得有如馴順的兔子一般。”

  “決戰那天可有好戲瞧了!”

  就在夫役們的竊竊私語中,一道道木柵設起來了。第一列木柵處處都有出口,第二列的出口逐漸減少,到了第三列,出口處則已完全被封鎖住了。

  這有如山豬為捕捉野兔所設下的陷阱。

  二十日正午過後,信長又加派人手,全力在周圍建造柵欄。在一片吆喝聲中,只見從連子橋至彈正山之間,已經出現了一道劃分敵我的防線。

  “信長先生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來到這里以後,非但不積極部署戰事,反而汲汲于營造木柵欄,可見他根本無意和對方作戰嘛!不過,他准備守在木柵里作持久戰的念頭,倒也很令人費解啊!或許他只是為了對家康有所交代而出兵,實際上卻根本不想與敵人發生正面沖突。”

  “如果他果真無意作戰,那麼結果又將如何呢?”

  “那麼他只好等待甲州方自動撤兵了!或許他正在等著這個消息呢!”

  “嗯,說得很有道理!你看,那些援軍還慢條斯理地建造柵欄,也不想想,長筱城內連一粒米也沒有了呀!”

  在甲州軍這一方,也不了解信長建造木柵欄的真正用意何在。正當他們搜腸刮肚地尋求解答時,酒井忠次已率領一隊兵馬在東南方展開行動了。

  日落之後,築柵欄的工程依然繼續進行,每個夫役都已接到挑燈夜戰的命令。

  這場日本史上最有名的長筱會戰,終于在二十一日的清晨揭開了序幕。

  二十日當天,甲州方也已在連子川東岸部署完畢。

  從木柵的構成方式來看,很容易讓人誤以為織田、德川的聯軍根本無意作戰。因此,信長和德川即准備利用敵軍的這種心理,趁其不備而一舉殲滅對方。

  由此看來,這場總攻擊在一兩天內即可結束。

  武田軍的陣勢如下:

  第一隊,由山縣三郎兵衛率領兩千騎。

  第二隊,由武田逍遙軒及內藤修理率領三千兩百騎。

  第三隊,由小皤信貞率領兩千騎。

  第四隊,由武田左馬助信豐率領兩千五百騎。

  第五隊,由馬場信房及真田兄弟率領兩千三百人。

  原本擔任先頭部隊的,即是主張決戰的勝賴。但是臨到出發之際,卻在重臣們的堅持之下,悵然地答應留在醫王山的本陣當中。

  基于以防萬一,馬場信房及山縣三郎兵衛費盡唇舌,無論如何也不讓勝賴親至前線作戰。

  天正三年(一五七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是日清晨,清爽舒暢的南風徐徐吹來,微微泛白的天空也飄浮著朵朵白云。

  一早醒來,山縣三郎兵衛立即走出營帳,開始到各個營地巡視。

  在武田諸將當中,山縣和馬場兩人既是最得力的重臣,同時也是首屈一指的軍師。

  想到即將展開的戰事,他不由得朝連子橋的方向望了過去。

  “哎呀!那是什麼?”

  他勒住了馬缰。

  只見在被濃霧所籠罩的橋畔木柵欄里,不時有幢幢人影在移動著。

  “難道敵人已經進至此地了?”

  正當他暗自思量時,突然從後方的鳶巢山傳來一陣如雷的槍聲。

  嗒、嗒、嗒!嗒、嗒、嗒!

  這不僅是五支、十支洋槍而已!猛然覺醒之後,他很快掉轉馬頭准備離去。就在這時,德川方的先鋒大將大久保兄弟的哄笑聲突然在柵前響起……

  三郎兵衛立即策馬飛奔而去。

  鳶巢山已經遭到襲擊了!

  這麼說來,我方的退路已經被截斷了!而方才那陣哄鬧聲,就是敵人正式向我方挑戰的表示呀!

  “敵人!敵人已經正式向我方挑戰了。來人哪!快吹法螺,快點!”

  話聲甫落,又有一陣震耳欲聾的槍聲從鳶巢山傳來。

  接著,一名神色慌張的侍衛來到他的面前:

  “報告!兵庫助信實先生所鎮守的鳶巢山城,已于黎明時刻為敵軍攻占了。”

  “什麼?對手是誰?到底是誰?”

  在山縣三郎兵衛連珠炮似的訊問之下,侍衛都還來不及喘口氣,便又急忙答道:

  “是德川的家臣酒井左衛門尉忠次,他的目的是要斷了我方的退路啊!”

  “你馬上將這消息告訴其他大將!”

  說完之後,山縣三郎兵衛閉起了雙眼。

  (避免決戰……)

  從敵人事先截斷武田方的退路看來,這件事似乎頗不尋常。想到這里,這位身經百戰的勇將也不禁如墜云霧。

  (那麼,敵軍先前派出眾多步兵的意圖何在?)

  這時的他,已經不再試著尋求解答,只是呆呆地望著正站在嚴密設防的馬防柵前起哄的步兵們。

  訓練過的云雀

  三郎兵衛已經無暇多作考慮了。

  很快,他挑選了一批武田軍中最好的騎士,命他們擺開陣式,准備迎敵。在他看來,那些對准武田陣營而來的織田部步兵,只是一群有勇無謀的笨蛋罷了。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他仍然看出掌旗的,正是德川方的大久保兄弟。

  “好吧!盡管來好了,看我一腳把你們踩平!”

  只是,他的心中仍然存有一絲疑慮,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他要誘使我方進入柵內?)

  就在這時,武田方的陣營突然制造出一陣陣的土煙,朝大久保兄弟襲去。而對方也不甘示弱,立即還以一陣炮火。

  槍聲乍響之際,三郎兵衛的疑慮豁然開朗。

  (原來敵人是有恃而來的。)

  一旦騎士們膽怯而停止攻勢,正好成了敵人攻擊的目標。這時,鳶巢山的槍聲終于停止了。

  “伙伴們!不要回頭看,我們一鼓作氣沖進木柵欄里去,將極樂寺山的敵軍本陣夷為平地!”

  在晨霧迷蒙當中,隱約可見織田、德川兩家的旗幟在極樂寺山、茶磨山、松尾山等處隨風飄揚。

  如果跡部大炊助所說的佐久間信盛願意充當內應一事屬實,那麼當我方朝敵人本陣攻擊時,佐久間必定會起而呼應,共同夾擊信長。

  “嘩!”山縣三郎兵衛帶著兩千名騎兵,如怒濤排壑般地朝連子江奔去。

  昂首站在這波怒濤之前的,正是大久保忠世及忠佐兩兄弟。眼見對方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席卷而來,兩人知道此時不宜力敵。

  兄弟倆很快掉轉馬頭,朝等在一旁的兵士叫道:

  “立即撤退!將他們引到木柵欄里去。”

  說完,兩人即率先逃入木柵欄深處。

  見此情景,山縣軍更是得意不已,認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將柵欄摧毀,殺盡所有的步兵。

  “就是現在!前進啊!”

