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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光澤】海盜的小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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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1: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又過了四天。

  賴慶國儼然已是輪弧嶼的一分子。

  頂著大太陽,他來到了雜貨店,腳都還沒踏進去,聚在雜貨店裏的老先生、老太太們就大聲歡呼。

  並且壁壘分明,勢不兩立。

  一方連忙喊道——

  “錢,錢錢,快繳出來!”

  “耶!贏了!”

  “我就說是他這個好男人嘛!”

  另一方捶胸頓足——

  “厚,又輸了!”

  “怡君真不配當女人!”

  “給你啦,了不起!”

  賴慶國苦笑著,等著眾人分錢,他知道在沒分完錢前,他是什麼東西都買不到的。

  而其中最眉開眼笑的阿水姨開心的塞了張鈔票進他的口袋。

  “來來來,吉祥物!給你吃紅喲!”

  賴慶國動作更快,拿出鈔票,塞還給阿水姨。

  “我沒抓你們聚賭就已經是瀆職,還收賄就難看了。”

  是的,輪弧嶼最近熱門的活動,就是拿他和葉怡君誰會來買午餐材料所構成的賭局。

  這個賭局已經開了三天。

  島上眾人知道那個小女警個性雖好,也很體貼,還會時不時幫大家處理一些事情,她樣樣都沒話說,但就是不會做菜。

  而這個他們人人想作媒的好男人,不但長得帥,體格又好,廚藝更是一把罩,天天中午是他煮飯給兩個人吃。

  想說女人會不會覺醒,自己不能再這樣什麼都不會炒的下去;一邊在想女人會不會就這樣沉迷在男人的疼寵裏……

  於是,島民分成兩派,開賭啦!

  對於私事被人窺探,賴慶國覺得頭痛,但無可奈何,而葉怡君則是雖然有愧,但更不敢下廚獻醜,所以早餐和中餐仍由他包辦。

  賴慶國知道島上生活單調,不想管眾人小小的娛樂,自行拿起一把青菜,但口頭上還是要告誡一下。

  “你們別賭得太過頭了。”

  阿水姨笑著蹭到他身邊。

  “喂喂喂,看你這麼照顧她,要不要搬來這裏?還是帶她回去照顧一輩子啊?”

  如果阿水姨不是老到可以當他媽,他一定敲她一拳。

  “阿水姨,”賴慶國對於老人家腦裏灌水泥講不清很傷腦筋,“就跟大家講過,我和她是好朋友,好朋友,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老人家們全都搖頭。

  “來,我們現場來聽聽大家看在眼裏,到底做何感想?”阿水姨馬上SNG連線採訪,架式十足。

  “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這是阿福伯的見解。

  ‘厚,別自己騙自己了啦。”這是火旺爺爺的看法。

  “這麼照顧,已經超過朋友的範圍啦!騙我們老人家沒談過轟轟烈烈的戀情喲!”這是阿市奶奶的意見。

  “你看,大家都這麼覺得。”阿水姨下了注腳,活像揮了男人一棒子,希望他能夠從睡夢中醒來。

  對於大家認定了他們不單純,賴慶國實在無話可說,正在搖頭,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瞄到了個陌生人。

  一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高,體格有練過的男人,奇異的抱著一堆玩具結帳。

  “這些多少錢?”

  被人打擾,又是個看不順眼的人,阿木姨冷言冷語。“一千五百元。”

  那人不囉嗦,丟了兩千元,便抱著玩具離去。

  賴慶國又揉了揉太陽穴。

  “阿水姨,你太坑人了,那些小玩具了不起幾百元而已。”就算加上運費也沒那麼嚇人,島民的好惡實在太兩極化。

  “不爽可以不要買啊!哎,那些人是暴發戶啦,活該,一定是真的鬧小鬼,才要買玩具回去拜!”阿水姨還是嘟著嘴裝可愛。

  那些人除了一些日常用品,最常買的就是玩具,原本覺得很奇怪,一想到最近出現的小鬼傳說,老人家們馬上就聯想到了,他們要拜玩具,求小鬼們不要出來嚇他們。

  賴慶國不著痕跡的打了個冷顫,又想起剛才那個男人。

  那種人身強體壯,有一點陰沈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看起來不像科技新貴那種呆頭呆腦的樣子。

  他嗅到不好、近乎腐敗的氣味。

  “剛才的先生就是住在別墅裏的人?”

  老人家們點頭。

  “他好像是幫忙顧別墅的人,長年待在這裏,大概是有錢人請他來這裏吃頭路吧。”阿水姨想了想回答。

  聽起來很平常,賴慶國卻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一大塊雞肉送到他眼前。

  “來,少年仔,今早殺的雞,拿回去煮湯給怡君補身體。”秋阿公笑呵呵的說。

  老人軍團又是一副心知肚明的笑容。

  賴慶國除了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這票老人家,他和葉怡君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在他也不明白的內心深層,不知該怎麼說明的原因,或許是他也覺得好像正如他們所說,不只是好朋友而已吧!

  甩了甩頭,他將荒唐的想法丟出腦海。

  “好啦,別鬧了,這些菜多少錢?”

  “哎喲,還這麼客套,拿回去吃啦。”

  “不行,錢要算,多少啦?”

  “好,意思、意思,一百元,要不然又要講阿水姨賄賂你……對了,晚上記得過來吃飯喲,有活動!”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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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愣愣的看著窗外,樹影搖搖,大海也搖搖。

  葉怡君搖頭晃腦的看著外頭一成不變的景色,一邊在思索著,最近內心的動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好像真有什麼“一回事”在她沒有意識到就發生了,然後興風作浪,在她和賴慶國相處的時候,搞得她心神不寧。

  看著他待在她四周,感覺他充滿她的生活,聽著他所發出的各種聲音,聞著空氣中有他的味道,她真的心神不寧。

  他走進了她的生命。

  不過,她真的拒絕承認這是愛情,她不想愛人,也不要愛情,所以她已經不會愛了。

  但是一個好朋友,真的能讓她這麼煩惱嗎?

  她不知道,因為他是唯一個會讓她手足無措的好朋友。

  無聲無息間,亂七八糟的情況愈來愈惡化,她習慣並且喜歡有他陪伴,從他那裏源源不絕汲取她原先預定索取的溫暖之後,她的心跳就變得完全不受控制。

  不過,明天是星期六,再下一個星期六,他就會離開,也許等他走了之後,事情就會明朗了吧!

  她在得到溫暖後,還是會恢復原來的她。

  葉怡君這麼想的同時,他敲了敲門緣代替回來的招呼聲,她吃了一驚,但正低下頭放袋子的賴慶國沒有發覺。

  “喂,學妹,我今天看到了住別墅裏的人喲!”他隨口扯著,“看起來怪裏怪氣的。”

  和島民的理由不同,但他還是看那人不順眼。

  受驚的葉怡君連忙回神,要自己鎮定。

  “你買了什麼回來?”

  她只記得他出門採買,根本沒聽清楚他剛才用低沉溫潤的聲音說了什麼鬼。

  賴慶國抬起臉,搖搖頭,萬般無奈。

  “你心裏只有吃的。”他說得十足挖苦,不知道比較基準為何。

  葉怡君漲紅了臉。

  要不是在想你的事情,才不會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咧!

  她並沒有把心中所想吐實。

  “對啦,我就是愛吃,不行嗎?”她說得自暴自棄。

  賴慶國聳聳肩。

  學妹今兒個心情不太好耶……

  “你那個來呀?這麼火爆?”

  誰規定那個來一定要火爆的呀?

  “並沒有,才沒有!”葉怡君為之語塞,找不到話回。

  賴慶國大頭一甩,袋子裏的雞肉浮上腦海。

  還是幫她燉雞湯好了,雖然她那個還沒有來,他記得有看過補品的袋子。“好啦,好啦,沒有就沒有,來學怎麼弄吃的,你這樣啥都不會煮,看在學長的眼裏很可怕耶!”

  萬一他回去了,她又要恢復吃蘇打餅的生活嗎?

  吃得飽也要吃得好,吃得營養啊!和蘇打餅當好朋友不是長久之計,虧她能夠吃了一年!一整年耶!

  光是想,他就覺得無比心疼。被嫌棄的女人乖乖的站起,沒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溫柔光芒。

  “你不怕我終結廚房,我就進廚房幫忙你!”

  葉怡君低下的臉看不清情緒,但那只說給自己聽見的話裏,倒是充滿了火藥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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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

  陣陣中藥香味裏摻著燒焦味。

  餐桌旁的小廚房,除了還有一鍋用小火燉煮的雞湯外,牆面有不明的焦痕,仔細一看,地板也還濕濕的,丟在流理臺上的抹布不是白色的,而是徹頭徹尾的黑色。

  餐桌旁,葉怡君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低頭吃飯,坐在對面的賴慶國驚魂甫定,喝水壓驚。

  剛才到底怎麼一回事?他什麼都弄好,只是最後叫她把青菜丟下去炒,怎麼也能炒出火焰山來?

  轟的一聲,他差點以為爆炸了,趕緊丟抹布、丟鍋蓋的滅火,而肇事者早逃得遠遠的,問她是怎麼一回事,她就一句話,她按他說的把青菜丟下去,然後就大油爆了。

  有智慧的人都知道,那個丟只是個……只是個……怎麼說呢?只是個簡單的說法,正確的說法是,輕輕的把菜撥下鍋去嘛!

  用丟的,不炸才怪!

  他很肯定她真的很少下廚。

  “學妹,你以前住家裏對不對?”賴慶國輕聲地間,怕再製造她的心理創傷,這一輩子不敢下廚。

  葉怡君理所當然的點頭。“嗯,一直到外調到輪弧嶼前,我都住在家裏,讓我娘好生照顧著,她不喜歡我進廚房,她說廚房很危險,小孩子不可以進去。”

  除了煮飯外,她既會洗衣服也會拖地,吃飯可以吃外面,在到輪弧嶼前,她從未感覺到生存危機。

  賴慶國繼續喝水。

  她該凹的凹,該凸的凸,早就不算小孩子了吧?

  有些媽媽保護欲太強,然後小孩就變生活白癡,難怪她只會用熱水瓶燒開水,平常人都知道用瓦斯燒比較省。

  和他那個凡事都要小孩試試看的媽,正好是光譜的兩端。

  “嗯,在我走以前,我要教會你用瓦斯。”

  賴慶國有強烈的使命感,覺得不能再這樣放牛吃草,她一定會終結她自己的小命!

  葉怡君冷哼一聲。“用瓦斯還不簡單……”

  他根本不給她說完大話的機會。

  “我說的不是打開瓦斯而已,而是至少會煎個蛋、炒個青菜之類的。”賴慶國的胃隱隱抽痛。

  他可以體會魏局長拿單雙隊長無可奈何的胃痛是怎麼來的了!

  葉怡君鼓著腮幫子。“不會煮菜又不會怎……”

  他再次搶白。“會死喲,你再繼續吃蘇打餅會死翹翹喲!”

  葉怡君也曾經想過這個可能性,瞬間無話可說。

  只不過他老說她的不是,他自己還不是一樣有做不到的事情!

  快速扒完了飯,在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心態下,葉怡君瞪著眼前方開始吃飯的男人。

  “喂,學長,”她粗魯的喚著,“你光會賺棄我,可你的衣服有多久沒洗了?”

  哼,她也握有他的把柄!

  賴慶國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衣服洗了還是會髒,他回去還要再洗一次,不如就省著穿。

  “反正我有洗澡!也有換內褲。”

  噢,是嗎?

  葉怡君霍地起身,迅速來回,拿在手上的是已發出乳酸臭味的衣服。

  “問題是,你很臭耶!”她剛才在廚房裏丟過臉,她一定要讓男人明白她的心情。

  賴慶國還是繼續吃飯。

  “放著,搞不好會長出香菇,可以加菜!”

  一皮天下無難事,哼!

  葉怡君氣得將衣服丟進洗衣機裏,倒了許多洗衣粉,按鈕一按,她才不讓他順心如意!

  “喂,把身上的衣服也脫下來!”被逼急了,她的語氣難得兇狠。“穿髒衣服,還不是有洗澡等於沒洗澡!你這個髒鬼,憑什麼嫌我是料理白癡?!”

  賴慶國裝沒聽見。

  “強殲喲!有人要強殲我!”他意思意思的喊。

  “厚,真是個厚臉皮的死傢伙!你光溜溜的躺上床要我臨幸!我還要考慮咧!”

  她心中的火山爆發,大聲吼完恬不知恥的男人,一個箭步上前,奪走他手中的飯碗,放在桌上,脫起他的上衣。

  賴慶國很是配合。

  “等一下請溫柔一點。”存心氣死女人的男人說得很嬌媚。

  你XX的!

  和他在一起一個星期,被髒話病毒感染的葉怡君在內心暗訐,手一推,把他推在地上,褲腳用力一拉,把他的長褲也扒了下來。

  “你去喝川貝枇杷膏練叫床聲啦你!”

  她氣衝衝的把衣服全丟進洗衣機後,走路有風,步踏雷霆的回派出所上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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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日漸西落。

  走在還有點生氣的女人旁邊,賴慶國舉起手嗅著。

  “香香的耶。”這裏真好,太陽大的好處就是衣服很快幹。

  只有他會習慣衣服是臭的啦!

  “衣服本來就應該是香的。”葉怡君冷冷的說著。

  賴慶國終於瞭解原來葉怡君的自尊心滿強的。

  為了求和,他抵了一下女人。

  “喂,不要臭著臉啦!”

  “我才沒有臭臉!”

  “噢!那你覺得我身材棒不棒?”

  轟!

  她臉上火山爆發。

  “不要臉,誰知道你的身材好不好呀?”

  他一臉“你一定有看到,而且看得很清楚”的表情。

  “厚,看都看了,我身材很棒吧!我可是放山雞,不是小肉雞喲!”舉凡教科書上會出現的肌肉,他每一塊都是硬的。

  氣到昏頭扒他的衣服,葉怡君總算能體會數天前他激動的在眾人面前脫褲子是怎麼回事。

  生氣害人不淺啊!

  而且害她更尷尬的、更拉不下臉的,正就是他所說的肌肉啊……

  “誰有看到啊!”她徹底當沒看見他壯到不行,會害人流口水和鼻血的rou體。“我只記得你居然穿有小紅心的內褲,你這個死變態!”

  賴慶國不以為忤。“你以為我願意啊!我大姊每次幫她男朋友買內褲,不知道為什麼一定也會幫我買,我不穿,她就燒掉我自己買的內褲,我這兩年都在出差,沒空去補貨,我也是有苦難言啊!”

  他大姊的品味異于常人,最愛可愛風格的四角褲,除了逼男友穿,他也在受害名單內。

  她冷哼一聲,不講話。

  他吼了聲,覺得她怎麼這樣。

  “好了啦,不要生氣了啦!”賴慶國終於不再皮聲皮語,放軟口氣求饒。

  逗她是一回事,真惹她生氣,他才不要咧!

  他喜歡她露出有熱力的笑容。

  葉怡君才不愛計較,但她就是有點放不下身段。

  他看她臉色軟化,又輕戳了下她的臉頰,被她像趕蒼蠅一樣揮開。

  “不要生氣,我們是好朋友,不要生我氣啦!”

  他像放錄音帶一樣,重複這三句,在她耳邊大放送。

  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而她怕這只大賴皮狗。

  葉怡君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真賴皮,哪有人這樣啦!”

  女人一笑,天下太平。

  賴慶國跟著笑,像個大孩子。

  “我姓賴,但可不是賴皮鬼喲!”

  葉怡君捶了下男人的粗手。

  “你是賴皮狗啦!你這個怕鬼的傢伙!”

  “厚,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耶!”被損及尊嚴,他無奈的語氣裏,卻有著難以發覺的寵愛。

  兩個人就這麼走著,對於身邊有人陪伴,感覺十分舒服時,港口邊的人發現他們了。

  “喲,小夫妻來羅!”阿水姨高聲叫著。

  連同正開著小貨卡拖停在岸邊的小船的阿水叔,還有其他的長者,全都跟著打趣。

  在眾人鼓噪聲中,葉怡君紅了臉,賴慶國則是揮手致意。

  “好了啦,每次都講一樣的,厚,陳年老調!”賴慶國埋怨著眾人了無新意,“怎麼在拖船啊?”

  阿水姨手上還拿著魚網,性子急的她也搶第一個回答。

  “對啊,捕一些魚給大家吃,明天去看女兒,順便拿去給孫子,孫子愛吃!”

  葉怡君站在賴慶國身邊。

  “阿水叔要抓的是夏溜仔,不知道學名是什麼,平常市面上吃不到,肉質很甜很細,是這裏的特產,你有口福了。”

  賴慶國愛吃魚,光聽就覺得口水要滴下來。

  “阿水叔,我要跟你一起去抓魚。”

  葉怡君聞言,不敢苟同的一笑。

  “會暈船的人還敢誇口!”

  賴慶國眉一挑。

  “哼,暈一下就好了,我可還有別的專長……”

  “阿水啊!”

  賴慶國的聲音被眾人的驚呼給壓過。

  兩人循著眾人的視線看去,拖拉繩斷裂的小貨卡,就這麼直直往後沖入海水中,以快到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瞬間淹沒。

  “天啊!”葉怡君放聲尖叫。

  賴慶國卻馬上抬起她的手,表情嚴肅專注,像換了個人一樣。

  “你現在開始計時,專心看著水面泡泡何時消失,相信我會救他,別怕,別回頭,我馬上回來,叫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他轉身拔腿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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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1: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不知為什麼相信賴慶國剛才說的話,大吼著要大家不可以隨便下水救人,然後葉怡君著急的視線在水泡不停浮出處和手錶間流轉。

  “一分零六、一分零七、一分零八……”

  過去一年的時光在她的腦子裏像跑馬燈一般閃過。

  這些老人家陪著她,度過心情歸零重整的重要時光,但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之一的阿水叔溺死。

  “一分一三、一分一四……”她低聲的數著。

  因為一邊車窗是開著的,所以水泡在一分十五秒這一刻,完全消失了!

  接著,是一種近乎毀滅的痛苦在無邊無盡的蔓延。

  “一分五三、一分五四……”

  葉怡君渾身僵硬,第一次距離死亡這麼近,她像被死神盯上一般。

  “兩分一七……慶國……”

  恐怖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她無力的喚著,同時肩膀被人抱緊,她回頭一看,戴著浮潛面具的男人神色依舊冷靜。

  “一分十五秒沒水泡的!”葉怡君向他報告。“

  “好,時間正好,你拿著這盞照射燈照著水面!”賴慶國環顧了四周和海面一圈,“照明確保,安全確保,水深十公尺,救援開始!”

  語畢,脫得只剩內褲的男人,穿著蛙鞋,咬著呼吸管,抱緊胸口減少水阻,俐落的跳進海水中。

  老人家們十分緊張,所有人都是海的子民,每一個都會游泳和潛水,但他們也知道,現在已經天黑,加上阿水叔那麼久沒有自行脫困,就必然是被什麼纏住了。

  葉怡君的心像是也跟著男人一起跳進陰暗的海水中。

  而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緊緊的抓著發出極強亮度的燈。

  拜託,老天爺,讓阿水叔和慶國都活著回來!

  她眼眶泛紅,在內心大聲乞求著。

  時間無情的流逝,每一秒都能剝奪人對於生命的渴望。

  “一分半了!”仍舊看著表,葉怡君和圍在港口邊的老人家們,發出了近乎哀號的聲音。

  眾人下意識的互看,心中明白,恐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這時,水面冒出大量的氣泡,賴慶國拖著失去意識的阿水叔浮出水面。

  “把他拉上去!”賴慶國大聲的喊著。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沒了呼吸的老先生拖上岸,同時間,行動異常靈敏的賴慶國也自行爬上岸。

  將阿水叔平放地面,賴慶國沒有回頭,老練的說:“怡君,叫大家散開,距離我們至少一公尺,讓空氣暢通。昏迷指數三分,沒有心跳,瞳孔尚未渙散。”

  葉怡君聽從他的吩咐,負起警職,請大家讓開。

  “請大家站後面一點,拜託,聽他的話。”她這麼說著的同時,眼淚無意識啪嗒啪喀的掉著。

  賴慶國表情肅穆,挖開失去意識男人的嘴,在確認沒有阻塞物後,將額頭壓下,使下顎自然抬起,呼吸道變直,然後便開始交錯施以人工呼吸及體外心臟按摩。

  她是員警,很清楚急救有黃金時間,一旦在這時限內沒有反應,可能就再也沒有反應了。

  聽著背後男人粗聲喊著口令,仿佛心中有雙眼睛能夠看到背後他的動作,葉怡君哭到視線朦朧。

  突然,一聲虛弱的、不屬於年輕男人的咳嗽聲在空氣中爆出。

  葉怡君的雙手無力的放下,一個年長的婦人快如閃電的往前沖去。

  “阿水啊!”

