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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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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只一周,安琪重新學習到言出必行的真諦。

  一切發展如同男人的宣言,安琪被強烈的追求著,愛慕者從不在意他的癡迷外放,霸道的疼著、寵著、愛著她。

  方水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散發出成熟男性的費洛蒙,舉手投足間充滿自信,每當他提起在投資不動產方面,更是有著不容小看的專業風采,而這備受禮遇的天之驕子只為她傾倒,她則對他每一個微笑為之瘋狂做為回報。

  白天和夜晚,除了工作的八個小時外,男人無微不至,她的身心靈從未有過的充實。

  沒有理由的頂級熱戀進行式,思念得償本來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幸福到令人發慌、令人不安,安琪不由得長籲。

  「我害怕快樂。」女人躺在男人的臂膀中,沙啞的道,埋怨的語氣底下,有著更為滿足的情感在發酵。

  正撩著女人的發,吻著她的後頸的男人淺笑。

  「我還會給妳數不盡的快樂,在我們兩個人的世界裏,一直一直,沒有終點。」方水人溫柔地道。

  安琪被含著水氣的溫潤呼吸吹撫,全身戰慄。

  「甜言蜜語。」

  女人雖然是罵,但是心裏卻甜絲絲的,她想知道被他呵護在手心,有哪塊頑石不會融化,又有哪個女人不會沉淪。

  方水人不同意的輕咬,但沒有傷著她,除了第一次,他再不狂亂。

  「都是妳害的。」

  這話一出,安琪霍地轉身,雖是赤裸,但在他懷裏沒天沒夜的相愛,某種情愛後的羞恥心早就淡到不能再淡。

  「我害的?」安琪笑問。

  女人一臉「你敢答是,就非要你好看」的狠勁。

  男人不知死活,勾舔著女人的唇。

  「妳害我心裏好甜,甜到溢出來變成甜言蜜語,一樣甜死妳。」方水人壞心眼的道。

  安琪強板著的臉瞬間就紅了,全身發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逃避男人的甜蜜攻擊。

  很可惜,男人抱得死緊。

  安琪作勢一瞪。「你不會害羞,我還替你害臊,這種丟臉又下流的話,你到底從哪里學來的?」

  方水人不以為忤。「這種事不用學,因為妳而引發的自然化學反應,一點也不下流,一點也不丟臉,我想讓妳明白我有多快樂。」

  「你……不要臉。」

  安琪無言以對,對方灼灼發光難以逼視,讓她的心裏又甜……又苦。

  不知道女人怎麼想,方水人愛憐的吻著安琪的額頭。

  「一天多過一天,我好愛妳。」

  靈魂因為他的一句話而飛離現實,安琪已然昏醉,她半瞇著眼看著方水人因為不停吐訴愛意而滾動的喉結,出現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

  她多麼想把它咬下來!

  因為未來如果不能再碰觸這兒,她一定會瘋的,她篤定知道自己一定會瘋的!

  她要他,所以他非得是她的,生是她的,死也是她的,就算灰飛煙滅,化成另一種生物,他都是她的!

  她不再只是個會哭泣的小女孩,她要束縛這個男人,用自己的自由當代價,在愛著他的同時,她就知道會失去所有,早已不求毫髮無缺!

  「你說我是不是瘋了,我覺得我八成瘋了,離死不遠。」

  千言萬語,安琪卻只覺得唯有瘋和死才能訴說這一刻的感覺。

  方水人聞言,拉開了點距離,四目相對。

  「既然都愛我愛得要瘋快死,」男人神情一轉,帶點憤怒,「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過夜?」

  安琪原本糊成一團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一半。

  她媚眼如絲,吊著男人的胃口。

  半晌--

  「你必須證明,直到我相信你的愛堅定不移,我才會留你過夜,睡我的床。」女人理所當然的回絕。

  在求愛時就已承諾過,要開始尊重她意志的男人,千金難買早知道,有苦難言。

  「那我們再做一次,讓妳直接昏倒好了,這樣就可以抱著妳直到天明,我好想看妳在我懷裏醒來時的模樣。」方水人賭氣的道。

  安琪刮了刮男人的臉頰。

  可愛的表現,動搖不了她的堅固意志。

  「羞羞臉,我可不喜歡只會黏人的小男孩。」剛被男人電得人事不知,安琪扳回一城。

  被接連攻擊的男人苦笑,把一旁矮櫃上的照片給請下來。

  「那妳有和他們一起入睡過嗎?一定有吧!差別待遇!」方水人賭狠,十足肯定地說。

  安琪瞇細了眼。

  這敢情好,他在拷問身家就對了!

  「你在意、嫉妒嗎?」

  方水人不認為必須否認,大方點頭。

  「當然,我非常介意。」

  安琪的手指淺畫照片上的不同面容,也在瞬間被男人握住阻止,以行動再次陳述他的立場。

  他堅持她只能看他,想他,不容任何男人來分享的立場。

  前所未見,男人少有的孩子式天真,讓安琪的眸子一蕩。

  「每個人都有過去,難道你沒有?我感覺得出來你歷練豐富。」語畢,還刻意往男人的某處挑了一眼。

  方水人眨了下眼,裝無辜。

  「遇上妳我就重生了,所以和從零開始一樣。」

  安琪哼了一聲,也不控制,雙手用力將男人推下床,長指搖指向門。

  「騙子,滾。」

  女人動作狠,話語也猛,但聲音卻含著笑--撒野的笑。

  男人縱然想辯,在耽溺的情感作祟下,無以為繼,只能無奈的撈起自己的衣服,認命穿著。

  安琪懶洋洋地趴著,迷戀的眼神追著他的帥氣動作。

  扣好腕表,男人一膝跪上床,一把攬過女人的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

  「妳真狠心。」方水人嗅著她的氣味,不甘心的道。

  安琪發出清脆的笑聲,輕輕拍著男人撒嬌的大頭。

  「你該回家囉,明天還要上班耶!」

  男人這一回氣悶,猛然抬起頭,勾著女人的下巴。

  「妳真狠心。」一模一樣的語句,方水人說時硬了幾分,冷了幾許。

  安琪佯裝不解,做作、可愛的揮揮手。

  「拜拜。」

  方水人再嘔,也拿這女人沒辦法,不是不能治她,但他不想。

  強迫、監禁、無視意願鎖住,這些無法紀行為他都敢做,但是因為想疼她,想在僅有的時間內呵護她,他不願對心愛的人做出那種一點都稱不上愛的行為。

  他無奈的一歎。

  「拜,明天星期五,我下班去接妳。」

  安琪點點頭,看起來對於再任性男人都會包容的情況,無比滿足。

  突地,她在男人打算離去的時候,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

  女人的驚呼,讓男人的腿頓住,回眸。

  「怎麼了?」

  安琪搖搖頭。「沒什麼。」

  方水人縱容地笑了。

  她的表情才不像沒事。

  「說吧,有什麼事情別悶著。」

  安琪抬起一對水靈鳳眸。「我想去買衣服……可是男人都覺得逛街浪費生命,所以我可以自己去的……」

  女人一邊說得語帶保留,一邊偷瞄著男人的反應。

  方水人無可奈何的一笑。「請務必容我陪伴,為妳提沉重的行李吧。」

  男人話出,女人綻笑。

  「花言巧語。」

  在安琪說話的同時,方水人已經開門離去。

  落鎖時發出卡的一聲。

  同時間,女人神色一凜,翻身而起,迅速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撥出一組號碼。

  「請馬上派人過來。」

  結束了七天來在方水人離去後必須的行為,安琪收了線後,若有所思的閉上眼睛。

  有得選擇的人才有後悔的權利,而她早就沒有別條路可走。

  「我不後侮,只希望你也不要後悔。」

  安琪不知說給誰聽的話語,在室內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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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驅車回到住處,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方水人一進到屋子裏,脫下一身西裝,簡單沐浴後,赤裸的走在黑暗中,放棄走進裝飾用途的臥房,他進到廚房,在不起眼處伸手一推,打開了個只及半人腰高的密門,鑽了進去。

  視線範圍內一片黑,但伸手可以碰觸到四周,狹窄沒有窗戶對流的房間裏,沉重的空氣,讓人呼吸困難,十分不適。

  但方水人在清楚聽見自己心跳和呼吸聲的情況下,像被這層無形保護膜勒住並且緊緊保護著,他放鬆緊繃的神經,癱在還有著夏夜特有暑氣未退的地磚上,閉上眼睛。

  表演了一整天的臉部完全放空,表神木然,他連揉揉僵硬的肌膚的欲望都沒有。

  他只想回憶她的氣味,她的吻,她的笑容,她說話時的聲音。

  安琪正如他記憶中的她沒變,還是那麼的感情豐富,有點驕蠻、有點任性,但是待人絕對真心,讓人無法討厭,反而深受吸引。

  她好美,這句話已非陳述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全部。

  他曾經聽過一個傳說,在人死後,走上黃泉路時,眼前會出現一盞燈籠引路,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曹中的鬼魂,就會著了迷一樣的跟著走。

  他也好像活在陰曹一般的地方,而安琪便是那盞燈,讓他能夠毫不遲疑的向地獄走去。

  「安琪……安琪……」方水人喃喃自語。

  安琪這兩個字是他的鎮定劑,將自己從創傷後症候群病發時的失心瘋給拉回來,然後活著。

  十幾年來,無人知曉,他都這麼低低地、不停地喊著,用以度過痛苦和瀕死回憶來襲時的負面情感爆發。

  但現在,他是因為她所引動的另一種暖流,日日夜夜在心底翻攪,而不能自己的喚著。

  幸福感從墳場復活。

  在很遙遠的時光之前,他曾經被疼愛得不忮不求,被寵愛得溫柔堅強,無所畏懼,天真的以為沒有規則可言的未來不可怕。

  真可惜,他沒有死,如果死了,他就不必面對這種幸福得想要哭泣的悲一晃。

  如果死了,他就不會傷害安琪了,他不願傷害她,不想傷害唯一的光。

  為什麼他沒有死?