  在混亂當中,騎兵們已經進入了木門,而柵欄也在馬蹄的踐踏之下,變得面目全非了。

  令山縣意想不到的是,木柵欄外居然有大批人馬埋伏著。

  就在下一瞬間——

  由信長所率領的洋槍隊將槍口瞄准被困在柵欄內的兩千名騎兵,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機。

  嗒、嗒、嗒!

  子彈密集地對准這兩千名騎兵隊發射,不曾中斷片刻。

  終于,槍聲停止了。在不足三十秒的時間里,木柵欄內尸橫遍地,悲慘之狀令人不忍卒睹。這當中,不時傳來馬兒的哀鳴,以及一息尚存的士兵們的呻吟聲。幸存人數總共不到兩百名。

  他們都有仿佛經曆了一場噩夢的感覺。

  拿著大刀、弓箭作戰的甲州軍,做夢也想不到對手竟然會以火槍來制敵。如今,他們總算了解敵人建造木柵的用意。只是這也就是他們的死期啊!

  “就是現在!一個也不讓他們逃走!”

  一息尚存的山縣三郎兵衛,神情茫然地召集所有幸存的士兵,企圖對指揮行動的大久保兄弟展開反擊。

  幸存的士兵們愕然地拔出大刀。

  這時,又一陣密集的槍聲朝他們掃射過來。

  “我不甘心哪!”

  不知是誰這麼喊道,而這也一語道破了這些人心中的不平,畢竟他們都是無辜的啊!

  三郎兵衛也在槍聲當中摔落馬下,茫然地望著眼前的草地。五短身材的他,是武田家最受稱頌的勇將。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死在洋槍之下。由于事出突然,以致他根本來不及對信長的新戰法采取對應之道;就這樣,他經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集團戰爭——設樂原之戰。在黎明前的朝露中,他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在洋槍的肆虐下,幸存者只剩五六十名。當第一道陽光出現時,這場戰爭的勝負已見分曉。

  假如武田軍知道第一隊全軍覆沒的慘狀,絕對不會再讓第二隊繼續前進。

  然而,傳達消息的士兵只說第一隊已經戰敗,並未更進一步說明詳情。

  因此,第二隊的大將,也就是信玄之弟逍遙軒信廉,仍然按照原定計劃,繼續朝敵人的本陣進攻。

  和信玄一樣,逍遙軒也是個不輕易表露感情的人。

  “什麼?三郎兵衛已經敗了!好吧!那麼我們趕快前進!”

  他豪氣萬丈地說道。在急促的大鼓聲中,他帶著三千名士兵從山縣軍的北翼朝木柵前進了。

  同樣的,他們也在木柵欄外遭到猛烈的炮火攻擊。

  “你們看哪!武田軍又像訓練有素的云雀一樣,乖乖地接受炮火的洗禮呢!”

  信長十分得意地說。

  幸免于難的逍遙軒很快召集僅存的士兵,狼狽地逃開了。這時,勝負可說已經完全決定了。

  人之所以悲哀,正因為有感情和精神存在。因此,即使第三隊的小幡信貞和第四隊的武田左馬助信豐明知此去必死無疑,卻無法就此引兵回去。

  不!不僅是他們,連守在醫王山的勝賴也耐不住久候,急欲下山一探究竟了。

  小幡軍已敗,左馬助的黑母衣隊也被敵軍擊潰了。在信長的精心策劃下,武田軍無法侵入柵欄內一步。

  眼見左馬助的部隊已經全被殲滅,守在雁峰山麓的右翼大將馬場美濃守信房也擊鼓准備出發了。

  他了解今天這場戰爭對武田家的意義。

  這不僅是勝敗的問題而已。

  還關系著武田源氏的傳家之寶——八幡太郎的白旗及楯無——的絕續存亡啊!在他人眼中,或許這兩樣東西如同糞土,但是對武田氏而言,卻有著至高的意義。于是,兩隊不知彼此姓名的人馬就這樣展開了一場厮殺。

  (信長終于一改往日的作戰方式。)

  信房親自擊鼓,借以激勵士氣。

  當部隊正要前進時,信房突然發現織田方的誘敵部隊又出現了,于是立即下令停止進擊。

  這並不表示這場戰爭已經結束。然而,不明就里的勝賴卻不斷地催他行動。原來由真田兄弟和土屋直村所率領的第五隊也和前面幾隊一樣,早在木柵欄外就被猛烈的炮火殲滅了。

  最先是真田源太左衛門從馬上摔落下來,緊接著土屋直村也陣亡了。不多久,真田昌輝的身影也在人群中消失了。

  “報告!大將馬上就要從醫王山下來,與你一起前進。他說:即使美濃守反對,我也要與敵人決一死戰!”

  聽完使者所說的話後,信房大聲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殿下真是個時運不濟的人哪!告訴他,請他立即回國去!戰事已經結束了。”

  “啊,你說什麼?!”

  “我說戰事已經結束了。請你轉告殿下,信房決定在此阻止敵人的攻勢,希望他趕快引兵回國!”

  “那麼,大將……”

  “笨蛋!戰爭已經結束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信房此生再也見不到殿下了,請他自己多多保重吧!”

  “呃,這個……”

  “快走吧!一旦被敵人截斷後路,就走不成了。你瞧!敵軍已經走出柵欄外,正准備發動總攻擊呢!”

  話聲甫落,敵軍的旗幟果然開始朝這邊移動了。

  使者立即飛奔而去。

  信房再度擊鼓,指示部隊慢慢朝敵軍接近。如果不放緩前進的步伐,必然會加快敵人的進擊速度,那麼他就無法爭取更多的時間,好讓勝賴安全地返回甲州了。

  (既然山縣已經戰死,我也不能獨活!)

  信玄在世時,曾再三囑托他好好輔佐勝賴,沒想到他卻未能善盡職責,任由勝賴一意孤行,導致今日的失敗。想到這里,信房的內心羞愧不已。

  (佐久間信盛願意當內應!唉,我怎麼會相信這種謊言呢?)

  如今想來,他不得不承認信長設下馬防柵的策略的確相當高明。同時,他也了解對方的用意何在了。

  (我實在有愧先君的囑托。)

  為了避免成為敵人洋槍的攻擊目標,他下令全軍匍匐前進,並且嚴禁士兵接近木柵欄。事實上,他之如此煞費苦心,全是為了讓敵人產生武田軍正在前進的錯覺,以拖延決戰的時間,讓殿下得以全身而退。

  當使者再度出現時,已是四刻半後的事了。

  “殿下聽從你的建議,已經從醫王山經信濃回國了。”

  “很好!他終于聽了我的話了。”

  “是的。不過,殿下並未馬上聽從。後來還是穴山入道(梅雪)抓住他的戰袍,告訴他這是攸關武田家絕續存亡的時刻,殿下才勉強答應的。”

  “好,這樣就好!否則我有何面目去見信玄公呢?好了,你快回去跟在殿下身邊,絕對不能讓他中途變卦。這是我信房最後的心願……你就這麼告訴他吧!”