  差一點失去阿水叔,阿水姨趴在老伴胸口大聲哭喊,深怕老伴又放掉嘴中那一口氣。

  葉怡君回頭,那個幾秒鐘前還表情堅毅的男人,對她賴皮的笑著。

  如常的,一貫的,有些無賴式的……

  “救回來了!”賴慶國笑著說道。

  葉怡君覺得什麼都不能想,她一個箭步上前……

  啪的一聲甩了男人一個巴掌,然後在他一臉錯愕的時候,她抱住了全身濕漉漉的他。

  “混蛋,你不能早一秒回來嗎?”擔心加上害怕,情緒已經超過負荷,葉怡君錯亂的咆哮著。

  他還以為他會被當成英雄迎接……

  但賴慶國呆愣的表情,在下一秒變成溫柔的微笑。

  第一次感受到被等待的情緒,他突然明白前輩們的老婆和情人有多偉大了。

  相較於他們這些有明確目標、只想著救人的人,在後方等待的人,內心承受無法測量的煎熬。

  “好了,我回來了啦,哭什麼啦!”

  抱住受驚的女人,賴慶國溫柔安撫的同時,也明白感覺到,在剛才那一瞬間,有一份情感在他的胸口瞬間茁壯、膨脹,到一個無以復加的程度。

  他心滿意足的抱著哭到失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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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那些技術的?”拿著衛生紙擤鼻涕的女人,啞著聲音問。

  那個確認阿水叔平安無事,將死活不肯離開的小女人從阿水姨家扛回來的男人蹲在她的面前,凝視她哭到皺成一團的醜小臉,像看著寶貝般地溫柔的笑著。

  “我在到偵十隊前,是海巡署的救難隊,受過救難潛水訓練、海空救難訓練,簡單的說,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啦!”賴慶國驕傲的說著。

  說來好笑,現在會暈船的男人,以前曾經有一段完全不會暈船,成天在海上吃喝拉撒睡的日子。

  他認為那是老天對他說謊的懲罰。

  聽到特殊巡防,半警界半軍方的單位,葉怡君有些吃驚,但隨即瞭解,賴慶國所做的一切原來都是經過計畫的。

  包括他扛著哭鬧不休的她回來時,還一路撿拾掉在半路的衣服,可以想見他是一路飛奔,並且脫衣服的。

  雖然很想親眼看他怎麼辦到的,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死,噢,那真是個痛苦的經驗。

  “你……阿水叔差一點死掉。”葉怡君不好意思直說擔心他,轉了個方向,彆扭!

  賴慶國微笑。“不會的,通常掉入水裏,完全沒有空氣一分鐘後,人才會進入昏迷狀態,只要在三分鐘內把人救出來,施以適當的急救,存活率非常的高。”

  人在暈死前,掙扎太劇烈,搞不好會一併害死他,所以他乾脆利用時間回來拿呼吸器、工具,還有刀子。

  在潛入深深海水時,她拿著的照射燈,穿透了黑暗,為他照明了去處和歸途,他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下潛,打開車門,割斷了安全帶,然後將失去意識的阿水叔順利的拖出。

  在上浮的過程中,他一心想回到她的身邊。

  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渴望,在完全無力思考的時刻,便會出現。

  也因此,這次或許打破他在海巡署的時期立下的所有紀錄。

  男人的專業解釋加深了女人的恐懼。

  “都是一分鐘、三分鐘這種短得嚇人的時限。”葉怡君覺得那根本不算是遊刃有餘的時間。

  換算成秒,更能感覺它的可怕。

  但那對於賴慶國來說,已經非常足夠。

  “所以我才要你相信我嘛!”他的語調溫柔得能滴出水。

  葉怡君的腦子還有些腫脹感。

  但她還記得在那生死交關的時刻,她的確相信他。

  可她不知道,她會受到那麼大的痛苦撞擊,原本如冰的心湖全都沸騰,然後汽化爆炸。

  看著他還沒穿上衣服的精壯身體,她完全沒有羞澀,只有歷經曾經失去的恐懼。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她伸出手觸摸他胸膛的肌肉,嘴裏吐出的話語不及心中的感受的萬分之一。

  “嘿嘿嘿嘿……”賴慶國卻像只得到讚美的大型犬,開心的笑著,露出潔白的虎牙。

  她真氣他的笑,又好開心他能笑。

  她輕輕地摸上他的臉,多情的、溫柔的、沒有防備的。

  “剛才打你,痛不痛?”或許是太過激動後,人便無法假裝平靜,她順從心意的問。

  她剛才用盡全力。

  賴慶國不敢回答現任女警的力道驚人,反正他肉厚皮黑,一定看不出半點紅腫。

  “不痛。”他開心地說謊。

  半晌——

  “你這個大騙子。”

  葉怡君打從內心覺得這個會說謊的男人,和別的男人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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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鳥叫蟲嗚,昨夜月圓,今兒個浪大,波濤洶湧。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大事,大自然悠久恒定的按照它的節奏運作,讓生活在最直接體會它的人們,得以體驗一種更強大的力量。

  葉怡君還是處於低血壓的狀態,但臉色漲紅好比豬肝。

  昨天累到睡著前,那些脫軌的舉動,像是提醒她有多丟人一般自行在她昏沉的腦裏輪番上演。

  並且,專挑那些讓她臉紅心跳的部分。

  比如說,正在哼歌煎蛋的男人是怎樣抱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個時候,他全身上下只穿蛙鞋、蛙鏡和內褲。

  例如,這個一大早心情很好的男人是怎麼躍出海面……濕淋淋的他在燈光和月光下,超級勾魂猛男樣,絕對有害心臟健康。

  再來,害她心裏像被胡亂轟炸的男人是如何扛著她回來……

  他壯到臉不紅,氣不喘,而且她就趴在他仍舊光溜溜的身體上。

  還有,尚未結束,她這個色魔是怎麼摸他的胸肌,還有帥臉……噢,她承認現在想起來,她真的很想死一死以求解脫啊!

  腦子裏“風起雲湧”,她的臉色也千變萬化,她走進浴室,將轉速過快的腦袋塞到水龍頭下。

  刷!

  冰冷的強大水流沖過,葉怡君覺得好過許多。

  約莫過了三分鐘,她抬起臉來,那個紅著臉,連瞳仁都散發豔麗氣息的女人,她不認識!

  刷!

  冰冷的強大水流再度沖過,葉怡君在內心加念佛號。

  五分鐘後,她再度抬起臉來,看著因為冰冷而有點蒼白的臉。

  噢耶!這個才是她嘛!

  葉怡君抽了浴巾包著頭髮,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賴慶國如常的咬著吐司,在她的桌位也有一份夾了蛋的吐司。

  “咦?你今天很早醒耶,你還洗頭了嗎?”他沒料到她會自行醒來,驚訝的問。

  葉怡君根本不敢看他。

  她天還沒亮,第一個細胞清醒後.她腦子裏轉的都是他,她是在一種很混亂的情緒中醒來,那個時候,他肯定還在打呼。

  “嗯,覺得流很多汗,去洗一洗比較舒服。”葉怡君說了個天大的謊話,但她不這麼說,就會立刻自爆。

  男人好像在她心臟上裝了顆對特定因素有反應的炸彈。

  她房裏有冷氣,他昨晚抱她進去時,有開啊!

  賴慶國表情狐疑,但他也沒跟她一起睡,所以只是懷疑而已。

  她第一次在非常清醒的狀態下吃著他做的早餐。

  食不知味。

  大口吞下最後一塊吐司,賴慶國如常舔著手指。

  “喂,等下要不要一起去看阿水叔啊?”

  她揚起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小臉。

  轟!

  葉怡君自爆了!

  男人舔手指的動作,引燃她心臟上的炸彈的引信。

  “好。”她硬氣的說,好像在下格殺令一樣。

  怎麼一臉視死如歸呀?她今天怪怪的!

  念頭一轉,賴慶國的大掌動作更快,按上了她的額頭。

  “你發燒啦?”他擔心的問。

  從沒想過這個在小說裏常見到的橋段會出現在自己身上,葉怡君非常遵循眾家女主角的看法——

  她羞得想死啊!

  “沒有吧……”她顫著聲說,希望男人可以趕快拿開他的大手。

  她不要想起任何事情啦!

  賴慶國皺著眉。“女生怎麼那麼喜歡在早上洗頭咧,睡得暖呼呼的,起床立刻沖水,怎麼想怎麼不養生!”

  他說什麼都對。

  “我下次不敢了。”

  快放開啦,你這個豬頭。葉怡君在內心尖叫。

  進退兩難,忽上忽下,坐上了海盜船,她的心無規則的起起落落,由不得她怎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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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遠方有一顆小黑點,那是星期六和星期日各會往返一次的渡輪。

  港口邊,幾個人正僵持不下。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加上一個上了年紀的頑固爺爺。

  賴慶國正對著阿水叔,嗯,說教。

  “你以為現在沒事,昨天溺水的事情就過啦?”

  阿水叔一尾活龍,看起來不像昨夜平躺在同一地點,既不會呼吸,也沒有心跳的模樣。

  “我不要去醫院啦,你幹嘛要我犧牲和孫子相聚的時間去給醫生看啦!我現在很好啊!”用力拍了下胸膛,阿水叔掛保證般的說著。

  賴慶國冷哼一聲。“你要知道,你的心跳停過,呼吸也中斷過,沒事就算了,萬一有事一定很大條,去給醫生看一下沒差啦!”

  很抱歉,這種恐嚇的威脅對於大難不死的死老頭,沒用。

  “你不要以為你親過我,我什麼大大小小事情就要聽你的!”

  阿水叔活活想氣死賴慶國。

  賴慶國對於那一幕,一點都不願意回憶起,偏偏老頭子又一擊中的,踢中了他的死穴。

  “你……你是要氣死我嗎?”他氣得顫聲喝令。

  好心來告訴他一定要去檢查以防萬一,沒想到會被如此對待,真是好心被雷親啊!

  葉怡君很清楚老人家對醫療院所是避之唯恐不及,輕碰了下男人的手臂。

  “好了啦,別生氣了。”看賴慶國氣得變臉,她覺得很心疼。

  她明白他是為了阿水叔好,但方法不只一個,山不轉路轉,她轉向一旁昨夜差點失去老伴的女人。

  “阿水姨,記得帶阿水叔上醫院喲!他不去,叫女兒一家子拱著他去!他一定會聽孫子的哀求。”葉怡君小小聲的說。

  阿水姨一個勁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語畢,俏皮的擺了個“交給我”的手勢。

  討海的男人全都是大男人主義,死硬派,所以設計男人,向來是輪弧嶼女人出嫁前必備的專長。

  渡輪在兩個女人達成協定時接岸。

  葉怡君扯著還想教訓死腦袋的阿水叔,自己也一樣不會轉彎的賴慶國,一面奉上微笑。

  “好了,兩位一路順風呀!”葉怡君開心的說。

  突地——

  “賴慶國!”

  “死小子!”

  “小隊長!”

  粗獷的男聲響徹天際,葉怡君才轉過頭,她身邊的男人已被幾頭大型犬給撲倒。

  活像五隻狗在地上纏成一團。

  賴慶國被壓得不能呼吸,只能看著蒼穹大吼:“X,放開我啦!你們怎麼會來啊?”

  被以前的學長、同學和學弟一起壓在身上,真是夠痛苦的!

  那頭洛威拿犬……不不不,是一個五官深邃的男人呵呵笑著。

  “我們停在大島補給,想你在這裏,就來拜訪一下,怎麼?不歡迎啊?!”羅智群笑道。

  噢,前任長官說話,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歡迎……先滾開啦!”賴慶國說得齜牙咧嘴,心口不一。

  另一頭牛頭犬……不不不,是—個活潑伶俐的男人笑著接話。

  “學長,是我告訴大家你在輪弧嶼啦!”

  賴慶國陷入了纏鬥不休的世界裏。

  “死小鬼,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口風不緊的賤人!”

  他的晴空在男人們的佔領下愈來愈小,不知為什麼,被一大狗票的男人緊緊壓制著不能動彈,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以前在海上生活,朝不保夕,他的第六感向來神准。

  “放開我!放開我……”

  男人的預感成為事實!

  一張柔美嬌俏,垂著長長直發的女人臉容,映入他的眼簾。

  “慶國,最近過得好不好?”石素如笑著問,頓了一下,羞澀的轉開了視線,“我好想你!”

  而呆立在一旁的葉怡君看著這一切。

  剛被輕輕推開,格在他們的世界之外,看著低頭微笑的女人是那麼的美麗,而地上的男人又有多麼的驚訝。

  她好想他啊……

  葉怡君滿心的不爽,在一秒後,直奔憤怒的標準。

  她好想他,這敢情好,他還說他沒有物件!

  騙子,大騙子!

  正當她久未有過起伏的心緒因為憤怒而激動之時,她的手腕被人拉起,她只得停下想和男人算總帳的腳步。

  “幹嘛!”

  她的粗魯言語,同樣因為震愕而終止。

  那雙眼……

  一年前,跪在她跟前的男人,而後她選擇逃離的男人,正用著他斯文柔和的眼睛凝望著她。

  溫雅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終於找到你了,學妹。”男人的語氣如同他的名字,爾雅的說著。

  男人的一聲學妹,讓一年前的感覺又全回到葉怡君的心頭。

  活生生、血淋淋的。

  仿佛她從沒離開過那一刻,世界為之傾覆的瞬間。

  她的耳邊響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無數的對不起!

  葉怡君腦裏唯一的念頭就是逃。

  “放開我。”她的聲音顫抖。

  突地——

  “放開她!”

  才掙脫眾人壓制的賴慶國,在看見女人蒼白的臉色,然後這麼?喊的同時,已搶過了女人被扣住的手腕。

  港口邊,一個追著一個,四個人的眼光,像永無止境的連環……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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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2: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噢噢噢,這裏還不賴耶!你出差睡這裏?”

  有得睡就好,一大群不拘小節的壯漢站在古老的派出所裏,給人一種他們隨時可能動手折了這裏,而老屋舍毫無抵抗能力的感覺。

  賴慶國臭著臉點頭。

  他臭臉的原因,一方面是前同事們帶了個他不想見的人來,一方面是那個用眼神在不斷淩遲他女人的精神的男人。

  對,他女人,他很篤定自己想要葉怡君,要,就掠奪,他本來就是那種和海盜沒兩樣的野男人。

  賴慶國還記得六天前,葉怡君在喝了點小酒,有點醉醺醺、輕飄飄時,說過了什麼——

  “男人也很任性啊!難懂死了,歡天喜地的向我求婚!然後我只是沒能馬上答應,拖了半年,他就和我的好朋友搞外遇,弄大了對方的肚子,以負起責任為由要和我分手……去他的男人,女人還是不要談戀愛比較好!”

  像放錄影帶般一字不漏,他第一次發覺自己記憶力驚人。

  突然——

  “我也要睡這裏嗎?”石素如微微蹙眉的問。

  賴慶國正感到為難,離眾人兩步之遠的女人說話了。

  “你可以和我一起,和男生一起睡不太方便。”明明是邀請,但葉怡君說得並不親切。

  對,她有私心,她不想讓她和賴慶國太靠近!

  不能讓這一大群人待在港口大眼瞪小眼!不得已帶他們回來,但是她在同一時間失去任何能逃避休息的場所。

  在葉怡君的身後,溫雅柔之又柔的喚道:“學妹……”

  看見葉怡君一臉羞憤欲絕的模樣,賴慶國正要出手格開那個出現在她身邊的害蟲,他的雙手雙腳卻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下,被人大字型打平抬起。

  “天氣真好,我們去浮潛吧!”吃海睡海靠海,羅智群就算休假,也想和大海融為一體。

  賴慶國馬上單手巴住門框,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被拖出去!

  “X的,我不要出去啊!”

  他才不能放女人和前男友,還是有過婚約的前男友獨處咧!

  賴慶國熱辣的眼光射向屋內,而好似感覺到他焦燒的目光,葉怡君抬起臉的同時,長籲一聲。

  一年了,已經過了一年了。

  她怎麼會覺得時間沒走過呢?賴慶國明明就在眼前呀!那個男人讓她的心湖再起漣漪,從冰封的世界裏復活過來。

  “去吧。”

  葉怡君不知道自己在堅強什麼,但她輕聲對看起來十分擔心,手臂因為嚴正抵抗,拒不就範而暴青筋的男人說著。

  賴慶國在下一瞬間,被大海男兒們給拉了出去,而石素如則是微微笑,按著大大的帽子,追了出去。

  那種好像代說謝謝的態度真讓人不悅。

  葉怡君在這麼想的同時,回過頭,憤怒的面對過去膽小不敢面對的男人。

  “溫雅,有什麼事找我嗎?”

  曾經叫他學長,在交往後親熱的喚小雅,葉怡君不知怎麼喚他,所以叫喚全名。比陌生人還悲慘、疏遠的叫法。

  溫雅全都承受了下來。

  “你最近還好嗎?”他問得很愧疚。

  她就憎恨他這種勇於認錯的態度!

  葉怡君還清楚記得自己的好惡。

  “很好。”

  沒有道理說謊,因為不在意他了,才能這麼回答,她回答得坦然,回答得仿佛這一切不關他屁事。

  溫雅一如從前,開心的微笑。

  “很高興聽到你過得好。”

  葉怡君重擊了桌面,拍飛了所有沒固定在桌上的東西。

  一年前,完全無法如此反應。

  她應該憤怒的,但她沒有,她傷心得轉身就逃!

  “拜託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很關心我的模樣?”葉怡君氣到失去風度,潑婦?街。

  就算她拿刀插他都有準備的男人,收斂笑容。

  “對不起,我不是來增加你的憤怒的。”溫雅很老實的說。

  他的態度一點都無法讓人聯想到偷吃、背叛那類重大罪刑。

  葉怡君撇開了臉。

  她原有權利責備他,但一對他不客氣後,她反而覺得對錯立場反倒。

  無聲,令人不快的寂靜,死氣沈沈的漫開。

  許久——

  “對不起!”

  在這麼說的同時,溫雅跪在地上,額頭叩地。

  一樣的動作,葉怡君卻冷靜了下來。

  事到如今,他何苦這樣?

  “幹什麼?我都從你們面前消失了,還不夠嗎?”無力的坐下。

  葉怡君連叫他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還跪著的男人,沒有抬頭。

  “我有事情求你,拜託你能答應,你要怎麼打我、罵我,我都接受,只要你願意答應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溫雅早就豁出去了,他的心裏有一個因為罪惡感而沒有抱過親生兒子的女人。

  葉怡君搖搖頭。“我不是那種女人,請你不要把我講得那麼不堪。”

  嚴肅的表明立場!或許殘酷,但她認為這樣才足以讓對話繼續下去。

  她想知道,在一年後,他還找她做什麼?

  在賴慶國出現前,她或許都還只想逃,逃到天涯海角,不要面對。

  溫雅鼓起勇氣。“我想求你參加我和心娜的婚禮。”

  “我拒絕。”葉怡君腦子一轉過這則訊息,馬上吐出拒絕的言詞,同時,驚訝自己居然沒有心痛。

  她還以為再聽到他們的幸福,她會暴斃的。

  溫雅的額頭在地上摩擦。

  “不要拒絕,求求你……心娜得了憂鬱症,而且嚴重到無法吃喝,小孩子生下後因為營養不夠,很虛弱,而且她沒辦法看他,連抱都沒辦法,他一出現在視線範圍,她就吐!”

  因為把醫生診斷書放在怡君的父母面前,他們思考了好一陣子,才答應告訴他怡君現在人在何方。

  他承認自己很糟糕,一再傷害怡君,但若她不祝福他們,心娜的心病不會好的!他卑鄙、下流,但他無能為力。

  葉怡君倒抽一口大氣。

  她還以為他來炫耀他們的幸福,但是此時聽來,這是個很不幸的愛情故事。

  她曾經咒過他們,但一聽到如此不堪的真相,她不但沒有高興,她……

  她很混亂。

  “起來,不要再跪了。”葉怡君只能這麼說。

  仿佛得到一絲希望,溫雅嘴角揚笑。

  “謝謝,謝謝……”

  葉怡君合上了眼,對於明天下午才有船來,感到有些不安。

  說實話,她不想再聽到溫雅和雷心娜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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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真是一群混帳王八,等著戴綠帽的龜孫子。”賴慶國雙腳踩在地面後,老實不客氣的罵著。

  沒有哪一個男人能忍受被人咒戴綠帽的。

  “喂,同學,你給我再講一次!”

  外號大丹狗的王大丹揪著賴慶國的衣領,覺得他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等著打架發洩,賴慶國坦蕩蕩,“我說……”

  羅智群適時的介入,站在兩人中間,露出笑臉,“喂,小子,我們帶你的愛慕者來見你耶!”

  看著正小跑步追來的石素如,賴慶國嘖了聲,“我現在有喜歡的人啦!”

  以他為圓心,四隻大狗目瞪口呆。

  啊?他說什麼?

  “你有心上人啦?”

  “哇,在這島上?”

  “不會是那個女警吧?”

  “我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明明是同時爆出的語句,在一組合後,完全切中事實,賴慶國板著臉點頭。

  “你們幹嘛帶她來啦?!”他只能這麼低聲粗吼著。

  “她口口聲聲說喜歡你嘛!看她可憐,想你一個王老五,就把她帶來和你相會!”

  四隻大狗異口同聲,以為自己能當月老,不久後都可以坐在介紹人的牌子後面。

  “你們……還是謝了。”上一秒想打架,下一秒想擁抱,扣著羅智群的大頭,賴慶國只能這麼說。

  他知道這群人一直擔心他,而男人的心意都是很直接化為行動的,他懂,所以他沒辦法繼續責?他們。

  “那怎麼辦?”看著小女人接近,其中一人問道。

  羅智群看了眼不想理她的賴慶國,搓著平頭苦笑。

  “厚,上了梁山,見招拆招吧!”

