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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山岡莊八]織田信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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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4:28:1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疑云
      信長發布出兵攻打武田的命令,是在二月三日。

    至于田曾義昌所派來的人質,則在兩天前,也就是二月一日抵達。然而,很多人都不明白信長所謂的“甲裴花期”,到底意味著什麼?

    通常,花期都集中于三月中旬,因此,信長所謂的“甲裴花期”,即代表與勝賴之戰結束的時候。

    接到命令之後,惟任日向守光秀也開始動員坂本城的兵力。不過,這一次他不需直接對甲裴出兵,而是等到勝負即將分曉的時刻,才和在安土的信長一起出發。原來在信長給光秀的命令當中,還包括了一則但書,要求他必須跟隨本陣出發。

    接命令的光秀,立即召來女婿左馬介秀滿。

    “秀滿!這一次大人所下的命令,你認為如何?”

    秀滿訝異地側著頭思考,然後說:“或許右府先生是想慰勞你的辛苦吧?”

    “什麼?大人他會想到慰勞我?”

    “是啊!當你攻打波多野兄弟時,他不是不只一次說你辛苦了嗎?”

    “就算他真的想要慰勞我,也不需要把我由先鋒部隊當中剔作,而編入本陣里啊!”

    “關于這個嘛!我想大人一定反省過上次在酒宴上對你所做的事了。”

    “秀滿,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啊?你的意思是。。。”

    “我卻不這麼想!”光秀慎重地看看四周,然後說:“他一定還在恨我,要不然他為什麼不讓我去打這場仗呢?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從中獲得利益嘛!”

    “不讓你獲得利益?我不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右府先生把你安置在他的身邊,是國灰他尊重你,不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秀滿,雖然今天我貴為惟任日向守,但是我懷疑他一直都憎恨著我。”

    人心是多麼奇妙啊!一旦懷有恐懼或疑惑時,疑云便會逐漸擴大,終至于使人失去理智。如今,這片疑云正在光秀的心中四處擴散,使得他腦中一片渾沌,再也不能總代表地思考。

    “殿下,那是你太多慮了。”秀滿郎聲笑道:“據我推測,左府先生之所以任你為惟任日向守,是為了在全國平定之後,幫助你成為治理九州一帶的鎮守將軍啊。由此不就證明右府先生還是相當重視你,並且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嗎?”

    然而,光秀卻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他把我派到山陰,命秀吉去攻打中國,上一次也不肯采用我攻打丹波的策謀,如今又不讓我去攻打勝賴。你知道嗎?一旦勝賴滅亡之後,武田家的貴遺領可是相當龐大的喔!”

    “我知道,從駿河、甲裴到信濃、上野一帶都是,的確是相當大的領地。”

    “那麼除了山陰以外,這些領地,不!他絕對不會讓給德川先生。即使他給德川先生,頂多也不過是駿河一國而已,如此一來,甲裴、信濃、上野這片廣大的土地。。。。”

    想到這里,肖秀似乎若有所悟地閉上了嘴。

    事情已經相當明顯了。

    看來信長似乎有意把東國交給瀧川一益治理,如此一來,當然不能讓光秀去打先鋒嘍,于是便故意要他延後出發,並隨侍在信長身邊,以便隨時監視他。由此看來,更證明了信長已經對光秀的忠誠起疑。

    把光秀送到山陰,以免他奪走秀右的功勞嗎?

    “右府先生真是個可怕的人哪!”光秀說:“右府先生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一旦看那個人不順眼,就絕對不會輕易饒了對方。撇開淺井、朝倉的事不談,發生在荒木、松永、本原寺、佐久間、林佐渡等人身上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這麼說來,右府先生是有意要影視殿下嘍!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秀滿,或許我看錯了也不一定,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我有預感,到時候你一定會認為我的話沒錯。”

    “殿下!你不要盡往壞的方面想嘛!如果你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會把枯尾花當成幽靈。再說,如果你認為武田家是宿敵,非要報仇不可,那麼就去請示右府先生,請他讓你加入先鋒部隊啊!你去和右府先生談一談嘛!我相信他一定會接受你的意見的。”

    秀滿熱心地建言,但光秀卻蒼白著臉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信任右府先生,那麼你去幫我說說看吧!”

    他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對于既是主君,也是表史、養父的光秀,秀滿打從心底尊敬他。然而,近來光秀那凡事懷疑的態度,卻令秀滿無法苟同。

    凡事都有正、反兩面,因此,雖然光秀認為信長的是個恐怖、陰險、必須隨時防備、不可掉以累心的暴君,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信長卻也因為光秀是濃姬的親戚,而對明智家十分禮遇,並且處處庇護著他。

    但是,近來的光秀更加懷疑自己這惟任日向守的職位,只是徒具虛名而已。信長志在取得天下,一旦他平定整個日本之後,九州將會。。。。。光秀再度深思著,實在想不出信長為何會如此憎恨他的理由。

    事實上,在光秀奉命出擊之前,秀吉早就出兵,並且已經立下不少功勞。

    對光秀而言,自己和秀吉、柴田勝家、瀧川一益等人,稱得上是織田家的四大天王,也是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然而,如今勝家擔任北陸鎮護總大將已成定局,而秀吉也是頗具實力的中國總大將,只有自己,依然還是個小小的惟任日向守。

    更令他不平的是,這一次攻打甲州,如果戰事順利,那麼瀧川一益成為關東總大將也是毋庸置疑的了。如此一來,四大天王之中,只有他徒守著惟任日向守的虛名,這叫他情何以堪啊!

    光秀為此而感到煩惱,並且日夜不眠地思考著這個問題,結果,他變得越來越焦躁,越來越神經質。為了解開光秀的心結,左馬介秀滿特地派重臣妻木主計頭前往安土,命他告訴信長:“武田勢是明智家的宿敵,因此我家主人希望能夠加入先鋒部隊,懇請大人答應。”

    由于妻木主計頭請托青山與總代為向信長說項,因此信長便命他擔任使者,到明智家傳達旨意。

    令人意外的是,信長並未答應光秀的請求。如果信長答應的話,那麼或許能使肖秀的疑慮一掃而空。

    為了這件事情來到坂本城的青山與總,在見到迎接他的秀滿時,忍不住搖頭歎息到:“唉,很抱歉,我沒能達成你的請托。大人要我不要多管閑事,甚至還大聲叱喝我哩!”

    “什麼?他連你也罵了?”

    “是啊!信長先生表示,我們最好不要過問用兵的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優、缺點,只有他才懂得如何善用這些人的優、缺點,于是,他就把我喝退啦!並且警告我以後不准再提這件事。”

    這時秀滿想道(事已至此我也無能為了)

    他了解信長的想法。在秀滿認為,信長必然認為,這一仗只需瀧川一益、德川家康及城介信忠等人,就可以馬到功成了。

    (或許這樣反而更好哩!畢竟,這場仗和對中國之戰不同,是一場有必勝把握的仗啊!)

    “很抱歉,給你添了許多麻煩,我家主人也只是希望能多為織田家盡點辦。希望今後你能在大人面前,多多為他美言幾句。”

    當青山與總坐船離開之後,光秀坐在明亮的客廳里望著湖面,臉上充滿了期待的表情。

    “怎麼樣?秀滿!我說得沒錯吧?”

    “是的,請你原諒我!”

    “這下子你明白了吧?你要知道跟他講理是沒有用的啊!”

    但是,右府先生的想法並沒有錯。

    “我不想再跟你辯了!你等著看吧!”

    “是。”

    “秀滿!我有預感,這次的出戰可能會發生不祥的事。”

    “在概是你太累了吧?”

    “不!你知道我精通易學、卜卦的呀!”

    “是的,我知道。”

    “我會數度卜卦,根據卦象顯示,很可能大人會在陣中對我白刃相向,我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麼?白刃相向。。。這怎麼會呢?”

    “上次酒宴上的事,不也是這樣嗎?由于他心中一直厭惡著我,因此不論在何種場合,他都會想辦法羞辱我。”

    光秀對易學的研究之深,是眾所公認的。因此,秀滿的心中也開始感到不安。

    “如果你的預測成真,那該怎麼辦呢?”