  “遵命!”

  “快去吧!還有,你不要再回來了。”

  這時已是上午八點,溫暖的陽光遍灑在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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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6:2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改變戰史的人
      將馬場信房的尸體運至奧平九八郎鎮守的長筱城內的,正是本多平八郎忠勝的家臣,也就是第一個運來兵糧的原田彌之助。

    確定勝賴已經離開之後,信房召集全部兵力進行追擊戰,先後輿敵人交鋒四次。

    第一回合的反擊行動裹,一千二百名的手下銳減為八百,第二次則減為六百。

    當人數由六百減為兩百,再由兩百減為二十余人時,他只好撤退了。然而,即使他想退兵,也已經無路可退了。令信房稍感安慰的是,這時勝賴早已平安無事地回國了。

    「明知必敗無疑,他們卻不肯輕言投降,直到且戰且走地退到出澤丘山,才集體切腹……我們正好撞見犒直政先生的家臣岡三郎左衛門舉刀刺向腹部,所以就把他的頭取來了。岡三郎說我們都是幸運的家伙,他願意獻出自己的人頭,希望我們為他補上最後一刀。說完之後,他就哈哈大笑了……如果每個敵人都像他,這仗還真好打吔!」

    原田彌之助一邊贊歎著,一邊不住地咒罵勝賴。

    這時,九八郎貞昌發現彌之助的手下扛著一面很奇怪的旗幟。

    「咦!這是什麼啊?唉呀!這不是武田家代代相傳的八幡太郎之源氏白旗嗎?」

    「沒錯!所以我彌之肋才特地命人把它帶回來啊!」

    「什麼?這是撿的?」

    「是啊!所以我說勝賴根本不配稱為大將!」

    「嗯!那麼,旗子是被棄置於地嘍?」

    「是的,所以我才把它撿起來啊!據我的同僚梶金平說,敵人的奉行把旗子一丟,就四散逃命去了——看來勝賴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哪!為了逃命,他甚至不管曆代祖先所流傅下來的旗子是否會落入敵人的手中。至於那掌管旗子的奉行,更應該感到慚愧——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雖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伹這面旗子畢竟是件古物啊!怎麼能隨便丟棄呢?」

    九八郎無言以對,只好把頭轉向一旁。由這種情形看來,武田勢必定走得十分匆忙……這時,彌之助又很得意地說道:

    「我就說嘛——武田家怎會丟下古物不管呢?原來他們將馬場,山縣,內藤之類的老臣,像古物一樣地丟在戰場上了……」

    「好了!快把旗子送去給大殿吧!」

    救援的兵糧陸續運入城內,頓時四周又恢複了生氣。人們不時地為勝利歡呼,高興得手舞足蹈;然而,九八郎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勝者、敗者。

    滅亡、中興……難道人生就只是這樣嗎?他不斷地在心裹反問道。

    就在昨日,城內早已糧盡援絕,而勝賴則誇耀著自己的勝利。但是今天呢?他失去了麾下的大將,忍著饑餓、狼狽不堪地敗走了……這一切恍若夢境般地教人無法置信……

    (強右衙門!城裹的人都獲救了……)

    雖然九八郎貞昌知道已經獲勝,伹真正令他有戰勝感覺的,則是在翌日被叫到位於高松山的信長本陣去時。

    戰爭結束之後,信長即忙于檢討此次的作戰及清點砍獲的敵軍首顱。在這當中,他下只一次表示,非要見見這個長期死守長筱城的九八郎不可。

    九八郎騎著馬抵達高松山,在岳父家康的引領下,來到了信長面前。

    乍見九八郎的摸樣,信長有好一會兒無法發出聲音。

    他的顴骨突出,眼窩深陷,形貌看來憔悴不堪,一點也不象是個年僅二十三歲的年輕人。震驚之余,信長又有著一絲歉意。

    「你就是奧平九八郎?」

    九八郎以沙啞的的音答道:「正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信長本人。

    (這就是那位在一眨眼間滅掉武田勢的鬼將軍……)

    他的雙眼炯炯有神,凌厲的目光似乎能夠看穿人心,皮膚較想像中更為白皙,瞼和身體都給人一種強壯的感覺;他的外貌絕對不比信玄或家康遜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位標准的美男子。

    「九八郎!我賜給你我的姓名當中的「信」宇。從今天起,你就叫做奧平九八郎信昌吧!」

    「是!」

    「怎麼樣?你看起來似乎非常疲憊了。好吧!我順便將信長的八信念一並給你,你可要善加保存喔!」

    九八郎只是不解地望著信長。

    他不了解信長給他信念的用意何在。

    「雖然你保住了長筱城,但並不表示你的一生就此風平浪靜。要知道,一且戰事再起,你必須負起守護濱松、風崎的責任,才不愧是德川的女婿啊!我信長的信念,即是誓死保護日本,絕對不讓它的根基產生動搖。」

    「我知道了。」

    「我佩服你的堅忍卓絕,所以才將信念給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

    「嗯!你的雙眼又閃著光輝,嘴唇也有些血色了……看來你已經沒有問題了,對不對?九八郎!」

    「謝謝你的訓示。」

    「好,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努力鍛練膽氣和武功,方能成為德川家的柱石,好好地為這亂世貫獻一己之力。來人哪!把東西拿上來。」

    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信長的愛刀青江次吉及閃閃發光的黃金十枚;乍見此物,九八郎突然潭身顫抖不巳。這時,他總算親自領教了信長的可怕、可敬之處,一股強烈的斗志及武者的榮譽感在他疲憊的身體里複蘇了。

    (道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九八郎一向深為家康那隱藏在穩重作風里真的過人豪氣及膽量所懾服。

    而今,眼前的信長卻與家康截然不同。他就像一股竄動的電流一般,肆無忌憚地侵入人們的心底,趕走所有的軟弱,使他們的斗志和脈搏再度眺躍起來。

    (這真是一位可怕的大將啊!)