  為什麼他非得要傷害心愛的她?

  世上有沒有神,誰能解釋人的際遇為何如此不堪,如此像肥皂劇呢?

  貼在黏黏的地板上,方水人神志迷茫,神遊在另一個次元裏。

  「安琪,安琪……」

  男人的聲音漸弱,他伸出手,不靠視力,準確的拿起了一對耳機,塞在耳洞中。

  「各位同學,今天要討論的是刑法第三百三十九條,普通詐欺罪,意圖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以詐術使人將本人或第三人之物交付者;在這個法條中,意圖非常的重要,也就是要證明……」

  疲勞轟炸,模糊一切感官,方水人聽著法律函授課程,不斷呢喃著一個名字,在絕頂的幸福感中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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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霓虹搶盡星光,在以消費為主要動力的城市裏,吸引著人群的流動方向。

  天下無不是的客人,天大地大,花錢的是老大。

  在一間自詡集精品之大成的百貨公司裏,一名服務人員萬分有禮的遞回了一張卡片。

  「小姐,您的信用卡刷不過去。」

  原本正在和方水人天南地北隨興聊著度過等候信用卡簽單流程的安琪面有難色。

  「嗯,再刷一次……」

  她話還沒說完,以顧客至上為標榜的服務人員再度奉上了微笑,「我刷了兩次,但您來往的銀行已經停用了這張卡片。」

  等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抖出刷爆信用卡這種不知節制的行為,對方謙恭有禮但看穿一切,只會加深顧客的難堪。

  在這個年代,窮幾乎等於罪惡,無地自容的安琪急忙收回卡片。

  「呃,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有些慌亂,她放下原本預定要帶走的名牌手煉,「我和銀行方面再確認……」

  正當女人急忙想處理,試圖守住自己面子之時,另一張信用卡被放在玻璃櫃上。

  「讓我來處理這筆款子吧。」方水人柔聲說道。

  服務人員笑容不減,不著痕跡的檢視了下,無限信用卡讓他隨即捧著去處理刷卡細節。

  松了一口氣的安琪極為難堪的點頭致謝。

  「謝謝你幫我解圍。」

  扭捏的語氣,女人的場面話引來男人的佯怒,他不甚同意的輕捏她粉嫩的臉頰。

  「妳是我的情人,不需要和我客氣,我剛才就想送妳一件禮物。」方水人體貼地道。

  安琪垂下了眸子。

  每次約會,不論是吃飯看電影什麼大大小小的錢都是他付帳,今晚他還打破男人討厭陪女友逛街的天性,陪她走了幾個小時,實在沒有道理還要他破費結清自己看上眼的東西,她不想在他眼中,她像是個削凱子的女人。

  「謝謝。」

  方水人皺起劍眉。他又沒當她在佔便宜。

  「再謝就打屁股囉!」

  「噢,謝……」

  安琪揚起眸,不知該怎麼接話,猛然一個謝字就從嘴裏逸出,她連忙咬住下唇。

  方水人忍俊不住笑了。

  「才說就犯,妳喲!」

  拉長的語音裏,有著甜蜜的疼寵之意。

  安琪不好意思地嘟了下嘴。

  在完成結帳手續後,方水人一手提著精緻的粉藍色小紙袋,一手牽著安琪的手,離開了他們踏遍逼每一塊地磚的百貨公司,夏季的夜還是炎熱,他們決定先上車,再為後半夜做打算。

  高架道路上,金色的路燈,綿延出一條通往夢的途徑。

  「剛才真不好意思。」在一小段時間之後,安琪一開口,又是回到剛才出糗的事情。

  方水人咬著煙,打著方向盤。

  「妳的財務狀況不太好嗎?」男人用詞委婉。

  反正被他知道了,她索性點點頭,自暴自棄地說:「啊,好希望有錢從天上掉下來!真受不了當月光族,看見帳單就胃抽搐的生活啊!」

  方水人聞言,呵呵笑著。

  「妳身為一家公司的財務長,薪水應該不錯,怎麼會弄得繳不出卡費?沒有幫自己做好投資理財規劃嗎?」

  安琪一臉「你不提也罷」的慘烈表情。

  「你也知道我看到數字就頭大,就少損我兩句,我告訴過你,那家公司是我堂哥的,為了幫我爸解決我這個畢了業找不到公司窩的女兒,才特別給我一個名義上好聽的財務長做,事實上,我雖然是長官,但屬下個個比我厲害一百倍,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批准、提領、開支票時蓋公司大小章而已……又不是科班出身,誰會規劃那些事情啊!」

  方水人聽得相當專心,暗自組織訊息。

  「妳家裏的人沒想幫妳處理卡債嗎?動用到迴圈利息,銀行就等於吸血鬼了。」

  男人的解套方案,被女人否決了。

  「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在念書要用錢,沒拿錢回家孝敬父母已經是很過分了,我才不敢讓爸媽知道我亂花錢。」安琪吐了下舌頭笑道。

  男人聞言,愣住了。

  她是獨生女……有妹妹的是他……

  「有妹妹一定感覺很好,我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姊妹,從小很孤獨。」方水人輕輕說著,眸色一闇。

  凝視著男人的女人並沒有漏看男人首次出現的破綻。

  「是呀,我的兩個妹妹很可愛,一個叫賈令翎,學校裏的啦啦隊長:一個叫賈令群,在國外學聲樂。一樣天真可愛,青春活潑,人見人愛。」安琪說謊如流水般順暢。

  方水人的手指末端一陣麻,內心酸澀如腐敗的酒。

  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在她的故事裏,令翎和令群停在十五年前的生命,都還有著延續的人生,她們是一對漂亮的精靈,令人無比憐愛……

  「是嗎?真想會一會這對少女。」強忍住滿溢胸腔的痛,男人被迷惑般輕喃。

  安琪看著金黃色的路燈無邊蔓延。

  「有機會再說吧,」她歎了一口大氣,沒有來由的,「唉,你明明才大我沒有幾歲,怎麼有房子、有車子,也有存款,真令人嫉妒呢!」

  聞言,方水人驅開了腦中已褪色的片段。

  他的目的是誘惑她,不是反而自己沉迷在過去,失去了方向。

  「呵呵呵,」男人硬擠出輕快的笑聲,「要有錢也並不是困難的事情,我猜妳才畢業沒有五年,頂多欠了八、九十萬,像妳這樣的情況,只要幾天就能解決了!」

  安琪張大了眼,過於激動,輕輕抓住了他的袖子。

  「是真的嗎?」

  方水人頷首,信心滿滿。

  「聽過炒地皮沒有?」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好康的,一聽到炒地皮三個字,安琪瞬間沒力,放開了以為能解救她出債務地獄的男人。

  「我都負債了,又不是你,哪來的資金玩這個?!」

  方水人的表情神詭莫測。「只要得到別人沒有的有利訊息,在市場注意發覺到一些閒置土地的潛力之前,就可以用很低廉的價格買進一些單位,然後透過特殊的融資管道,要貸到十倍于本金的錢並不困難,然後等到土地價格狂飆再出售,就可以猛賺個一筆,輕輕鬆松的等退休。」男人的算盤打得像在喝水。

  安琪吞了口口水,「哇,有這麼好康的事情?沒有風險嗎?」

  方水人勾起嘴唇。「不用疑惑,我公司得到一個利多的消息,有後臺極硬的立委介入了高鐵的興建案,決定強行變更行經路線,在完成搜購土地之後,就要對外宣佈,我公司得知後,也打算要分一塊餅,正在集資搶購土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有配合往來的金融機構,對方也知道這些土地未來價格驚人,願意貸個十倍的資金沒有問題,而用土地來當擔保品,利息遠比迴圈利息低多了。

  「如果妳不想我出手幫妳解決債務,可以考慮一下,我幫妳打通些關節,留個名額給妳,只要拿出二十萬,三天內,就可以拿回兩百萬,不但可以解決燃眉之急,年息百分之二,一年才四萬的利息,等到土地增值後賣掉,妳等於賺到一百八十萬價差,再扣掉利息,利潤很不錯。妳算算看,這劃不划算?」

  條理分明,合乎邏輯,可安琪在想了一會兒後,才驚覺他最後的話語隱隱帶著打趣意味。

  「你……你……你居然敢損我數學不好!」

  方水人淺笑。「被妳聽出來啦?」

  「你別自以為聰明,小心陰溝裏翻船!」

  「不可能。」

  方水人說得信心滿滿,安琪只能忿忿的轉頭,但以窗外夜色為背景的車窗,卻映出了個神秘的笑容。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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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3: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男孩消失後,女孩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夠用雙腳站立,她似乎感應到男孩有著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不得不離開。

  而在那個旅程裏,不需要她。

  小小的安琪隱約覺得遊令衍還活著,有一天,她在深深呼吸後,踏出了大門,繼續了中斷的學業,在所有同學都升級後,因為缺堂太多,她留級。

  這樣很好,不用隨時和遊令衍一起認識的同學朋友見面,至少能使她專心在學業上,不再思考令衍人在何方。

  原本她並不喜歡上學,更不愛讀書,但在為了不胡思亂想,只專注于書本上時,她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比起三個月裏想到令衍已經不在身邊的混亂迷惘,課本裏的內容簡單到一個不行。

  她偶爾會想,她還只是一個小孩,這樣的心情究竟正不正常?