    “當然只有忍耐,咬緊牙根忍耐下去嘍!我不能因為個人的喜怒,而波及全族啊!秀滿!”

    秀滿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難道信長真的一直憎惡著光秀嗎?)

    這是不可能的事啊!信長只不過性急了點,不懂得壓抑自己的感情,喜怒哀樂全都掛在臉上。雖然秀滿面這麼想著,但是那股不安的情緒,卻越來越強烈。

    此時,他再也無法堅決否認光秀的臆測了。

    (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逐漸地,他也有了這種想法。

    “秀滿!萬一發生事情,不,這是武者應該有的覺悟。我也希望不會出事,但是當我在出陣中遭遇不測時,你一定要好好守住這座城。”

    “是!”

    “如果萬一,那麼你就告訴勝賴,說我光秀願意做他的內應,為武田家打先鋒。我是說萬一的時候,不過到底該怎麼做,還是由你一來決定吧!”

    秀滿屏住了氣,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光秀的不安,使得秀滿也開始想像種種意外情況的發生。這會是真的嗎?或者只是由于他太過疲勞,以致產生幻想呢?想到這里,秀滿面的全身汗毛真立。

    就在這時,重臣村上和泉進來報告:“剛剛接到由遠州的密探所傳回來的消息,武田一族的穴山梅雪入道已經變節,投向德川這一方了。”

    “什麼?穴山成為德川先生的內應?”

    “是的。而且,長坂血遺九郎和武田家的女婿木曾義昌也先後宣布加入織田方。看來這場仗的勝負已經分曉,武田家是鐵定要滅亡的了。事實上,我方在出戰之前,就已經有必勝的把握了。”

    “嗯,勝賴已經失去家臣的心,哪能不敗呢?”

    光秀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以落寞的眼神望著秀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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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4:29:0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武田氏滅亡
      長筱一戰,使得信玄以來的老將、勇將們損失過半。

    “勝賴那比得上他的父親!”

    受到這種批評的勝賴,只好卯盡了全力,企圖藉著這場戰事重振自己的威風,扳回一點面子。

    作戰前,土氣是足以決定勝負的關鍵,然而父親信玄的盛名,卻壓得勝賴幾乎喘不過氣來。

    三月五日,信長親自率領大軍由安土出發,然後在信濃路的岩村設陣。這時,勝賴的四周早已布滿了敵軍。

    家康已經說協穴山梅雪投降,並且入侵駿河,而金森長近也逐步朝飛彈逼近。

    此外,三位中將信忠也攻下了高遠城,正朝著甲府而來。瀧川一益更是為了討回面子,發誓定要取得勝賴的首級,並為此而擬定了周詳的策略。

    當勝賴知道木曾義昌變節降敵時,在盛怒之下,一度有意到木曾去討伐他。

    就在同時,他又拉到同族的穴山梅雪背叛的消息,使得他打消了攻打義昌的念頭。

    對勝賴而言,穴山梅雪的背叛所造成的打擊比義昌的變節更大,因為這麼一來,很可能會影響武田勢的土氣。使得家臣們再也無心作戰。于是,勝賴立即引兵回到甲州。

    然而,事情遠比他想像的更為嚴重。對勝賴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武田將士們,突然一個個減少,終至于只有千人左右留在他的身邊。千人左右的士兵,如何能守衛建有許多要害的甲府呢?

    他們如何防守得了從四面八方攻過來的敵人呢?

    迫不得已的勝賴,只好撤退到新府城,在那里繼續守城。新府城卻還未建造完成,因此勝賴的景況是相當悲慘的。

    自其父信玄時代,即被視為六近侍之一的上州沼田城主——真田喜兵衛昌幸懇求道:“殿下!無論如何,先進入我的城里再說吧!”

    昌幸派人率領船隊前來迎接勝賴。然而,在趕赴沼田城的途中,這一行人遭遇了原為甲州都留郡岩殿的城主小山田信茂,沒想到小山田信茂也已背叛武田勢,甚至在世子領等處對勝賴展開猛攻,使得一行人四處奔散。

    原來,小山田信茂早已被瀧川一益收服了。這麼一業,他身邊的兵力更少了。當他僅存著一條命來到八代郡的天目山時,跟隨在他身邊的,除了由小田原北條家嫁過來的年輕妻子、長子郎信勝及其他女眷等五十人之外,再加上近臣也不過是九十人左右。

    在這九十人當中,除了勝賴、信勝父子之外,男人只有長坂釣閑、土屋昌次、昌次之弟昌恒、秋山紀伊守、小原下總守等四十一人。蓁的五十人,都是一些沒有作戰能力的婦孺。

    眼見瀧川勢的追兵就要來到眼前,勝賴一行人都有了自決的打算。

    勝賴的現任妻子,並不是太郎信勝的生母。信勝的生母,即是被信長收為養女而嫁到武田家的雪姬。勝賴夫人年僅十九歲,在小田原是眾所公認的美女。她一心只想回到小田原去,但是意見卻被勝否決掉,只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

    這時的勝賴已經三十七歲,長子信勝則是十六歲。

    如今,父子兩人及那正當綺年月貌的夫人,卻即將在這布滿露水的荒野里結束他們的性命。

    天正十年,三月十一日——烏云遮蔽天上明月,天晴這後即行西山。

    勝賴感慨萬千地念了兩句詞,然後取出刀刃,准備切腹。負責執行最後一刀的土屋昌次,也念了一首詞與之唱和:不論月色多麼昏暗,我皆不離;不論君去何方,我將追隨。

    這表明了他與勝賴同生共死。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也不會離開的決心。

    臉頰滿是淚水的勝賴,唇邊出現了一抹淒楚的笑容。終于,在這個春夜的荒山上,閃閃發光的白刃刺進了勝賴的腹中,結束他的一生。

    眼見父親舉刃自盡之後,太郎信勝也拔出了身上的刀刃,對昌次之弟昌恒說:“請你為我執行最後一刀吧!”

    “是!”

    年幼的信勝,以明澈的聲音朗誦著一首辭世歌:狂風吹折櫻花,殘軀處處;花開花謝,皆春夢一場。

    在月光的映照下,信勝的肌膚勝雪,呈現出一股眩人的光輝。

    當夫人也取出白刃時,周圍的婦孺們早已泣不成聲。

    在這寂靜的春夜里,只聽到蟲鳴聲響遍大地,為此時的氣氛憑添了幾許悲哀!

    春花轉瞬無蹤影,悔在枝頭搖葉日,未曾憂思風摧時。

    寄語四處遨游燕,速返家鄉相模國!

    聽到這段歌聲的人,都了解這位十九歲的夫人,仍然心系著遠在他方的故鄉——小田原。

    為她招待最後一刀的,是土屋昌次。

    其余的人在聽到敵兵搜索的足音逐漸逼近時,紛紛舉刀自盡。當瀧川一益發現他們時,只看到遍地的死尸,鮮血,在冷冽的山野里慢慢地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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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4:29:1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虐殺的陷井
      正如信長所言,波多野兄弟果然于那一年的*六*月*四*日,在安土慈恩寺的町末被處死了。

    當然,這也表示八上城的城兵已經殺了光秀的假母親。

    消息傳出之後,世間盛傳各種流言。有人批評光秀不孝,有人則認為這是敵人分化信長和秀的伎倆。

    人們傳說,以母親作為人質的肖稱,所以會帶著波多野兄弟來到安土,就是希望:“救出我的母親!我把這兩個人帶來,是希望能獲得大人的允許。”

    他不斷地為母親向信長請命,然而信長卻沒有答應。為此,光秀只好冒險討伐掌握其母親的敵人,以致對信長懷恨在心。,

    聽到這類傳聞後,信長苦笑著對光秀說:“你看,單是如此,世間就有這麼多傳言,這都是你那愚蠢的計謀所導致的結果。”

    說完之後,他便不再取笑光秀了。然而,光秀對信長的恐懼感卻已經在心底萌芽生根。永遠不可能除去了。

    更糟的是,從此以後他就抱著恐懼感來看信長所做的每一件事。他覺得,天正七年以後的信長,舉手投足之間更像個暴君了。

    過去,信長的殘酷,只是用來對付敵人,然而自此以後,他的殘酷手段開始對著內部而來。

    第一,他居然下令要女婿德川信康切腹自盡。

    雖然家康並未直接為其子求情,德川家的老臣卻數度來

    到安土,但是信長終究不肯饒了信康。

    “如果是以前的信長,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如今,他已

    經取得了天下,因此就肆無忌憚地建立他個人的威勢,以懾服諸候。“

    (就一個取得天下的人物而言,信長是越來越傲慢了。)

    他也如此相信著。

    其次,更使光秀肯定自己的想法的,是信長對荒木村重全家的處置。

    在瀧川一益包圍有岡城的翌年,荒木村重終于在九月二日展開行動,首先,他把女人和孩子們留在城里,自己則帶著四、五名近臣逃到尼崎城。

    村重的行為,招來世人的非難。

    “不管他如何愛惜生命,也不能丟下妻兒不管,自己逃走啊!這未免太懦弱了吧?”