    「九八郎!」

    「是!」

    「你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呢?難道你不想接受我信長的性根?」

    「不!接受、接受!我當然願意接受。」

    「武田勢雖然戰敗了,勝賴卻平安地返回甲州,這表示武田家尚未滅亡。所以,像你道樣年輕有為的人,絕對不能松懈啊!」

    「我知道!」

    「現在我馬上就要返回京師,發兵攻打本願寺。一待攻下本願寺,即刻就要朝甲州進攻。到了那時,就要看你的表現嘍!」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天下尚未統一之前,我們沒有權利休息,也不是我們休息的時候,否則鳥居強右衛門死也不會瞑目的呀!」

    「對……你說得沒錯!」

    「好,乾了這一杯吧!」

    說完,信長再度微笑了。

    「你的堅持到底和我的新戰法!嗯!看來長筱之戰足以讓後代的武夫們傅誦不已了。怎麼樣?你能了解我說這些括的用意嗎?」

    奧平九八郎不由得屆身俯伏在信長的面前。

    他的心中既興奮又感激。

    援軍到達之前,他為了確保城內百姓的安全而付出全部心力,如今早已精疲力竭了。原以為沒有人會發覺他隨時可能病倒,沒想到信長卻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才特地說些誇贊、訓勉的話,使九八郎感受到被溫情和關注所包圍的喜悅。

    「來!抬起頭來,我們喝懷祝酒吧!九八郎!」

    「是……是的!」

    「不要哭啊!你已經勝了呀!」

    「好……好,我知道!」

    但是他仍然情不白禁地哭了起來。當九八郎止住哭泣抬頭望著信長時,卻發現他的眼眶也紅了。

    家康也把頭轉向一旁。

    從他們頭上吹拂而過的南風,帶著一股濃濃的綠葉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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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6:4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本願寺戰法
      遭裹是本願寺的大廳內。

    聚集廳內的,以門跡的光佐(顯如上人)及其子光壽(教如上人)!為首,包括暗中由越前而來的下間和泉、如今已逃至中國(日本本州中部)投靠毛利氏的足利義昭之密使七里賴周及富藏院、來自紀伊雜貨的鈴木孫一、朝倉家的殘黨中河義連及本顧寺的重臣們等十多人,已經在此密談近兩刻鍾了。

    伊勢的長島本願寺被毀之後,如今又傅來武田勝賴敗於三河的消息,迫使他們不得不從長計議,因而會議時間也就愈發冗長了。

    在座的人一致認為,既然武田勝賴已經被打敗了,信長的下一個目標必是石山本願寺無疑。值得慶幸的是,毛利輝元答應肋本願寺一臂之力。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仍然沒有必勝的把握。因為織田軍勢必定傾巢而出,朝大坂直奔而來。在他們想來,信長很可能采取封鎖策略,命大軍將本願寺團團圍住,切斷對外的交通。

    這麼一來,豈不是萬事皆休了嗎?

    「看來本願寺已經面臨生死關頭了。」

    光佐以凝重的語氣說道,致使在座的人全都正襟危坐起來。每個人都絞盡腦汁,想要找出一條「生存之道」;然而,他們已經一籌莫展了。

    難道就這樣向信長屈服嗎?

    或者孤注一擲,來次冒險的行動呢?

    「如果就這樣屈服了,實在有愧於長島的徒眾們啊!」

    終於,眾人的意見已經一致了。但是,如何才能掌握「勝算」呢?想到這裹,眾人的心中再度浮起一股絕望的悲哀。

    「我想,我們應該聽聽我家主人公方先生的意見才對!」

    賴周率先打破沉默:

    「這是一件非比尋常的大事,應該以不尋常的手段來對應,才是上上之策啊!況且,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打贏這場戰爭才行。」

    「這件事我們當然明白。問題是,上杉先生會答應與他的宿敵武田勢聯手對抗信長嗎?」

    下間和泉提出心中的疑問。

    「所以我們才要派遣使者到甲州去,說服勝賴先向上杉謙信低頭,請求他的援助啊!謙信是個擊劍任俠的武者,一定不會斷然拒絕的……不!如果只是勝賴一個人去求他,事情可能無法圓滿達成;伹如果連毛利家、本願寺及公方先生也都如此表示,結果自然就不同啦!」

    「話雖如此,但是請你們不要忘了,謙信是加賀和能登的法敵!……」

    「只要能使上杉勢加入我們的行列,織田勢根本不足為懼。當今之世,擁有壓制織田勢實力之武將,只有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僧玄已死,其子勝賴又被信長打敗……如今除了仰賴謙信之外,我們還能仰賴誰呢?」

    賴周說完之後,中河義連接口道:

    「現在不是議論的時候,我們先探探對方的口氣再蛻吧!」

    「這麼說倒也很有道理……」

    「這樣好了,一待上杉、毛利,足利、本願寺的同盟成立,我們就立即返回越前,准備與織田軍全力一搏!鈴木先生,你是否嬴意和我們並肩作戰呢?」

    「那當然!我當然願意!」

    鈴木孫一連聲答道。

    「越前、加實、紀州一起出兵,毛利勢由中國攻過來,上杉謙信與武田氏聯手西上,本願寺則在大坂拼死抵抗……如此一來,擁有堺眾勢力的松永久秀也會自動加入我方。只要上杉,毛利能夠順利結為同盟,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好,就這麼辦吧!除此之外,我們實在別無他法了!」

    「姑且不論有無他法可行,為今之計,我們必須使出潭身解數,促使這件事情圓滿達成。唯有與上杉勢結為同盟,我們才能自保……大家都必須有此認識。」

    然而,每個人的心中卻各懷鬼胎。

    賴周一心只想幫助足利義昭恢複將軍的地位,再度返回京師:毛利輝元則企田取代這位無能的將軍而擁有天下。

    他們認為武田勝賴和上杉謙信都有取得天下的野心,因此深信一定能使兩人結為同盟。一旦聚集了所有的兵力,那慶鎮守在日和見的松永久秀必定會再度背叛信長,轉而投入他們的陣營。

    本願寺的目的,則只是單純地為了保護自己的信仰。如今,他們和信長已是勢不兩立,根本沒有妥協之道了。所以,他們只好聽從賴周的建議,想盡辦法促使謙信加入,以便共同對付信長。既然決定了,只好全力以赴,盡早達成目的,否則……

    「我明白了!」

    下間和泉回頭望著光佐父子,然後說:

    「只要同盟一成立,我就立刻返回越前,准備出兵事宜。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分散織田勢的兵力?在我看來,石山也應該盡量減少兵力才對。」

    「你說得沒錯!」

    「鈴木先生,你也盡快回到紀州,召集雜賀的士兵,准備出兵吧!」

    「我知道!」

    「另外,其他人必須設法引開信長的注意,以便毛利勢有足夠的時間說服上杉勢加入我方。不論采用什麼手段,我們都要完成這件事。」

    秘密會議結束時,東方早巳泛白了。喝過一碗稀飯後,諸將即趁著天色尚未全亮之際,由北邊的岸壁乘坐小舟沿澱川而下,各自踏上歸途。

    對本願寺而言,這是一次攸關本寺存亡的重要會議。不過,要使近二十年來一直處於交戰狀態的上杉和武田勢和睦相處,並且聯手為本願寺效力,說來實在是有點諷刺啊!說得明白一點,當今日本之中,能獨立對抗信長的武將,除了上杉謙信之外不作第二人想。但是,謙信真能響應毛利的號召,掩護勝賴的上洛之行嗎?