  大人都說要等到長大才能談戀愛,但她卻沒有辦法讓還是個小孩的自己不想令衍。

  時間不停的流逝,五年一轉眼就不見,正常不正常懸而未決,國小畢業,上了國中,但有男孩的一切回憶那麼的真實,未曾褪色。

  她不敢忘記他,努力完成她的承諾。

  只要這樣,似乎就能多少傳達一些思念,勾動不知在何方的令衍的心,使他也會想起她。

  她只有這個微小的心願。

  同學間最常聊的話題,也開始繞著男孩子轉,但她沒有興趣,她只是偶爾會想,他不知有沒有改變?

  他很有精神的大眼睛,應該還是那麼炯炯有神,彷佛一觸及他的視線,就會不由得疼痛;他一定長高了,像伯父一樣高大,能為她帶來遮蔭;他乾淨清爽的氣質必然依舊,讓她待在他身邊就能安心,只要眼神就能瞭解的默契絕對不會改變吧!

  媽媽說她是青春期到了,所以開始多愁善感。

  如果只是多愁善感,那就好了。

  大人不能瞭解,這種情愫過去不改變,未來怎麼改變?!

  但當她如此堅信之時,吳子今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那陽光少年好比猛獸如入無人之境,狠狠的踐踏她心底每一寸土地,她的世界如同被突來的狂風掃過,天地為之震撼。

  她不能呼吸,不上不下,十分困惑,進退兩難。

  因為時常轉學而話題眾多,專精足球的少年,英氣勃勃還有點天真,迅速的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每節下課時間,窗子外都是女生的竊竊私語和如銀鈴般的笑聲。

  她慌慌張張只想把自己塞進書裏,不去追尋那個身影,她喜歡的是令衍,才不會變心,她才不要喜歡其他的男孩子。

  太可怕了,那種失去一切也要義無反顧的預感太可怕了!

  正被其他男生吆喝的人卻突然停下,反身坐在她前面的位子,當她一抬頭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英俊的少年當眾傾身吻了她。

  心頭突如其來的大爆炸,讓她不能再否認,那種著迷的感覺,到底以何為名?

  完全不像令衍的子今,讓她有相同的心動,她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甚至偷偷地藏了他的一根頭髮。

  他不是令衍,他沒有令衍的粗中有細,令衍則沒有他的輕狂,但子今也逗她開心,讓她歡笑。

  歡樂重新回到她孤單許久的生命裏。

  五年前無法流出的眼淚全都潰堤,他也笨拙但溫柔地接住了。

  新的感動,舊的心情,全都混成一團,但她並不痛苦,清醒就能見到子今的臉,她期待每一天的到來。

  但愈快樂的日子,愈不長久,子今的父親本來就必須時常調職,這一回,距離他轉學到她身邊才只一個月,新的調職命令就下來了,而且是遠調海外,一去不知幾年的命令。

  她明白,這一去,應該是永別了,和令衍的經驗告訴她,沒有能夠永遠不變的事物。

  十年前,醫學檢驗科技不如現在發達,在子今離開前一晚,她終於接到等待許久的報告,之後,她偷溜出門,半夜在公園打了公共電話給少年。

  氣喘吁吁的子今在五分鐘後出現,她不給他嘮叨的機會,將他拉到不安全但陰暗的地方,壓下心中的恐懼,主動的吻了他,將他的手按在胸口。

  子今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至今不忘,而少年在短暫的失神後,顫抖地將她抱進懷裏。

  那一夜,感覺得出他已經很小心,但她很痛。

  可就算流淚,她卻並不後悔,她想記住這個即將消失的少年的一切,同時在他的心裏,留下一個永遠不會磨滅的痕跡。

  那是介於奉獻和搶奪之間的行為。

  十五歲,女孩少女女人都還分不清的年紀,她在心底尖叫不要走,再也不要分開,也不能留住他。

  看著計程車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靈魂褪去了稚拙的皮,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都徹底變成一個女人。

  思緒如幕重播,安琪拖著歡愛後疲軟的身體,看起來卻相當平靜,她將封好的盒子交給眼前的人,仔細吩咐千萬小心後,關上房門。

  「令衍。」她負著手整個人抵住門,閉上眼,同時低聲呼喚才離開不久的男人的名字。

  她要兌現承諾,並且請他付出代價。

  「女人執著起來,真可怕。」

  安琪自言自語,藏不住苦笑,但她很明白,她不會再放過那個男人。

  她不後悔,從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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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隱隱于林,大隱隱於市,想要瞞天過海,最好的辦法就是隱身在人海裏,這是至理名言。

  更何況所有的罪惡都只發生在群體生活裏,要有物件下手,最好的辦法就是隨侍在側,然後趁著獵物粗心大意,或太過自信而破綻百出的時候,一口吞下他們!

  所有人幾乎都相信自己不會被騙,但在個個能拿奧斯卡影帝影后的詐欺師面前,他們就像剛出生的小貓,其實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一般來說,小額詐欺通常見不得光,但為達目的,搞得人盡皆知,開家公司來掩人耳目也不少見,尤其是愈大金額的詐欺案件,如詐騙保險金、重利型投資詐欺,或是商業融資詐欺,有正當的公司名義,加上一些假造的證明文件,反倒容易成功。

  所以明白正在會議室裏進行的業務會報,眾人口中的標的物和盈虧的真相,自然讓人心驚。

  名義上的經理,詐騙集團頭頭的崔玉容,如同專業經理人,神態高雅,落落大方地望著方水人。

  她也算閱人無數,但眼前男人數一數二,泛泛之輩望塵莫及,兩年來,他每每讓她耳目一新。

  在有惡魔、天使兩位黑色詐欺師肆行詐欺界的亂世裏,若不是她有一個夠硬的後臺,這麼強的男人,她只會敬謝不敏。

  「水人,你之前提到的那件工作,進度如何?」

  方水人十指交錯,在內心盤算著要讓賈安琪完全相信他編出的故事所需要的數位。

  以土地開發案為手段,待吸金達到一定飽和點就宣佈倒閉潛逃,先吐點頭期金不為過。

  「魚兒快要吞餌了,我需要兩百萬左右的投資。」男人輕鬆說道。

  但此話一出,群起譁然。

  「你口中的投資是平均的得手金額!」

  「那個女人有這麼大的潛力值得投下這些錢嗎?」

  「如果無法回收,那你要怎麼謝罪?」

  看合作多年但最近被新人成就弄得抬不起頭來的同夥,崔玉容比了個少安勿躁的手勢,眾人馬上噤口。

  「先聽聽水人解釋,」女人不怒自威,「畢竟他的收穫往往是最嚇人的。」

  方水人自信張狂的態度,絲毫不減。

  這群詐欺師才真的是理性得嚇人啊!

  「一賠一百,這個賠率大家覺得如何?」隱藏真實的想法,方水人輕聲地道。

  男人的言下之意,就是足足有兩億的回收!

  眾人屏息,崔玉容自不例外,但薑是老的辣,她已猜到了幾分。

  「那個女人家境小康,本身又有債務,你要說服她私下挪用公司的資產嗎?」女人幾乎有八成把握的問。

  方水人露出贊許的眼神。

  果然,這女人很可怕!不過,這才值得成為他的獵物!

  「她在家族企業裏工作,沒有真才實學,卻是一個專責蓋章的主管,簡言之,她清楚公司有多少資產,並且能不經任何人同意的動用它。」男人說得彷佛已聞到金錢的香氣。

  「你每一次都讓我相當驚訝,還以為你只是在吃小菜,沒想到你是看上她背後的利益!」總是相當冷然的女人,雙眸流露算計的精光。

  「在收手前幹票大的,也對幕後老闆有所交代嘛!」想起未曾露面,組織裏五成利得的流向,方水人笑道。

  崔玉容笑吟吟。「別說得好像這是最後一票的樣子,依你的優秀表現,接下來有案子,我一定找你合作。」

  互利互助,之所以能控制這麼多詐欺師為她效命,也正是因為她能提出獨立作業時代得不到的龐大利益。

  男人笑得開心。

  他清楚直到這一刻,他才勾動了崔玉容的貪婪。

  「那麼,我拿得到兩百萬囉?」方水人問道。

  崔玉容點頭。「沒問題,區區兩百萬換兩億,沒人會拒絕的!」

  他肯定不是黑色詐欺師,傳聞中的惡徒會吃幹抹淨,絕不手軟,才不會只詐這筆連塞牙縫都不夠的金額!

  好,就算他是惡魔,只有她一個人控制了人頭帳戶,他又能如何!

  女人開心的表相下自有鬼胎。

  而方水人回以一個極燦爛的笑容。

  「那就繼續進行下去吧!」繼續將妳拖下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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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不可能出現的男人站在面前,安琪又驚又喜,急忙把他拉進辦公室。

  「你怎麼跑來了?」女人問得嬌羞不勝。

  男人柔情萬千的凝視著她,幾乎克制不了擁這個羞怯女人入懷的衝動。

  「我在樓下望眼欲穿,忍不住,所以就直接上來找妳,」方水人撥開女人額頭上的頭髮,「妳的秘書放我進來的。」

  安琪看了一下表,「只差五分鐘我就下去了,你也不必這麼猴急吧!」他的積極還真讓人吃不消呢!

  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幸福的埋怨罷了!