    “這種人怎配稱為勇將,根本就是個懦夫嘛!”

    村重所以會出此下策,是因為除此之外,他已經無法可想了。當他獨自逃到尼崎城的消息傳出後,細川藤孝在驚訝之余,特地為他作了一首狂歌:

    拿著弓箭的荒木君啊,卻無法把自己射出有岡城。

    眼見情勢丕變,負責圍城的瀧川一益當即下令燒城,迫使這座群龍無首的空城開門。

    這是一座已經沒有大將的城池。

    負責守城的,只有村重的生臣和婦孺們。

    代理城中事務的,是家老荒木久左衛門。他深深地朝大將一益行了個禮,說:“我願意前去說服村重先生投降,請你允許我到尼崎城去。”

    于是,他留下了自己的妻子當作人質,快馬加鞭地趕往尼崎城去了。然而,已經遁入尼崎城的村重,卻不肯會見久左衛門。久左衛門無奈之下,只好忍痛舍棄妻子,自此行蹤不明。

    這麼一來,荒木家勢必要支離破碎了,留在城內的人質,男性有一百二十四人、女人和小孩有五百一十人,就這樣成為織田勢的俘虜。

    信長聽到一益送來的報告後,越加感到生氣。

    “這都是荒木所導致的結果。好吧,所有人質一律處死。”

    于是,先是村重的妻妾、侍女,然後是重臣們的妻妾,共一百二十二人,就在距離尼崎不遠的七本松被外刑了。至于蓁的五百一十二人,則分別放在四間屋子里,活活用火燒死。

    光秀聽說這件事情,是在由丹波趕回坂本城過年的途中。那是十二月十八日的事。

    “我親眼看到行刑的場面。直到現在為止,每當我想起當時的情景,那會吃不下任何食物!”

    當他由一名旅行商人的口中聽到這件事時,只是默默地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畢竟,信長並不是一般人啊。)

    或許村重就是為了揭開信長的真面目,讓世人了解他殘暴的一面,才故意逃亡的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信長豈不中了村重的陷井了嗎?)

    想到這里時,光秀全身的汗毛直豎。

    倘若村重真如光秀所料,故意留下婦孺讓信長屠殺,以揭露他的殘暴,讓人們批評其暴行的話,勢必會更加觸怒信長。

    不過,那具有敏銳感覺的信長,怎可能掉入荒木的陷井呢?他不可能發現不到荒木的詭計啊!既然知道,他怎麼還會做出這種慘無人道的殺戮行為呢?想到這里,光秀覺得他的恐懼感一發不可收拾。

    其一,即是在近十年間,一直頑強抵抗的大坂石山本願寺,終于在一個黎明投降了。然而,長期圍困本原寺的佐久間信盛父子,卻收到了信長的折檻書,下令將兩人流放。其二是累代都是織田家筆頭家老的林佐渡守及安藤伊賀守父子,也遭到流放的命運。

    看來信長的肅清行動,已經在曆代重臣間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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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4:29:2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女性的宿命
      “母親大人,每當我看到父親大人的臉時,就感到有一股椎心般的刺痛。”

    天正九年正月二日。

    擺在濃姬面前的,是三組過年祈福用的酒杯及佳肴,與她相對而坐的,是剃了發的年輕未亡人德姬。自從丈夫德川信康切腹自殺後,德姬就留下了兩個女兒,獨自回到安土城來。

    “置身在這個城內,我老是在想,我到底是德川家的人?或是織田家的人?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此時,只要一看到父親,我就覺得胸中一陣疼痛。”

    濃姬假裝忙著把菜肴放在畫有蘊含化的新盤子里,一邊吩咐道:“現在正在過年,你帶著這些供品去祭拜他吧!”

    “好的,不過,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快別這麼說了!你還是聽從你父親的建議,移居到京師去吧!在那里,你可以靜靜地陪伴著信康,安慰他在天之靈。”

    “是。”雖然德姬順從地回答,但卻遲遲不肯拿起酒杯。

    她的心中還被另一件事困擾著。自從信康被賜死後,德姬原想留在德川家,親自照顧兩個女兒,沒想到卻被送了回來。

    “太危險了!留著這麼可怕的女人在此,不知又要制造出怎樣的難題呢!”

    岡崎家臣們的冷言冷語,迫使德姬不得不離開。

    即使是家康,也不答應讓她繼續留在城里。不過,他的理由是:“信康的家臣,大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行為難免粗暴,萬一他們做出不利于你的舉動,豈不是更加深了織田、德川兩家的間隙嗎?所以請你聽從我的勸告,回家去吧!”

    年輕有為的長子切腹自盡,正室築山夫人被賜死的家康,內心承受著多大的悲苦啊?想到這點,德姬實在不忍心還違拗他了。

    經過一段時日之後,她越來越覺得內疚,認為都是由于自己達過依賴父親,以致害死了信康。她深深地自責著。

    另一方面,自從信康死了以後,武田勝賴也發動了猛烈的攻勢。為此,傷心欲絕的家康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對付已經來到駿河的勝賴,如今正在高天神城作戰呢!

    很怕聽到德川家的事情,卻又忍不住去聽的德姬,為了這一次的戰事而憂心如焚,甚至已經好幾夜都無法成眠。

    “來吧,再喝一杯!快拿起酒杯啊!”

    “是,是。”

    “你要知道,這世間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我們女人所能左右的啊!所以,信康的死,絕對不是你造成的,千萬不要再這麼想了。其實,德川家的老臣們也太大意了,竟然在大人面前說出那麼多壞話,難怪你父親氣得命他自盡。”

    “母親大人世間”

    “怎麼樣?酒的味道還好吧?”

    “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情,你說吧!”

    “可否請你代我向父親大人求情,請他立即派援軍到駿河去呢?”

    “什麼?你想的是這件事啊?”

    “是啊!如果我的丈夫還在,公公就不會打得這麼吃力了,所以我希望父親大人能出兵相助。”

    “但是,這種事情,怎麼能由女人開口呢?”

    “求求你嘛!既然本原寺早在去年就已攻下,而丹波、中國一帶的戰事也逐漸穩定下來,我們應該有能力派兵支援才對。好不好嘛?請你去求父親大人,以便減輕公公的負擔。”

    望著德姬急切懇求的表情,濃姬的雙眼不禁紅了。

    (這就是女人啊。)盡管曾經嫉妒、憎恨,甚至爭吵,但是她卻依然忘不了死去的信康。即使已經被遣回娘家,她卻依然關心著夫家的一切。雖然想法和作法互相矛盾,卻掩蓋不了她的真情流露。想到這里,濃姬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德姬雖是信長的長女,卻在九歲時就被送到德川家去。從那時候起,她便一直跟著信康,過著恩愛的夫妻生活,並且生下了兩個女兒。

    因此,雖然德姬在失去信康之後,再度回到織田家,但是在她的情感上,卻始終認為自己是德川家的人。每當夜闌人靜,她總會回憶起在德川家的生活的點點滴滴,使得心情更加悲痛。

    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呢?難道女人的命運真如書上所說,是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嗎?

    “好不好嘛?母親大人!要不然我怎能安心地搬到京師去住呢?求求你讓我安心地去,好不好?再說,目前我們織田家也有充分的兵力,派援軍是不成問題的呀!”

    這時,突然聽到廊下的侍女叫道:“大人來了!”