    不論成敗如何,下間和泉已決定將信長的注意力引向北方,於是暗中來到了越前。至於鈴木孫一,也朝紀州出發,准備發動當地的勢力與信長對抗。

    派往求見武田勝賴的使者由大館兵部少輔擔任,而負責替勝賴向謙信求助的使者,則由大和淡路守擔任。不過,首先必須由武田信豐親自向勝賴說明此事。

    此外,原為義昭使者的僧富藏院則暗中去見謙信,七里賴周前往加賀求見宗徒洲崎景勝;他們計畫由洲畸向謙信求援。

    另一方面,本願寺的部署已經告一段落,而諷刺的意味也愈來愈濃了。

    武田信玄死後,其子勝賴又慘遭挫敗,致使上杉謙信的聲望扶搖直上……

    在此情況下,信長凱旋歸來之後,還來不及在岐阜稍作停留,便又急忙回到京師。

    六月十三日,上杉謙信特地派遣使者前來祝賀這次的勝利,對下一次的作戰卻絕口不提。

    武田信玄在世之時,謙信和信長曾結為同盟以對抗武田家,因此這次派遣使者前來祝賀長筱之戰的勝利,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謙信所派的使者,是信長的舊識山崎專柳齋。

    信長鄭重其事地迎接專柳齋至二條宅邸,准備上好的酒菜款待他,接著以拭探的口氣說道:

    「怎麼樣?上杉先生可以趁此機會一舉攻下甲信啊!畢竟,如今的勝賴,戰力不及以前的五分之一……」

    話剛說完,專柳齋立即舉起酒杯,望著信長說:

    「這件事我們也曾時論過,伹衡諸種種事實,卻發現一點希望也沒有……」

    「哦?為什麼?去年(天正二年三月)我曾由關東的陣中派遣柴田勝家和稻葉一鐵前去拜會你家主人。上杉先生親口應允,只要我由西邊出兵攻打勝賴,他一定會由柬邊響應我們。」

    「不過,事情卻有了變化。」

    「事情有了變化……嗯!確實有了變化,我們已經切斷了勝賴的手腳。」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情。」

    專柳齋連忙搖了搖手,顯得狼狽不堪。

    「如你所知,我家主人曾經立誓終生不侵犯他人。每到嚴冬來臨,他就上山參拜昆沙門堂,過著有如聖僧一般的生活,直到春天到來才又再度下山。」

    「這件事我明白!」

    「他自認是昆沙門天的化身,為了消除世間的不義才拿起刀槍。正因為他是為正義而戰,所以直到目前為止,不曾嘗過敗績。」

    「嗯!這倒也是實話——」

    「信玄在世之時,他曾與之交戰數十回;如今信玄死了,當然他不能乘機欺壓對方的弱子。在我家主人的觀念裹,趁火打劫是最不足取的行為。」

    「嗯,不愧是最孚眾望的上杉先生……」

    信長拍著膝蓋感慨地說。然而,他的心中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就信長所知,謙信的心地的確十分聖潔,生活也有如聖僧一般地簡樸。更難得的是,戰場上威風八面的他,私底下卻滴酒不沾,渾身充滿了傲氣俠骨。

    (然而,光憑這些卻不足以平定亂世啊!…)

    既然使者如此明白地表示,信長也沒有辦法。不!事實上,打從和使者談話之初,信長就未期望對方會答應協助自己。

    他只是想由使者的表情,了解隱居幕後之謙信的動向,以及如今有哪些勢力在當地活動罷了。

    「這麼說來,自從勝賴的父親死後,昆沙門天更應該奉行天意嘍?對不對啊?專柳齋先生……這種說法也不無道理啊!既然信玄巳死,上杉先生當然不再是勝賴的敵人。」

    專柳齋更狼狽了...

    「不!我不太清楚道件事情……」

    「事實就是如此!依照上杉先生的作風,只要對方先低頭,他一定會既往不咎,不許再提舊怨。不過,我想除了勝賴之外,一定還有更多心懷不軌的野心者前去求見昆沙門天,對吧?」

    「沒錯!正是這慶回事。」

    (果然!我猜遠奔他鄉的義昭必定正對中國的毛利哭訴我的惡行,而近畿的本願寺、勝賴、北條也都極力拉攏昆沙門天,對不對?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不過我相信上杉先生絕對不會為利益所動搖。哈,哈、哈。」

    滿驗驚懼的專柳齋一口喝干了杯內的酒,顫抖著聲音說:

    「謝謝你的招待,我想告辭了。」

    「好吧!請代我問世候上杉先生。」

    待專柳齋起身後,信長大聲叫著森長可。

    「長可!把朝倉景鏡的使者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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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6:5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安土的設計
      朝倉景鏡是在前年的越前之戰當中降服於信長,之後便一直留在越前。

    當景鏡的使者十萬火急地趕來之後,信長正與上杉的使者晤談,只好請他先在帳外等候。

    跟在長可身後進來的使者,看起來相當年輕。當他屈身行禮過後,信長才發現他的臉色非常蒼白。

    「你叫什麼名字?」

    「河野與左衛門!」

    「多大年紀?」

    「二十四歲!」

    「怎麼啦?越前有何動靜?」

    被間及這個問題時,年輕使者的頭更低了。

    「正如你所料,由於本願寺下間法橋的煸動,以致府中的虎杖、木芽、杉野,河野等勢力群

    起反抗,如今我家主人的性命也危在旦夕了呀!」

    「你這個笨蛋!」

    信長怒聲罵道:

    「這麼說來,景鏡是已經死嘍?」

    「啊??這個……這個嘛!……」

    「既然這次的行動由下間而起,素與景鏡不和的朝倉景健必然也在其中。當你千里迢迢地趕到這裹時,恐怕事情早巳有了變化哩!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使者退下之後,信長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武田勝賴的失敗,即等於拱手讓出本願寺;而今由淡路逃到中國的義昭又回到這裹,使得事態愈形複雜。

    (義昭一定是計畫要使本願寺和毛利、上杉勢結為同盟……)

    所謂樹大招風,當然信長的立場也變得更加微妙了。或許上杉真會為了勝賴而與信長為敵哩!