  男人懂得女人話語背後的真實意義。

  「我連一秒都不想浪費,好想妳。」趁著女人心情好,偷了個好比國中生的啄吻,方水人接著又道:「我這樣會造成妳的困擾嗎?」

  女人佯怒地皺眉。

  他都說得這麼小媳婦了,她又怎麼罵得下去。

  「對,真困擾呢!你害我公司裏的男同事,以後不敢來追求我了!」安琪挖苦地道。

  聞言,本來相當開朗的男人,臉色有明顯的陰狠。

  「很好,省得我以後為了殺姦夫而上來!」

  女人挑眉。「噢,你是來標明領土主權的啊!你是狗嗎?」

  男人不以為忤。「對呀,我是被妳迷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一隻中了迷魂計的瘋狗!」

  要損他反倒被他一陣搶白,女人鼓著腮幫子,滿臉通紅。

  「誰設計你了……不要臉的狗男人。」

  「是是是,我是狗男人,妳的狗男人嘛!」

  「喂,不要動手動腳!」

  「妳看過哪只瘋狗會乖乖聽命令的?」

  「很多隻啊……喂,這裏是公司,別亂碰啦!」

  「是摸不是碰,摸這裏是什麼感覺啊?」

  「想殺人的感覺啦!」

  男人的大手好整以暇地攻城掠地,女人驚慌地拉住衣襬,正當熱情的氣氛快要沸騰之際,一陣愉悅的笑聲響起。

  急忙拍下男人作怪犬手的女人,還有因為被突然攻擊而收手的男人,一同望向門邊。

  一名斯文爾雅,卻隱不住王者氣質的俊逸男人,自行開門欣賞好戲,他藏在薄薄眼鏡後的眼眸染上了笑意。

  「安琪,這就是妳不對了!既然人都來了,也不向我介紹一下,唉,我這個堂哥是當假的啊!」東方研佯裝心痛地道。

  安琪臉色漲紅。

  捉姦在床就夠丟人的,更何況是在東方先生面前,真的一輩子都無法直視他打趣的眼神了!

  「董事長,這是我朋友,方水人。」安琪的神色恢復自若,為兩人做介紹,「水人,這是我堂哥,賈研,也是康成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

  方水人若有所思地微笑,友善地伸出右手。

  「您好,我是安琪的男朋友,久仰大名了,賈先生。」他在男朋友三字上加重了語氣,但語氣仍是不慍不火。

  東方研則回以相當的笑容。

  「呵呵,安琪只介紹是朋友啊!第一次見面,方先生,您好。」一樣在朋友上加重了語氣,他的語氣更是愉悅。

  空氣中有著莫名其妙的火藥味在彌漫。

  安琪感覺得出東方研居心不良,正要開口,一個屬下急忙的敲了下沒關上的門,提起有筆帳一定要在下班前讓她過目,不得已,她也只好讓出自己的空間給兩個男人,然後跟著屬下離開。

  女人離開後,氣氛一轉,詭譎難測,兩個男人眸光交流,有著說是默契太過,但說是陌生又太不足的熟悉感在流動。

  方水人還在沉思該如何應對眼前這個惹不得的男人之時,東方研揚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懶得僵持下去,時間寶貴,單刀直入是他的喜好。

  「遊令衍,鼎鼎大名的惡魔詐欺師,果真聞名不如見面,雖然安琪是刻意要接受你的誘惑,但現在看起來,或許沒有女人能夠抵擋得住你的溫柔攻勢,難怪你能在幾天之內,成功的攻陷她。」

  毫不保留的言語,讓方水人冷冷一笑。

  「東方先生,你這張常伴在單氏大小姐單開身邊,上遍所有商業週刊、新聞報紙的臉孔太招搖,單雙使喚你來運作這家公司,未免大材小用。」

  被一眼看穿身分的東方研並不介意。

  「哎呀,能親眼見到惡魔詐欺師,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機會,我自然不會放過。」東方研接著語氣一變,「我倒是更好奇,小雙那古怪妮子是怎麼讓你背離你的做法和想法的。」

  眼前男人有無數的名字,無數的外表,何處為真,何處為假,沒有人能猜得透,手段狠毒,連他這個正當商人都敬畏三分。

  但惡魔詐欺師,反詐詐欺師的天才,這一回居然逆向操作,可謂太陽打西邊出,天要下紅雨了!

  方水人倚著辦公桌,反手撐著自己的身體。

  「我沒必要告訴你。」

  東方研聞言,眸光一閃。

  「那我告訴安琪你的真實身分,你也能這麼不在乎嗎?」

  方水人凝望著高深莫測的男人。

  在萬魔之王的身邊,絕對不會有善類,這個男人也是妖魔……段數極高的妖魔。

  「這是我和單雙談好的條件,她保證絕不洩漏我的身分,讓安琪以為在對付一個尋常的詐欺師。」方水人聲音低沉。

  東方研抱著手臂。

  天底下有哪個詐欺師能用尋常來形容的?這個虛假的世界真的太有趣了!

  計中有計,謎外還是謎,誰是餌,誰又是獵人,當完全解開的時候,應該是相當有趣的光景,可惜他無緣親眼看見。

  男人甩開了腦子裏閃過的好奇,回到對話上頭。

  「既然小雙給你她的保證,我也不好視若無睹,」東方研看不懂、摸不清眼前男人的心思,「不過,時間不多了,你拿到密碼了嗎?」

  方水人表情殊異,浮現嗜血的興奮,笑而不答。

  但那絕對不是否認。

  東方研頷首,「目前一切都相當順利,請你再加把勁誘惑安琪,讓她心甘情願掏空這家公司。」

  方水人動作優雅如狐,一身的西裝彷佛他身上最後的世俗控制,笑容底下是凜冽倨傲。

  「沒問題,只要請你別來作梗。」

  喲,把他看成害蟲啊?!

  東方研正要承諾,安琪已經推門進來了。

  「麻煩事終於結束了,」女人看著表情友善,一副在閒聊樣的男人們,「你們在聊什麼啊?」

  該交代的事情說完,東方研沒有回答,往門外走去,和女人錯身時,親昵地揉了下她的頭髮。

  「我以一個待嫁女兒的父親相同的心情,請求方先生要好好對待妳啊!」

  這男人在胡說什麼啊!

  「堂哥!」

  女人的羞窘反應,讓鮮少看她變臉的東方研大樂。

  「哈哈哈,害羞啦!」故意踩著死穴,男人話鋒卻一轉,「安琪啊,別放過這個男人,他可是個難得的人才啊!」

  怎麼還不閉嘴!

  果然是單隊長的親近人士,個性惡劣的程度也有得拚!

  安琪的動作快於思考,使用蠻力,硬將笑語中的東方研推出辦公室,並且落鎖。

  「囉唆,不要你管!」安琪低著臉咒?,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遠之處,方水人的眼眸如星光一閃,而後,闇淡。

  「你不要理我堂哥,他很愛亂開玩笑!」安琪急忙的道。

  方水人揚起燦爛的笑。「他說了很多妳小時候的趣事喲!」

  「他亂講的!」小時候,什麼鬼的小時候啊!

  安琪連忙反駁,東方研一時無聊的惡作劇,不知會在男人心裏掀起多大的波濤,她要預防。

  「我知道他亂講的。」不知道女人為什麼著急,男人按著女人皺起的眉心說道。

  是啊,方水人知道,確實知道,如果他說不知道,那也就不會有人有資格說知道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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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3: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原本是用完美味的晚餐,然後喝點小酒後,直接回家歡愛,用來終結上班族的星期一症侯群,這樣帶著點情色香味,成人式的快樂夜晚。

  但是女人僵直在大門前,無法言語。

  面對著門上被紅漆潑上的討債、欠錢還錢、經濟罪犯,還有一些她無法念出的粗鄙字樣,安琪如入冰庫,全身血液在一秒間涼透。

  「天啊!」

  女人唯一能夠沖出糊成一團腦子的話語震天價響。

  也被這突來的一幕嚇到的方水人,急忙抱穩了搖搖欲墜的女人。

  「安琪,妳振作一點!」她驚慌不安的表情,讓他心疼不已。

  安琪急得想用衣袖去擦。

  但看著蔓延整個樓梯間,並且已經乾涸的字樣,方水人直接阻止了女人的無益之舉。

  「安琪,沒用的,別激動!」

  丟人現眼的字句,指責她花錢如流水,還不出錢來,居然敢借錢根本等於罪犯的指控,就這樣暴露在街坊鄰居之間。

  一想起之後每天要被人指指點點,她就想一頭撞死,無法不激動。

  「讓我擦,我不想被別人知道我借了很多錢!」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抓准人家醜不外揚的心態,這過逾的舉動造成了殺傷力很大的效果。

  別人或許不能瞭解,但方水人絕對能體會被逼債時,能造成多大的精神壓力。

  一般能夠收支平衡的人,金錢只是一種計價交易的工具,但當它變成一個黑洞張牙舞爪時,一塊錢都能逼良為娼。

  當地獄朝你迎面而來,那是一種你巴不得死掉,連到底欠多少錢都不想面對的可怕情境。

  潑上像一樣紅的漆只是開頭,但對於過著安穩平順生活的人,足以示警。

  「好好,乖一點,安琪,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兒時陰暗的回憶衝擊了腦海,但方水人柔聲地道。

  突然,已陷入半驚惶狀態的女人發出高頻率的尖叫。

  「水人,你提過的投資方案!那個能馬上拿到錢吧!對不對?」安琪像只受驚的小獸,發出哭音地問。

  始終不願傷害真心所愛之人的男人,瞬間無言。

  看男人沒有反應,安琪搖晃他的手臂,「水人,你說話啊!」

  許久--

  「嗯,那個方案,在兩天之內就能拿到融資的貸款。」男人閉上眼,違背心意,艱難地說。

  女人聞言,綻放一個虛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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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後。

  安琪看著手上寫著兩百萬的支票,松了一口大氣。

  這樣一來,事情就解決了!