  在男人們快速討論完後,石素如也跑到眾人旁邊,她拍著胸口,好似是跑了一百里遠。

  “你們都不等我。”

  聽到她的抱怨,如同天經地義一般,男人們都面露歉意。

  賴慶國除外。

  “對不起啦,想浮潛,所以跑得快了些。”羅智群雙手合十,他闖下的禍,他有責任善了,身為隊長,他的責任感強過所有人。

  石素如沒有理會羅智群,她只看著臭臉男人。

  他比她記憶中的還要有男人味了。

  “慶國。”她柔聲喚道,抱住他的手臂。

  賴慶國正色掙脫。

  “小素,不要那樣叫我。”他不希望葉怡君誤會,她剛才在港口,臉上露出了絕對是誤會的表情。

  他是不是因為沒拜月下老人,所以他的情路才這麼坎坷啊?!

  被人嚴斥,石素如瞬間眼眶泛紅。

  “朋友也不能這麼叫嗎?我們又不是陌生人!”

  賴慶國嘖了聲,她還是一樣愛哭。

  “我們只是朋友,你可以瞭解嗎?”

  石素如抬起頭。

  “我們可以不只是朋友。”她向來勇敢的追求想要的愛情。

  “我和你早在兩年前就只會是朋友而已。”賴慶國嚴守立場。

  他以前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對她如此嚴厲,從來沒有。

  但是現在,那個從沒想過的男人已經不是他了。

  他不等她接話,拍了一下前長官。

  “老智,你帶她來,這兩天她就歸你管。”賴慶國接著恢復正常音量,“我們大家去浮潛吧!”

  “耶!”所有的人都大聲歡呼。

  除了羅智群和石素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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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再度籠罩大地。

  因為阿水叔、阿水姨不在,星期六的夜晚,眾人向來各自開夥。

  葉怡君此時按著滑鼠,眼角餘光瞄著廚房裏,那個黏著賴慶國,跟進跟出的女人。

  好不爽,好不爽。

  無法正名的不舒坦,讓本來就心煩的她有苦難言。

  突然——

  “他不只是你的好朋友吧?”

  一群男人烤肉的烤肉,在廚房料理的料理,一樣屬於廚藝白癡的溫雅,本來坐著看書,但追著她的目光一會兒後,做出了這個結論。

  溫雅本來就是最瞭解她的人之一。

  葉怡君一愣,卻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否越過那條線了。”

  她最怕欺騙,在石素如出現後,她怕到無法相信他。

  溫雅合上書本,小心翼翼的說:“或許我沒這個資格……但請你要抓緊自己的幸福。”

  他說得誠心,不像是為了要她答應他的請求。

  葉怡君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我很害怕。”她很老實的說,在這個男人面前,再虛偽就很矯情。

  溫雅低下了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葉怡君不明白他的錯和她的心情有什麼直接關聯。

  雖然是他讓她陷入一個難堪而必須堅強的情境,但她的個性也不足以冷靜面對,正面對抗,這才是事實。

  看著這個慍文儒雅的男人頻頻道歉,葉怡君的憤怒漸漸的平息了。

  熄滅後的心田,有著難看但會痊癒的疤,葉怡君在一個下午的思考後,得到了這個結論。

  儘管她並沒有原諒這個男人的意願。

  “算了。”

  “不能算了,還是很對不起。”溫雅困屈的說著,他並不是一個如此輕易就會忘記自己犯下什麼錯的男人。

  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讓兩個女人都痛苦萬分。

  她們原本是最好的朋友,連他有時候都難以介入,事實也證明,在失去怡君後,有他的愛並不足以讓心娜得到全世界。

  葉怡君輕歎一聲。“喂,給我一點生氣的權利吧!你這樣,我氣不起來。”

  她的眼光隨即轉向賴慶國,她現在倒對他火大得很。

  而那只大狗也正朝著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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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到她時不時露出受傷、委屈和無奈的眼神,賴慶國就無法控制自己。

  拖著女人走在黑暗的世界裏,兩個看不見路的人像瞎子!但天邊的滿月免除他們摔進水裏的危險。

  走到不知何處,也不知走了多久,賴慶國倏地回頭。

  ‘你還喜歡他對不對?對不對?”

  聽到這聲責備,葉怡君的憤怒又燒得更旺。

  他為何不先問問自己做了什麼!

  “你呢?那個妹妹纏著你,很開心吧?”知道他受歡迎,實際看到的震撼還是遠超過預期。

  沒想到她這麼想,賴慶國急得跺腳。

  “我沒有喜歡她啊!”

  “你去喜歡她呀!長得那麼漂亮,很不錯啊!”葉怡君不知自己哪根筋接錯。

  他深吸了口氣。“我才不會喜歡她咧!”

  她不信。

  “我不信。”

  他再也顧不得面子了,急著想證明白自己的清白。

  “她兩年前甩了我,現在又任性的要回到我身邊,我何必喜歡她?!”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幾個字他都說不出口?

  聞言,時間、空間仿佛都停滯了半秒後,葉怡君叫想起他先前說過的話。

  “那不是正好,她回頭是岸,你應該大方擁抱她,解鈴還須系鈴人,她在你心裏留下的傷口,要她回來收拾。”

  賴慶國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但只一會兒,他想到了那個斯文的男人。

  “你不要把你和他的過去套在我和你身上,為什麼要我回去找前任女友?難不成你也希望回到他身邊?”

  “反正第三者,還是後來的人都沒好結果啦!搶不過元配啦!”

  葉怡君受到無端的指控,只剩一口硬氣能夠堅持下去了。

  賴慶國冷笑著。他才不是那麼思考的。

  “什麼先來後到,我在他之後才認識你也是我的錯嗎?為什麼我和你的未來需要被別人牽制?過去有多愛,只要確認真的不愛了,現在又何必追究?把那些細項一一翻出來檢視,難道能讓你多一分安心?還是那種理由真能支撐你的愛情?”他脫口說出真心話,也不管收不收得回來。

  葉怡君咬唇。為什麼要對她疾言厲色呢?他好凶!

  “在我不敢愛人後才出現,無法相信你是我的錯嗎?為什麼未來必然能和過去一刀兩斷?愛或不愛不能像免洗筷用了就丟,我不去相信、不敢去愛,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嗎?你希望我無條件的相信愛情,難不成你就能夠如此天真?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那種愛情不存在呀!”

  她只能感覺她在挑戰對面的男人,其餘的,她想不清。

  今天那麼混亂,讓她防備,讓她縮起來休息一下吧!明天太遙遠了,她還顧不到那麼遠!

  賴慶國倒抽一口氣,冷冷海風瞬間塞爆了他的肺。

  被狠狠拒絕,推在九道門外,他真的很受傷。

  他傷心的看著女人因為背光而看不清的臉,覺得好像再也看不到她的心了。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白癡,什麼事情都很老實的告訴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子懷疑我?”

  男人的臉在月光下是那麼的痛苦,他的天真,他的孩子氣,他的直純,全都消失了。

  葉怡君這才警覺到,她說了什麼糟糕的話。

  可是,覆水難收。

  無法解釋,不能解釋,說什麼都無法再讓他笑了吧!

  一想到這一點,葉怡君拔腿就跑。

  無力追上去,賴慶國立在原地,腦子裏的思潮千回百轉,但他只想問自己一個問題:他又已經要放開手,讓她這麼容易離開他了嗎?

  她的笑有溫暖的感覺,她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最重要的是放開手,他真的相信自己還能復原?

  “死都不要!”

  賴慶國正要轉身,眼前不遠處卻出現了一抹白影,漸漸清晰後,是個小男孩抓著玩具車向他靠近。

  “……阿飄耶……”

  影像太過真實,賴慶國有些呆住,但接著他爆出一聲震天怒吼。

  “啊啊啊,現在我沒空怕你,一千個阿飄也不能阻止我去追怡君!”

  他的勇氣泉湧,轉過身去追逐女人的背影。

  應該是相向的情意正在背道而馳,他才不要就這樣錯過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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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圓圓的月亮逐浙來到天頂,銀白的光芒灑落在大地和海面。

  柔和的指引著方向,使人不至於迷失。

  但葉怡君害怕面對她不想負荷的恐懼,拔足在輪弧嶼上飛奔著她的腰被人攔抱。

  一樣大聲喘息的賴慶國,將掙扎拍打他的女人再度扛上了肩,逕自走向人煙稀少的地方。

  “做開我!”被人像貨物一樣扛著的葉怡君顫聲吼完後,用力往男人背部咬下去。

  賴慶國文風不動,直至一處明亮的海岸邊,他才把她放下,自行坐在岸邊大石上,大手扣住了她的雙手,另一手將她整個人往懷裏帶。

  “放開……”

  被人牢牢箝制,動彈不得,被逼著面對他的葉怡君一揚起頭,便看見一幕她想也沒想到的情景。

  總是向死硬派男人之道前進的賴慶國,臉上有著明顯的淚痕,大顆大顆的眼淚嘩啦啦地掉,在月光照耀下,無比的美麗。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求你不要逃,聽我講好不好?”他的聲音倒是平板得像是正常人。

  葉怡君只掙扎了一下就被他扣得更緊,男人的大頭直接抵在她的肩上,總是強壯、精悍,愛笑愛鬧的男人流下的淚,沾濕了她的肩頸。

  “我收回我剛才說過的所有蠢話,我不是要找你吵架,我也不是要指責你是不是喜歡溫雅,我只是好想好想告訴你,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喜歡你,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會那樣失去理智,你讓我收回所有的話,我重新和你談一次好不好?”

  懷裏的女人僵了僵,放鬆了力氣,賴慶國卻還是沒有放開。

  “你聽我說,我以前真的很受歡迎,不是我自誇,真的有很多人向我告白,然後你也知道,一個男人被人愛慕,除了驕傲,還是驕傲,我有一點點……來者不拒,可是我在和她們交往時,也都是真心的對待她們,但通常等我愛上她們後,她們會使用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和我分手,她們任性的說要和我試著交往,等我試出感覺,她們又任性的說要離開,我一點都搞不清楚女人在想什麼。”他一古腦兒的說著。

  葉怡君沒料到要在這種情況下,聽他剖析他的愛情歷史和感情觀。

  “我不想聽你和別人的愛情。”不是她,而是她們耶!複數、複數,這個花心鬼!

  賴慶國死巴著內心隱隱發怒的女人。

  “聽我講啦,我只是在陳述一個背景,要進入正題了。好,然後在被石素如拋棄後,我死了好久的心,我不想再被女人要得團團轉,兩年,我當所有的女人都是男人,就連在偵十隊那樣美女如雲的地方,我都沒有動過心,我只知道,我的愛情好像瞬間被淹在四十公尺深的水底。你知道四十公尺嗎?人的肺在那種地方,會壓縮成比橘子還小,那種水壓可以讓人發瘋,是人體的極限,對潛水夫急潛來說,四十公尺是生死的界線。”

  感情觀一轉變成潛水世界,葉怡君搞不懂他想說什麼,但看他說得認真、激動,淚如泉湧,她就又心疼,又心軟。

  這一個禮拜的相處,她知道他不是一個軟弱的男人,更不是一個會展現軟弱的男人,而且他在挖過去的傷疤給她看的態度,笨拙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

  賴慶國不知女人怎麼想,他真的好想澄清自己的清白。

  “直到遇上你,我才知道我有兩年的時間徘徊在生不如死的世界裏,你覺得那樣沒用的我還有能力去留戀任何人嗎?然後,你就出現了,我大概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和你做什麼好朋友……”

  他懷裏的女人倏地接話。

  “喂,我很高興和你做好朋友。”

  賴慶國以為她生氣了,抱得更緊,緊到葉怡君呼吸困難。

  “我也很高興可以和你做好朋友,可是,那是行不通的嘛!我的心遇到你就失壓了,輕飄飄的往上飛,完全忘了我不可以急著浮起,但你就在海面看著我,我不停的朝你沖去,肺葉在突進到十公尺時,一下子脹回原來的尺寸,吸光了我體內的氧氣,我就這樣頭暈了。”

  愈是需要講清楚,愈說不出好詞句,賴慶國恨自己平時不愛看書,無法使用漂亮的甜言蜜語,電昏懷裏的女人,讓她留在他身邊。

  昏得沒有未來過去,昏得和他一樣,單純的只想彼此就好。

  “我好暈好暈,然後和我隔著水平面的你卻被未婚夫帶走了!我好氣,看到你和他說話,我心中就升起一把火!我是員警不能殺人,可是我真想宰了他,讓你看著我,把我從水裏救起來……哎,我在說什麼呀!我真的不愛石素如了,以前是愛過,但現在不愛了,我不是那種一直想過去的人,我很直線條,日子要往前走下去的,她就算回來了,我的心情卻不會回到過去。”

  和石素如的情路不通,讓他選擇向下沉,因為愛上她,讓他不顧危險的向上浮出,對他來說,這個過程,就和重生一樣。

  “請你相信我,忘掉我剛才說的,記住我現在說的就好。沒有在你受傷前就去迎接你是老天爺在作弄我,可是我們還有未來,雖然仍在遠方,但我只要求你不要再一直沉下去,試看看和我開始好嗎?”

  賴慶國說得委曲求全,但他願意,只要有她在考慮她的生命時,能夠把他納入其中的一絲絲可能性,他什麼都願意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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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怡君也在感受著男人口中的歷程,她好暈好暈。

  他真的想在她受傷前就來迎接她嗎?光是聽到他願意這樣保護她,就讓她想掉淚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歸零重整了。但她原來只是一再的逃避,或許情愛的部分歸零,但傷痛並未重整。

  所以她還無法接受事實,待在他的懷裏,使她混亂的心漸漸清明。

  若要舍去一些僧恨和痛苦才能得到待在他身邊的居留權,那對她來說反過來是真正救贖。

  不是以傷療傷,不敢愛的傷,要用敢愛去醫,面對眼前孩子氣的年長男子,她不想再沉下去了,她只問自己,是否願意去相信?

  答案很簡單,端看一個人有沒有勇氣。

  許久,“溫雅是一個很好的人……”

  葉怡君好不容易擠出的話,斷在男人晶燦灼熱的眼神下。

  “我不要聽你稱讚他!”他剛才說了一大堆,怎麼沒有達到任何效果?!她還是在想那個男人啦!

  賴慶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好似又要抱暈她前,被她輕而堅定的阻止了。

  “不要再用力抱我了,那樣子我暈得連劃水都很困難。”

  他果然不情願的安靜,她不由得微笑,他便露出癡迷的表情,要人不相信他對自己的愛意都難。

  “他是我高中的學長……”

  女人的話再度被焦急的男人打斷。

  “為什麼不是大學?那樣我還可以想辦法陷害他進偵十隊……”

  賴慶國性感的豐唇上,按了只食指,葉怡君真的又好氣又好笑。

  “我也在陳述背景,你讓我說完好不好?”

  他露出五歲小孩在面臨處罰時的眼神。

  他不要啦,他要她只想他,眼裏、心裏只有他啦!

  “可不可以不好?”

  她淺淺的歎息。

  突如其來,她反過來抱住了總是擁抱她、給她力量的肩膀,男人瞬間僵住,然後便反抱住她。

  這一回很緊,但沒有緊到讓她發暈。

  因為合而為一,能夠完全瞭解彼此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些表達愛意的行為才有那麼深重的意義。

  葉怡君完全感受到行為背後對等的情感。

  許久——

  “可以讓我說了嗎?”紅透臉的女人,在久到她覺得快舒服睡著時才被放開,有點埋怨的問。

  賴慶國臉上傷心的、哀痛的表情不見了,恢復原先的生動、童真,笑得溫溫柔柔,和月光一般。

  “嗯。”她再抱他一次,他連核子動力潛水艇都可以搶來給她。

  葉怡君心滿意足的微笑著。

  她不認為需要對他交代始末,她只要告訴他,她的決定和想法,還有現在的情感去向。

  “或許在本質上,我、他、心娜都沒變,唯一變的是情感的方向,如果在這三人中必須有一個人先離開一年前的傷痛漩渦,那我願意不追究、不質問誰對誰錯,頭也不回的走,”如他所說,徹底放下過去,她內心一熱,不能自己。“走,走向你。”

  是非對錯只會讓她無止盡的下沉,並不會改變任何事情,她不願再費心,心太珍貴,該用在對的地方。

  例如,眼前的他。

  賴慶國微勾的嘴角不停的向上,在咧嘴大笑的同時,他再度抱住了說出羞人的情話,或許連腳趾都紅透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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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不再讓事情複雜化,不再讓好不容易表明的心跡蒙塵,賴慶國在接下來的時間,祭出一種類監禁的手段,他把葉怡君帶往沒人在的阿水叔家,掩人耳目地關在裏頭,直到星期天渡輪靠岸為止。

  葉怡君雖然想要解決和溫雅之問的問題,但看到他怎麼都不肯,她也只好由著他。

  她還不太會疼惜他,所以先順著他一回,她一點也不無奈,反而很高興自己能讓他開心。

  所以再度見到天日,已經是星期天過了中午,港口碼頭邊。

  溫雅放下心一般的看著她,用著熊貓般的血絲紅眼。

  “我以為你和他發生什麼事了。”他仍是溫文爾雅,像個古代的儒生。

  葉怡君知道他還是那一個男人,她曾經愛過,但現在確定不愛的好人。

  如果他卑劣一些,她會恨得容易,但是她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爛人,還為他受盡折磨呢?!

  她已經可以面露微笑的面對一些事情了。

  “我恨你,也恨心娜,我還沒有打算要原諒你們。”她望著男人,笑著說出真心的、骯髒,埋在內心最底處爛化發膿的話語。

  溫雅臉色蒼白,點點頭。“我知道我該被恨,但請你不要恨心娜好嗎?恨我一個人就好。”

  葉怡君搖搖頭。“你們是夫妻,是生命的共同體,本來就應該分攤一切;對於你之前的請求……”

  拔完爛瘡的葉怡君迎視溫雅渴求的雙眼。

  “不要要求強人所難的事情,不要傷害了人還要受害者寬宏大量,我不會出席你們的婚禮,但是,”她頓了頓,拉起溫雅的手,將一個紅包袋放在他的手心,“只值六百塊,誰教你們害我這麼痛苦。”

  溫雅原先已經失望,但看著掌心的紅包,他的淚在瞬間潰堤。

  那是一份來自於她的同意,同意他們婚姻的表示。

  “謝謝,夠了。就算是六塊錢,對心娜來說也是天文數字。”他發自內心,哽咽說道。

  葉怡君覺得快意風行,內心瀟灑坦蕩。

  或許她還沒有原諒心娜,也還不能看見她幸福,但她不希望她不幸。

  “帶她去看醫生,把病治好,我不要曾經是我好朋友的人自殺。”

  溫雅猛地點頭。

  許久,他又開口。

  “也許有一天,我們在大街上會偶遇,可以叫你嗎?”

  葉怡君點頭,真心的。

  然後她的目光調向一旁的男男女女,看著珍惜她,也為她所珍惜的男人。

  她為他溫柔,為他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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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渡輪吊橋上,羅智群拉著石素如的手,而她的執拗的扣著欄杆。

  原本的清秀美麗,已經完全變調。

  “羅智群,你放手啦!我還有話要和慶國說!”

  面對石素如徹夜不眠的兇暴狂亂,羅智群臉上有著傷痕,但他仍舊堅持帶她上船。

  “人家不要你了,你不要再鬧了,很難看!”羅智群不體貼的說道。

  事實本就血腥殘忍。

  站在岸邊的賴慶國歎了聲。

  “老智,放開她的手,我也有話和她說清楚。”面對石素如,清算過去,他沒想回避。他也想一舉把事情解決掉。

  對一個女人如此,肯定會被全國婦女同胞唾?,但他只想讓葉怡君不再擔心,全心的相信他,像昨夜那般毫無保留。

  石素如哭得淒淒慘慘。“你為什麼要一直拒絕我?我喜歡你,愛著你呀!”

  聞言,賴慶國還是不懂她在想什麼。

  “可是我現在不愛你了,一點也不愛了。”

  她揚起眉頭,而後緩下臉色。

  “當初你也不愛我,但也可以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們再來一次。”

  賴慶國好像微微有點感應到這個女人在想什麼了。

  “但我現在心裏有人了。”

  石素如狠狠的望向岸邊,但那女人用著堅強的眼神回望,讓她有一種被看透內心想法的感覺,她倔強地回過眼。

  “你心裏也曾經有過我!”她泣訴著。

  賴慶國無奈的笑。“是你自己從我的心走出去的,你提出分手的不是嗎?”

  石素如抬起淚眼,苦笑。“我很不安啊!你可以不愛我還和我交往,我當然會想測試你是不是很愛我,愛到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我啊!”

  賴慶國好似瞭解她在想什麼了。

  這麼說來,是他的錯?!

  他迎視她任性的眸。“小素,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想,但是你不相信我,對吧?即便我後來說再多愛你,你也不信……你沒發現在我們試著交往的期間,我一次騙人的愛你的話都沒說過嗎?”