    “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好吧,我就替你說說看吧!”

    濃姬讓德姬繼續坐著,自己則身迎接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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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4:29:4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信長的另一面
      一大早就帶著蘭丸到樂市去檢查行旅的信長,雙頰因為受到清晨寒風的吹襲,而顯出玫瑰般的顏色。

    “啊!德姬也在這里啊?”

    信長坐在濃姬為他拿來的椅墊上:“今年將有一場規模勝過以往的馬術競賽,十五日就要登場了,你知道嗎?阿濃!”

    他神采飛揚地說。

    “十五日,是嗎?”

    “是的。這一次,馬場比以前更廣,參加的在府諸將更多,馬匹的數目也比去年多出數倍。”

    “可喜可賀!這麼說來,今年過年時,家中的大將都會齊聚安土嘍?這倒是頭一回哩!”

    “是啊!如今只剩下中國戰場,所以我又決定將這場馬術競賽于二月二十八日移往京師,再舉行一次。”

    “移往京師。。。。”

    “是的。而且,在京師瘵行的比賽,和安土的規模可說大異其趣。屆時,全國各大、小名都會聚集一堂,並在馬術競賽前秘密上京。”

    濃姬和德姬彼此互望一眼。

    她們都明白信長在想些什麼。

    自從大坂的本原寺投降之後,京師附近已經歸于平靜,因此信長有意借慶祝之名,讓天下人都欣賞到馬術競賽的壯觀場面。

    “京城內的東邊,由北到南都辟為馬場,並以八尺高的大柱作為木柵,當天柱子上全部都要鋪上毛氈。”

    “什麼?你要用大柱子作木柵,而且全部都要鋪上毛氈?”

    “正是,這麼一來,不就可以當作至尊的禦座了嗎?今天我已經發出指示,命人連夜建造出由禁中東門到行宮之間的通道。我相信,清淳殿很快就可完工了。這座襄殿的內部一律嵌上金銀,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建築能比得上它了。到時,所有陪觀的殿上大臣,都要忍不住發出贊歎之聲。我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使天下人都了解我平定天下的威武,相對襯托出天子的威勢,這才是漢理日本的支柱啊!”

    “這倒是件好事。”

    “我預計前來觀賞的人數,可能高達十三萬人,規模的確相當龐大。當天,為數約兩萬人的騎兵隊,將分成八隊,不斷地騎著悍馬在街道上操演。當然,前來觀賞的民眾,一定也想看看天子的威容。等到他們看過之後,便會知道這才是真正能統領日本的領導者,並且深受感動。怎麼樣?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呢?”

    信長宛如置身夢境般地說著,絲毫不曾注意兩人的表情。這時,濃姬說道:“我們當然很想去嘍!你說這場盛大的儀式,是在二月二十八日,對不對?”

    “是的。在此之前,我必須做好一切准備工作。過了這一天之後,我們的兵力必須歸屬于朝廷,再也不能自由調動了。所以說,這次的儀式,等于是展現日本的現況啊!”

    “大人,在這之前,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了?你有什麼請求?”

    “我和公主兩人一起求你答應。”

    “你和公主?哈哈哈,你是不是要我出錢為你們購置赴宴的衣裳呢?”

    “不,我們的衣服已經很多了。不過,這是我們為其他無法出席這項盛大儀式的人,所做的請求。”

    “無法出席這項盛大儀式的人?到底是誰啊?那個人是沒有錢買名馬,或者是加有另其他的事呢?”

    “是的,因為他必須迎擊武田勢啊!大人,那個人就是德川先生。”

    待濃姬說完後,信長偷偷地看了德姬一眼,然後微笑道:“公主,是你要求母親這麼做的,對不對?”

    “是,是的。由于信康無法再到戰場上去,以致公公陷入苦戰當中。我相信即使是你,也無法感到安心的。”

    “原來如此,難得你也想到了這件事情。”

    “所以我希望父親大人能派出援軍,幫助他盡快平定武田勢,讓他也能參加這次的馬術競賽。父親大人,為了公公、為了信康,請你。。。。。。”

    “哈哈哈!”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信長竟然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必再說了。不過公主,你認為只要我派出援軍,就能在楊術競賽前擊敗武田勢嗎?”

    “這個嘛!或許不太可能,但。。。。。。”

    “要徹底解決武田勢,最快出得等到馬術競賽之後。”

    “那麼在那之前,你要眼睜睜看著家康陷入苦戰之中嘍?”

    濃姬插口道,但是信長卻再度制止了她:“你們稍安勿躁。無法參加這次馬術競賽的,除了家康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你們猜猜看,那個人是誰啊?”

    “無法參加這項盛大儀式的人?”

    “是啊!而且是應該參加,卻無法參加的人。”

    “我猜是向中國出兵的羽柴先生。”

    “羽柴先生本來就不可能參加,不過我說的那個人不是他。你們再想想看,有誰是自一開始就應該參加,卻遲遲不曾露面的呢?”

    “那麼,到底是誰呢?”

    德姬迷惑地望著濃姬,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語道。這時,濃姬突然俯伏在信長的面前說:“謝謝你,我明白了。”

    “噢,看來阿濃已經明白了。那麼,公主你呢?”

    “這個嘛。”

    “阿濃,你告訴公主吧!明天一早,信忠就要離開安土到清洲城去了。”

    “什麼!”

    濃姬再度朝信長行了個禮,然後回頭告訴德姬:“公主,你和我的擔心都是多余的,大人早已派信忠,從今以後,信忠既是織田家的繼承人,同時也是信康的替身,你放心好了,他一定會幫助家康先生的。根據大人的話看來,信忠可能已經出了清洲城哩!我相信只要再過兩、三天,我們就可以確定信忠是否能夠參加這次的馬術競賽了。”

    靜靜聽著濃姬解說的德姬,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不!連信長的眼睛也紅了。

    原來這命令信康切腹、狙殺荒木村重一族的信長,也有他溫柔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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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發表於 2010-2-4 14:29:5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光輝的一年
      天正九年,對四十八歲的信長而言,是幸運的一年。

    二月二十八日在京師瘵行的馬術競賽,果然展現出日本那不可動搖的氣勢來。

    仿照清淳殿建造的行宮,如期在馬術比賽前竣工,移居該處的天皇,每天忙于探索宮內的新奇事物。到了三月五日,在該項盛大儀式展開之後,他再度來到馬柵外觀望著。

    馬術競賽于二月二十八日舉行,從當天上午八點,一直到下午四點才結束。總共動員了兩萬名騎士,圍觀的群眾約有十三萬人之多。

    暫住在本能寺中的信長,耳中不時聽到群眾響徹天地的歡呼聲。終于,他也騎著自己的快馬,盡情在馬場內馳騁,並且神乎其技地把槍射在紅心上。

    看來在京童們的心目中,信長這統一天下者的地位已是毋庸置疑的了。

    曾經荒廢的皇宮已被子修複得煥然一新,一度在京都銷聲匿跡的公卿百官們,又再度回到天皇身側,並且紛紛建立屬于自己的居所。

    過去,京都的街道上不時傳達室來尸臭味,如今已經不複可聞。此外,以西陣為首的紡織業,也帶動了其他工業的進步,並因而帶來了巨額的財富。

    “信長公真是救助京都的大恩人哪!”

    “他曾經表示終生以勤為首要目標,看業果然不假。“

    “是啊!你看,他一出來,皇居不僅修複得完整如新,而且受到嚴密的保護。”

    親眼目睹往日衰微景況的老人們,在看到由金銀所裝飾而成的行宮後,無不感動得涕淚縱橫。

    “你知道嗎?他讓天皇住在這麼豪華的行宮里,自己卻以本能寺作為居所哩!”

    “嗯,我也聽說了。據說他之所以不在都內興建宅邸,是為了避免使京師再度淪為戰場,可見他真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

    “但是無論如何,他總不能老是住在安土啊!安土距離這里實在太遠了。”

    “這個嘛!我聽說他表示一旦中國的戰事結束了,就要把居城移到大坂去。”

    “大坂?那麼他是要把本原寺追到紀州嘍?”