  「水人,真的好謝謝你,不但幫我處理這一切,還先借了我二十萬買地的本錢,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想到討債公司不知還會做出什麼事,女人一夜無法入眠,此時全身虛脫,倚在男人身上,發出了浮而不實的歎息。

  方水人往沙發一躺,然後擁她入懷,輕吻她的發絲,惹出了個像貓叫的舒服申吟。

  男人陪了女人一夜,她陷入恐懼絕境的模樣,讓他不能自己。

  「小笨蛋,這種時候,不讓我幫,妳想找誰幫忙啊?!和我說什麼謝,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攬著安琪的腰,方水人柔情地道。

  將支票搋在懷裏,女人覺得輕飄飄地。

  「很長的路?」順著他的話問,安琪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方水人故意轉頭,不看就在眼前的終點線。

  縱然泰半都是謊言,但他真心希望永恆。

  幸福的,無法觸及的永恆,是他不該存有的夢。

  「嗯,長長的,綿延不斷,將我們帶往遠方的道路,屬於我們倆的路。」

  男人像在吟唱一般輕訴,女人也陷入了夢境。

  屬於他們的路,就連入睡也牽著手,由對方鎮守自己的心,築起一個能夠安眠的巢,然後孕育著他們的愛……

  「不只我們倆,還有我們可愛的孩子才對……」

  女人話還沒說完,男人突地渾身一僵。

  「孩子?什麼孩子?」方水人不可置信地問。

  安琪柔柔地微笑。「我們要一起走人生路,然後擁有一個家,再生兩個孩子,這樣才美滿啊!」

  方水人一時無法反應,雖是笑著,但內心反復。

  什麼孩子……不能有孩子!

  孩子會在父母的一念之間幸或不幸,他不要帶孩子來到世上,他負擔不起他們的人生!

  「孩子的事情再考慮吧!我不想和別人分享妳!」男人找了個理由,魔魅地道。

  安琪笑得甜美可人,但內心也有了答案。

  在動了負擔不起這個念頭時,就等於在潛意識裏,想要為對方負責,希望對方幸福的渴望。

  而這種想望是曾經差點被父母殺死的人,最無法想像的未來。

  他的未來他已有安排了吧……女人無法不這麼想。

  她不由得抱緊了硬撐著笑容的男人的肩膀,將自己也埋進他的胸膛。

  「水人,我是你的,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分去我一絲一毫,為了你而出生,有著能看到你的雙眼,在聽著你的心跳的同時,我的心也為你而跳,一旦失去了你,我縱使活著也不完整,這樣子的我,是沒有人能夠分享的!」安琪雖然不能夠扭轉時光,但她會兌現她的承諾。

  痛苦的同時甜蜜,明知無法全身而退,方水人感覺被安琪似水柔情的話語給溺斃,但他已不想掙扎,那感動太美好,太難以回絕,他只想永遠沉迷。

  忽然--

  「安琪,我們走吧!」方水人突然說道,表情認真。

  安琪揚起迷蒙的眼。「走?走去哪里?三更半夜的!」

  方水人興奮得像個小男孩。

  「我們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像是……」男人咬著嘴唇沉吟,不久,他大笑了起來,「我們到布宜諾艾利斯吧!聽人說那裏很美,很特別!」

  安琪幽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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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歲,在對未來充滿困惑的那一年,她獨自在布宜諾艾利斯旅行一個月,也認識了一個很奇特的男人--裏耶。

  帶著四分之一中國血統的他,迅速讓她在人群中發現他的存在。

  熱情的男人,以全然雄性的眸光能夠射穿任何女人的心,定定地凝視她,第一句吐出夾著腔調的中文,便是開門見山的要和她交往。

  那時候,她穿著隨便,踩著球鞋,坐在一堆精雕細琢、豔麗的拉丁美人中,粗魯的咬著三明治,對所有事情是既冷漠又憤怒,活脫脫就像個中年失業的死老頭一樣。

  從早到晚都有惑人的探戈樂聲,這一秒甩巴掌、下一秒接吻的情緒化人們,老市區的小酒館,滄桑得像復古影片裏的怨婦,不像臺北慘白、但一樣熾熱的乳黃色陽光照耀在天地間,雖有相同盈虧的月,不過在南半球的夜空看不見北極星。

  但她的憤世嫉俗並沒有因為置身於此而改弦更張,卻因為裏耶的溫柔逐漸融化。

  男人的珍惜,不是急著上床的優閒步調,讓她從令衍和子今的深水漩渦底慢慢的浮起,換了一口大氣。

  裏耶從不質問她在想誰,想得時常望向遠方。

  當她哀傷時,他在她耳邊唱著熱情的拉丁情歌。

  枕在他修長的腿上,她約略能夠聽懂的字句,全是和愛有關的傾訴。

  裏耶像是愛的化身,他沒有要求她,只是待在她的身邊,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情歌,戀慕地愛著她。

  他悠揚的歌聲,帶她穿渡了傷害,找到一個美麗的答案,慢慢的侵入她的心,然後待她發現的時候,他已無所不在。

  不久後,她也在他的懷裏融化了。

  什麼都不想,她只希望和他合為一體,然後如果不能馬上幸福的死去,那這輩子就不要再分開了。

  她明白,幸福,有時候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她希望在這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和他一起生活,然後一起生育孩子,他們在這裏,永永遠遠的歡笑。

  但裏耶常笑她的傻,他說她的家人、一切都在臺灣,他不能剝奪她的人生,防護措施滴水不漏。

  但安琪不在乎,以行動表達了她的不在乎。

  可是她的不在乎,讓裏耶不告而別。

  她回到空蕩蕩的房子,回想著一個月裏和裏耶相處的回憶,她意外地沒有心碎,只是堅定了某個信念。

  她要兌現承諾,並且要他付出代價,在人生的交叉點上,做出最後抉擇。

  她不後侮,也不在乎他是否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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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脫口說出布宜諾艾利斯這幾個字,原本心緒不寧、全身沸騰的男人瞬間冷卻了。

  他不著痕跡的觀察懷裏的女人,想弄清楚她有沒有發現什麼。

  所幸安琪仍是微微笑著,似乎沒有起疑心。

  「布宜諾艾利斯在南美洲的阿根廷,你去過嗎?」女人著迷于異國情調般的問。

  方水人將女人揉進懷裏。「沒有,我沒去過。」

  女人長籲了聲。「沒有啊……我去過喲。」

  男人扼腕的嘖了聲。「妳居然去過了。」

  女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那裏要在臺北冬季的時候去,溫暖宜人,晚上披著薄紗,走在石磚地上吹風,可以忘卻一切。」

  方水人可還沒忘記昨天傍晚東方研親熱的動作,她就特地來提另一個男人了啊!

  「噢,是夜風讓妳忘了一切,還是有個巧克力情人,讓妳忘記一切啊?」方水人的聲音酸得能滴出檸檬汁。

  安琪無奈一笑。

  誰說女人善妒的?請他來比較眼前這男人的妒意之濃,再下評論,說句公道話吧!

  這種醋都要吃!可是女人的胸口卻流過一股熱暖。

  「嘿,人都有過去,這一點我們有共識的。」安琪輕聲道。

  過去?還是未來?

  「那妳的堂哥怎麼說?」方水人問得理所當然。

  安琪不滿地皺著眉。「他是我堂哥耶!」

  堂哥,呵!她姓安,他姓東方,好一個連姓氏字數都不同的堂哥啊!

  方水人咽下到嘴邊的話。

  他只要說了,就會自曝身分。

  「我不要看見妳和我以外的男人親熱。」方水人拐了個彎說道。

  安琪若有所想,在男人胸口畫圓圈。

  「我不會,除了你,我不會和任何男人有關聯。」

  男人再妒恨,在女人甜柔的誓言下,都要軟化,他抱緊了懷裏的女人,她長長的發也纏緊了他的手指。

  「妳真是又可恨又可愛,我該拿妳怎麼辦?」

  緊得呼吸困難,安琪卻安心。

  他會受傷,就代表他的心不如他所想的超凡冷酷。

  「與其說我可愛……與其說我可愛……」安琪輕輕掙扎,拾起了頭,「水人,我愛你,你呢?」

  明白她的心意和清楚聽到證詞天差地別,方水人內心潮湧,無法抵抗她如海嘯威力橫掃的言語。

  兵敗如山倒,就是現下的寫照,他可以無視心意否認情生意動,但他無法拒絕她。

  他低下頭。「安琪,我也愛妳。」男人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溫柔,和幾乎聽不見的虧欠,「無論發生了什麼,這都千真萬確,絕對不是虛假的。」

  感動之情盈滿,女人發出貓咪般滿足的嗚咽。

  「啊啊……留下來,水人,不要離開我……」

  男人吻著女人纖細的頸子,沿著血管,像是想將誓言灌入她的身體一般,不停地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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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債還錢,債務這種東西的可怕在於它會自體成長,變成怪物,所以最好的處理之道,便是在支票兌現後及早處理。