  銳利如刀刃的話語貫穿了耳膜,石素如難以忍受,但她無法駁斥男人,確實,他沒說過。

  “我會怕啊!”

  聞言,賴慶國抬起頭。

  “或許我是錯在不該答應你,就算只有一丁點好感也可以和你在一起,那樣的交往,根本就是錯的!”

  “啪!”

  賴慶國口中嘗到了血腥味,轉頭,哭花了臉的女人便映入眼簾。

  “不准你說那是錯的!”

  她愛上了一個有陽光氣息的男人,愛到義無反顧,所以用強勢的態度把他留在身邊,因為那不穩固的立基,讓她擔心受怕,想要一個證據,證明她愛得不枉。

  在她提出分手後,賴慶國追上來挽留過幾次,都被她無情的推阻,只因她想讓他嘗嘗她的苦。

  在殘忍的考驗之後,男人成了喪家之犬,她也檢討過自己太過任性,提出調職的申請,主動請調到海巡署那樣辛苦的地方,然後,他居然同時被調離,而且還難以聯絡,怎樣也不回應她。

  她想得好怨、好怨,她愛了整整五年的男人,再也不回頭看她了!這教她情何以堪?!

  “你知道我的心裏有多苦嗎?”石素如咬牙,一字一字的說道。

  賴慶國深呼吸。“以愛為名,你也傷得我很痛,”他望向知情的羅智群,“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被優先調走嗎?”

  身為大隊長,羅智群沒想到賴慶國居然打算說出真相。

  “慶國,你要說嗎?”

  賴慶國笑著點點頭。

  過去太過隨便的接受了她,這一次為了她,他應該做到讓她能夠恨他的程度。

  帶著笑意,他迎上她疑惑的眸子。

  “因為我得到消息,你有可能會調過來,所以我在年度自我評量表上寫我會暈船,一個救難隊員是要在大風大浪裏救人,怎麼可以暈船,所以我就被上級長官挑中,調到偵十隊去……我就算離開天職,離開最值得驕傲的工作,也不想再見你一面,和你有任何瓜葛!小素,這樣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了嗎?”

  “啪!”

  石素如用剛強的行動,表達了她的瞭解。

  他說過為了貫徹救難隊員的職志,他絕對不可以死在大海裏,他因此無論如何都要更強,她知道他有多以此為傲。

  “夠了,閉嘴,我不知道你這麼討厭我,我真笨!像個花癡一樣追在你背後!”

  賴慶國緩緩轉過臉來。

  現任女警的力道,個個驚人,他嘴裏彌漫著誇張的血味。

  但是——

  “如果你有需要徹底死心,我可以在這裏再甩你一次。”他比著船和港口問,離他最近的水域。“你就算掉進水裏,我也不會救你。”

  再決絕的話不過如此,石素如急怒攻心,倏地揚起手,正要揮下!她的手被身後的羅智群警敏的扣住。

  “慶國,真的沒必要說到這麼難聽。”連他在一旁都聽不下去,更何況小素這個雖然驕縱,但對愛情也只錯在太過猜疑而已的女人。“小素,不要再打了,我們回去吧。”

  羅智群沒有勸說什麼,他只是用蠻力架走女人,而哀莫大於心死的女人失了抵抗,任由人擺佈。

  感覺懷裏總是任性、表裏不一的女人如此傷心外露,羅智群不由得回眸含怒的掃了岸邊的男人一眼。

  嘴角溢血的賴慶國還以一個晴朗的燦爛笑容,開心的揮手,用血紅大口無聲的說著:老智,小素就交給你照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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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輪慢慢消失在白色的海平面。

  嘴角發疼的男人突然蹲下。

  “哇哇哇,好痛啊!”震天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港口,他一邊哀哀叫,一邊狂吐出口中的血和血塊,還有一些類似組織的東西。“厚,女人當什麼員警啦!打人都好痛噢!”

  這些練過功夫的女人,難道不知道揍人時要收斂一下,不能失去理智地洩憤痛毆嗎?

  正當男人哀號時,他的臉頰突地一陣冰涼。

  他哀怨至極地抬起頭。

  葉怡君笑靨如花,和太陽一樣散發熱力,讓他目眩神迷。

  ‘乖,你做得很棒。”她溫柔說話的同時,思考著她剛才好險沒沖上去殺了那個女人,讓事情有個可以接受的結束。

  要不然明天的小報頭條一定會是:離島爆出警界風紀新案,多名員警男女關係混亂,其中一名現役女警失手錯殺另一名亦是現役女警的情敵,而其中一名男警受到重傷……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看她講得誠懇,他卻不敢苟同。

  英雄變豬頭,他被揍到重傷,棒個鬼啦……鬼!

  突然想起昨夜!賴慶國渾身血液從腳底板流失,打了個冷顫。

  ”怡君,我昨天晚上在追上你之前,有遇到阿飄兄弟耶!”他說出此刻才恐慌發作的見鬼實錄。

  大太陽下,葉怡君也抖了一下,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冒出冷汗。

  還真的有鬼啊?慶國有陰陽眼?還是……

  “那座別墅真的不乾淨,鬧鬼鬧得這麼嚴重啊?”

  原本惡寒中的男人臉色突轉,變得冷靜而又嚴肅。

  “你說那裏靠近別墅?”他還不太熟這裏,昨天那段時間天又暗,實在不知道他胡亂跑到什麼地方。

  “那裏離別墅只有幾百公尺吧!”不知男人為何變臉,但葉怡君依她所知的說著。

  哀叫了一聲,賴慶國把大頭埋進膝蓋間。一分鐘之內,這個島嶼的地形位置、一些若有似無的線索,加上那個阿飄兄弟,全都連結在一起。

  他再度把臉抬起來時,又露出他要跳下水救人前的凝重表情。

  “怡君,你知道聯合國將跨國犯罪分成十七類,其中有兩類都和小孩有關嗎?”他輕輕地說。

  聞言,葉怡君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人口販賣和活體器官買賣,都和孩童有密切的關係。

  拐騙或是廉價購買孩童,運到其他國家,被認養或許還算是好結果,可怕的是被推入火坑,充作有特殊癖好者發洩的童妓和奴隸,更沒有人性的情況是奪取他們身上的器官!

  暴利之下,必有嗜血之徒,會去犯下這種喪盡天良的罪行。

  可是,那真的會發生在輪弧嶼這個小地方嗎?

  “你確定嗎?”葉怡君緊張的問。

  賴慶國篤定的頷首。

  他還記得那個阿飄的長相,影像真實到不像個鬼,或是大家口裏亂傳的妖魔鬼怪,他長得一副活生生、暖呼呼的樣子啊!

  “那個小孩,就是我以為的阿飄,看外表就知道不是臺灣人,去他的,童妓、販售嬰孩!還有器官來源,X,我居然沒能早一點發現!有人在裝神弄鬼,為了不讓島民接近啊!這個有著深水近海,並且靠近公海,人煙稀少,但又不是突然出現人跡會引起懷疑的小島,被利用來當成走私船的中繼站,孩童可能是等待買家下單,然後從此地出貨的。”

  賴慶國咆哮完,下一秒,緊急撥了通電話出去,接通後,他迫不及待的對著小手機大吼。

  “副隊長,麻煩你和國際組聯絡,查一下國際刑警組織的犯罪資料檔案,看看和輪弧嶼這一帶有地緣關係,或以此據點為中繼站的人口或是器官走私的可能犯罪組織,我好像掌握了有利的情報。”

  國際刑警組織,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lon簡稱ICPO,是目前全世界打擊跨國犯罪最強大的超國界員警合作組織,以對各國警方分享提供將近三十萬筆各國的犯罪資料而產生功能。

  電話一掛,賴慶國捧著手機向老天喃念——

  “拜託,千萬不要有被發出紅色追緝令的傢伙在這一帶遊蕩,要不然小阿飄真的很可能小命不保!”

  葉怡君有一種好像只能站在一旁,什麼事都辦不到的感覺。

  她輕輕拉了拉男人的手腕。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在這裏等查詢的結果嗎?”她討厭這種有人利用輪弧嶼幹壞事,可她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賴慶國望向女人。

  現在情況緊急,而這個島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解決此事了!

  “不,我們到昨天那個海岸去,我想確認一下我看到的阿飄到底是人還是鬼!”

  葉怡君頷首,明明是很危險的情境,但她並不害怕。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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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2: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要求島上的鄉民全數留在北側,回派出所荷槍實彈後,兩個人回到昨天的海岸。

  葉怡君看著賴慶國火燒眉毛的著急模樣,也加入尋找的行列,她可不是花瓶員警,以前也曾經到現場獲證。

  不久,就有了線索,她在石頭縫裏找到一輛小小的玩具車,連忙大聲呼喊:“慶國!你快來!”

  賴慶國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身邊。記憶中,昨天的小阿飄手上拿著同顏色的小車子,應該就是這一輛。

  在強烈的日光下,玩具車輪上,有著被成排利物劃過的痕跡。

  能弄出這種痕跡的絕不可能是阿飄……他在內心直喊糟糕。

  “該死,這上頭有咬痕!正牌阿飄可沒有牙齒。老天爺!我居然又遇上了這種事情。”賴慶國低咒著。

  葉怡君第一次進入跨國犯罪現場,順著男人的話接著問下去。

  “你為什麼這麼著急?”

  賴慶國爬梳短髮。現在既沒火力也沒人力!兩把槍能做什麼?島上還有一大票的老人家呢,萬一……

  “這種犯罪集團都很狡猾的,昨夜有小孩逃跑,他們一定會有所警戒,萬一他們研判有失風被捕的危險,很可能放棄這個中繼站,”他吞了口口水,表情萬分沉重,“對於可能成為證據,會說話有記憶的孩童們,在脫逃前,可能會下格殺令,滅口!”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犯罪集團會屠殺所有的小孩,然後逍遙法外,另起爐灶,繼續傷天害理,賺取大把大把的黑心錢!

  葉怡君硬吞下到口的害怕。

  他在到偵十隊前是海巡署隊員,對這種走私和跨國犯罪的知識絕對豐富。

  “依你的經驗,可能性有多高?”

  賴慶國拋了下石頭,看向遠方,思考。

  過一會兒,他搖搖頭。“不一定,極高或極低,萬一那個小阿飄有告訴那些人,他曾經被人看見,或許事況就會往很可怕的方向去發展。”

  一想到有無辜可愛的孩童會慘死在這裏,葉怡君卻沒有辦法想到解決之道,最近的大島上的同僚,搭船要三個小時才能到這裏啊!

  “怎麼辦?我們就算對外求救,但有人能來幫我們嗎?”

  聞言,賴慶國腦海閃過一張妖笑的女魔臉蛋,耳邊響起她高跟鞋狂奔的答答聲,內心湧現無限希望。

  此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副隊長,有消息了嗎?嗯、嗯、嗯、嗯,我知道了,趕快來支援我們吧!”

  男人連聲的肯定低嗚,讓女人的心懸到喉頭,甫掛斷電話,她也希望掌握到最新資訊。

  “怎麼樣?知道是誰了嗎?”

  賴慶國真恨自已的第六感。

  “我們遇上的是殺人不眨眼,唯利是圖,綽號叫五鬼的人帶領的犯罪集團,這票吸血鬼周遊在大陸和東南亞之間,將小孩販往太平洋西岸的富饒國家為業,國際刑警組織早對這個首腦發出了紅色追緝令,但一直苦於抓不到這個和各國白道亦有牽連、情報暢通的傢伙。”

  賴慶國想了一下,情況真的很危急,雙手固定住葉怡君的肩膀。

  “怡君,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但這票人和恐怖分子沒兩樣,一般員警是對付不了他們的,我想請你回去待命,並且尋求支援……連我自己都可能不保,我顧不到你。”

  葉怡君微微一笑。她不在乎,她會保護自己,並且守護在他的背後。

  “我們的路還真不順呢!我也是員警,守護這個島嶼是我的使命,別把我排除在外。”而且,請別把我從你的身旁除名,我想待在你的身邊。

  半晌,風從嚴肅靜穆的兩人間吹過……

  她說得不多,但賴慶國感覺到她的決心,在遲疑一下後點點頭,他有一種在不顧一切後,反而落得輕鬆的感覺。

  “和你在一起,萬一得去做阿飄,至少也是對鴛鴦阿飄!”他突地笑說,一副心滿意足樣。

  葉怡君愣住了,而後回過神。

  去死啦!這頭色鬼!

  在這種危險的時刻還亂開玩笑,她氣得拍了下沒個正經的男人。

  “你這傢伙,我很認真耶!我剛才緊張得要命,以為真的要和你一起因公捐軀耶!”葉怡君也一樣笑著罵道。

  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也不壞啊!

  打從心裏認同他的話,她有一種隨之晴雨的預感,但她並不討厭。

  打是情,罵是愛啊!

  賴慶國很享受她的激情表現,但他大眼精光閃動,隨即咕嚕一轉。

  心思清明,他很明白偵十隊出動一大票有災難基因者必有禍事,要防範于未然啦!

  “那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辦!”

  賴慶國微微笑,又拿出手機,打給另一個人。

  “喂,老智,果然我們兄弟一場,孽緣未了,你們得趕快來輪弧嶼,開大只的、有重裝武力的船來,這裏有五鬼那個賣小孩的混球,我擔心我現在的老闆等下來了會大肆破壞,拜託你們來阻止她。”

  說完,他開心愉快地收線,也不管電話另一頭的人們有多麼震驚和不解。

  反正他有把握那票人一定會來。

  賴慶國凝視著身邊的葉怡君,笑意盈眸,大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

  “好了,我們現在就來研究昨天的小阿飄是怎麼從別墅逛來這兒的,搞不好還能找到偷摸進別墅的方法,說不定能殺對方個措手不及,嘿嘿,到時候就立大功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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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橙紅色的天空,近晚的海風吹得極狂極亂,好似在預言今夜即將到來的不幸。

  從海岸的碎石灘再到短崖,然後在圍牆邊發現了一個極不明顯的,只有兩公尺高度的小岩穴,被灌木叢所遮住,並且還被鐵絲網給覆蓋。

  葉怡君持槍戒護,回眸望了眼蹲在地上探勘的男人。

  她始終謹慎的走在賴慶國身後斷後防護,看著他的背影走路,她有一種很安全的感覺。

  雖然他有一點點輕浮,雖然他有一點不夠嚴肅,雖然他有很多一點點的缺點,但是在現實中的英雄總是不完美。

  他肯定是其中之一。

  在緊張的時刻裏,仍能使她的心不會慌亂到失控,如此堅固的精神守備力全來自他的存在。

  有了想保護的人會讓自己堅強,而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他。

  “慶國,怎麼樣?是這裏嗎?”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葉怡君放輕音量問道。

  用力踹了下鐵絲網,發現不太牢靠,加上下方有處或許可容一個小小孩進出的小洞,賴慶國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小腳印,幾乎有十成把握就是此處了。

  “小阿飄應該是從此處落跑的!”

  話才說完,他十指扣住網眼,鼓起全身力量,牛腿抵著岩壁狂踩,頸上青筋暴起,低嗚了好長一聲——

  三秒內,鐵絲網整個被拔起。

  葉怡君驚訝的看著徒手拆卸鐵絲網的男人,賴慶國回她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我就說我全身的肌肉都是硬的嘛!”

  “怪力男!”

  兩人在拌嘴間,已經進入岩穴,位於入風處,但他們幾乎被更強的風力推著跑,仿佛裏頭有什麼在吸著他們一般。

  賴慶國和葉怡君相視而笑。

  “抽風系統,這個系統連結的應該是別墅底層,賺到了,這下子我們應該可以直接幸運的到關小孩的地方!”

  “會不會有感應器材?”葉怡君有些警戒的問。

  賴慶國搖頭。

  “如果有,小阿飄沒能走那麼遠,那票吸血鬼太大意了,還以為這裏不會引人注目。”他根本不用壓低音量。

  嘈雜的機械運轉聲,完全證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確的。

  但是,持續旋轉的風葉扇片卻完全阻止了他們的去路。

  “怎麼辦才好?”

  “這樣進去會變肉泥的!”

  賴慶國低咒著,在心裏祈禱昨夜讓小阿飄能從這兒溜走,讓抽風機停止運轉的原因在這一秒出現——

  咚的一聲,抽風機真如人所願的停止運作。

  “哇,我成仙了,念力也能夠讓機器停下來!”少了機械噪音掩蓋,男人沒笨到大聲尖叫。

  葉怡君卻不是這麼想。

  她在減緩速度的葉片中,看見屬於成年人的大腳在走道上奔跑。

  她拉了拉賴慶國,讓他低下頭,注視她所看到的。

  “慶國,停下抽風機……會不會是因為他們要放棄這裏了?”

  她非常痛恨這種應該為真的猜測。

  果不其然,她看見男人的臉色轉為鐵青,極不情願,但也非接受不可,生硬的點了下頭。

  “嗯,我們趕快潛入吧!”

  抽風機的葉片完全停下,夾著槍械背帶和彈藥撞擊的腳步聲遠離,深怕孩子們已經遭到不測,賴慶國再度使用蠻力扳彎了葉片,弄出一個可供成人進入的大洞。

  空蕩蕩,靜到凝結的廊讓他們心生不祥,但於此時,金屬鈍擊和孩童微尖的叫聲卻微弱的傳來。

  兩人互望一眼,這一回已沒餘裕微笑,他們拔出槍,往聲音來源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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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急的情緒在發酵,為了救人,賴慶國和葉怡君選擇了放棄追捕歹徒,而長得像是蛇穴的回廊給人一種沒有終點的感覺。

  支撐著他們前進的因素,是那肯定為求救的異國語言,還有此處將要被放棄的事實。

  一般來說,這些沒有人性的傢伙,大舉殲滅和銷毀據點的最常用手段便是炸藥,在他們撤離到安全的距離後便會引爆,然後快速的逃到茫茫大海中。

  孩子們還活著,代表這是他們的絕對選擇。

  他們的時間所剩不多!

  知道此處將要消失,沒有任何人的阻礙,一男一女拼了全力的跑著,回廊一個急轉,一扇鋼門就在眼前。

  沒有任何的窗子,但孩子們拍打門和叫喊聲透過金屬門傳來。活生生炸死一個個小生命……

  “不是人,好殘忍!”連受過訓練、瞭解犯罪現場殘酷的女人,都不禁脫口控訴。

  看著門上的密碼鎖,還有六、七道的鎖頭,沒法想任何事情的賴慶國,一拳打在牆面。

  “該死,偏偏要用時,偵十隊的開鎖女神不在這裏!”他叫?著。

  下一秒,他推開女人,事情迫在眉睫,他沒時間感傷,沒時間等支援,朝天花板嗚槍。

  雖然看不見,但小孩子的尖叫聲四起,齊齊退離厚重大門。

  賴慶國給了葉怡君一眼,合計七、八道鎖他們開不了,開槍轟爛另一側連接門板和牆面的固定片他們做得到!

  兩把槍,膛上所有子彈在瞬間擊發,硝煙味彌漫在空氣中。

  男人滿腔熱血,火山爆發,舉起牛腿,狠踹將他和阿飄隔開的鋼門。

  “全下地獄!開啊!開啊!”他邊踹邊詛咒。

  葉怡君也不能再克制,焦急讓她急怒攻心,男人踹上方,她焦急的踹著門片下方。

  “快點打開啊!死門,臭門,快開啊!”

  固定片被破壞八成的門板,在兩人火炮連環踹下,終於失去連結功能,大門往內被踹翻,磅的一聲,倒在地面,震起大量的灰塵。

  當煙塵消失後,兩人急忙的巡視著室內,約莫十坪大的房間裏,有三、四十個孩子,張著驚恐的大眼睛看著他們。

  各個人種,形形色色,大大小小,這個世界上最後殘存的天使就是小孩,而這些天使好險沒被神放棄。

  賴慶國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其中一個大眼骨碌碌轉的男孩,正是他的阿飄啊!

  “太好了,你還活著!”

  他一個箭步上前就抱緊了小男孩,原本很害怕的男孩子,在感應到他不是壞人後,便安靜了下來。

  葉怡君也松了口氣,仰起頭,朝著天花板一瞧,接著,她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她急忙拍了下感動莫名的男人,朝上指著。

  炸藥,大量的炸藥,並且因為他們剛才太著急,一心只想著救出小孩,沒有注意到的來時路,也全是炸藥!

  像是炸藥組成的連續道路在她的視線範圍內蔓延。

  “現在不是感動的時間了,萬一他們還沒走遠,聽到槍聲,提早引爆,或是開始引爆,咱們就玩完了!”葉怡君粗魯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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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服語言不通的孩童們,沒有意料中的困難,他們借由肢體動作和臉部表情,已經讓孩童們相信他們。

  非常幸運的是他們朝門開槍都擊中牆壁,除了受到驚嚇,沒有任何孩子受傷。

  賴慶國背著扛著幾個年紀小的孩子,在前面奔跑,而葉怡君則懷裏抱著一個小小孩,壓後。

  兩個大人,加上一隊小孩,像被拿著鐮刀的死神追趕,求生的意志讓他們腳下飛快。

  終於看到了抽風機,頂上的燈光也消失了。

  “大家別怕!”

  葉怡君打開手電筒,賴慶國打開探照燈,不管說不說得通,對著孩子們開口。

  “乖,聽姊姊的話,你們會得救的,不要慌,一個一個來!”