    “不是的,由于和本原寺長期作戰的經驗,他發現大坂不僅是水路要道,同時也是糧食送往京師的必經之路。為了維持京師的安定,他決定親自坐鎮大坂,守護各水路要津,以免讓敵人有機可乘。這都是他為了保護京師所采取的措施啊!”

    “噢,看來他的理想很快不會實現了,這可真是十分感人的勤皇政策啊!”

    三十年前,外號呢“尾張的大笨蛋”的吉法師信長,是一個狂放不羈,不受約束的年輕人。然而,經過三十年來的苦心經營,他的努力終于獲得了回報。令人津津樂道的是,他以天下布武為號召,平定了應仁以來的亂世,那麼當他看到今日這麼盛大的儀式,聽到京童們感激的話語,一定會喜極而泣。

    “公子,你真是了不起啊!我早就知道這一天一定人來臨,所以才不厭其煩地勸諫你啊!”

    他一定會雀躍不已地這麼告訴信長。

    曾經八方受敵的信長,卻憑著驚人的毅力突破了困境,一而再、再而三地沖破難關,終于獲得了今日的成就。

    如今,雖然武田和毛利勢分別在東、西兩方蠢蠢欲動,但是一邊有秀吉、另一邊則有家康為他分憂解勞,因此信長本身只需適時給予指導即可,而不必親自上場作戰。由此看來,他也算是相當幸運的了。

    三月底時,由清洲出兵的信忠幫著家康攻下了高天神城。七月時,西時的秀吉圍攻與毛利同族的吉川經家,團團圍住對方所在的鳥取城。

    到了九月,次男信雄平定了伊賀。十月時,秀吉終于攻陷了鳥取城,迫使吉川經家切腹自盡,從此平定了因幡一國。

    屢戰屢勝、屢戰屢進。

    接二連三傳來的捷報,證明吉法師信長正逐步接近統一天下的理想。

    翌年,也就是天正十年。

    好長一段時間不曾返回安土的信長,終于在這一年的年底回到安土過年,並為往後的發展擬訂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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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發表於 2010-2-4 14:30:0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木曾的內應
      「報告!」

    在武井夕庵的陪伴下,坐在安土城第三層房間裡的信長,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新近繪製完成的日本地圖。而由前門進來,雙手俯伏在地的,正是木蘭丸。

    「什麼事啊?阿蘭!」信長頭也不回地問道:「你是來告訴我佐久間信盛的兒子甚九郎來了嗎?放心吧!關於佐久間的事情,我早就原諒他了。」

    「不!不是佐久間先生的事情。」

    「不是佐久間的事?」

    信長訝異地回過了頭。因為對大坂作戰不力而被流放的佐久間信盛,擾說已經在紀州的熊野病故。為此其子甚九郎特地請示信長原諒他們父子以往的過錯,並答應讓他回到安土來。心性善良的蘭丸,也曾經為了這件事情而苦苦哀求信長網開一面。

    「如果不是佐久間的事,那麼會是什麼事呢?」

    「戍守大門的衛土捕獲了一名一直在門前徘徊斬男子,自稱是賣斗笠的商人。經過盤問之後,他供稱是木曾義昌的家臣,並請我轉交這封信給你。」

    「木曾義昌的家臣,好吧!把信拿過來。」

    信長由蘭丸手中接過那封折成小片、並以膠糊密封住的信函,然後把它丟在夕庵面前,說:「你看看信上的刻印有沒有錯。」

    「遵命!」夕庵很快地站了起來,在書架上拿出一本記載諸侯印刻的書籍,仔細比對信函上的印記。「沒錯,的確是義昌的印記。」

    「如果真是義昌寫來的信,那麼我就不必看了。義昌是虎田信玄的女婿,目前正駐守在木曾路上,是我們攻打武田勢的最大阻力。」

    「我知道!但是你看,雖然這封信只有一行字,但是他卻寫得非常用心。」

    「信上寫了什麼?」

    「他希望你和送信者談談。」

    「你是說那個賣斗笠的人嗎?蘭丸!」

    「是的。」

    「他的年紀多大?」

    「大約在三十二、三歲左右。此人的左右手相當粗壯,很可能是個神箭手,同時似乎對槍和馬也很有興趣。」

    聽到這裡,信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夕庵、阿蘭!看來情勢又有了改變嘍!如今,連信玄的女婿也在飽經戰亂之後,開始相信唯有在我信長的統治之下,才能獲得和平的事實了。」

    「那麼,你準備接見這名密使嗎?」

    「不,不用見他了。你去轉告他,就說我希望義昌能以他的弟弟作為人質。」

    「義昌的弟弟?」

    「你這麼告訴他,他自然就明白了。」

    望著蘭丸一臉迷惑的模樣,信長突然大聲地笑了。

    「看來對方明白了,阿蘭卻是一點也不明白呢!」

    「是啊!雖然對方答應做內應,但是你根本沒跟他談過話,他怎麼會明白呢?」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那麼不妨直接去問他吧!我相信對方一定也會這麼回答的。好吧!假設我是信玄的女婿,而且對武田家的當家主勝賴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問題的關鍵在於勝賴老是喜歡打些毫無意義的仗,在其周圍的北條、德川、織田勢、任何一家的武力都勝過勝賴,但是他卻渾然不覺。如果我們不具有侵略的野心,那麼或許可以維持和平。然而,勝賴為了比美父親的功業,而不斷地發動戰爭。殊不知,沒有把握的仗只是徒然浪費人力、財力罷了。這種無謂的犧牲,只會招致家臣的不滿,最終必是走向滅亡之路。我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因此願意自動向右大將投降,獻出木曾路,協助貴方攻打武田勢。」

    當信長說完之後,不待蘭丸有所反應,武井夕庵已經用力地拍了一下膝蓋,高聲叫道:「這麼說來,現在正是攻打武田最好的時機嘍?」

    「所以我才要義昌交出他的弟弟作為人質,使他不得不盡全力協助我們哪!」

    「原來如此,時勢果然完全改變,不!這都是大人你所創造的時機啊!」

    信長笑而不答,轉頭地蘭丸說:「阿蘭,跟你打個賭,如果我說的和那個賣斗笠的人所說的話不同,那麼我就把我最心愛的大刀送給你,不過,如果完全一樣的話,那麼你就得立刻去把伊賀者奉行加籐平左叫來。」

    「好!」

    蘭丸依然圓睜著雙眼,默默地想著剛才信長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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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發表於 2010-2-4 14:30:1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諏訪的櫻花
      信長在十二日接到勝賴自殺的消息之後,終于在十四日趕到天目山上與瀧川一益會合,並且一一檢視首級,然後將本陣移往諏訪的法養寺。

    “武田勝賴稱得上是日本頂尖的神射手,只是時運不濟,才會落得今天這種下場。所以說,武人的生涯其實是相當可悲的啊!”

    除此之外,他並未采取其他處分。

    “把勝賴的首級送到飯田的獄門去吧!”

    眼見這種情形,一直跟在信長身邊,暗地里觀察其行為的光秀,不禁感到迷惑:(難道是我多慮了嗎)

    他不停地在內心反問道。

    戰勝,是早就知道的結果,但是信長並未被勝利沖昏了頭,反而一反常態地以慎重的態度處理善後。

    關于賞罰,他再也不像從前那樣憑個人好惡來決定,該賞該罰,一點也不馬虎。在言行方面,也一反過去的粗暴、無禮,顯得相當沉穩、溫和。

    在諏訪的法養寺,光秀的這種感覺更深了。

    據光秀猜想,信長很愉就會公布對新領地的處置決定了。

    “光秀!人的命運實在是很奇妙啊!”

    “啊?這個。。。。”

    “你知道嗎?諏訪家和武田家曾經有過姻親關系哩!”

    “嗯!這件事我也聽說了。”

    “武田信玄是個十分好色的人。”

    “是啊”

    “據說每當他攻下一座城堡,就會掠奪當地的女子為妾,勝賴的生母,也就是這樣被搶去的,而她正是諏訪家的女兒。”

    “是的,據說起初她還很恨信玄公哩!”

    “我說的正是這個,你看,人生真是奇妙吧?”

    “是,是啊!”

    “一個心懷怨恨的女子所生出來的孩子,導致了相傳數十代的源氏名家武田氏的滅亡,這也算是為諏訪家報一箭支仇吧?”