  所以在沒有演變成災難前,唯一的心態就是該正面相對。

  逃避只會錯失了時機,然後一敗塗地。

  一個看起來像個小弟的男人,知道他們的來意後,領他們到會客室。

  說穿了,也只是在辦公室裏的一隅,設有沙發茶几之處罷了。

  但坐在討債公司的辦公室裏,周遭的人雖然面目不善,但氣氛卻非常令人意外的冷靜。

  電視新聞上的暴力討債團,種種誇張的,自以為幽默,目的是在擴大壓迫感直至不能忍受地步的行徑好像和此處絕緣。

  說得也是,如果對方願意坐下來好好談,代表有意願清償債務,的確也沒必要繼續惡言相向。

  「喝茶。」還特別奉上茶水,小弟粗聲道。

  感覺到安琪的坐立不安,方水人握緊了她的手掌。

  「別怕,我們是來還錢的。」

  安琪點了點頭,像在為自己打氣般的說:「嗯嗯,有你在,我不怕。」

  方水人微微一笑。

  等待並沒有持續很久。

  一個黝黑、高大,令人不怒自威,完全就是為極道生涯而生的男人,在小弟的恭敬目光下,夾帶著不耐煩的表情,落坐。

  接過了小弟送上的書面資料,男人好似非常的不悅,粗魯地說:「這位小姐,妳的信用卡債權已經由我們承接,總共是九十八萬六千五百元整。」

  安琪像只受驚的貓,輕輕顫抖著。

  方水人決定代她處理這一切。

  「這位小姐的債務問題,現在也由我接手。」

  男人不耐煩的瞪視他。「你是誰?」

  方水人堂堂無畏。「她的男人。」

  「那就趕快付錢了事,不要囉哩叭嗦的。」男人巴不得儘快解決這件麻煩事。

  「等一下,關於金額的部分,我認為還得再商量。」方水人並不打算原價償還。

  對面的男人臉色突地陰沈。

  而沒料到方水人會這麼說的安琪,急忙扯了下他的衣袖。

  「水人,他們是黑道,別和他們討價還價。」

  方水人輕輕拍撫她的手背。

  一切得按規矩來,沒有道理讓對方莫名其妙的得利。

  「放心吧,我只是要取得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金額罷了。」

  對面的老大眼紅,早就受不了這對小情人嬌言軟語,他重擊了下桌面,宣示這裏由他作主。

  「要談情說愛等回去再談,現在趕快處理事情。」男人不知道在著急什麼,再度爆出粗魯的語氣。

  方水人靜觀其變,後發制人。

  「依照行情,銀行只會以債務的一到兩成將債務脫手,現在你們要照價賠償,未免也太貪心了。」

  對方可以臨危不亂,沈著以對,男人卻還有掛念的人兒,根本不想繼續殺價下去。

  「一口價,四十萬。」男人簡潔有力的說。

  方水人雙眸一凜,決定使出磨字訣,許久,當所有人都快要沉不住氣時,他方開口,二十五萬,最多。」

  男人無心戀棧,拍桌定案。

  「好,看你硬氣,就二十五萬。」

  方水人並沒有馬上掏出錢。

  「切結書,我要書面的清償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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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簽完書面協議後,方水人和安琪也拿出二十五萬元,在清點完畢無誤後,幾乎是馬上就被掃出大門。

  正在發威動怒的男人再也無法克制,發出咆哮聲--

  「單雙,妳給我出來!」

  應君所請,極妖豔的女人翩然現身。

  「哎呀呀,幹哥哥,小聲點,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呀?」單雙嬌滴滴的喚道。

  被喚幹哥哥的男人名喚幹歌,乃是貨真價實的一介堂主大人,威震北部的黑幫幹陽堂老大,平時不屑做這種暴力逼債的缺德事,沒想到會被單雙逼下海,獻出人生初體驗。

  而且,他最恨別人用那種娘娘腔的稱號叫喚他!

  「給我閉嘴!」

  剉骨揚灰,為百姓除害,眼前女人一死天不太平,但如果能動手,幹歌早就動了,只因心上人兒又被單雙扣住,他不得已受制於眼前女魔。

  單雙嘟起粉唇,故意再不過地道:「叫人家出來,又叫人家閉嘴,那豪豪的去向,你不管啦?」

  幹歌滿腔火氣攻心,顫聲喝問:「豪豪人在哪里?」

  單雙妖笑著。

  噢呵呵,送個女警給大哥當女人真是做對了,這下幹歌被她吃得死死的哪,真爽!

  「不告訴你。」單雙吐出四個大字。

  幹歌再也忍無可忍。

  眼前萬魔之王這回不知又在興什麼風、作什麼浪,要他怎麼能再忍受下去!

  「單雙,妳究竟在搞什麼鬼?!」幹歌喝問,一副她不從,就要殺人洩憤的閻羅爺樣。

  單雙踩著五寸高跟鞋,風華萬千地落坐,端起茶水。

  「冷靜點嘛,喝茶啊!」

  「妳……」

  「好啦,火氣不要這麼大嘛!要不是要個老大出場比較有模有樣,我才懶得找你呢!」單雙長睫一垂,吹了吹熱茶,不經意的又接著道:「剛才你看到的那一對男女,真實身分是黑色詐欺師,天使和惡魔,至於豪豪,暫時不能還你,因為最近有一場腥風血雨,弄不好會民不聊生,我不打算袖手旁觀。」

  幹歌雙眸一凜。

  她口中亂七八糟提到了一大堆,其中最關鍵的兩個字是災難,而又有什麼災難能讓有災難基因的女魔另眼看待?而且其中還牽扯到惡魔詐欺師?

  「惡魔?!」他早就知道天使是眼前女人的手下,但他沒想到能見到神秘的惡魔,這件事情背後肯定不單純。「什麼腥風血雨?請妳現在講明白。」

  單雙柔媚淺笑。「你記不記得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發生過什麼大事件啊?」

  幹歌沒有多想,卻像吞下一把蒼蠅般的反胃。

  「美國九一一恐怖攻擊。」

  單雙露出贊許的表情。

  「好孩子,」她不顧眼前男人的臉色有多難看,逕自說下去,「你可曾想過,萬一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臺北,會是什麼光景?」

  經過大風大浪的幹歌聞言,震懾不已。

  而悠哉喝茶的單雙,笑容依舊詭秘。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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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3: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拍著驚魂甫定的心臟,安琪不停的喘著大氣。

  方水人則是平心靜氣。

  他在黑暗界打滾了十幾年,早就見怪不怪,但那樣有威壓感的男人,還真是令人不敢大意。

  突地--

  「太好了,全部解決了。」安琪好似撿回一條小命,也很像將心頭負擔全都清掉般輕盈地道。

  那沒有壓力的聲音,讓方水人不由自主地將她摟進懷裏。

  天氣很熱,但安琪依戀著更形而上的溫暖,不願離開。

  「啊啊,可以花點時間想想未來了!」女人笑說。

  方水人聞言,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是虛假的人生,但為什麼他覺得這樣沒有過去的交往,還是令人動容,令人眷戀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看妳以後還敢不敢亂花錢!」方水人像個陳年老牌男友,對著和普通女人有一樣通病的女友說教。

  安琪吐舌頭,裝鬼臉。

  「我以後還是要花錢,」女人撒嬌般續道,「把錢花在你身上!」

  看她一副就是不記得教訓的死樣子,男人卻氣不起來,也知道自己不會放任她不管。

  「妳啊,我可沒錢再借妳囉!」方水人無奈地道。

  安琪瞪大了眸子。「哇,善於理財的男人居然會叫窮呢!」

  因為頓時輕鬆了起來,女人的語氣也輕飄飄。

  方水人敲了下安琪的小腦袋,引來一個誇大的痛呼。

  「我不窮!才不像妳亂花錢,我是把錢都壓在土地上了。」

  想起自己怎麼借貸的過程,安琪點了下頭。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方水人無可無不可的聳肩。「錢是給懂得門路的人賺的。」

  安琪好似想到了什麼,鳳眸閃亮。

  「那如果不停的把錢壓在土地上,一直錢滾錢,不就可以借出無限多的錢了?!」

  女人的發言,勾起方水人不敢相信的冷笑。

  安琪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而被嘲笑,捶了下男人的胸膛。

  「我又沒有說錯,像現在,我如果再把剩下的一百多萬又丟進去,就可以貸到兩千多萬用來買土地,然後再貸……」

  方水人打斷了女人的異想天開。

  「就算只有百分之二,但利息還是很嚇人的,兩千萬的年息就是四十萬,每個月要還三萬多元呢!小笨蛋,妳就是忘了迴圈利息,才會把自己害死的,要量力而為,懂嗎?」

  被人抓住尾巴,安琪嘟起小嘴。

  「唉,看到錢在那裏等人賺,又賺不到,真嘔呢!」

  方水人戳了下女人的梨渦。「誰教妳愛亂花錢,以前不多存點錢。」

  安琪仰首,望進男人的眸子。

  「你投資那麼多錢,打算做什麼呀?」

  方水人繼續走著,笑而不答。

  安琪又捶了男人一下,不許他忽視她。

  「喂,你怎麼不回答我?」

  方水人停住了腳步,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抱著女人的肩膀。

  「為了保護我們的未來呀,笨蛋,這種話幹嘛要我說出口!難道我不說,妳就不明白了嗎?」

  男人的未來將和她的纏在一起,言輕情深,一瞬間,熏人欲醉,安琪覺得整個人都昏掉了。

  「我們的未來?」

  方水人加重抱緊她的力道。「是呀,我們的未來。」

  安琪在男人懷裏,抬起頭閉上眼,污濁的空氣遮蓋了星光,但她已經不需要再尋找許願用的流星。

  這盡世界上有太多難堪的事實,但人們還是想要抓住希望,所以就算知道這是謊言,她還是願意相信。

  這一秒,她相信方水人的話語,將腦子放空,感受到真實巨大的愛情,視線範圍裏只有他。

  她碰上了沒有道理的愛,這一份情懷又遇上無奈的分合,但在未來有一天,她一定能夠笑著看待。

  絕望和孤獨都不是愛他的最後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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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夢半醒,擁抱著懷裏的女人,聽著她悠長而緩慢的呼吸聲,在黑夜中,方水人張開了雙眼。

  罪惡感的小刺卡在喉頭,他睡不沉。

  距離成功不遠了,他有預感,將未來放在眼前,所有的女人都會被沖昏頭的。

  但是臣服於這個騙局,選擇在期限內決定要順從心意愛一場的人是他,可是,她呢?