  賴慶國抱著小小孩,帶頭鑽過了抽風機,然後他在另一旁接著葉怡君傳來的小孩子們。

  “跑,快點,跑!RUN!”

  男人低沉的吼聲在洞穴裏咆哮,回音繚繞,得到命令的小孩也不知是真聽得懂,還是怎地,抱著還走不太穩的小小孩們頭也不回的就跑。

  “快點,過去,哥哥會接住你的!不要怕啊!”葉怡君安撫的說,被死神盯上的感覺,讓她有一種不能冷靜的感覺。

  她手下沒停,抬起眼,正好迎上一對深深眸子,和她對望的男人,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別怕,我不會讓大家死在這裏當阿飄的!”

  “我相信、我相信。”

  “我們一個都不會少,等下回去吃阿水姨做的菜。”

  “好好好!”

  賴慶國信誓旦旦,不容懷疑,葉怡君點了幾下頭,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通過抽風機的孩子們,朝著遠處的一點點紅色光亮飛奔著,就像一個又一個的小精靈。

  當最後一個小孩通過時——

  砰!

  一聲巨響,炸藥被引爆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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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2: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石破天驚的一聲,土石崩動,洞穴好似也在搖晃,眾人沒有站穩,全都摔倒在地。

  賴慶國看著倒在回廊上的葉怡君,她的額頭冒出鮮血。

  “怡君!快點過來!”他激動的大吼。

  葉怡君連忙爬了起來,第二起爆炸的聲音又響起,她急忙鑽過抽風機,撲進男人的懷抱。

  很迷人的棲所,但她沒空享受留戀了。

  “走吧,我們快走!鴛鴦阿飄等六十年後再做!”

  說完,她離開他的懷抱,抱起小小孩,回眸一笑。

  賴慶國一笑,扛起幾個小小孩,趕著孩子,在後頭追隨著女人飛揚的發絲。

  爆炸聲沒有間斷,不停的響起。

  熱燙的焚風像惡鬼,從後方追來,知道旨在完全夷平此處,必然用得不省,眾人在和死神搏命。

  火紅的亮光,不吉利的照明了他們的去路,他們不敢回頭,不敢知道在後面的到底是什麼。

  落石塊還在持續的落下,而且人工鑿出的洞穴承受不住爆炸,開始從上方崩塌。

  賴慶國回頭一看,崩塌阻止了爆炸時,瞬間增溫到幾千度的火焰直接撲向他們。

  但也引發了另一個危機。

  萬一整個洞穴塌了,他們還是要變成肉餅!

  “不不,等等、等等,叫你等等你聽不懂喲!今天時辰不好,不是做阿飄的好日子啦!”

  他轉過身又跑,朝著天空,朝著夕陽,朝著他的女人,朝著自由,朝著未來,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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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控著海崖別墅爆炸,在海面破浪的一艘快艇,飛快逃向公海。

  天不從人願,有兩個黑點貼著海面飛來,在距離近到足以確認形體時,快艇上無惡不作的男人也不禁嚇破膽。

  兩架配備著地獄火飛彈的長弓阿帕契直升機,使用機關槍,目標快艇,毫不留情的開火射擊。

  其中為首的男人,嚇得大叫:“快點拐彎啊!”

  五鬼不知道是誰在追獵他們,但逃不過如此火力強大的武器,他們就掛定了!

  快艇加速,逃離,在浪上飛,而戰鬥直升機並未放過,以一種不算快的速度追在他們後面。

  彈痕在海上激起四條浪光,像是兩個透明巨人在海上飛躍。

  快艇上的人們有一種被人玩弄在手心上,在海面亂轉的感覺,但被逼回臺灣領海,五鬼沒得選擇。

  在快艇疾速行進時,直升機突然左右折返離去。

  眾人疑心大起之時,突然感覺到海面湧起大浪,快艇底部被重重撞擊,被頂上了天,然後在空中翻覆,破碎。

  而所有的人也在空中飛了一圈,落下。

  被震飛的五鬼還以為會掉進海中,沒想到卻撞上了一個剛硬、無堅不摧的黑色物體。

  龐然大物不斷的浮起,然後定住,五鬼仔細一看,他竟摔在一艘潛水艇上!

  而他掏出的槍也隨即被打飛。

  正在驚訝,潛水艇開啟,夕陽餘光中,一個美豔驚世、不輸陽光熱度的女子拿著還在冒著細煙的貝瑞塔,踩著高跟鞋走了出來。

  在她身後,一票穿著迷你裙警服的女人,各自拿著武器,瞄準海裏載沉載浮的餘黨。

  噢呵呵呵呵!

  “逮到你了,五鬼。”女人嬌媚的說道。

  五鬼想要往後面爬!但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入水中,他嚇得不敢亂動,臉部線條扭曲。

  不管以多大尾、多狠著稱的壞胚子,死到臨頭,還是一副俗仔樣,徹頭徹犀的烏龜。

  “你是誰?”五鬼喝問。

  女人維持射擊姿態!挖挖耳洞,態度高傲。

  厚,他們是電影看太多了噢?

  “真沒創意,所有壞人落網都是這個死樣子,”女人明眸一轉,“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偵十隊的女王,尊名是單雙,你這只爛蛆蛆給本小姐記清楚了!”

  白道魔宮,妖魔之王,惹不得的組織,比任何黑暗界的居民都要可怕的女人……

  五鬼想起在道上流傳的消息,顧不得對方有多美,打從骨子裏發顫,抖到不成人形。

  女人搖曳生姿的走來,令人不禁懷疑她為什麼穿著高跟鞋,走在滑溜的潛水艇外殼,還能晃都不晃一下。

  “噢呵呵呵,我找了你兩年了,總算落入我的手中,壞人是不可能永遠逍遙法外的。”

  單雙從容的蹲下,將槍口指著男人的眉心,若有所想,吐氣如蘭。

  “接下來,請你好好交代,你賺的錢到底流去什麼地方?而在你的背後,又是哪個混世魔王撐腰?”

  五鬼機伶伶的打了個顫。

  “不能說……”  

  單雙嬌笑。

  抓你,就是要像抓一串葡萄,把所有涉案的人,還有背後的藏鏡人給揪出來啊!

  “沒人在我面前敢說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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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的光點逐漸放大成片,腎上腺素激增的時候,她感覺不到額上的疼,耳邊的爆炸聲音變成問響,葉怡君抱著小孩沖出生天。

  “得救了!得救了!”

  她驚魂未定的喘著氣,回頭,一個又一個黑抹抹的小孩像是迫不及待的躍出來。

  但,最後卻不見那個英武的男人!

  她將手裏的孩子塞給旁邊的小孩,正探頭要進入洞穴,便聽到一聲粗啞的悶吼自洞穴裏爆出——

  “怡君,不要進來,要塌了!”

  她連忙舉起手電筒,十五公尺深處,男人用身體撐住了正在落下的土石。

  而他身下的空間裏,有一個嚇丟了魂魄的小男孩。

  剛才他正要逃出去時,卻發現小阿飄蹲在地上,他正打算抱起他,頭頂的土石便砸下,情急之下,他用肉軀去頂住。

  “阿飄啊,別怕嘛,像你的同伴一樣跑出去,我會頂住這裏的!放心嘛,我很壯的!”用盡全力支撐的同時,賴慶國放軟了表情和聲音。

  可被方才大坍塌嚇傻的小男孩,目瞪口呆,一動也不動,明明聽不懂,但一個勁的搖頭。

  該死,背好痛!

  身上的壓力不斷的增加,賴慶國實在沒把握什麼時候會撐不住,但他只要一動,這洞穴便會完全的塌掉,他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著。

  耳邊響起義無反顧的腳步聲。

  他揚起頭正要恫嚇,葉怡君已出聲。

  “閉嘴,回去再讓你罵我!”

  女人視死如歸,連想都不能想就再度踏進她才逃出的地方。

  小心的避開落下的土石,機伶的近身,朝縮在賴慶國所支撐的暫時小x後方伸出手。

  她有感覺,頸子上,男人的熱汗或是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一讓她的心好疼好疼。

  “小阿飄,來,我帶你出去……乖乖,把手伸出來……來嘛、來嘛,我們出去玩!”

  葉怡君鑽進那個洞穴,握住了男孩的手,輕輕的拉著,小心的拖著他,將他慢慢的引出來。

  才一引出來,她馬上將小男孩打橫抱起!在邁步前,她威瞪了男人一眼。

  “你要是敢給我死在這裏,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語畢,她沒有看男人情況的空閒,抱著小男孩就跑。

  雖然沒有大規模的崩落,但是石塊還是不停的打在她身上,但她只要一想到懷裏的小孩,和身後的男人,她的腳就停不下來。

  天啊,救救他們,別讓他們死在這裏!

  她才剛又敢愛,和男人互表心跡不過二十四個小時,老天也太吝嗇賜予他們共有的時間!

  而這些孩子還有無限的未來,若他們能幸福的長大,有足夠明辨是非的正義,他們是終結這個悲哀世界連綿戰火的希望種子。

  罪惡和災難太多太多,請……

  “再給我多一點點時間!”

  撥開了掉下來的石塊,好不容易撐到洞口,葉怡君看見了天空,也看見了一大票小孩子。

  啊啊,生若無歡,死又何懼,她的心已經被一個傢伙佔據了,她不能,也不想獨活了……

  若用一種無處可去,但又無處可逃的態度活著,賴慶國就算陰陽兩隔,也會在地下跳腳吧……

  既然她一定會不停的想他,那就永遠在一起吧!

  她只看了一眼,將阿飄放在安全的地方,笑得悠然,轉身,再度沖回了正在塌落的洞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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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收到她堅毅勇敢的眼神,其實賴慶國已經完全不害怕了。

  血在流,頭在昏,身體無處不痛,為了爭取讓他們逃出的機會,他已經只能無意識地頂著天立著地!

  耳邊好吵好吵,心裏卻好寧靜,像緩緩潛到深海適應水壓.然後飄浮的感覺般,什麼煩人的事情都很遙遠了。

  是啊,他已經在遠離一切了!

  他憨直歸憨直,沒笨到不知死期將近。

  厚,他沒看到牛頭馬面耶!

  一腳踏在黃泉路,好歹也該給他個英雄的陣仗,他應該算是一個正港的男子漢了吧?!

  能否正眼看待生和死只在於有沒有意義而已,就算英年早逝,他也救到了她的生命,和一大票阿飄的性命。

  滿划算的。

  他無法不這麼想耶!

  一條命可以換這麼多個未來,這個加減乘除簡單到爆!

  真幸福,說實話,他救人無數,就是為了在要死前這一刻能不後悔,能感受生的喜悅。

  他已不覺遺憾……

  噢,他還是有一點點遺憾,他還沒和葉怡君愛愛過耶!

  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現在會死,昨晚在阿水叔家時,就該求她和他來一發,然後,最好Baby one more time啊!

  她雖然沒有很多肉,但一定也是軟軟的、香香的,噢,真好、真好,一級棒可愛耶!

  啊啊啊!幻想輪番上演,香豔刺激得很,賴慶國閉著眼,下意識的滴著口水傻笑。

  他用精神力在超越瀕死的痛苦。

  “慶國!”

  近乎淒厲的聲音夾在土石的崩落聲中,賴慶國霍地張眼。

  不停被土石打中的女人,朝著他步步前行。

  他的心臟像被人狠狠一擰。

  “不要鬧了!”他撕心裂肺的吼著。

  該死,他都準備好一個人死了!

  胡鬧能鬧上生命嗎?

  葉怡君剛強果決。

  “誰跟你鬧啊!”她也大叫著。

  “出去!不要來送死!”

  “我才不要!你不要當我是俗仔!”

  “勇氣不是這樣用的!”

  “我就是要為你勇敢!”

  “不要任性,怡君,為我活下去!”

  “不要任性,慶國,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走!”

  當賴慶國想把她罵出去的唯一念頭大動之時,突然,洞頂已經完全撐不住了。

  “啊啊啊!”

  看著所有的土石一古腦的掉下,賴慶國爆發最後的力量抽身,箭步上前,將女人拉進懷裏,拖到洞穴邊,像顆大球一樣的抱緊她。

  轟隆!

  耳邊響起巨大的聲響,被人這麼失控地猛力一拉,葉怡君被劇烈搖晃到一瞬間意識不清,光線全都消失了,而鼻腔全是灰塵味,她的耳邊是男人呢喃的聲音。

  而遠方,很遠很遠的地方,好像還有天使的歌聲和號角聲……

  是天堂的大門打開,來引接他們了嗎?

  葉怡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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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怎麼一回事啊?!”

  羅智群接到賴慶國的電話後,一個咬牙,不管是否屬實,兄弟的義氣讓他帶著人手,開著水星號疾返輪弧嶼。

  長官在岸邊用無線電開火,他當沒聽見。

  才一靠近這一帶海域,他很高興自己作了正確的決定,情況的確詭異到一個不行。

  還搞不清楚遠方那條肯定不是大鯨魚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領海裏,海岸接著爆出爆炸聲,還有熊熊的大火。

  一棟別墅就這樣在他眼前被炸掉了。

  幾個小時前,他和同伴們還站在這座島的北方。

  但這美麗的小島,此時冒出黑煙和紅色火光,在赤色夕陽餘光中,如同煉獄。

  “鳴笛,接岸,全速接岸!”

  想起兄弟的話語,羅智群命令道,心裏有很不祥的感覺在萌生。

  活在海上的人最討厭這種感覺了!

  使眾人更驚訝的還在後頭,在愈來愈靠近後,他們發現海岸有一顆一顆的小頭拼命大聲呼救著,用力朝他們揮手。

  “大隊長,這是?”

  “慶國說賣小孩的五鬼在這裏築巢,幹壞事,那些應該都是他所販賣的兒童!”

  “這麼多?”

  “就是這麼多,那個死混蛋!”

  水星號上的人們,知道事態發展嚴重,全都跳下水,開著接岸艇登陸後,那些小孩、小小孩一個個撲上來抱大腿。

  表情驚恐不安,哭到口齒不清,還全都嘰哩呱啦說著外星話,小小手指全指向一堆落石。

  “安靜!”

  羅智群大聲一吼,孩子們震懾不語。

  “有會說……算了!”

  他全身血液倒流,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三秒後,在土堆裏發出了微弱到不注意就會忽略的聲音。

  可惡!預感果然成真了。

  “水星號全員出動,開始救援,模擬土石流災情,慶國被埋在土裏了!把用得上的機器和工具全搬來!”羅智群拿著無線電大吼,“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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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8:53: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小阿飄的頭炸掉了!

  五鬼那票吸血鬼逃掉了!

  所有人葬身火場!

  單雙那個白癡女魔王居然又想開大炮射別墅,他們還沒有全都逃出來,別發射啊!

  慢慢慢慢著!

  “救……救命啊!”

  賴慶國發出重低音大吼,猛地舉起雙手,想抱起小阿飄趕快在事態嚴重前逃出去。

  但當他一睜開眼,卻只看見一瓶點滴,還有他伸在半空中,被打上石膏的雙手!

  他混亂的腦子,在一瞬間感應到了什麼。

  “啊啊!單雙也把我移走了啊!”

  上一次同伴也在大哥情人面前被抬去治療,然後關在深山裏,再也見不到愛人啊!

  賴慶國一想到此,便準備要逃離,但在這個念頭動了的那一刻,一個溫香暖玉已經撲了上來,抱住他的頸子。

  “你醒了,你總算醒過來了!”

  抱著心愛的男人,也不管他一醒就在亂叫什麼,小女人激動到眼淚盈眶。

  如果這世上有神,那她由衷感謝。

  “咦?單雙居然大發慈悲?!我還在輪弧嶼嗎?”賴慶國全身都痛,驚聲道。

  雖然長官的黑心肝等到世界毀滅重長也不可能變白,但抱著珍貴寶貝的男人,好像不得不接受上司難得的好心。

  葉怡君不敢抱太緊,以免壓傷了男人,但她真的、真的好感謝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醒來後,據羅智群的說法,是他完完全全包住了她,並且爭取了個空間,保存了空氣,所以他們才能順利熬到被挖出來。

  但也因此,他身上有多處嚴重的傷。

  葉怡君本身除了額頭沒受到太多傷,所以她馬上堅持要來看他,一看到接著維生器材,打了一堆石膏的他,搗嘴痛哭失聲。

  她好害怕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賴慶國實在很想抱抱她,但手實在不靈活,尤其左手的石膏打到快到肩膀,他根本舉不太起來。

  噢,她好香呀!

  “寶貝,小阿飄呢?”

  為了轉移帶點顏色的遐想,他轉個話題,問起連夢中也在掛念的小傢伙。

  葉怡君偎在他的頸窩,這裏聽得見他的心跳聲。

  “小阿飄很好,全都得救了。”

  葉怡君回想起有一些小孩因為在奔跑時摔倒,現在全被養在臨時搭設的醫療處裏,尚未被移送。島上的老人家們可開心了,一個認一個,像疼親孫子一樣的照顧著。“你的上司怎麼有辦法變出這麼一大隊醫療團來?”也接受過第一時間的照料,葉怡君疑惑的問。

  一聽到這個,賴慶國冷冷一笑。

  好收拾她闖出來的禍啊!

  “她家有錢,而且有她在就有災難,所以她幾乎是隨身攜帶醫療團。”基於隔牆有耳,賴慶國收斂的說道,一面用臉頰蹭著女人的發旋,這是不能動彈的他,唯一不安分的舉動了。

  “別亂動啊,你的頸椎也受傷了。”葉怡君感覺到男人毛毛蟲般蠕動,臉紅的說。

  哎,這也不行!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賴慶國激動的問:“對了!五鬼呢?”

  被人逃掉,讓他十分扼腕啊!

  看到他在乎的眼神,葉怡君按住了他因緊張而肌肉鼓起,像是想去戰鬥的身體。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重傷患者啊?!

  “別亂動,據羅智群長官說,他被單隊長用潛水艇追到,在領海裏被逮住了。”葉怡君也很疑惑的說道。

  據她所知,連臺灣海軍都沒有維吉尼亞級潛水艇的配備,更別說警方了。

  賴慶國全身放鬆。呼,好加在啊!

  “那個女魔頭最強的就是這一點了。”

  所以他才放心的去救小孩子啊!

  惡魔盯上的獵物,一個也別想逃啊!

  賴慶國正歡喜,但下一秒——

  “咦?你怎麼不繼續偎著?”

  連手指都不能動的男人,看著嘟著嘴,往後靠到他用石膏手撈不到的距離的女人,十分惋惜。

  葉怡君承認她小心眼。

  “你怎麼不問問我?”

  原本很感動的,但聽他從醒來後口口聲聲問的都是別人,她心裏好不舒服。

  她一醒來就只想來見他耶!

  在情愛之心出現後,希望在對方心中佔據第一地位,她真的無法不嫉妒。

  賴慶國眼神一柔,無止盡的愛意泉湧。

  在他已經體力全失、準備赴死時,這個女人的出現讓他恢復求生的意志,若沒有她,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他的存在。

  “寶貝,有我在,你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在這一刻,好想撫摸她紅潤臉蛋的男人,篤定地說道。

  不聽還好,一聽到這甜到讓人發麻的話語的女人,在瞬間感動過後,臉色發白,想起了他和她被壓住時,曾在她耳邊呢喃的話語。

  他居然說得出那兩句話!

  葉怡君回過頭來,雙手一伸,拉住男人的臉頰。

  “大笨蛋,你以為說‘細皮嫩內鏈銅牆,脫胎換骨變金剛’,你就真能變成銅牆鐵壁,金剛不壞之身嗎?大笨狗,你真的嚇死我了!你因為保護我受了很重的傷啊,你要我如何是好啊!”

  其實她自己的行動也很不理智,但一想到他拼命承受落石的重量,還在她耳邊說著“我絕對保護你”之類的話語,她就心疼,心疼到隨時可以去跳海!

  賴慶國的嘴被拉到快要裂開,先前被人狂毆過的傷口也破了,他真是快要撐不住了。

  “偶啊儀色沙啊(我哪里受傷啊)?”

  賴慶國知道她擔心,低聲下氣的問,不以為自己傷得有多嚴重。

  葉怡君聞言,臉色遽變。

  她放開了手,低下頭去。

  “你有輕微腦震盪,頸椎錯位,鎖骨骨折,斷了幾根肋骨,雙手都有開放性的骨折……”

  噢,難怪他穿了鐵衣。

  “難怪胸口這麼痛,不過,這些都是可預期的。”

  賴慶國行動後,昏迷前,多少就已經猜到了下場不會太好過。

  葉怡君搖了搖頭,聲音哽咽,看不清她低下去的表情,反而讓人心驚膽跳。

  “還不止。”

  啥?!這下換賴慶國十分驚訝了。

  “還有哪里有傷?”他緊張的問。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你的胯骨以下全都切除了。”冷冷地,葉怡君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賴慶國血色全無,嘴唇發白。

  “那我的老弟?”關心未來的“性福”,希望在床上也是個男子漢的男人,緊張的問。

  他只有這一個“弟弟”啊!

  “連尾椎骨都沒了,怎麼可能有……那個……”

  賴慶國眼前一黑,他的世界近乎天崩地裂。

  可是他有感覺到腳趾頭在痛啊!