    “所以因果報應是的確存在的啊!”

    “是啊!但是,你知道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又是怎麼想的嗎?”

    “這。。。。”

    “當我們的軍隊入城時,他們顯得十分平靜,臉上不僅

    沒有怨恨的表情,甚至還笑著哩!或許他們是因為我們替諏訪家報了仇,滅了武田氏,所以心中感到高興吧?”

    打了勝仗的滿足感,使信長得以悠閑地坐在客殿里,欣

    賞晚春的景色。滿布在庭院中的八重櫻花,像渲瀉的流水般地怒放著。

    湖面上的朋卻似乎靜止不動了。這時,侍衛把城民所獻的禮物送到信長的本陣來了。

    光秀的心靈再次被迷惑了。

    “是啊!正如你所說的,人類總是無法看透自己的命運,但是,從三、四代後的子孫來追溯其因果循環,卻又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在我認為,任何一代的行為,都足以影響全族的存亡,因此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應該以慈悲和善政為首務。”

    說完之後,光秀的心情顯得十分舒暢。

    然而,信長卻沒想到自己單純的感慨,竟引來了光秀的說教。

    信長的表情十分不快:“誰要你說教來著?看三、四代,那麼我請問你,普天之下,有誰能活著看三、四代呢?你能嗎?這只不過是個妄想罷了。你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家伙,過去的事我不想跟你計較,沒想到你居然反過來教訓我,你真的那麼愛說教嗎?笨蛋就是笨蛋!”

    在信長高聲的辱罵當中,光秀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

    (這次出門似乎會有不祥的事發生)

    為此而對自己的言行小心翼翼的光秀,終天在信長感性的談話中松懈了。看到信長的表情,他才猛然警覺,自己實在不該提起有關佛教因果循環的問題。如果這只是針對已經滅亡的武田家,倒也還無所謂,但是他卻不智地提到信長過去的行為,甚至批評對方作戰的策略及手段,難怪信長要勃然大怒了。

    “你認為我心狠手辣、毫無人性,所以將來一定會重蹈武田氏的覆轍,對不對?你這個笨蛋!終你一生都不會了解我信長的悲願的。”

    “請大人息怒!”

    光秀俯伏在信長的面前,苦苦地哀求道:“原諒我吧!我不懂得看場合,竟然在此時此刻說出這種不吉利的話,請大人高抬貴手,原諒我吧!”

    “光頭!”

    “是,是!”

    “我真想不到,你居然會拿勝賴來和我比較。由此可見,你根本就是個愚昧無知的笨蛋!你把我和勝賴相提並論,不就等于貶低了我嗎?叫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呢?”

    “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請你原諒我。”

    “要我原諒你,你以為只要說聲對不起,事情就算了嗎?”

    信長的怒氣越加高漲:“你知道嗎?在這世上,不殺死一支蟲的人是善,但有時殺死數以面萬計的敵人也是善啊!”

    “是,是的。”

    “為了平息百年以來的亂世,使天下複歸太平,我把自己和一族都投入其中,難道你都不了解我的苦心嗎?你真的只會以常行來判斷我的行為嗎?如果我和一般人一樣,只想庸庸碌碌地苟活著,那麼我還會邊走邊殺人嗎?你話中的意思,我會不明白嗎?憑你這樣的人也敢向我說教,真是太過分了。”

    “是,是!”

    “我知道殺人不好,但是為了完成救世的悲願,我不得不揮舞著手中的劍,斬斷引起戰爭、千百萬亂世的禍根,讓黎民蒼生能平安地生存下去!在這種時刻,你竟敢對我說教,真是愚蠢到家啊!今天我要為自己的理想與你一戰,來吧!拔刀!”

    信長不待對方回答,很快地拔出背後的大刀,朝光秀砍了過來。

    光秀還來不及抬起頭來,便‘啊’地驚叫了一聲。

    原來信長手中的青江次吉之刀鋒已經抵在他的咽喉上,隨時可以取得他的性命。

    “快拔刀啊!光頭!”

    信長再度喝令到。

    “你這個愚蠢的家伙,居然把我和勝賴相提並論。而且還盲目地對我說教,你跟勝賴一樣,只會做些毫無意義的蠢事。快拔刀啊!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

    光秀在心里計算著,即使拔劍也打不過對方,更何況縱使僥幸地斬了對方,也絕對無法活著離開此地。

    “是我失言,請大人息怒。如果你一定不肯原諒我的話,那麼就請你殺了我吧!”

    說完之後,他例靜靜地俯伏在地。

    “什麼?你不拔劍?你要我殺了你?”

    “是的。一旦我拔與你對抗,不就等于罔顧義理了嗎?”

    “嗯!”

    信長低吟道,頹然放下了手中的大刀,然後以鷲鳥般的銳利眼光直視著光秀。

    目睹這一情境的人們,全都鴉雀無聲。在他們認為,光秀的確太不應該。不過在這種時刻,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以免事態越加嚴重。

    有好一會兒,客殿里鴉雀無聲。

    在場的人都同意,光秀的說教已經逾越了本分。

    信長以革命家自居,立下天下布武的悲願,凡是阻礙他的人,都無法逃過他的制裁。在這種人的面前,光秀居然還說慈悲才是善政。

    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光秀,那麼信長一定會更加生氣,甚至提出反駁說他之所以會有今日的成果,全都是由于燒毀壑山之類的暴行所帶來的。然而,信長卻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相信,人們總有一天會了解他為平定日本所付出的心血。

    雖然佛書曾經提到‘見人說佛’,但是光秀的說教,卻只適合于一般人,對被視為異端的信長,是絕對不適用的。

    但是,光秀卻因太過大意,以致犯了信長的大忌,更何況,這個錯誤還有繼續發展的傾向哩!在光秀的眼中,信長的辛苦完全被抹殺,甚至將其視為常無異,這對自視甚高的信長,不啻是一大諷刺。

    而且,信長一向認為:(光秀是最了解我的人!)

    因此,當他聽到光秀的說教時,突然有受到汙辱、遭到背叛的感覺。

    好一會之後,信長彎腰拾起了大刀放回刀鞘中,然後高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光頭,你在發抖哩!你真的發抖了!哈哈哈,好吧,我原諒你!來人哪!為光頭倒杯酒來。”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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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發表於 2010-2-4 14:30:2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知我者
      “大人!今天你真的生氣啦?”

    當天晚上,武井夕庵對正拿著武田領地的地圖,專心思考要派誰駐守在那一座城派誰當代官的信長問道。

    “嗯,我是有點生氣!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我知道!”

    夕庵搖動手中的筆說:“你所以會想殺了日向守,是因為他太傷你的心了。”

    “是啊!其實我並無意殺他,不過,我的確非常生氣。這個家伙和松永久秀一們,逢認為具有深不可測的力量,你知道嗎?這種人最容易產生取得天下的野心了。我一向十分看重光秀,甚至有意讓他鎮守日本和海外交通的出入口,成為九州的總大將,想不到他卻連我和勝賴的不同都分不出來,所以才更教我生氣啊!”

    “這都是由于你太過容忍他的緣故。不過,雖然你處處容忍他,但是日向守先生卻似乎不太能明了哩!”

    “噢?那麼,你認為我不該繼續姑息他嘍?”

    “是的。當你表示原諒時,光秀的表情。。。”

    “好了,不要再說了。雖然他不能明白我的用心,卻也還有其他用途啊!我們不要再談光秀的事了,好嗎?”