    (不過,下間在越前舉兵一事,倒是頗為奇怪……)

    如果他們行助之前已和上杉謙信取得默契,不就表示上杉真有可能與毛利結為同盟嗎?……對原本准備將敵人各個擊破的信長而言,一旦上杉、毛利、本願寺等三大勢力果真成為統一戰線,那麼長筱城的勝利就毫無意義了。

    「快把光秀找來!」好一會兒後,信長突然迫不及待地叫道。

    這時,守候在信長身旁的,只有森長可和他的弟弟蘭丸。在道燠熟的夏日午後,四周沒有半絲風意,刺眼的陽光照在庭院中的岩石上,再反射到屋裹來。

    「你叫我嗎?」

    「哦!你來啦?光秀!越前有無消息傅來?」

    「還沒有!不過,看來事情已經發生變化了。」

    「不要淨說些廢話,快去做啊!」

    「啊?你的意思是?」

    「就是建造新城的事啊!」

    「新城……哦!我明白了,你是指建造安土城這件事。」

    「既然知道了,就要趕快動手去做。我打算在明年春天,也就是雪融之後即移居該地,所以請你快點行動吧!」

    「明年春天雪融之後?這未免太趕了吧?這麼大的一座城……」

    兩人的對話似乎總是抓不住重點,信長終于急得跳腳了。

    「真是個遲鈍的家伙!既然決定在安土築城,不就表示謙信已經正式與我們為敵了嗎?一旦謙信由西邊出兵,毛利必會在東邊響應;如此一來,岐阜城豈不正好成為眾矢之的?」

    光秀總算明白事態的嚴重,於是連連說道:「我明白了!」

    「好吧!既然明白了,你就帶著奉行丹羽五郎左,一起在越前的出口建造安土城,以便守護京師吧!」

    「遵命!」

    「另外,你再帶著荒木村重、細川藤孝、原田直政等人同赴大坂,嚴密監視石山本願寺。」

    「那麼,誰來督造安土城呢?」

    「你真是笨哪!即使身在陣中,一樣可以考慮有關築城的事情啊!信長要取得天下……你為我設計的城,必須認所有的人一眼就感受到這種氣勢。」

    光秀再度點點頭。

    原來身在陣中也可以設葉築城啊!那麼,信長自己要做些什麼事呢?原以為他從長筱城回來之後,就會立即發兵攻打本願寺的……

    「看你一副滿腹疑問的樣子!還有哪裹不懂的,盡管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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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發表於 2010-2-4 11:27:1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次的血風
      信長對越前出兵,正合了本願寺的意思。

    下間和泉在舉兵之初,即一舉攻下了越前,並由下間築後法橋擔任守護之職,號召群眾們暫緩攻打信長。

    他們的本意在於分散織田的勢力,為大坂解危。

    另一方面,則利用還段期間和上杉勢取得聯絡。一旦上杉勢答應出兵相助,再加上越前、加賀、能登三國的兵力及本願寺那盈實的谷倉,他們的將來就可安全無虞了。

    信長一眼就洞穿了他們的計謀。當今天下之中,唯一令信長畏懼的,只有武力、戰術均高人一等的上杉謙信。

    謙信至今仍然無意上洛,只在陽春之際遠征,一到晚秋,便又引兵退回越後。這種毫無野心的作戰方法,只是為了磨練他的攻防戰技,而他本人也以此為樂。然而,這次的事情,卻沒有這麼單純。

    既然謙信無意討伐無父的弱子,那麼勝賴當然可以反過來求助於他。再者,沒落的足利將軍

    之子孫、瀕臨危機的本願寺必定也會向他求助。

    對一向以正義使者自居的謙信而言,這些弱者的乞援很可能使他改變以往的作戰原則。

    過去謙信之所以和信長同盟,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畢竟,和老謀深算的信玄比起來,年輕的信長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罷了。

    然而,如今的信長已非吳下阿蒙,甚至成為弱者的公敵。在無視於曆史轉變的謙信的眼中,或許真的認為信長是個欺壓足利義昭、本願寺等弱小勢力,一心謀奪天下的野心家呢!

    由於有了這層顧慮,信長一直對謙信保持高度的警戒。

    當柴田勝家和稻葉一鐵前去拜謁謙信時,信長曾命他們攜帶一座由狩野永德以洛中、洛外名勝古跡為藍本所繪制的金屏風以表敬意,至今仍被上杉家視為珍寶。由此可知,信長早就防范著謙信,深恐他與自己為敵。在安土築城,其實足為了防止謙信阻斷通路的措施啊!……

    想不到起事的徒眾們卻不聽和泉等人的指揮,急於在越前擴大自己的勢力。

    事實上,他們的勢力根本微不足道。即使信長無法親自前往越前,也不會延遲在安土築城的工作。相反的,他直接攻向大坂,致使他們有如身陷泥淖之中而無法自拔……

    信長于八月間展開行動,由海陸兩道攻入敦賀,一口氣攻下所有的村落、小城及寺院。

    信長已決意仿效長島之戰的大屠殺,以平息一向宗徒們的反抗。不論對信長或整個織田勢而 言,再也沒有比一向宗徒更令人討厭的敵人了。

    此地的宗徒不曾目睹僧長的殘暴,因此根本不怕信長,更無法想像當這如猛虎般的大軍抵達時,將會發生何種情況。

    悲劇轉眼間就發生了。

    鎮守在國境上虎杖城之下間和泉聯合久末的昭嚴寺、宇坂的本向寺等地的一向宗徒,共同防守位於木芽嶺的石田西光寺及和田本覺寺;缽伏則由杉浦法橘、阿波貿三郎兄弟及專宗寺的門徒守備;今莊、火打兩城,由下間法橋及藤島超照寺、荒川與行寺的門徒鎮守;他們同仇敵愾地與織田勢對立著。

    河野新城被攻陷後,杉津口也在瞬間為敵人所有,此時的越前早已成為一片血海。

    這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戰。

    參與此次起事的,除了門徒之外,還包括他們的家族及寺內的婦孺。

    「--凡是信徒,都可能被煸助,所以一律格殺勿論!」

    信長斬釘截鐵地說。

    眼見情勢不對,朝倉景健乃斬了鼓動這次起事的下間和泉,表明投降的誠意。

    信長並未答應與他談和。

    「認他切腹吧!」

    景健死後,躲在下野村的總大將下間築後法橋也被村民指認出來,很快地送到柴田勝家的陣營裹。此次戰役的犧牲者,包括僧侶七百余人及其家族三千一百多人、信徒一萬兩千兩百余人。

    雖是為了信仰而造成悲劇,但親見如此慘況,已足以令他們膽戰心驚。就連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煽勤者,也只好連夜逃住加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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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7:2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消失的織田勢
      平定越前的亂事之後,織田勢立即攻向加賀。

    然而,這時上杉勢已經進入加賀,正嚴陣以待織田勢的來臨。

    難道兩雄真會在北陸之地一決雌雄嗎?