  “你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不能低頭檢查,雙手無用,但男人拼命的感覺腳趾頭十兄弟們,正靈活的動來動去啊!

  “我有感覺到我的腳踝在轉,腳趾也在……”

  葉怡君搖搖頭,硬生生打斷了男人的話。

  “那些都是錯覺,醫生說截肢的患者常會出現這種錯覺,那是存在你被截肢前疼痛的記億,全都是假的!”

  沒錯,他的腰像被扣住一樣爆痛。

  他一瞬間呼吸困難。

  葉怡君急忙抬起頭,臉頰有著不自然的潮紅。

  “但你別擔心,你的隊長要我念這個給你聽。”拿出一個信封,葉怡君要他堅強,安慰般急道。

  賴慶國已經掉入絕望的深淵。

  “什麼?”他失望的問。

  她抽出醫生事先交給她的信封,一展開細閱,有些不敢置信。

  沒有提名,也沒有署名,單一行字讓她難以啟齒。

  “呃……”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在這時候告訴他這個。

  她遲疑的語氣,讓他回過神。

  “單女魔說了什麼?”賴慶國無可無不可的問。

  他的人生已經變色,將來他不能抱她,不能生小孩,不能潛水,只能去參加殘障奧運會!

  老天爺好壞,他誓當英雄啊!

  葉怡君看著男人泫然欲泣的眼,決心告訴他,以提振士氣。

  “這上面寫著:你不用回來了!”她因為太過為難,乾脆一口氣交代完畢。

  啥?!

  你不用回來了?你不用回來了!

  在他破獲大案,並因此失去下半部時,單雙竟敢說出這種話!

  “你是不是人啊?去你的女魔鬼!”

  他發出嘶吼,全身發顫,每一個細胞都激動的跳躍,他聽見了一件事物斷裂的聲音……

  然後,他霍然跳起,雙腳立地。

  嗯?

  “啊啊,我的腳還在啊!”賴慶國確認視線高度,放聲尖叫。

  接著,他護住胸口,哀號出聲——

  “我的胸……我的胸啊!”

  因為壓力突然加到胸腔所有傷骨上,男人痛到刻骨銘心。

  葉怡君看傻了眼。

  她只是因為醫生遵照單隊長的命令,要她這麼安慰受了重傷的男人啊!

  “她說這樣絕對可以鼓勵你……”她尷尬的道。

  整個人快貼平,趴到地面的賴慶國,確認腰痛的原凶是固定皮帶,明白再度被長官惡整,氣得大罵。

  “我一定要回偵十隊,那個女魔鬼!我才不要讓她一個人占了所有的功勞呢!”

  佛爭一炷香,賴慶國為爭一口氣,艱難的賭咒,死也不讓這種差勁的上司白白得了英雄的光芒。

  聽他說得斬釘截鐵,又想到他為自己傷得這麼重,滿心全是感動之情!葉怡君蹲下身,像他在山洞裏保護她時一般,輕柔的抱住他,像抱著生命中的珍寶。

  他的努力,她都懂得。

  “不用和她爭,在我心中,又霸氣、又任性、又堅強、又怕阿飄,還會暈船的男人,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是我一個人的英雄。”

  心馳神蕩,葉怡君不住的喃喃訴說衷情。

  噢,太好了,她說他是男子漢,他是英雄耶!

  死也甘願啊!

  正當賴慶國沉醉在美人恩典中,大門被人踹開,他還沒能吸夠她的氣味,已被人左右架起淩空步虛,草上飛。

  他虎眸一凜,看清來人。

  “老智,大丹狗,你們在做什麼?!”

  看見前同袍撐著自己不回頭的往外快走,留戀葉怡君的賴慶國放聲?喊,爭取緩刑。

  羅智群眼睛露出充滿歉意的光芒,可他和屬下的腳步並沒有停下。

  “你剛才說要回偵十隊,單隊長說當你這麼一說時,就要咱們馬上護送你回臺灣啊!”

  賴慶國聞言一驚,隨即展開掙扎。

  但只剩兩條毛毛腿,還有穿著小彩虹四角褲的屁股能動的男人,實在敵不過兩個力量不輸自己的彪形大漢。

  他眼裏只有那個可人兒的身影,他還沒有感覺夠她呢!

  “喂,放開我,兄弟,我還有年假沒休,把我放下來,我情願抗命也不要現在離開怡君啊!”動之以情,說之以理,賴慶國咆哮。

  羅智群苦笑。“你叫我們私自開水星號出動,如果沒有功勞,上頭要處分咱們,單隊長說咱們如果送你同去,她要和海巡署平分這次的績效嘛!抓到五鬼的功勞歸她,救到小孩的功勞歸我們。”

  天啊!賴慶國怨恨自己識人不清。

  “你們這群只求自保的小人!畜牲!我咒你們救難時被水阿飄抓走,弟弟全爛掉!”

  “隨便你高興怎麼罵,我答應軍隊長送你回去。”

  “她因為我找你們來支援而故意惡整我,我只是怕她失去理智炸別墅,把我們給活埋啊!”

  “她說你一定會這樣講,可是她說即便你如此說,也要我不可以心軟,一定要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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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派人馬吵鬧之際,已以最快速度上了接岸艇,勢在必行地回到了水星號,而那個一心想留在愛人身邊的男人,上了石膏的雙手被毫不留情的扣在船舷。

  他凝視站在幾公尺外,岸邊癡癡回望的葉怡君,滿心不舍。

  “怡君!”海風迎面吹拂,賴慶國放聲吼著心愛女人的名字,“上來,跟我回去,我不要和你分開!”

  葉怡君站在岸邊,搖了搖頭。她有職責,為了自己,為了這票老人家,她不能離開這裏。

  “不行,我不能和你走!我得守護輪弧嶼啊!”

  “我會死掉啦!你不上來,我跳海給你看!”他已經失去理智。

  雖然小彩虹內褲屁屁掛在船身外頭,但很可惜,賴慶國不可能這麼做,他完全失去了自由。

  葉怡君不由得笑了。她真的、真的再也不可能懷疑自己不愛他,她早就愛上了這個孩子氣的年長男人!

  “你乖一點嘛!”

  又好氣又好笑,葉怡君也相信在有生之年,她絕對不會無聊了。

  好感動,胸口快要脹破了。

  看著滑落她臉龐的珍珠,賴慶國的心一擰。

  “上來嘛!”他改用哀兵政策。“現役女警的力量驚人,你的一滴眼淚,威力強大,瞬間擊倒了我的心耶,你要負責啦!求求你上來嘛,當可憐可憐我,我需要你,沒你我不要活了啦!你要我當狗熊、當小男人,我也答應啊!”

  堂堂大男人說到這個地步,只有聲淚俱下、楚楚可憐可以形容。

  水星號上,港口邊,眾人的下巴全都快貼到地上,所有人都覺得葉怡君怎麼那麼狠心,就是不答應!

  老人家軍隊決定要呼應賴慶國,加入勸說行列。

  “怡君啊,你去嘛,我們不會有事的。”阿水姨咬著手絹,語氣堅定。

  “是啊,這種男人沒處找了啦!”阿福嬸流下了師奶感動的眼淚。

  “雙宿雙飛,令人只羨鴛鴦不羨仙啊!”阿榮姑媽雙眼都是大心和淚花。

  但在眾人的勸說下,葉怡君還是搖頭。

  “慶國,我知道你會瞭解我的,對不對?”她放聲問。

  遠在幾尺外的賴慶國理智接受,但情感無法同步啊!

  他懂,他都懂啊!但是……

  “我知道你的責任感很強,但我們呢?你不在乎我們了嗎?”像是要永別,賴慶國不顧尊嚴的問道。

  就算像個娘兒們哭求也可以,他需要這個女人!

  葉怡君笑了。

  在陽光下,她的燦笑似熱如光,電昏了男人。

  “我要對你任性了!慶國!”她在港口邊笑喊。

  感覺船身開始移動,賴慶國連忙拉著手銬,努力移到船尾。

  “你說,你說,你再任性也可以,但是在我回去的這段時間,你可不能跟別人跑掉啊!”

  賴慶國啥也答應。忘記了輪弧嶼上全是歐吉桑,愛人跟人走,失去這女人已是男人最深的夢魘。

  葉怡君大笑著。

  她得到了愛,她的唯一,還有會守護她生命天地所有的男人!

  “每次放假都要回來這裏,來這個培育我們的愛情的島!”她暫時離不開這座島,任性至極的命令著。

  賴慶國拼命點頭。“沒問題,我一定會來,”

  死也要來,颱風來了也要來,就算渡輪壞了,得逼老智這票架走他的混蛋他也要來!

  葉怡君用力點頭,朝著他再度放聲大喊:“每天通電話,每天說愛我,只准你想著我一個人,手自排的時候也要想我!”

  噢,他怎麼可能還容得下別人呢!

  “好啊,好啊,還有什麼?”

  賴慶國現下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隨她要什麼有什麼耶!

  媽祖也沒有這麼靈!

  葉怡君又想了想,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臉色突然紅了。

  “還有……男子漢!我還要從這座島上出閣啊!”

  她好難為情呀,但還是決定大膽說出浮現她心頭的話。

  這個年頭要做女人,就要有膽、有識,還有氣魄,身為英雄的另一半!不是英雌怎麼行呢!

  賴慶國傻住了。

  她……這是向他求婚嗎?

  嗯嗯,這種事情不是該由他這個大丈夫來說的嗎?

  但是管他的,他願意啊!

  “I do!I do!你馬上嫁給我吧!寶貝!噢,怡君,噢,寶貝,嫁給我,我們在輪弧嶼上生孩子、養孩子!我們一起努力做人,用力振興島上的人口,還有經濟!怡君寶貝,為我任性一輩子吧!”

  他的叫聲響徹海上,直達白色水平線那麼遠。

  看著他漸漸的遠去,葉怡君的眼神裏有著癡癡的迷戀。

  他根本不用擔心的,因為他已經賴定了自己心中首席男子漢的位置,再也趕不走了。

  (全文完)



後記

  讀者大人,累趴的肥仔光真的很開心和您在這個後記見面!(一字一淚的泣訴)

  這本《首席男子漢》是“災難國”的第三個故事,但和第二本《情義幹哥哥》中間卻發了許多的事情,以至於自己害死自己的肥仔陷於一個水深水熱的類地獄情境裏。

  而許多事情都源自於一本書,也就是下一本肥仔要出的套書啊!當當當,初體驗,吃紅豆飯!(肥仔瘋掉了)

  在十天裏先寫完娃娃親,然後再拚首席,肥仔光有一種被扒了一層皮,然後肥油全露出來,但完全無力遮掩的疲累戚,真怪,都玩到這個地步,肥仔怎麼也沒輕一點點?

  如果有大人對於事情的始末好奇,歡迎下個月在娃娃親的後記裏找答案啦!(不負責任廣告中)

  轉回來首席的世界裏,“災難國”順利進入第三本,偵十隊唯一的男兒被肥仔光狠狠的惡搞了一番,但肥仔光還滿喜歡賴先生的個性。

  而肥仔的愛是激烈的,因為喜歡他,所以就更想要玩死他!

  不過,肥仔喜歡的是筆下的角色,而不是這個名字的來源者喔!

  是的,這個名字確有其人,來自和肥仔有很深關係的男士,因為夠菜市場,所以被徵用了,並且,沒有經過本人同意。

  如果發現了,賴先生,就看你要不要和我聯絡,順便還我那件白色的線衫,我記掛了快十年了耶!

  哈哈哈,要不要猜猜肥仔是誰呀?(以上為不負責任尋人廣告)

  反正,我想你不會發現的,如果發現了,這本書就獻給你。(神秘的微笑)

  進入“災難國”的故事後,肥仔幫每本書都取了小名,例如第一本是公關,上一本是幹哥,這本是首席,下一本是詐欺師,大概都是斷出書名中的一小部分。

  但這麼做的感覺真是超好的,好像和它更近、更親切了一點,每次想起它,就比較不會想裝死當沒看見。

  而事實上,首席的這段時間裏,肥仔是沒有多餘時間去視而不見,幾乎是一張眼就要坐在書桌前,所以小名幫了不少忙。

  在十天的戰鬥後,肥仔從明天起,要非常認真的當一塊爛肉,啥都不要做了!噢呵呵呵呵,好爽啊!

  進入感謝名單,這一次的感謝篇比較多一點。

  首先,很用力的謝謝編編大人們的辛苦,讓書寶寶可以順利漂漂亮亮的問世,尤其是慶光大人畫的代班男公關封面,真美!

  不過啊,肥仔一看有點呆掉耶,又加上討論區有人問,封面上畫的到底是男主角,還是女主角……啊,無言以對,不過真的很美,肥仔每次都忘記要謝謝大人,所以這次一次補足,特別地謝謝慶光大人。

  還有,非常謝謝編編在看完一到七章後,給肥仔的感想,這讓肥仔有了足夠的動力,在預計的時間內完成。(一拜)

  一定要謝謝在這雨本書給肥仔最大精神支援的雪雪,若沒有妳那公關和幹哥的感想文,肥仔從古代回現代一定很痛苦,也無法那麼快回到災難的惡趣味中!未來,多多指教,請妳繼續趴在我胸口上吧!(噢,好像求婚喲!)

  還有謝謝好鄰居貝貝大人,肥仔從地獄中脫出了,妳呢?

  當然,肥仔光由衷謝謝讀者大人,真誠希望能在“災難國”的下一個災難“專釣詐欺師”裏再和您相會!

  如果有任何想法或愛--請不要攻擊膽小的小肥仔--歡迎來信,雖然不見得能夠擠出時間回復所有的來信,不過小肥仔保證會非常開心的打開、非常誠心的閱讀您的信!

  來信請寄電子信箱:loveblt@gmail.com

  (肥仔光開心的擺尾而去。)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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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0:49 |只看該作者
【書名】專釣詐欺師
【作者】光澤


楔子

  偵十隊,位於中央的刑事警察局七樓的一個獨立空間裏,冰涼的人造風在洛可哥風格的法式古董傢俱間流動。

  美術館一般的公家機關辦公室,在立法院杯葛任何一條奢侈預算的現代,可謂是異數中的異數,不但史無前例,應該也後無來者。

  不過既然偵十隊也是編制外的單位,這一切好似也很自然。

  而且這些立委、監委、政風人員,高層官員或多或少有些不欲人知的一面,而這一面都「恰好」被偵十的主子給掌握,當然噤聲。

  偵十隊,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由萬魔之王領軍,興風作浪,打雷下雨。

  壓根不是正派經營,卻有一票魔物在此朝九晚五,加班拚業績,如此勤奮的程度讓人對它又敬又畏。

  屢建奇功,喝開水般就能創紀錄破大案,讓人不禁懷疑自導自演的可能性。

  不過它惹出的麻煩也成正比,刑事局的最高長官,魏局長的胃已經快要爛掉!

  在八卦媒體的推波助瀾下,它在市井小民間的知名度節節高升,一般的小老百姓都知道它作風強勢,軟硬不吃。

  明哲保身,避凶趨吉,能閃多遠就多遠,但是有人卻甘之如飴,在此悠然自得。

  正如現在立在長官桌前,冰一般的美人兒。

  她條理分明的腦子正思索著兩天前由嫌犯口中拷問出的線索,那天殺的混球長期販賣兒童所得到的大筆骯髒黑錢,從未間斷地透過國際洗錢管道回到國內,和她原先掌握的情報居然不謀而合。

  「長官,現在是進行計畫的時機了。」安琪冷然的說。

  屬下面無表情,不痛不癢,坐在花桌後的妖豔美人卻嘟起了小嘴。

  扣住錢脈,等於掐死所有犯罪行為的咽喉。

  但仙女棒的光彩怎麼比得上在天空綻開的燦爛煙火,賭注玩得這麼小,不是她單雙的本性啊!

  「呿!」身為偵十隊隊長的女人玩著手指,「真的不用再開一間更大的公司嗎?耍不然直接挑單氏一家子公司來用也可以啊!」

  安琪思索了三秒後,搖頭。

  單雙拿自己口袋裏的零錢開了一家資本額兩億的汽車零元件公司,買賣過程有單氏集團加持護航,從進貨到出貨,順暢無阻,賺錢如呼吸,在兩年內,淨利驚人,綽綽有餘。

  「太招搖就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冰塊般的字詞,逸出安琪的唇。

  睇凝著冷靜克制的屬下,單雙隱藏不住遺憾,優雅美腿跨上桌面粗魯交叉,整個人往後靠著椅背,神態慵懶,眼神卻如刀鋒銳利。

  「才幾億的錢,這麼小家子氣,有辦法揪出大蛇嗎?」單雙吐氣如蘭,對著屬下挑釁地間。

  向來面無表情的女人聞言,突地嘴角勾起一朵笑花,不過也是稍不留神便一閃而逝。

  「大蛇已經吞下了餌,還有個吹笛手,一步步將之帶向死亡陷阱。」安琪呢喃著,腦海中,孩童時代的記憶如雲流動。

  發白的陽光,慘白的病房,有一個包著白紗布的男孩,蒼白著臉淒訴著,要她不能忘記他的存在。

  她,現在要兌現這個承諾。

  屬下神色未改,一貫的平靜,眼神卻晶亮快轉,她沒有刻意掩飾的此刻都能騙得過大部分的人,但單雙知道安琪的心根本不在對話上,她已再度失神。

  那是她手下的天使詐欺師想到獵物時的特有甜蜜神情。

  「喲喲,好可怕喲,還有吹笛手呢!」單雙嘴上喊糟,神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被單雙陰損了句,安琪並沒有太大反應。

  除了他,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只有與她為友,和與她為敵的差別,而眼前妖嬌狂妄的女人,在眼下這個階段是友。

  一切都是交換條件,她知道自己對單雙來說有利,單雙向來利用人利用得徹徹底底,絕不放過。

  她有最深的渴念,單雙也有,所以她們各取所需,共生互利。

  「是啊,當然要有吹笛手,陷阱都設了,怎能無功而返?絕對要手到擒來!」安琪毫不戀棧,轉過了身邁步向前,「我要的是人,妳要的是證據,現在,齒輪開始轉動了。」

  單雙嬌嬌一笑。「呵呵,被妳看上的獵物,應該逃不掉吧?」

  安琪頓住腳步,並沒有回頭。

  「我來狩獵妳,試試?」

  極為難得,單雙完全不以為忤。

  地球上幾億人口,唯有安琪敢對她如此囂張,不過,她反倒覺得有趣極了。

  或許因為她無法有任何情愛的感覺,所以像安琪如此執著到喪心病狂,令她有一點點羡慕。

  「噢呵呵呵,我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單雙應對得大方坦蕩。

  女人悠然回眸,定定凝視。

  「單雙,我還有利用價值。」安琪冷靜的分析著,言下之意就是要萬魔之王別亂動鬼腦筋,這是等於威脅一般的話語。

  安琪是個理智的傢伙,不套關係,不拉交情,公事公辦,單雙欣賞眼前清楚情勢,並且安于其中的女人。

  「對啊,所以,」單雙挑眉,奉上一抹微笑,「妳把自己賣給我,我就讓妳心想事成。」

  安琪神情未變,懶得回答,信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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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

  嘈雜的城市裏,有一座小小公園,夏季的熏風吹過,綠影搖晃,優閑的下午時光,三三兩兩的人各據一方,享受初夏的風情。

  一株大榕樹下,有著小碎光的陰影裏,楚河漢界戰況告急,方興未艾,捉對廝殺中。

  有強有弱是天理,對手兵臨城下?老頭兒也不管什麼大丈夫起手無回的棋魂,硬是伸手過河,把方才對手動了的棋子給移了回去。

  「不成,不成,你不可以這麼下!這樣我就死翹翹了!」老頭兒一點也沒有運動家精神,氣呼呼的喊著。

  棋子被硬挪了的那一方,是一個看起來十足社會菁英的精壯男人,綻放了個熱烈而又瀟灑的笑容。

  可非常仔細地一瞧,他的眼眸子底,熱力湧出的最深處,幾不可見,有一絲冰冷青光,像開鋒刀刃一般的淩厲光芒。

  「愛彌兒,你今天第七次反駁我的棋了,這樣子,怎麼繼續下呢?」方水人輕佻無奈的道。

  老人冷哼一聲。

  說到底,交換個條件不就成了!

  「不,怎麼不能下,你需要什麼消息,我都可以給你!」愛彌兒說得相當自負。

  方水人拿起炮棋,在老人面前拋呀拋地。

  「最近有哪個詐騙集團在活動啊?」

  男人問聲輕盈,老人再度冷哼一聲,老狗耍舊把戲,就知道他要這個!