    夕庵沉默著。

    然而,信長卻突然覺得心里不太舒坦,為了轉換情緒,他來到了本陣。

    這時,一個名叫威利的傳教士也來到本陣之中,並獻上一名黑人奴隸。與他一同到達的,還有德川家康。威利所獻上的黑人,身高約在一丈七尺左右。

    “他的全身黝黑,孔武有力和牛一般,一個人可以抵得過十個人。”

    書上曾經如此記載。

    信長第一次看到黑人,是在攝津出陣時。當時,信忠還曾被這個外表奇特、身材魁梧的黑人嚇了一跳,並且調皮地用手指去戳他的皮膚,使得在座的人都爆笑起來。

    信長本身很喜歡惡作劇,因此很希望得到一位黑人奴隸。威利就是由于知道這點,所以特地找了另一個更世大的黑人,不遠千里由安土城來到這里。對于這名黑人,他們叫他(黑坊主)。

    信長突發奇想,打算讓黑坊主拿著自己的三柄大槍,走在行列前頭,他相信一定會讓人們大吃一驚。

    為此,他命人在安土秘密訓練黑坊主。待訓練結束之後,再秘密地把他送到諏訪的本陣。

    看到黑坊主抵達時,信長的臉上又露出了吉法師時代那頑童般的笑臉。

    時序已經進入春天,氣溫不冷不熱,正是一年當中最怡人的季節。想到在消滅勝賴、踏上歸途後,當人們看到黑坊主拿著大槍、挺立在隊伍前面時臉上那驚訝的表情,信長忍不住愉快地笑了。

    “嗯,把黑坊主藏起來,盡量避開人們的耳目。我打算在返回安土的途中,才讓他公開出現!對了,最好讓他穿上虎皮衣服,走在隊伍前面,一定風光極了。我相信對黑坊主而言,這一定是他畢生當中最光榮的旅程了。”

    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心的信長,將黑坊主藏在寺內的一間小禪房里。這時,德川家康也帶著自武田家倒戈,幫助他安撫眾多舊領主的穴山梅雪入道來了。

    穴山梅雪和義昌一樣,同是武田家的婦婿。當他娶了信玄的姐姐時,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勝賴的姑父。

    在家康的家臣長坂血遣九郎力勸下,梅雪終于向家康投降了。

    “什麼?濱松的親家來啦?好吧!快把他請到法花寺去,我在那里見他。”

    雖然親自下令家康的長子信康切腹自盡、又把女兒德姬接了回來,但是信長卻仍然沿用以往的稱呼,稱家康為‘濱松的親家’。

    在這種稱呼之下,或許家康會覺得不妥。畢竟,如果說有人會因信康的死而怨恨信長,那人也不該是明智能光秀,而是德川家康啊!

    因為信長命他那好不容易才長大**、將來要繼承德川家事業的長子切腹的作法,實在太沒道理了。

    “夕閹,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讓我覺得做人實在是很難啊!”

    正准備離去的信長,語重心長地這麼說道。看來光秀的事,的確使他耿耿于懷。

    連光秀都不 了解信長的悲願,那麼家康怨恨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一天,太陽早已高掛天空,春天的山間更是不時飄來薰人欲醉的花香。

    法花寺內,到處布滿桐葉和五彩木瓜紋的布幔。信長走進帽幕里,在椅上坐了下來。

    隨即,來自各地的貢禮也陸續送到,使得空氣中充滿熱鬧的氣氛。

    各地所送來的禮物包羅萬象,有米、馬匹、馬糧、美酒、佳肴。

    “濱松先生來了!”

    信長立即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准備上前迎接,但繼而一想,卻又坐了下來。信長認為,如果自己興高采烈地出去迎接家康,卻遭到像光秀那樣的指責時,一定會受不了的。在自尊心已經受到打擊的情況下,他再也經不起任何令人難堪的言語了。

    家康帶著穴山樺雪走進賬內,臉上的表情和以往一樣的平靜。

    “恭喜你又戰勝了,大人!”

    對于家康的祝賀,信長謙虛地回答道:“謝謝你!等這里的事全部告一段落後,我就要傾全力去平定中國了。”

    家康對這句話會的怎樣的反應呢?信長以銳利的眼光注視著家康的表情。

    然而家康的表情卻依然平靜如常,沒有任何變化。

    接著,他回過頭看著穴山梅雪,准備向信長介紹這位武田家的女婿。

    但是信長卻搶先對近侍長谷川宗仁說:“木曾義昌也在這里,快把他請來。”

    “他似乎有意當面給這兩個人難堪。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義昌背叛武田家在前,而梅雪緊跟其後。

    讓兩位背叛者在此想見,正是信長的本意。

    “遵命!”

    宗仁出去之後,隨即帶著義昌回到賬內。原本泰然自若的義昌在看到梅雪時,不禁臉色一變。

    當然,在目前的情況下,根本不容他上前寒暄,只好以目示意,然後便兩手俯伏在信長面前說:“木曾義昌恭賀大人再度旗開得勝!”

    “哪里,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不敢當!為了祝賀這次的勝利,我特別獻上兩匹奧州良駒,請大人笑納。”

    “好極了,你要送我兩匹良馬,真是太好了!宗仁,你隨木曾先生去取禮物吧!”

    “是!”

    長谷川宗仁早已在信長的示意下,取出准備好的大、小黃金百枚,送給義昌作為賞錢。

    “我這里還有客人,改天再跟你談吧!”

    “是!”

    木曾義昌出去之後,家康再度開口道:“穴山梅雪入道也是同道中人,請大人與他說幾句話。”

    “噢,是嗎?”

    信長自始即無視于梅雪的存在。“濱松先生,你的家臣中有個叫長坂血遣九郎的人,是不是?聽說此人與敵方的重臣坐了七天七夜,不斷地說服對方,才使其降服的,是嗎?今天血遣九郎也一起來了嗎?如果有的話,我希望能見見他,當面嘉獎他幾句。”

    信長故意無禮地說道,並且靜待家康的回答。

    (家康如何回答呢?)

    這時,背叛武田家的梅雪入道,頗感羞愧地低下了頭。

    家康輕輕地搖著頭,說:“很可惜,今天長坂並未隨我一同前來,因為。。”

    “因為。。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嗎?”

    “因為我認為,右府先生的嘉獎,是相當珍貴的禮物,恐怕他承受不起啊!”

    “為什麼?”

    “因為穴山先生的投降,並不是血遣的功勞啊!穴山先生並不是因為他的勸說而投降的。”

    “噢,那麼他為什麼降服呢?”

    “因為他明白,並且支持右府先生的志向啊!血遣幫助穴山先生了解你的志向,才使他答應投降的。”

    “什麼?他了解我信長的志向?”

    “是的。統一日本是最崇高的理想,為此,即使打仗、流血,他也在所不辭。更何況,他認為我們不應該再浪費人力在這種無意義的戰爭上面了。”

    “嗯,他是這麼說的嗎?”

    “是的,要不然穴山先生怎麼可能投降呢?”

    這話正好說中信長的心事,使得他忍不住眉開眼笑,喜形于色。

    連光秀都無法了解的志向,家康卻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叫信長怎能不感到欣慰呢?

    “很好,你說他叫血遣是吧?”

    “是的。如果你一定要嘉獎他的話,那麼我代他謝謝右府先生的德政。”

    “嗯,很好,你說得真好。如果他也一起來的話,我一定要見見他。濱松先生,你很幸運,竟然擁有這麼好的手下。”

    說完,他直直地朝穴山梅雪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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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4:30:4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人與人的差別
      黑坊主的到來,加上原以為會因自己命信康切腹而懷恨在心的家康,居然表現出毫無芥蒂的樣子,這使得信長顯得格外高興。

    因此,盡管北條氏政以為信長將要派兵到駿河去,乃特地命端山大膳大夫師治為使者,帶著名為米千表的江川酒之白鳥及馬匹飼料作為貢禮而前來觀見,使得信長很不高興,但是並未當場發作。

    “嗯,氏政這家伙還以為勝賴會勝哩!真是個沒有遠見的人。”

    之後,他把取自武田氏的新領地中的駿河交給家康,甲斐給了河尻肥前守、上野給了瀧川一益,然後便在四月中旬時踏上歸途。

    在這趟凱旋的旅途中,信長特地繞道甲州、信州,沿途並經過駿河、遠灑、三河及尾張。所到之處,無不令當地的人們大開眼界。

    除了小侍衛及馬夫將在濱松城略事休息再回國之外,蓁的弓箭、洋槍部隊,都排列成整齊的隊伍,以井然有序的步伐前進。

    拿著新式的洋槍,握著黑漆漆的銑身的幾千名士兵,以抖擻的精神徒步前進。這個行烈的出現,不僅意味著戰術的翻新,也代表新時代即將來臨。

    走在隊伍前面的,就是威利牧師所送的黑坊主。只見他手中拿著塗成朱紅色的大槍,威風凜凜地走在最前面,所經之處,無不讓人們驚訝得張大了口。

    目睹此一情景,信長更是樂得合不攏嘴。畢竟,身為革命兒的信長,從未像此時這麼風光過啊!