  女人心海底針,她的心裏在想什麼,她真的愛上了方水人那般強悍霸道的多情?

  他懷裏的天使詐欺師,是抱著什麼心情,委身於等於自己,卻不等於遊令衍的男人呢?

  為了任務,她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嗎?

  他在感受她的愛意的同時,感覺徹底迷惑了,每一次為她所愛,他都如此混亂。

  因為所有的記憶都好像只是昨天才發生而已。

  所有的身分都重迭在一起,她的喜怒哀樂也都混在一塊,如夢似幻,他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他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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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耶!」

  嬌柔的聲音穿過還有些迷糊的大腦,臉上被什麼東西輕輕掃過,搔癢得他想笑,他張開眼,握著一把長髮的女人正低頭看著他,她的背後,是跳動著碎碎金光的綠葉。

  那是南半球特有的橘黃色陽光。

  「你在睡午覺啊?」

  舒適的感覺在發酵,他還不想醒,一把將女人也拖上吊床,在樹林間,風穿梭而過,兩人搖搖晃晃,享受午後微醺。

  他揉著女人的肩膀,女人便發出很甜的聲音。

  這一分一秒美得讓人歎息。

  「裏耶。」

  「嗯?」

  「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你想做什麼?」

  「現在是午覺時間,不適合想這種嚴肅的話題啦……」

  「我不管……好癢!你好壞!」

  女人嬌嗔著,想將她摟進懷裏,但女人不從,雖然吊床沒有多大空間,可他要的是她剛才依偎在他胸膛的嬌柔。

  眷戀之情漫湧到像是永遠不會離開他。

  「如果世界末日了,那我想埋在妳身體裏和這個世界Saygood-bye!」

  女人的粉臉驀地紅了。

  「正經一點!」

  「唉,我很認真啊……」

  「不准回答有顏色的答案!」

  「如果一定要說,」他試圖認真一點,「我會去葡萄果園裏采一串最漂亮的葡萄,然後慢慢剝皮吃。」

  「吃葡萄?」

  「對啊!葡萄好吃卻很麻煩啊,皮很難剝,平常懶得吃,如果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就沒啥好忙,最適合優閑的吃葡萄囉!」

  「唉,還真是個沒意義的最後心願。」

  他眼底餘光瞄見她左腳的大拇指,當她說話時不自覺地抖動,很是可愛,但配上她評鑒的語氣,就很可恨了。

  「妳又要問又要批評,安琪,妳不累啊?」

  「真的沒意義嘛!」

  太愛太愛,所以縱使生氣也氣不久,他歎了一口大氣,「妳怎麼會想問這個問題?」

  女人扳著手指,思索般皺眉頭。

  「我看了一本書,內容提到瑪雅古文明,在瑪雅人的想法裏頭,時間可以切割成一個又一個的太陽季,每一個太陽季結束時,這個世界便會完全毀滅,然後重生:而現在是第五太陽季,在二○一三年就會結束,沒有幾年就要到了呢!所以我很好奇,你最後會在哪里,在幹什麼?」

  「妳相信這種末世預言?」她不是那種迷信的人才對。

  況且剛過千禧年,電腦既沒爆炸,人類也沒滅亡,所有的末世預言現在看來都等於笑話,怎麼會在此時又想起這種事情。

  「呵呵呵……」

  女人笑而不答,沒有直接肯定,代表她也心存懷疑。

  他看著沐在陽光中,在他懷裏撒嬌的女人。

  微微歡喜的暖意爬滿他的全身。

  「那妳呢?世界末日的時候,打算最後要做什麼?」

  女人聽到那句最後要做什麼後,突地露出一個含意很深遠,很難瞭解的笑容。

  「我要抱著你的孩子,」安琪毫不猶豫的抬起眼,「然後在毀滅的前一刻閉上眼,告訴自己,我愛得不枉,這一生沒有白過!」

  聞之能使人醉的甜美嗓音,卻讓裏耶‧佛藍恩怔忡不能言語,摟著懷裏的女人,為了可預見的第三次離別幾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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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黃的陽光消散,他張開眼,仍是墨一般黑的夜,只有遠處未滅的霓虹在閃動。

  他選擇離開。

  在那樣堅決不移的信念前,他懦夫般地逃了。

  二十歲的她露出了跟十五歲時的她一樣的堅毅神情,他卻絕對什麼都不能留下。

  不然能怎麼辦,有更好的選擇嗎?

  因為無法忍耐貪念而再度接近她,本來就只有離開這個結局。

  三番兩次讓她動心而又拋棄她,安琪因為他而不幸,而他不能再讓安琪更不幸。

  他不瞭解安琪為什麼那麼想要孩子,正如她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回到她的身邊。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她,他的雙眼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看了;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她,那他的耳朵可以直接聾掉。

  她是這樣的存在,所以他應該、應該好好的呵護她,不讓她痛苦的方法,就是永遠消失才對。

  可惜,天不從人願。

  方水人的思緒又回到過去。

  兩年前,二○○三年,在又騙光一個詐欺師所有的資產後,正打算潛逃時,一個妖豔至極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動作瀟灑。

  他知道她是誰。

  單雙,單氏的第三繼承人,藏身在白道的妖魔殿偵十隊隊長,為所欲為的萬魔之王,權勢幾乎能夠傾天覆地。

  女人巧笑倩兮,嬌滴滴地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惡魔?」

  方水人並不瞭解來者是何居心,尤其她是一個令黑暗界居民人心惶惶的傢伙,不能等閒視之。

  更何況她一開口就道破了他的身分,行騙這麼多年,他從未留下任何把柄,更別說證據,也沒被逮過,或許連愛彌兒都忘了他的本來面目,這個女人卻找出了他的藏身地。

  何必讓場面更難看。

  「單隊長,今天什麼風把妳吹來?」不需隱藏反倒落了個輕鬆,方水人坦蕩笑問。

  見男人不再掩飾,單雙吹了聲響哨。

  「滿爽快的嘛!我還以為要花點工夫才能說服你呢!」

  方水人心底浮現巨大疑惑,但他並未表露,只是靠著窗臺,思考該怎麼脫身的同時,附上一枚能使人失去戒心的笑。

  他幾不可察往脫逃路線蕩去的視線裏,滿是不知名的埋伏。

  這下可好,逃是不用考慮了。

  「說服我?」不知單雙在打什麼算盤,但多一分瞭解,便能少一分傷害。

  布下天羅地網的女人,反手撐在距離五公尺以外的沙發椅背,風情萬千,眸she津光。

  「說服你為我服務啊!」單雙天經地義一般地說道。

  她就知道這男人不會乖乖就範,但他不可能有機會拒絕她。

  方水人眸一瞇。「為妳服務?妳是員警,我是詐欺師,我們之間有什麼可以談得上服務之處?」

  老鼠怕貓,冰火不相融,他們是天敵之類的關係,沒互相殘殺就已經是違反常理,攜手合作更是居心可議。

  女人歪頭不語,吊男人胃口。

  半晌--

  「如果,」單雙笑語的同時,散落了個牛皮紙袋裏的內容物,「你是一個平凡的詐欺師,那我也不會需要你,但你是黑色詐欺師,也就是代表你的本事之高,連詐欺師都能欺騙啊!」

  方水人不明白她在做什麼,視線掃過落在地上的東西。

  只一眼,他便失去呼吸能力。

  每一張照片中,都有一張臉孔,屬於常駐他心頭的人兒,而且大半躺在特定男性的懷裏。

  男人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但單雙有把握,他心中此刻風起雲湧。

  她抽出一張紙袋裏殘留的照片,刻意送到男人眼前。

  「喲喲喲,雖然是偷拍,可是拍得還不錯呢,臉都好清楚,這個男的應該是幹陽堂的堂主幹歌吧!」女人頓了一會兒,嬌笑續道:「咦?你不覺得照片上的女人很眼熟嗎?」

  方水人反復審視後,微勾起唇,態度優雅從容。

  「我不認得這位女士。」

  他一句話讓單雙更加無所謂。

  「不認得啊?!」女人話鋒一轉,冷若冰霜,「那麼你肯定不介意我將這些照片送到政風室囉?」

  下一秒,她成功的看見男人變臉,暗含威脅的話語接連逸出她嬌嫩粉唇。

  「哎喲,還是送到八卦媒體好了!」

  方水人冷笑。

  明眼人前不做暗事,她既然能夠直接扣著他所在意的人來此威脅他,絕對摸清了他是誰,他過去的行縱,甚至所有底細。

  單氏有這樣的能力,單三小姐亦正亦邪也不是新聞,她向來不擇手段。

  身為現役員警卻和黑道大哥牽扯不清,這東西足以讓安琪再也無法在警界立足,身敗名裂,為了要脅他,單雙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都不奇怪。

  「妳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方水人……不,遊令衍淡問。

  單雙贊許一般地笑了。

  「腦筋很清楚呀,遊令衍。」像是證實他所想無誤般的特地吟了他的名,「難怪是騙徒中的騙徒,愛彌兒的好徒弟。」

  遊令衍雙眸一闇。

  「又有何難,人都有貪欲,洞悉人類天性好逸惡勞想一步登天,就能夠使人掉入陷阱;更何況是比一般人更貪婪,更不壓抑貪心的詐欺師,他們在這一行打滾,比常人自大,只要能夠取得信任,在他們大意的時刻,就可以大口吃掉他們。」

  最難的部分是找出他們的行蹤,但愛彌兒幫他省去尋找的麻煩。

  單雙凝視著男人,聽著平板無波的陳述,咬著照片一角,動作嬌柔,但眼神露出無限疑惑。

  好怪啊!