  打十年前,還年幼的他出現在眼前後,他每次出現要的都是同樣的消息。

  不過,他今天有好料的能喂給眼前外表開朗無害,真相是兇殘吃下同行,殺人不吐骨頭,反詐詐欺師的惡魔詐欺師。

  老人瞇細了眼。

  「把炮放下,一切好談。」看男人含笑依言放下,愛彌兒調皮的微笑著,「你知道,天使仍舊在獵殺你嗎?」

  詐欺師可分三大類,騙財的稱為白色詐欺師,騙情的稱為紅色詐欺師,而淩架兩者之上的便是專門黑吃黑,最為可怕,但極為少見的黑色詐欺師。

  而在十年間卻出現了兩個黑色詐欺師,先是一個惡魔,接著來一個天使,性質完全不同,但一樣搞得黑暗界居民人心惶惶。

  如果被白道的天使蠱惑,罪證確鑿要受牢獄之災,而被黑色的惡魔誘捕,將嘗到最悲哀的滋味--被騙走一切。

  而正如不知為什麼惡魔專挑白色取財詐欺師下手,天使對惡魔的強烈執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眾所皆知。

  方水人笑得淺柔。

  他當然知道有人設下天羅地網,而眼前的老人……不,誰知道易容底下會是張什麼樣的臉蛋,是男或女。

  愛彌兒,在詐欺師這一行中,專責設定詐騙計策,提供下手的肥羊,轉賣給下游詐欺師執行,然後抽取利潤,絕對有插一腳。

  愛彌兒能將情報賣給他,自然也能賣給天使……他的天使,他的安琪兒,能這麼有活力,應該過得很好、很幸福。

  「知道,當然知道。」方水人將所思所想埋在心底,簡單的回答。

  愛彌兒正想回話,卻看見方水人拿起了X,準備來個飛X過河,忙又一把捉住。

  「喂喂,你要飛X殺我,那我就不用玩了!」愛彌兒再度驚呼。

  方水人搖頭,眼前人情報亨通,但棋品奇差,可要向他買消息,偏又非得先和他下棋,還真是折磨。

  但有求於人,他只得收手。

  「要我收手,就拿你追查到的資料交換……無條件的。」

  雖愛棋,但更愛錢,愛彌兒瞇細了眼。

  一子棋換那麼貴的消息,他沒聽錯吧?!

  「我的價格十分公道,五十萬,沒得商量的。」

  方水人不將對方的故弄玄虛放在眼裏,揚起冷笑。

  「我早就付出過代價!」

  男人說話的同時,一身陽光氣息消失,暗黑的氣氛倏地強烈散發,空氣中彷佛彌漫了毒。

  「我的半條命,我的爸媽,我的兩個妹妹,我的一切都是代價,當年,你肯定也是幫兇,有欠於我,我要你還是天經地義!」

  愛彌兒歎了聲。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做這一行,早做好被仇家找上門來尋究的打算,這也是他長年幫方水人的原因,在他內心,最大的願望就是被男人制裁。

  想到這裏,他拿出一片光碟。

  「令衍,」愛霸兒猶豫了一會兒,「你報完仇之後呢?失去了一切,沒有了過去,現在和未來,你要往哪里去呢?」

  聽到久未被使用的名字,男人冷冷笑著,完全不認為需要掩飾。

  「不往哪里去,我該死而已。」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功成之日,惡貫滿盈,他絕不後悔,但也沒有資格活下去。

  正如他被逼得家破人亡,為了找出真凶,他一樣逼得別人家破人亡,就算對方該死,他的作為名正言順,都不能對應負的道德責任視而不見。

  縱是惡魔,他尚有良知。

  愛彌兒歎息,撤了棋盤。

  「不下棋了,」將東西交付給對方,為了避免刺激眼前男人,他改口,「水人,有人從未忘記你。」

  方水人起身,微笑,隱去一身黑暗。

  「我知道,只要這樣就足夠了。」只要她不忘了幼年活在幸福家庭中,真正的他,他已知足。

  方水人說話的同時,浮現了飄忽但幸福的笑容。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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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喧鬧的音樂聲轟著耳膜,吉普賽搖滾混音後的重低音,像迷人的咒語挑逗著四肢百骸,酒精麻醉了日常生活的痛苦,和人錯身而過時交換的眼神,足以提供繼續尋找獵物的電力。

  沒有人能夠獨活,於是溫暖成為必需品,即便在熱得能夠融化萬物的夏天,只要一入夜,黑暗降臨,男男女女,同性異性,玩虐扮虐,為了追求短暫的歡樂,和少許的慰藉,仍舊到「KEIKO」獵人。

  只要選擇主動被動,設下性別性向需求,喜好類型條件,場所不是問題,看是要一夜之後再無關聯,或是想要長期床伴,唯一原則就是你情我願。

  綺麗幻絕燈光下,魑魅魍魎妖嬈夜行,淡紫白柔煙霧中,神魔鬼怪輕快起舞。

  一星紅點,閃閃爍爍。

  穿著入時的男人,優美華麗的手指箝著煙,吞雲吐霧之際,惺忪似醉的眸光遠眺向吧台邊一名絕色人兒。

  軟到紮不起來的細柔長髮貼著耳,如瀑垂落腰際,若隱若現的蓋著她幾乎全裸的腰背,牙白色的肌膚如半透明的骨瓷,令人不禁猜想觸摸起來會帶來怎樣的讚歎,更讓人想像當情熱之時,激動得浮現朵朵紅花,會有多麼的美。

  是否和她典雅的容顏完全相反?

  即使內心波濤起伏,長浪狠狠的沖刷著他的心,但外表卻神色自若,不經意露出的邪意笑容,顯示著他的遊刃有餘。

  他若有所思,玩味的凝視,似在盤算著如何與之歡愛。

  性感男人鎖定了目標的態度公開、自然,不再有人來勾引他。

  這裏不談感情,要的只有痛快,沒有人會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突地--

  「先生,她不好釣喲!」奉上馬丁尼的高挑女服務生,循著他的眼光,惋惜地道。

  方水人彈了下煙灰,傾身向前,長指卷住了女人的領帶勾近,動作流暢老練如成精之狐。

  「為什麼?她的門檻很高?」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仍對眼前女性,溫雅多情的問。

  女服務生幽然一笑。「她每晚到『KEIKO』報到,但三個月了,沒人可以帶她回家,這小姐裝傻純喝酒,兩杯瑪格麗特下肚後就走人,瀟灑得很哪!」

  語畢,還免費放送飛吻,禮貌的抽回受男人控制的領帶,順便打算收下識相男人遞來的小費。

  但在她伸手要取之際,男人頓了一會兒,收回手指,教人又愛又恨。

  「瑪格麗特,她的口味滿甜的呀……」方水人沒打算讓女服務生這麼容易就賺到小費,「你們酒窖裏有沒有DomPerignon?我要Rose。」

  女服務生內心哇了好大一聲。

  知道鼎鼎大名香檳王的客人不少,但比起入門款兩千五百元貴上幾倍,指名要Rose,也就是粉紅香檳王的上道客人可不多,特別在這種征「床上運動伴侶」的地方,願點一瓶一萬五千的酒更顯出手大方。

  從業人員因應這家酒吧風格而刻意佯裝出的驕傲不甩人眼神,瞬間閃起了$符號燈!

  「有有有,」女服務生吞了一下口水,問聲顫抖,「要送嗎?」

  方水人的目光調回吧台。

  「送,」他在心底沉吟著如何接近她,計謀一出口,轉為低醇柔厚,能使人醉的魔音。「她有這個價值,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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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又要無功而返了嗎?根據計畫,她應該在這裏堵到她的獵物……

  安琪心底淺歎,翻過手腕,十一點,也差不多該走人了。

  正當她一仰脖喝光杯中殘酒,準備離開之時,她的左後方響起清脆的聲音。

  「小姐,有人點酒送您。」女服務生說得沈著。

  安琪從容的轉過頭,打算拒絕之時,發現不是一杯調酒,而是一大瓶的香檳充滿她的視界。

  粉紅香檳王。

  她識得這瓶酒,不善飲的媽媽唯一鍾情的香檳,而寵愛媽媽的爸爸向來捨得以打為單位購買收藏,也是她和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小男孩在窗簾後,第一次背著大人偷喝的酒……

  看從未動搖的冰山美人希罕的未馬上回絕,女服務生見機不可失,動作俐落的開了瓶,啵的一聲,一瞬間,屬於香檳特有的氣泡音,和特殊的野櫻桃香味,馬上彌漫四周。

  氣味圓潤甜美,但一滑入高腳杯後,異於一般香檳的紅銅光澤在吧台青紫螢光中,卻具有相當的狂野氣息。

  「這是那位先生送的。」女服務生將杯子恭送上桌,手指向遠方。

  安琪的目光隨之,接著,便心跳加速,呼吸不穩。

  幾公尺外,正在抽煙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回望,目光卻像是挑戰她的女性部分,想把她剝光一般的露骨雄性姿態,動作和緩而不笨拙,氣質凜然出色,像在酷寒雪地裏逕自燃燒的放肆火焰。

  坐了快一個小時,她怎麼會沒有發現如此張狂的男人的存在?!

  是他嗎?這個男人是他嗎?沒有道理不是,唯有他才能使她心跳,從以前到現在,無論他是何樣貌……

  有種預感在心中成形的現在,女人被看得口乾舌燥,彷佛在調情,她和男人目光對戰,手指握著杯底淺淺搖晃,視線熱切的在空氣中擦出火花。

  「送一杯回敬那位先生,說是我的謝意。」回以社交禮儀,安琪說話的同時,眸光似織網,捕住了男人。

  女服務生聞言,除了驚訝,但也同時高興能得到更高額的小費,立即送了一杯香檳到男人桌上。

  男人微微勾唇,露出獵物到手的笑容,而女人也不避諱地上上下下打量著男人,秤斤論兩。

  何必虛偽裝什麼清高呢?這本來就是一場欲望的遊戲,願者上鉤,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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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的地方?還是我的地方?」

  才坐進車裏扣上安全帶,方水人便一掌攬過女人纖弱的腰,饑渴的噬咬著她的耳背,呢喃的問著。

  濕熱的氣息噴吐在頸子上,久未被觸碰的身軀,彷佛被胡亂的愛撫著,安琪嬌柔的喘息著。

  而雙手攀扶在那連個吻也不給,就焦急不已的男人發絲上,眷戀的流連忘返著,像死也不願放開。

  「我家,到我家。」

  安琪一出聲,便被自己因為飽含欲望而嘶啞的聲音給嚇到,但還來不及感到羞恥,她敏感的背部便被男人揉弄。

  在滑動的瞬間,讓她敏感的皮膚細胞一個個僵硬。

  「在哪里?快講,我快忍不住想要妳了!」

  方水人的聲音一樣低沉到不象話,縱使她認不出他,但他為了能再擁抱他的天使而迷亂。

  望著那對闐似無星夜的眸子,安琪不由得垂下眼睫。

  「木柵政大後山……」很羞人,但她堅定地說著。

  疑惑自男人的眼中一閃而過,而後欲火狂熾,他帶點力道扯著她的頭髮,征服一般的看著她,十足霸氣。

  「妳看上我嗎?」

  方水人再問一次,進退兩難讓他暴躁,他明白自己面目全非,但還是心如刀割,似在淌著鮮血。

  而被盯著的女人目光流轉,東方美人般細長的眸漾著水光。

  安琪的內心長籲著。

  不是喜歡,而是看上,如同買賣一樣,他好傻好傻……

  「是啊,猛男,我看上了你,想和你放縱一夜,你懂得什麼是女人的快樂嗎?」心口不一,安琪挑逗的問。

  男人的理智燃起熊熊的火光,他的心很痛,但即便心痛,他還是好想擁抱她,蹂躪她,讓她好好的在他懷裏大哭一場。

  讓她呼喊他、渴望他,就算一秒也好,短暫的屬於他。

  「讓妳快樂是我今晚的責任,我會帶妳到極樂世界的,放心吧!」方水人自信的道。

  只要能被那雙大手愛憐摩挲著,就算要下地獄,安琪也願意。

  「那你發誓會帶給我極致的快感,讓我高chao,不然現在就讓我下車!」女人潑辣地反詰。

  方水人沒有回答,僅是放開女人,將手搭上方向盤和打檔杆,掛上了殘忍的笑容。

  「我發誓,會讓妳哭著哀求我,然後昏死過去。」

  女人並沒有退縮。

  「你叫什麼名字?我會禮貌的叫喚。」

  男人流暢的駕著車,冷笑著。「方水人,希望妳在極點時,還能記得我的名字,」

  安琪目不轉睛,記下了這個名字。

  「我叫賈安琪,等一下別太溫吞,我不喜歡男人唯唯諾諾,在床上太溫守爾雅。」

  「我會征服妳的,賈安琪,呵,這個名字真適合妳,妳長得這麼甜美,骨子裏卻很風騷,根本就是個偽天使。」方水人內心有說不出的疼,但在口頭上也只能諷刺地道。

  安琪仍是凝視著他。

  他怎麼說都可以,因為他,就算當個蕩婦,她也心甘情願。

  「水人,水人……」

  似在喚著什麼,安琪笑了,腦海裏千回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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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跪在床邊,擔心地望著正在發燒的小女孩,在無意識間仍痛苦的翻來覆去,嚶嚶哭泣。

  而在一旁,有一個柔美的婦人,對著小男孩微笑。

  「令衍,你先回家,不要被安琪傳染感冒,萬一換你發燒,安琪一定會很難過的。」左鈴楓溫柔的勘著,但她沒把握能說服固執守在女兒床邊一下午的男孩。

  如她所想,小男孩不但沒有移動,反而抓緊了小女孩的手。

  「阿姨,讓我留下來陪安琪,求求妳,我好怕她會死掉,被神帶去做天使怎麼辦?」遊令衍害怕地道,小小心靈雞以承受的恐僵,讓他說著說著便哽咽了。

  左鈴楓摸著隔壁鄰居,和安琪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孩子。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時代進化,想當年她可是進了大學才第一次談戀愛,現在談情說愛的年紀提早了許多,但想到他們兩小無猜,純純愛情,左鈴楓笑得更柔。

  「安琪不會有事的,我診斷過,只是輕微發燒,在打針之後,她的體溫沒有繼續上升,很快就會好的,或許再休息一天,後天就能和你一起去上學了。」

  雖然有醫師阿姨的保證,但遊令衍不想放開那汗濕的小手。

  安琪很虛弱,常常生病,每一次發燒,什麼都吃不下,他想陪在她身邊,哄她吃東西。

  大人都講說謊的孩子是壞小孩,但他每次只要騙她吃下東西,感覺她漸漸好起來,他就開心得想飛!

  「安琪,妳醒一醒!」才十歲的小男孩,面對不願張開眼睛的小情人,真心的祈求著。

  小女孩的眼睫搧了搧,高燒讓她雙眼濕潤。

  「令衍……我喉嚨好痛、好痛……」

  媽咪雖然站在旁邊,但安琪卻向眼前男孩哭喊著求救。

  小男孩拿起小桌上的小碟子,裏面有著鵝黃色的泥狀物,習慣成自然的用小湯匙喂小女孩。

  「安琪,這是我拜託我媽咪弄的蜂蜜果泥,我上次發燒,她給我吃這個,我的喉嚨馬上就不痛了,變成大力士,跑去打棒球,就是我們上次打破健身中心玻璃的那一次!」遊令衍頑皮地說。

  安琪哭得淚汪汪,高燒讓她不能專注聆聽。

  但是她記得上個月遊令衍好大力的揮棒,結果棒球擊破了社區裏住戶專用俱樂部的玻璃,令衍抓著她的手逃跑,後來被大人抓到,兩個人一起挨?。

  「真的會好嗎?」安琪虛弱的間,她好討厭發燒啊,她想和令衍一起玩,他不會因為她身體不好而不理她,他對她好上了天,好到她心裏只有一個他。

  「當然,一定,保證,絕對沒有問題!」用盡了所有懂得的詞句,男孩拚命的點頭。

  安琪深吸一口氣,乖乖地張開了嘴。遊令衍大喜過望,連忙一口一口的喂著。

  此時,門鈴卻響了。

  左鈴楓看見兩個孩子眼中只有彼此,寵溺一笑後,便去開門。

  門一打開,門口站著的是平素溫和有禮的鄰居,神色有異,紅著雙眼,大聲尖叫著兒子的名字。

  「令衍,出事了,我們趕快去爸爸公司!」

  左鈴楓還想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但曹依萍卻進入安琪的房間,一把拉起了兒子的手,不由分說的便帶他離開。

  看著遊令衍不知所措,留戀的目光,安琪無力卻努力的伸出手,但無法留住他的溫度。

  「令衍……你要去哪里……」

  他們快樂的世界,在這一秒,開始傾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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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水人輕輕吐煙,情事後的疲憊有一種慵懶情調,空氣中還有縱欲後的氣味,yim靡放蕩的時光已然離去,卻留下了一種難以平復的感動。

  享受著韻味,品嘗著快感,更回憶著那激烈的狂亂,不願太快清醒的男人抵著床板,手指翻弄著一旁矮櫃上的照片。

  三個相框裏,分別是現在閉眼小憩的女人在三個不同的年紀,和不同的男性所拍下的。

  孩童期的她,青春期的她,還有大概是大學那種最甜美時期的她,身邊分別有著一個白淨小男孩,一個黝黑活潑少年,還有一個異國男性。

  原有的憤慨起因於她的來者不拒,但在碰觸、進入了那興奮卻極度生澀緊張的身子後,憎恨消失無蹤,而苦楚隨之增生。

  她是否已經忘了他,然後想要和其他男人開始戀情……其他男人既是他,又不是他……

  「這是妳男朋友們的照片?」

  被自己搞得心慌意亂,方水人雖然刻意加強了「們」字,可聲音卻柔得能滴出水。

  身體的麻感還沒有完全消失,某處還有著不是不快,但強烈的異物感,聲音也因為哭喊而發疼,久未享樂的神經系統直嚷著超載,但女人卻霍然張開了眼睛。

  安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定定凝視。

  「你剛才真狠。」

  他的所作所為,完全如同他先前狂野的宣示,而她幾乎就要散成片片。

  調回視線,男人撫摸著女人的發,揉著她的臉蛋,輕輕將方才罩上的床單掀開。

  觸目驚心的咬傷,開始發脹的紅色吸吮之痕,佈滿了女人的全身,方水人愛憐的吻上。

  「我以為妳很習慣了,所以沒有節制,這樣子吧,我幫妳舔,舔完了就不會痛了。」

  男人低沉的語氣像神經毒液,讓人腦子發麻,安琪感覺臂膀的傷口被粗糙的舌苔擦過,下一秒居然是用虎牙拉扯著,不能自己,發出小小驚呼。

  「好痛!」

  男人仍舊殘忍的舔著,並沒有收手。

  「妳很怕痛?」

  「嗯。」

  「怕痛便是很易感呢!」

  安琪使出最後的力氣搖頭否認,無力逃離的她,只能儘量順從,希望能讓他不再動作。

  乖巧的依附並沒有得到憐惜,方水人利用體型優勢壓制著女人。

  「不要!」

  安琪無力的擺著頭,扭著肩頭想往前爬離,卻被拖回男人身子底下。

  「換個方式吧!我還想再利用妳的身體來一次,這一回我會很溫柔的讓妳昏過去的。」

  方水人低哺的語氣,相當認真,而又降了幾度的音階,讓女人的心臟害怕的揪緊,出於本能抗拒著另一輪瘋狂的失神逸樂。

  他的溫柔絕對是拖延快感,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逼人發狂!

  「我昏過了……啊啊啊!」

  「不夠,我要妳徹底昏死,完全失去意識。」

  「饒了我……明天還要上班……」

  男人懶得駁回,加快了動作,女人便兵敗如山倒,喉頭只能發出拔尖的哀鳴。

  被按著膝窩,承受著壓迫感極大的動作,對手退到搖搖欲墜,再猛地貫穿,咬著自己肯定發紅的耳殼,殘酷得就像貓咪在逗弄著老鼠玩,快感讓安琪渾身酥麻,無法抵抗。

  方水人聽著不可抑遏的喘息,感覺她的渾身顫抖,不能控制一抹笑意盈眸。

  「妳不如妳所說的那麼野嘛!」他空著的手抓起一個相框,「是這個拉丁男人摘了妳的櫻桃,然後便丟下妳已被開發的可憐身子,置之不理,不再疼愛嗎?」

  聽方水人說得不堪,但方經過情欲洗禮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折磨,安琪埋在枕頭裏咬唇搖頭。

  方水人挑起了眉,望向另一張照片,大手伸向女人胸口,惡意的轉弄揉擰著。

  「那,是這個運動少年囉?」

  女人的身子倏地發紅。

  就算沒有正面回答,也和承認無異,方水人莫名的怒火攻心,一時失控,用力咬著女人的肩頭。

  「你們都是第一次吧?玩得盡興嗎?他能滿足妳,給妳快樂,弄到深處嗎?」

  男人惡意的笑問,猛地撞擊,狠狠來回折磨著令他也為之著迷的不規則收縮,被硬撐到極限的窄道。

  「混帳……放了我……夠了吧你!」安琪再也受不了,豁出去了,放聲大喊。

  聞言,方水人一凜。

  怎麼可能足夠!

  女人的身體被強勢的翻轉,已經熱得快要化掉的內裏被粗魯的摩擦了一圈,像是要燒起來,安琪的眼前迸出白光。

  啊啊!她好恨這個淫亂的身體!