    謙信必是接受一向宗徒的求援,趁著信長進入敦賀之前來到此地。

    由此看來,武田勝賴的懇求及本願寺、毛利,足利義昭等人所派的使者,果然動搖了謙信的意志。

    真正導致謙信決意與信長一戰的原因,是由於加實的一向宗徒洲崎景勝、本願寺光佐的密使常上院及鎮守在越中、加賀國境上的謙信部隊,都傳來信長在越前大肆屠殺的消息。

    此時的謙信仍然無意上洛,而時序早巳進入十月,看來也該是他引兵退回越後的時候了。

    「--也好,我們就留在此地與信長一戰,讓他見識見識我方的實力有多強吧!」

    嘗洲崎景勝和常上院離去之後,謙信立即在國境上展開祈福儀式,預祝此次戰事勝利。接著便進入加賀,攻打與信長交情深厚的松任城之鏑木賴信。

    對倌長而言,松任城乃壓制加賀的重要據點,一旦被敵人攻陷,後果將不堪設想。為了確保這個通往北陸的要道,信長十萬火急地派出了救援部隊。然而,當織田勢的先鋒柴田勝家、佐佐成政,前田利家和不破光治率軍由江沼、能美兩郡出發時,謙信的精銳部隊已經攻陷松任城,而鏑木賴信也陣亡了。

    「什麼?松任城已經落入敵人的手中?那麼,敵人的守將是誰呢?」

    當柴田勝家在海濱的松原聽到這個消息時,不禁怒發沖冠地反問道。

    「是謙信的部將柿崎和泉。如今他們正在大肆整修,准備守城哩!」

    「哦,是柿崎啊!他根本不足為懼,我們一口氣就可以把他趕出城去了。」

    如果不是信長的使者正好來到本陣,織田勢的先鋒部隊早就朝松任城的敵人攻過去了。

    這麼一來,自誇戰無不勝的織田勢和以神兵自居的上杉勢,必定會在此地展開一場生死之斗。

    然而,使者卻以沙啞的聲音宣布了信長停止攻擊的命令。

    「什麼?大將不准我們繼續前進?這麼一來,敵人的防備豈不是更堅固了嗎?這其中必有緣故!」

    「所以大將才要親自來此向各位說明啊!不過,他要各位暫時停止攻擊。」

    勝家和成政沉默不語,而前田利家則說道:

    「或許殿下是為松任城的失落而感到氣餒吧!」

    不破光治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殿下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們看,這海風多慶清涼啊!不如我們就在這裹等他吧!」

    北國的十月早巳霜露紛飛,徐徐的海風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耳邊也不時傳來怒濤拍打岸邊的聲音。

    織田勢的先鋒部隊很快地在松願一帶散開,而睹將則在傳說義經及弁慶曾經住過一晚的勝樂寺內休息,等待信長到此會合。

    信長較預定的時間晚了四刻鍾才到,一進入寺內,立即邊笑邊搖著手說:

    「退兵吧!退兵吧!」

    「啊!這又懸為了什麼呢?」

    前田利家率先開口問道:

    「如果我們就這麼回去了,豈不是要被上杉勢恥笑嗎?天下人也會說,信長不敢與謙信一戰,所以才會引兵逃走。」

    信長微笑著把手放在火上,心平氣和地說;「這個嘛!想和昆沙門天作戰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更何況松任城已經失陷,我們當然只好撤兵嘍!」

    「我們要退到哪裹去呢?」

    勝家緊接著利家問道:

    一旦敵人知道我們撤兵,一定會從背後追擊,何況上杉謙信又是一個追逐能手。」

    「好啦!事實上我們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和昆沙門天作戰,而且我們也得到了另一種勝利啊!你們不必操之過急,暈竟我要勝的,是整個日本啊!我希望各位立刻引兵退回越前,為過冬做好准備,這才是上策。」

    說完,信長又笑了起來。

    「我都已經四十二歲了,怎會不懂人心呢?」

    「這倒是真的。」

    「如果我不戰而走……自認為戰無不勝的昆沙門天必定會心滿意足。只要他一滿足,就會按照慣例退回越後,絕對不會在松任城久留。但是,如果我們堅持決戰而觸怒了他,由於少了武田勢這個後顧之憂,所以他一定會像上次在川中島一樣,對我軍窮追不舍。這麼一來,我們所損失的,就不僅是一、二座城池而巳,甚至可能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啊!」

    「原來如此!」佐佐成政拍著膝蓋說:「為了不觸怒對方,所以你要讓他們留在松任城,直 到冬天過去?」

    「正是如此!要不這麼做的話,必然會加深對方的敵意:這麼一來,不僅無法完成在安土築城的計畫,北近江也會不保。所以,目前我們必須引兵退回越前,以免觸怒昆沙門天。」

    「嗯,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對不對啊?又左!」

    勝家由衷地贊歎道,而利家也點頭附和著。如果兩軍在此對陣,極可能會損失一半以上的兵力;況且,即使奪回了松任城,也會被困在大風雪中而動彈不得啊!

    「嗯,看來也快播近了。」

    光治望著天空說道:

    「在大將的計畫裹,建造安土城和奪回松任城何者比較重要呢?」

    「哈哈……你想得很周到嘛!在我認為,安土城必定會取代松任城成為日本第一要塞……這麼說各位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們空手而回的。勝家!」

    「屬下在!」

    「我決定將越前八郡給你,希望你能在北莊嚴密地監視謙信的一舉一動。」

    「啊?你要將越前八郡交給我?」

    「是的!至於前田利家,則負責第二防線,所以我將府中(即今之武生)!給你,希望你能堅守到底。佐佐成政、不破光治!你們負責第三防線,必須固守敦賀至北近江之間的通路。明年春天雪融之前,安土城就可以完成了;當我們再度來到此地時,昆沙門天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如果我們不先鞏固自己的守備,怎麼壓制得了本願寺的策略呢?」

    「沒錯!到底不愧是我們的大將啊!」

    成政贊歎道。而信長卻毫不在意地說:

    「不要以為我伯昆沙門天!只要我們能夠切斷本顧寺的谷倉地帶及昆沙門天進軍上路的四條 通路,必然可以贏得勝利。至于此刻的勝利誰屬,就留給後世的史家來論斷吧!」

    這樣,本擬以破竹之勢襲向松任城的織田勢,突然從上杉勢的眼前消去了。

    上杉勢大聲擊鼓,以誇耀他們的武勇。

    將松任城交給柿崎和泉後,謙信便退回越後的春日山城。過了不久,越路、加賀及越前都為深雪所覆蓋了。

    謙信認為,信長必是以為彼此仍是同盟,才會自動退兵以避免沖突。

    「信長這家伙!倒是做對了一件事……」

    回到春日山城後,他又一如往例來到山頂的昆沙門堂祈福,等待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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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1:27:3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一無所有的右府
      自從由越前退兵之後,信長于天正三年(一五七五)第三次上洛,在權大納言舉行升殿儀式,並且被任命為右近衛大將兼權大納言。