    在這次的旅行當中,家康的細心照料,也讓信長感到十分滿足。

    獲得駿河一國的家康,不但將自己領內的道路清掃得煥然一新,並且連各處歇腳的茶屋、馬房,甚至廁所都打掃得相當乾淨,充分表現出對信長的感激。

    只要信長一說肚子餓了,不論河時、何地,他都會立即派人送來各式各樣的精心烹調的美食,並且用極其名貴的器皿盛裝著。

    當行列來到濱松准備乘坐船只渡河時,赫然發現一艘裝飾著紅、白色幕簾的新船正停泊在岸邊。同時,當家康在太平川、田川、矢矧川與敵人作戰時,即邊打仗邊建造新橋,以便于信長返回安土。

    更叫信長無法置信的是,家康居然在大天龍川上架起了一座船橋。

    也不知他是怎麼做的,竟然能在遼闊的川面上,搭起一座由厚木所造成的拱橋,其下足以讓一艘大船通過,甚至人、馬也可以由橋上通過,而不用擔心腳步會被江川浸濕。

    這時,就連信長也忍不住發出了贊歎:“真不愧是濱松先生的手下,的確叫人敬佩!”

    自從下令信康切腹,應該怨恨自己的家康竟有此表現,信長內心 深受感動。

    信長就在這種既高興又感動的心情下,回到了安土。

    這時,秀吉也開始對中國的高松城發動水攻,然而卻遲遲未能攻克。眼見毛利勢的援軍正源源不斷地到來,他不得不請示信長親自率兵求援。當然,信長本身也沒有留在安土的打算。他說:“也好,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既然勝賴已經被產平了,不如把家康叫到安土來,讓他開開眼界,參觀一下京師到大坂、界港之間的風土人情。”

    主意既定,他把一同來到安土的光秀叫到面前。

    自從諏坊事件以來,光秀一直顯得萎靡不振,盡可能遠離信長的視線,並且隨時提醒自己保持沉默。

    心情轉好的信長,也認為自己的行為過分了點,甚至開始同情起他來。

    家康和光秀的氣度、性格原就不同,卻要求他們有相同的表現、對他們有相同的期望,無疑是自己的失策。深切反省後的信長,心中充滿了歉意,于是決定在招待家康的同時,也順便慰勞光秀一番。

    “光秀,今年的夏天似乎越來越熱了。”

    “是啊!”

    “怎麼樣?這次的旅程累不累?”

    “不,一點都不累!這次的戰役中我什麼事也沒做,真是慚愧啊!”

    “光秀!”

    “是。。是的!”

    “為了慰勞討代勝賴的辛苦,我想好好招待濱松的家康來此一游,你認為如何?”

    盡管他以輕松的口吻問道,光秀卻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

    (信長不是氣得都不跟我說話了嗎?)

    每當想到這里,光秀就會感到一陣心酸。但是,想不到如今他又拿此事來和自己商量,使得光秀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暴風雨的前兆呢?他以狐疑的眼光看著信長。

    信長笑著說:“怎麼樣啊?告訴我你的想法吧!“

    “是,是的。“  小說整理發布于ωωω.ㄧбk.cn

    光秀想了想,反問道:“你要招待德川先生?難道你。。。”

    “難道我要怎樣?”

    “是不是因為德川先生不了解你對信康的用心,所以你要。。。。”

    “哈哈哈”

    信長忍不住爆笑出聲。

    就像躲在甲殼之中的螃蟹似地,光秀完全不了解信長的心意。

    在光秀認為。一定是家康為了信康的事而對信長懷眼在心,所以信長故意把他叫來安土,名為招待,實際上是想趁機殺了他,光秀如此堅信著。

    “光秀!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噢,是嗎?”

    “是的,我只是想慰勞家康的辛勞啊!我准備在安土好好招待他,同時讓他到京師、大坂、界港參觀、參觀。”

    “噢!”

    “家康還不知道我要請他到安土來哩!這一次,我准備在城內設宴款待他,怎麼樣,你原不願意擔任招待家康的接待官呢?”

    光秀半信半疑地問道:“你要在城里大擺宴席。。。。”

    這時,光秀又想到:難道信長故意先熱情地招待家康,好讓他放松警戒,然後再選個適當的時機,趁其不備殺了他,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那。。。那麼,你要我。。。。”

    “我要你做接待官!”

    “不!萬一有什麼差池,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光秀!”

    “是。。。是!”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我是。。。。”

    “不要光說是、不是啊!你也知道,安土及京師的風貌最為迷人,所以我才邀請濱松先生來到這里,目的就是要讓他見識一下京師人士的狂言及別具風味的料理呀!這許多瑣碎的事情,例如下榻處要設在哪里、如何招待遠道而來的賓客、種咱應該注意的禮儀、賓館的布置及尋訪京師最好的廚師到這里掌廚。。。。這此事情除了你以處,其他的人是絕對無法勝任的。”

    “但是,這。。。。”

    “慢著,你先聽我說。有關這次招待家康的決定,也是為了表示我對命令信康切腹,以致斷了德川家繼嗣的歉意啊!雖然我是為了天下大局著想,但是使得家康慘遭喪子這痛卻是不爭的事實。原本我以為家康必定人運載我懷恨在心,想不到他卻能超越悲痛,以理性的態度諒解我的作法。對我而言,招待他是我唯一能夠回報的啊!”

    “那麼,你是誠心誠意要招待他嘍?”

    “當然,難道我還有其他用意不成?我一向衷心認為,他是織田家最好的親戚。另一方面我也發現,自從發生諏坊那件事以來,你一直顯得悶悶不東,我很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來,所以才特地讓你負責這項任務。”

    “這個。。。。我。。。。”

    “如果你已經明白,那麼就為我好好招待賓客吧!至于家康,我會派其他使者去接待他。”

    聽見這話,光秀的眼神瞬間又變得複雜起來。

    原來信長的心情會變得如此愉快,是為了這個呀!

    然而一度對信長存有很深的懷疑,並因而產生恐懼感的光秀,卻仍然對信長所表現出來的好意感到害怕。

    “如今派往中國的羽柴先生既已命人前來求援,在這種緊要關頭,又要接待德川先生,這兩件大事全都湊在一起,我怕會忙不過來哩!”

    “哈哈哈,”信長再度出聲大笑:“光秀,你知道築前為什麼會來求援嗎?”

    “築前為什麼會來求援。。。。這麼說來,其中還另有曲折?”

    “哈哈,你不是一直獨自在思考的嗎?你平常的機敏到哪里去了?你仔細想想看,如果只是陷入苦戰之中,築前怎會前來求援呢?”

    “啊!這個。。。。”

    “絕對不會的!依照藤吉郎的作風,不論在多麼困苦的情況下,他都會咬緊牙關撐過去的,不是嗎?”

    “是啊!正哪大人所言。。”

    “如今猴子這家伙竟然會要求我親自去救援,可見他已經有十足必勝的把握了。”

    “正是!”

    “猴子最聰明的一點是,他要我新看見他立功。然後他會告訴大家,因為我新到了戰場,才使得他能打贏這場仗。所以我說,這家伙的用心實在是很深啊!他讓我親眼目睹他的作戰技巧,卻又告訴世間的人,全是由于大將親自出馬,才有今天這場勝利,因此,你根本不必擔心中國方面的戰事,只要專心准備迎接家康的事情就行了。據我估計,大約要花上十天、半個月的工夫,才能做好一切准備。那時,我也應該從中國的戰場上回來了。”

    光秀瞪大雙眼,眼中熠熠生輝,心中的疑慮也一掃而空。

    這真是信長嗎?事實上,這時光秀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和秀吉永遠也比不上他。

    他真心誠意要招待家康;命自己擔任招待官的決定,也沒有其他用意。想到這里,光秀不覺眼不一熱。

    “我明白了。有關接待德川先生的事,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去做,請你放心。”

    既然如此,我就把它全部交給你了。希望你好好地做,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遵命!我一定會做得領你滿意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全身都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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