  「要做就做,不要折磨我了!做完就給我滾出去,這是一夜情,我的床不讓人睡!」安琪不顧後果,顫聲喝令。

  不過,這是她最後的理智了。

  方水人和已失去對焦功能的眸子對望,突地完全撤出,而後,獨斷地貫穿了安琪的身體,逼出了女人靈魂深處的本能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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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紫灰灰,天已濛濛亮,微寒的都市晨風搖擺穿透窗簾,撫上了女人的裸肩。

  失去意識的人兒,機伶伶的打了個顫。

  在她身後,有一個徹夜未眠的男人,再不能控制,出於本心,淺吻了下女人的肩頭,而後拉起被子,將她嚴嚴密密的包緊。

  「小心點,別又生病了,妳一病就很難好。」方水人輕輕地說。

  語畢,強收起留戀的多情眼神,男人一咬牙抬起身。

  環顧四周,簡樸的套房,安琪因為任務需要,而屈就在這個房子裏吧!

  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但他必須設計她,和童年時不一樣的情境,使得欺騙她變得心痛難當,不過他已沒有退路。

  「對不起,安琪,我……」

  男人又輕又低的言語在空氣中飄散,在他離去之後,只留下一室靜默。

  半晌,在晨曦中,應該昏迷的女人突地啟眸,神情不再冷漠沉凝,她著迷地嗅著男人留下的氣味,很淺、很淺,柔柔地笑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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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2: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中午剛過,都市中的污濁惡氣讓人生不如死,猛地進入冷氣房,渾身燥熱被倏地降溫雖然痛快,可是文明病也由此而生。

  但街道上的行人仍舊步伐飛快,深怕繼續在太陽下曬,會熱到融化成一攤泥。

  辦公室內涼風徐徐,但待在樓梯間隨興倚牆吸煙的男人卻忍受著沒有冷氣保護的真正溫度,企圖用氣溫來解釋在他內裏肆虐的戀焰。

  安琪兒,天使,無論用哪一種形容詞,或許都無法詮釋安琪對他的重要性和神聖性。

  昨夜如野火纏身的肌膚之親,勾起了潛伏許久的熾烈渴望。

  人比想像中來得脆弱,該忘記的事情,一想起就會心痛的事情,會在長久的刻意壓制後,真的慢慢被心底的黑洞給吞噬。

  他是個沒有過去的人,連他如何來到這個世界,怎麼長大,在那一場意外之後,為了避免憶起,都已經模糊不清。

  一切都是天意,他逃出醫院,饑寒交迫的在街頭遊蕩,因為傷口感染發起高燒,昏倒在公園,以為終於要和爸媽、兩個妹妹會合時,他居然會被騙徒中的騙徒--愛彌兒所救。

  兩度徘徊在鬼門關前,他醒來後就決定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親手制裁欺騙他父親的詐欺師,讓對方品嘗被奪走全部人生的痛苦。

  他無權哭泣,也失去容身之地,美好的回憶太奢侈,要堅定的活在當下,他得放空一切,用他整個人去容納只用一根火柴就足以讓別人掏出一切,連性幻想都能貢獻出來的詐騙技術。

  方水人放慢速度,緩緩吹出一口熱煙,可都市的焚風還是瞬間就打散了它的形體。

  不由自主的苦笑浮上了他俊美但無表情的臉。

  他的心願和輕煙有著瞬生瞬滅的相同命運。

  他不能陪她到最後,終究和她道別,他不該出現,不該再次擁抱她,他何必在自己的傷口上灑鹽,又何必惹她一再心碎。

  安琪是他能夠安心遺忘過去的鎮墓碑,他從不求她時時念著他,但只要像墓碑上那樣銘記他的名字、生年、卒年,在她的記憶中留有一席之地,那樣對他就足夠了。

  但遠不如預期的淡泊,她接受了方水人這件事,讓他十分不快。

  活生生、血淋淋的痛,一刀又一刀的淩遲,使他忘記溫柔,而她不該為了自己的錯誤受盡折磨。

  他沒有足夠的冷靜和理智繼續下去,可是他得延續這場虛偽遊戲……

  方水人對著晴朗的天空陰上了眼,沐在光亮到近乎白色的光線中,他的心仍是墨黑一片,熱切燒灼,他失去了平衡,不敢移動,只怕一動就要崩潰。

  「我在說什麼謊?!」男人沒有表情,但輕到沒人聽得見的語氣裏有著極端的波動,「無論分別了多少次,我還是想見她,想要吻吻她,想愛她……但我沒有資格待在她身邊……」

  突地--

  「水人,」一個猛地打開逃生門的男人,用著冷酷的視線望向在轉角抽煙的夥伴,「經理召集大家開會,有新目標要對付!」

  方水人頷首,表情悠哉怡然,方才的疏離苦楚笑容彷佛不曾出現過。

  「我手頭上正在處理一隻肥羊,她是一家上櫃公司的財務長,如果順利,應該可以撈到不少油水,我沒空。」

  沒有多想,男人冷笑一聲。

  「那樣正好,有一筆土地要處分脫手。」

  男人語畢,頭也不回的返回有冷氣加持的辦公室。

  而被留下的方水人在對方沒有長眼的背後點頭,低下去的眸子底,一瞬間閃過精光。

  詐欺師之間不可能有真誠可言,但兩年順服,幾件大案子之後,他終於得到信任。

  等於互利,不多一分、不少一點的信任。

  「是啊,一只好大的肥羊,一隻曾經吃掉我爸爸公司,我追了十五年的肥羊,該怎麼料理入口呢?應該很美味吧!」方水人含笑的語氣冷得凍人。

  反正要親手報仇,什麼法律追溯期,他一點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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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另一頭,一棟辦公大樓裏,有間公司闊氣的租下了兩層樓,而在董事長辦公室裏,剛執行完業務會報。

  說是會報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處理完公事的現在,董事長解散了屬下,和財務長單獨享用遲來的午餐。

  而悶重的笑聲,在摒退眾人後,再度響起。

  不由自主揉腰的女人一臉正色,但不能控制地有些臉紅,坐直了身子。

  那聲悶笑因為安琪的欲蓋彌彰而更顯響亮,引來女人的冷冷瞪視。

  「東方先生,屬下還有工作要辦,不打擾您用餐了。」安琪不帶感情的平板說道。

  只可惜,那平板的聲音最後有點微揚,顯示了主人的心虛。

  身為董事長的男人,銀框眼鏡後,一對鷹眸笑意盈盈。

  「都兩年了,妳還這麼客氣幹什麼?昨夜,妳的獵物進家門了?」東方研的聲音輕快悠揚,自信滿滿,「小雙要我負責公司的營運,這個情報該和我分享吧!」

  穿著高領長袖襯衫,企圖遮掩情事余痕的女人,清楚知道絕對騙不過眼前的男人。

  單氏集團,在國際知名商業期刊排得上名的怪物企業,也因此,她的長官能夠動用無限制的資源胡作非為……不不不,是辦案。

  而東方研為了輔佐單氏集團大小姐,也就是第一接班人的單開,同時受過帝王教育,外表再溫和開朗無害,都只是他的保護色而已。

  他能夠直喚單雙隊長,也是單氏三小姐的小名,而不是尊稱,就可以窺見他不僅實權驚人,並且私交深厚。

  但安琪拿眼前男人沒轍卻不是因為他的權勢。

  她第一眼見到東方研,就覺得他好令人懷念,沒花幾分鐘,她就知道他像誰,長相截然不同,但他的溫和氣質像極鄰家的伯父,游令衍那好好先生的父親……

  一聲爽朗笑聲劃破了空氣,安琪揚眸,赧然發覺自己又失神了。

  東方研笑看著隱藏真實身分,共事了兩年的女人。

  「又想起妳的獵物啦?」

  安琪臉一撇,隱然紅痕浮起。

  在一般情況提起私事,足以構成職場性騷擾的要件,但在眼下情況,又加上他的氣質,讓她無處可躲。

  「東方先生,請您別打趣我了。」安琪凝聲。

  東方研微微一笑。

  他不懂這個冰山美人為什麼對他和顏悅色,但他從單雙那裏得知,安琪為人向來冷淡,能得美人另眼看待,他覺得很有趣。

  「妳不好奇我從何得知?」男人故意地間。

  安琪搖搖頭,打開特製的定食,開動前簡單評論。

  「單氏有多少能耐,我從單隊長那裏見識過,我的房子大概被監視、監聽了吧!」

  東方研交迭雙手,托著下巴。

  「妳不怕小雙設計妳,以後拿這些東西來威脅妳?」性愛光碟,私生活大曝光都有可能……

  男人好心的提醒,女人滿不在乎的搖頭。

  「在這個世界上,有個特定族群能夠只手遮天,我雖然家境不差,但比起這群人來說只是一介小老百姓,既然知道反抗無用,那就選擇臣服,何必掙扎,無益之舉。更何況,反正有或沒有,我都受制於她,」安琪想起了和單雙交換過的條件,「而且就算沒有把柄,我懷疑世界上有任何人能夠違逆她。」

  東方研笑意不減,但眉心一皺。

  「妳還真是認命呢!」

  安琪凝眸。「我是實際。」

  東方研推了下鏡架,思考了幾秒。

  相處的時間不算短,知道她不是個太執著外物的人,講出生性實際來當擋箭牌,大概厭倦這個討論,他轉回原先的話題。

  「算了,小雙無法無天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誰遇上她誰倒楣……倒是妳和惡魔詐欺師連上線了,就記得開始別再進貨,可運用活動資金保持在百分之七十的比例。」東方研從頭到尾都是一臉笑,「既然演員都已經就定位,那咱們應該好好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囉!」

  安琪頷首。

  「對方是白色詐欺師,當然不用客氣吞下他們,順便咬出背後頭兒。」

  話一出口,女人不由得望向窗外。

  為了他特別布的局已經開展,但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雖然今早才分開,但一想到過去以年為單位的離別,她實在好想將他拘押在視線範圍裏。

  愛,是啊,唯有愛這種狂暴而美麗的情感才能詮釋這般複雜渴望等於焦燒的痛。

  安琪從不懷疑這份心意,如果沒有那件事故,她和他現在應該過著打一出生就在一起,不知道何時開始相愛,但始終在對方身邊,且不懷疑會失去對方的人生。

  命運本就血腥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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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充滿刺鼻藥水味的日子。

  「安琪!安琪!啊啊啊!呀!」

  總是保護著自己,總是安慰著病弱的自己,總是開心大笑的孩子王,在離開加護病房,一看到自己之後,就大聲嘶吼乾號著。

  一想起爸爸媽嫣提到的事情,安琪雖然覺得很可怕,但她強忍住恐懼,抱緊了因為經過父母開車攜著一子兩女衝撞山崖自殺,唯一倖存,但從恢復意識後就不言不語的童伴,現在像個瘋子一樣大吼大叫,她實在無法控制,淚眼汪汪。

  「令衍,你來做我們家的孩子,和我永遠在一起吧!」安琪激動地轉過頭,「媽咪,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乖乖吃藥,會當個乖孩子絕對不生病,求求妳,我不要和令衍分開!」

  左鈴楓無法言語,雙眼含淚,點頭。

  對著眼前因為車禍強力撞擊而造成大部分內臟破損,在切除一半肝臟和緊急手術後,受了重傷大難不死卻失去一切的男孩,和感同身受的寶貝女兒,有著深切心痛。

  遊家前些日子遇上了惡質融資詐欺,在一夕間破產,下游廠商無法兌現支票,紛紛找上門來,即使變賣所有資產還是無法支付,從富有掉進債務地獄。

  游令衍的爸媽不是逃避事情的大人,他們很有誠意要解決所有問題,就算一生潦倒也要負責,但禍不單行,不久後,令衍的爸爸突然倒下,送醫後被診斷出淋巴癌末期,而原本就無力獨自支撐的媽媽,在心焦力瘁的辛勞後,猛爆性肝炎病發。

  原本就已焦頭燸額的情況雪上加霜,左鈴楓不知道那一夜他們夫妻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在被剝奪所有可能性的情況下,又是怎生的絕望,竟然到選擇走上絕路,並且決定要帶三個子女同行。

  但是,她也無從得知了,他們全死在大海的懷裏,唯獨留下可憐的令衍一個人受苦。

  在好友破產時盡可能的幫助仍是杯水車薪,但她無論如何不會讓好友的孩子無依無靠的。

  「令衍,來我們家吧!」左鈴楓溫柔地抱著一對孩子,「阿姨會照顧你,你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媽媽的承諾讓安琪的心一寬,小手搖著不停尖叫的男孩。

  「令衍,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我們可以在一起喲!」忍住不能哭,因為要保護令衍,安琪堅強的說。

  突然,小男孩一抖,靜了,空洞、惶恐的大眼睛慢慢的聚焦,他看著眼前一起長大的女孩。

  遊令衍無法思考,但那令人心寒的拍門討債聲,曾經逼近在眼前的死亡,父母和妹妹們的尖叫聲,使他迫切想要留下一個誓言。

  他不想死,但爸爸媽媽和兩個妹妹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他什麼都沒有了……

  「安琪,妳會不會忘記我?」

  安琪不明白男孩在說什麼,但他的彷徨無助讓她堅定的搖頭。

  「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聞言,小男孩松了一口氣,接著,腹部傷口因為劇烈掙扎而破裂,太過疼痛導致再度暈厥。

  被趕進來的醫生和護士隔開的安琪沒有想到,在三天後,僅十歲的遊令衍在被推出加護病房半小時內就消失無蹤。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她的世界彷佛樂高城堡般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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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總是令人措手不及。

  一腳踏出大樓,沉浸在兒時回憶裏的安琪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因為太過吃驚,她反常地轉身快步走。

  明明期待,但她沒有準備的心好慌好慌,狂跳到亂了規律。

  輕盈的腳步聲並沒有放過她,如影子一般跟了上來。

  「哇,感覺好差,妳假裝沒看見我嗎?」

  男人含羞帶怨的語氣,聽起來是多麼的諷刺。

  安琪沒有停頓,還加快了速度。

  鈴鈴笑聲再度傳來。

  「妳臉紅了,連脖子都紅了呢!」

  被人告知自己的狀態,安琪羞得咬牙。

  「與你無關。」

  在女人身後的高大身影,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喂喂,昨天一夜風流,光脫不戀,把人用過就丟啊?!」

  男人短短數語成功的令女人緊急煞車,回過頭來的小瓜子臉上,冰火山已轟隆隆爆發成滿地岩漿。

  她怒瞪著男人那複雜且高深莫測的臉。

  「既然知道是一夜情,那你就應該謹守道義,不再出現在我眼前。」安琪激動的道。

  方水人孩子式的聳肩,大大的手撫上了女人的頰,在聽見她大聲抽氣的同時,也被用力拍掉。

  「真可愛!」男人完全用著評論的語氣,「妳在生氣什麼?生氣我偷看妳的名片,然後下班來堵妳嗎?我有預感,妳今晚絕對不會再出現在酒吧,甚至一生都不會再出現,不來陰的就萬事休矣!」

  被像一隻寵物般對待,安琪硬生生吞下一口氣。

  她也在按撩著內心的波濤。

  「不論氣什麼,都和你無關,在離開我的床後,我們早就什麼關係都沒了。」安琪用著生人勿近的態度,徹底劃清界線。

  男人的眸子滿是笑意。

  「女人啊,通常擺出這種嚴正的態度,只會有兩個可能性,」方水人一個箭步欺到安琪面前,揉著她的發,貼在耳邊低喃:「妳是太滿意我昨晚的表現,還是太恨我昨晚的絕情啊?」

  沒料到他會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來這一手,安琪在耳殼被肆意舔刷過才回過神,用力推開方水人。

  無論怎麼回答,男人都占上風,但她又羞又氣,也顧不得了。

  「閉嘴,我說過不認識你!」

  一句不認識又讓男人笑得更濃,不顧眾人指指點點,他在她頸子上一指,明白他暗示什麼,女人羞得想上吊自盡。

  他確定她記得很清晰,只怕連他怎麼享用她,如何在她頸邊意亂情迷的噬咬都記起來了。

  「那咱們可以繼續昨晚未竟的部分,好好的認識一下。」方水人任性的說著,一副天公地道的模樣。

  安琪皺眉,不可置信。

  她雖然處心積慮想見他,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大剌剌的出現,然後提出這麼直接、不合理的要求。

  「你說什麼?」安琪疑惑地問。

  女人的聲音多麼天真,男人笑得好濃好濃。

  「我說想彼此認識一番啊!妳和我,女人和男人,認真的瞭解對方,將所有的一切都不加保留的交流。」

  安琪瞪大了眼。

  「為什麼?」她以為他會製造一個巧合的……

  方水人忘情的撫觸女人紅豔的臉蛋,許多回憶如雲如霧在腦海中快速流動。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上妳了啊,小傻瓜!」吐出原本就是真心不假的字詞,男人說得自然。

  這個太過多情的答案,完全在安琪的沙盤推演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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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安琪靜靜坐著,看著隔著桌子坐在對面的男人熟練的打開酒單,和品酒師討論今晚要喝什麼佐餐酒。

  剛才,她還處於不知所措的情況,就被拉到這家極為有名的餐廳,然後被半強迫的選擇了今天的晚餐。

  他真強勢,記憶中的他從不是這麼不顧別人想法,會在別人還不知該怎麼反應,就硬要人配合他步伐的人。

  但是……「這個人」就是現在的他,她悄悄將這一刻收進心底的盒子珍藏。

  而正在討論要八二年還是八六年、哪一個酒莊的男人,發現了女人難以察覺的不專心。

  「妳不喜歡紅酒?」方水人笑著問。

  安琪點頭,不打算否認。

  「又酸又澀,一點都不好喝。」

  方水人眸底漾笑。

  他正優雅的扮演一個年輕但事業有成,略微高傲,但不減他才華洋溢的光芒,魅力過人,社會中流砥柱的菁英分子。

  「酒和人一樣千奇百怪,或許妳未曾遇上對的酒,今夜就容在下為妳挑一瓶適合的紅酒吧!」男人篤定地逕自下了結論,轉過頭,「八二年的拉費堡。」

  這男人真夠自負。

  安琪嚼了口水,想從他的眉宇間,挖掘另一個人兒的蛛絲馬跡,但很可惜,她完全找不到半點相同之處。

  「我不喜歡紅酒的味道,再好喝都不會喜歡的,青菜蘿蔔人各有好,強迫不來。」

  聽見她負氣一般的言語,方水人卻無可無不可的一笑。

  「如果妳的喜好這麼明確,那麼正說明了妳是喜歡我的。」

  「咳!咳!咳!」

  嗆到的聲音在空氣中爆出。

  不知男人用什麼邏輯推理,為什麼會導出這麼誇張的結論,安琪被含在口中的水嗆到。

  她好不容易順了氣,難掩驚訝地問:「我無法理解你,你是外星人嗎?」

  坐得挺直的男人,從容不迫。

  「妳,賈安琪是一個好惡明確的人,我有沒有說錯?」方水人不答反問。

  隱約感覺對方問話的語氣不對,但一想起自己剛才的絕對發言,安琪硬氣的點了下頭。

  「對,我的喜歡和討厭涇渭分明。」

  方水人領受一般又點了下頭,傾身向前聆聽。

  「所以如果把妳不愛的酒放在妳面前,就算別人說再貴、再香醇,妳連碰都不會碰一下,對吧?」

  安琪這一回咬唇。

  她的確如此,從小到大,她不喜歡委屈自己,但她面對男人的言語陷阱,不禁不安了起來。

  迎視那雙勝券在握的眸,安琪內心反復,可同時奇妙地也興奮莫名。

  「對。」

  方水人微微一笑,松了口氣,像是個聆聽判決的犯人,一副被宣判無罪還以清白,重得自由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覆住了安琪受驚而微顫的手背,有禮的,謙恭的,像是個要什麼有什麼,但只對她屈膝,在至愛的人面前,再也殘暴不起來,一心求愛的男人。

  「所以妳願意跟我走,代表妳在潛意識至少是喜歡我的,否則妳應該會大聲呼叫,或報警才對。」

  像被電到般,安琪被看穿的心,在那樣熱切的眸光下猛地一跳。

  「你……」她不願招供,但也找不到話語抵賴。

  方水人的強勢一眨眼間轉為低柔,過於兩極,異常地勾魂,催人神迷,使人心醉。

  他溫柔似水,昨夜的兇猛野獸模樣完全不復見,一思及他是不是為了自己而改變,令人費解的同時,也一腳陷溺進了他的溫柔鄉。

  看女人動搖了,不讓她有時間忐忑,男人再度輕握她的手。

  「我是認真的要追求妳,」方水人誠懇的聲音沒有半絲虛假,「別問我原因,也別先入為主,認定了一夜情那般的邂逅必然只有欺騙。妳知道嗎?我從離開妳家後,妳的身影揮之不去,除了喜歡,除了愛,我想不出有其他可能了:請試著和我交往,或許妳也會發現妳比妳想像中的能夠接受我,進而愛上我。」

  聞言,彷佛被催眠了一般,安琪的心被對手強烈直接的情感泥流瞬間包圍,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已失足墜落,她每一次愛上他都是一種必然,一種命中註定。

  「你很霸道,也很壞心眼,把我想要用來拒絕的藉口都搶先一步說了,這樣要我如何能夠拒絕你……」臣服在自己巨大的心意之下,女人輕聲低喃,心湖撼動。

  方水人柔情萬千地開口,「那就別拒絕我,別拒絕愛情的到來,打開心門讓我進去,接受上帝送來、專屬於妳的禮物。」

  許久--

  安琪閉上眼頷首,不再抗拒這甜蜜的惡魔所提出的甘美誘惑。

  無論,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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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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