    由集將、相于一身可看出,他的威勢早已為天下人所認同。

    因此,當他于十一月初進入京師時,夾道歡迎的人群可謂人山人海。

    三條、水無瀨兩卿親至柏原迎接,由瀨田至逢坂山之間的諸大名更不在話下,就連云上的攝家、清華也親自出京迎接,真可說是風光至極。

    令人奇怪的是,曾經鼓動越前宗徒反抗信長的本願寺光佐,居然也派了松井友閑及三好康長來到這里。

    「——希望你能原諒近年來對你的冒犯之處。」

    兩人帶著貢物前來請求信長的赦免。

    當然,這絕對不是他們的本意。

    由于擔心引兵退回越前的信長會一舉攻向大坂,所以他們才曲意奉承,企圖改變信長的決定。

    信長只是笑著接受了貢物,對于他們的請求未置可否。接著,他就忙于籌劃獻給朝廷的禮物及拜訪京師里的王公大臣們,一直到十一月五日才回到岐阜。

    停留岐阜期間,信長特地將攻陷美濃岩村城的長男信忠叫來,參加他和濃姬共飲的酒宴。酒酣耳熟之際,信長出其不意的說道:

    「奇妙!我要給你一樣好東西,你猜猜看那是什麼?」

    已經長成美少年的信忠疑惑的望著父親和濃姬。

    「是不是一匹馬呢?父親大人!」

    「不、不是馬!你已經有好幾匹馬了,我怎會再送你馬呢?我要送的,是你今後必須擁有的東西。」

    濃姬也側著頭喃喃念道:「今後必須有的東西?」

    「沒錯!是你目前沒有,但今後必須有的東西。」

    同席的羽柴秀吉(木下藤吉郎)和佐久間信盛彼此互望一眼,暗自竊笑。

    他們認為,喜歡惡作劇的信長一定要送給信忠一個「妾」。

    「光秀!」

    信長不理會那兩人詭異的笑容,轉身朝正襟危坐的光秀大聲問道:

    「你認為我這問題很奇怪嗎?你猜我要送他什麼?」

    「這個……我也一直在想,只是到現在還猜不出來……」

    「你是說你不知道?好吧!那麼藤吉郎呢?你知道嗎?」

    秀吉故意拍著額頭說:「聽你這口氣,一定是件可喜可賀的東西!」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在這世上,哪有所謂可喜可賀的東西?你認為呢?佐久間信盛!」

    「呃、這個嘛!……我不敢亂說,否則被你罵了,那才真不劃算哩!」

    「沒關系,你就說嘛!……把你那隨便想到的東西說來聽聽看嘛!」

    「那麼我就說嘍!我猜是一個人。」

    「人……沒錯,也算是其中之一。」

    「哦!這麼說,我真的猜對了……我猜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哈哈哈……」

    信長捧腹大笑道:

    「阿濃!你聽到了沒有?信盛這家伙大概還嫌他的女人不夠多吧?」

    濃姬笑而不語,似乎仍在想著這個問題。盡管她不斷的用心思考,卻一直想不出信長的本意。

    「那麼,只剩下阿濃嘍!阿濃!你猜我要送給奇妙丸什麼東西?先給你一點提示,是包括人在內的……」

    話未說完,濃姬突然若有所悟的叫道:

    「我猜除了人以外,還有土地吧?」

    「正是!既有土地又有城。」

    信長神情愉快的仰頭干了杯里的酒。

    「奇妙!既然你能攻下岩村城,就表示你已經是個大人了。現在我要將尾張、美濃兩國及附屬的城池都給你,以示獎勵!」

    「什麼?您要將濃、尾兩國及所有的城……」

    「正是!我要將城內的一切都留給你,做個真正一無所有的人。」

    他的決定使在座的人都大吃一驚,連一向喜歡故作驚人之舉的秀吉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哩!

    「這麼一來,我們之中房屋最寬敞的,就是信盛嘍?」

    「沒錯!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沒什麼?只是從今天起,我要去叨擾你了。請你幫我准備一件足以容納我和阿濃的房間,我要在那里過年。」

    佐久間信盛當場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難道他真的要把家督的責任交給信忠,自己兩手空空的借住在家臣家中嗎?

    「為什麼不說話呢?難道你不願意借我一間空房,讓我織田隱居嗎?」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哪里不對勁嗎?」

    「你這笨蛋!即使是像我信長這樣的人,有時也會迷信的啊!如今我已身為右大將……一切必須從長計議,所以我想再度由原點出發。」

    「這也不需要把一切變得一無所有啊!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呢?再說,這樣不是很不方便嗎?」

    「信盛!」

    「是……是!」

    「人在出生之時,不都是一無所有嗎?」

    「哦、這倒是實話」

    「打我一出娘胎,就被譏為尾張的笨蛋。之後經過數十年來的努力,總算有了今日的局面。」

    「除了好運之外,也是由于你的氣量超群啊!」  小說整理發布于ωωω.ㄧбk.cn

    「好啊!所以我才想放棄一切,由原點重新出發。既然我被禁里任為右大將,更是不能輕忽大意,否則就太對不起庇護我的神靈了!」

    「這個……這個嘛!……」

    「這次我所面對的敵人,是以毗沙門天的化身自居的謙信。盡管人們都認為他是個不可侵犯的猛將,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比他遜色,所以必須在決戰之前做好准備。謙信有謙信的祈福方式,當然我信長也有自己的方法;既然我們無法預知自己的命運,不如把一切交給神明,再度由原點出發吧!怎麼樣?我就到你家過年嘍!」

    「歡迎之至!現在我總算明白了。」

    「光秀!」

    「在!」

    「快將你在安土築城的計劃表拿來我看看!」

    「遵命!」

    「聽著,在這座城築好之前,我信長可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哦!」

    「我知道!」

    光秀僵硬著全身,在信長面前打開了他苦心設計出來的藍圖。

    這時,秀吉忍不住低聲呻吟著。

    看來信長是很認真的了。在這之後,信長將有很長一段時間無家可歸。這麼一來,他一定會催促我們盡快將城造好。

    想不到這為右大將竟然不改往日粗暴的作風,率而將家督之責交給兒子。

    (畢竟殿下還很年輕啊!)

    在秀吉眼中,他仍然一如以往般的充滿了勇氣與冒險精神,並懷有年輕人的夢想。

    「真是令人敬佩啊!對不對?日向先生。」

    秀吉由衷地發出了對信長的贊歎。

    「丹羽先生!我們必須動員所有的人力造城,絕對不能讓右大將無處棲身啊!」

    「正是!如今光秀已經將石材准備好了,石工也在一旁待命,隨時都可動工了。」

    信長似乎不曾聽見他們的對話似的,神情愉快的眯起雙眼看著光秀畫好的設計圖。

    「阿濃、奇妙!你們看這座城怎麼樣?在安土城建好之前,我必須以一無所有之身面對謙信,既不用馬、大刀,也不用洋槍!你們了解我得用心嗎?」

    信忠睜大了雙眼望著父親和母親。

    天正四年正月,信長在發下豪語不久之後,即借住在佐久間信盛的家中,准備迎接新年。而織田勢則投下了全部人力,快馬加鞭的趕造安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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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16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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