  這個男人看著心上人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清,還是一樣沉得住氣呢!

  「你不嫉妒啊?」比起目的,這一點更讓她好奇,女人毫不在乎,刺探地問。

  游令衍並不誠實,但也懶得欺騙,她都已經抓住了他的弱點了,何必多此一舉。

  而嫉妒是一種甜美的權利。

  「我沒有資格嫉妒,」比起嫉妒,他更想知道她的來意,「但我願意不惜一切的保護她。」

  單雙浮現了更露骨的疑惑。

  「我不懂,真的不懂感情是怎麼一回事,能讓人深情不悔又是什麼荷爾蒙作用?」忘了本意,她喃喃地問。

  像把弄玩具,卻發現了難以解開的機關,於是有些困惑,有些想要弄清楚的問法。

  感覺到這一點,遊令衍苦笑。

  他不明白惡名昭彰的女人為什麼會有如此鬆散的表情,但他似乎也因為她的坦然而放鬆了戒心。

  或者,更精確的來說,他是終於不用再隱瞞了,毋需壓制本來就洶湧狂暴的情意。

  「我並沒有深情,也沒有不悔,只是,」男人頓了下,「一個人會去保護自己的天地所有又有什麼奇怪?」

  安琪是他的一切,所以他自己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十幾年來,他都是這麼信服的。

  只要她幸福,他似乎也能聞到幸福的香氣,而陶醉不已。

  因為有她記得他是誰,所以他可以變成任何人,為了復仇而弄髒靈魂。

  他註定要下地獄,但安琪一定會上天堂,帶著記憶中還稚幼純潔的他上天堂。

  這是他的救贖,除了活在黑暗裏的人,一般人無法體會的救贖,生於愛而更強於愛的強大力量。

  身為詐欺藝術師,男人的少見坦白沒有帶來答案,單雙豔眸骨碌一轉,又恢復她原本不怒自威、霸氣外放的模樣。

  「算了,我不會懂的。」她的眼神突然閃耀,切回正題,「只要你答應要助我一臂之力就行。」

  遊令衍除了點頭,並沒有別條路。

  「說吧,要我幫妳什麼忙?」

  女人含笑的將一片光碟遞向他。

  「計畫都在裏面,你看過後,應該就能夠瞭解。」

  遊令衍頷首。

  「我瞭解了,但是,」男人的語氣降了幾度,近乎冰點,「單雙,我也有一個交換條件。」

  單雙挑高了眉。

  這男人敢和她講價?!

  「呵呵呵,我若不接受呢?」連聽都不想,壓根沒要答應的女人,動了大氣,直接拒絕。

  「單家權大勢大,說白一點,什麼天大的事辦不到?!但妳卻來找我,就表示非我不可,這是我的籌碼。」遊令衍說得不卑不亢。

  單雙冷笑一聲。

  這男人就算在被愛沖昏頭的情況下,腦袋依然清晰。

  若不是直接掌握到了他的過去,她很難想像在面具底下年紀相當輕的男人,就是狡猾的惡魔詐欺師,但現在她不再存疑。

  「好吧,只要彼此有利,我願意協商。」

  聽女人退一步,遊令衍沒有不知死活的得寸進尺,惹毛她後果堪慮,彼此留臉是上策。

  「死人不該現身,如果安琪也介入這件事,那我要妳徹底瞞天過海,不要告訴她我是誰,這是唯一請求。」遊令衍垂下眸子,輕輕說道。

  單雙在短暫詫異後,露出不解的眼神,仍是點頭應允。

  晚風吹過臉龐帶來涼意,但吹不熄遊令衍內心肆意飛舞的野火。

  一再傷害、分離的命運又要重演,他已發誓再也不見那人兒,但是,未來發展卻罔顧他的意願……

  他不想見她又好想見她,但他更害怕,若這一次見了她,卻再也離不開她了,他還有辦法回到過去,只為了仇恨而活?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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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安琪是在輕微的噪音下醒來的,原本擁著她整夜的男人,站在小套房的廚房裏,不是很俐落,但正在幫她弄早餐是無疑的。

  貪戀著他的背影,她滿足的長籲。

  有著美麗線條的肌肉,比起一般男性來得柔軟的發絲修剪合宜,在他舉手投足時輕輕搖晃,勾引人無限遐想,想用手指去纏卷,緊緊扣牢,不讓它輕易的從指間溜走。

  在情愛之心出現的同時,同等級的佔有欲也張牙舞爪,即便不大聲呼喊,光在內心嘶吼,就足以震穿耳膜。

  合為一體是天方夜譚,所以她更渴望著他,渴望著他的一切,每一塊骨頭,每一根頭髮,每一滴血,每一個細胞,所有的一切都以最小單位來收藏,讓他沒有半點半分不屬於她。

  方水人正如流水,沒有固定形體,從不停留,抓不牢,掬不起,所以移不開眼,她移不開眼。

  想要緊鎖著他,同時,也失去自己的自由,但是愛和自由本來就是風馬牛不相關的東西,所以她不在乎。

  遠走高飛太難做到,於是一間有他的牢籠等同天國。

  或者癡,也許傻,更多可怕,可是最有權利懼怕的人是她,她都不逃避這份愛了,又有誰能說她太癲狂?

  熾熱的視線在背後婆娑,強烈得難以忽視,方水人回眸,舒心便是一笑。

  安琪正熱情凝視,她饑渴的獸瞳,那幾近沸點的熱度,好似瞬間就要一把情火燒化了他的心。

  但他不討厭,比起欲拒還留,他喜歡直來直往,他享受著她毫不保留她的愛。

  這讓他安心。

  心念一動,他回到她身邊,落坐在床沿,始終追隨著他的眸近在咫尺,他滿懷著感激般的情愫,吻上了她的眼瞼。

  安琪被他突來的舉動,惹得忍不住笑了。

  「好香,你在煮什麼?」女人嘴饞的問。

  方水人沒有馬上回答,動作卻更進了一步。

  感覺到他不只打算吻,還打算惡作劇的噬咬,有些地方脆弱程度超乎想像,女人驚呼出聲。

  「不要鬧了,水人,這裏很薄,不可以咬呀!」女人的尖叫聲加大,「哇,犯規、犯規,啊哈哈……哈哈……」

  沒能好好吼完的驚呼,在男人下一個動作崩潰,他惡作劇的搔女人的癢,而怕癢的女人在不夠大的床面無處可逃,和男人卷成一團。

  「嗚嗚……哈……放了人家啦!」

  「不放。」

  「嗚嗚……呵哈哈……嗚……」

  女人在狂笑聲中,硬插了幾聲假哭,男人才放開手,然後又吻上了她的額頭。

  一下子溫柔,一下子壞,搞得人恨不起來,安琪只能一邊喘氣,一邊牙癢癢地捶了男人的胸膛幾下。

  「你真的很壞耶,我才剛醒,你就仗著你的體型優勢欺負我!」

  捧住女人的手,方水人笑得燦爛。

  「誰教妳一起來沒叫我,還偷偷看我,我要和妳算帳。」認真的捍衛權利,男人說得理直氣壯。

  女人鼓起腮幫子,硬在男人懷裏轉了一圈,給他個閉門軟釘子。

  「哼,偏不告訴你,我就要偷看。」

  本來就暖著的長手一點一點的收攏。

  突然--

  「安琪,這個『偏不告訴你,我就要偷看』有沒有期限呢?」方水人柔聲問。

  懷裏人兒不能抑遏的一顫,不一會兒,回眸挑逗的一勾。

  「那就要看你乖不乖啦!」

  安琪滿臉通紅,但才不會簡單的承諾呢!

  方水人吻上了挑釁意味極強的眼角。

  他聽得出在這倔強的語氣之下,是已經化為一攤春泥的情。

  不是不要,絕不是不要,但每個女人都會故意強裝姿態,用來考驗男人的決心。

  若是簡單拒絕就打退堂鼓,那她們反而會害怕。

  Allornothing,非黑即白,愛她,就要證明,證明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更愛她了,愛得義無反顧也要一頭栽下去。

  會這麼做的她好可愛。

  「我很乖啊!還不夠嗎?」方水人問聲軟如棉。

  可憐兮兮被控訴狠心的女人,冷哼了一聲。

  「少裝可憐,這套對我沒用!」

  安琪雖這麼說,表情還是洩漏了她的開心。

  男人將其收入心底。

  「我才沒有裝可憐呢!不過,」方水人轉了個方向,「妳要我怎麼證明乖不乖,然後答應我要一輩子偷看我呢?」

  不可思議的三個字傳入耳,滑入心窩,一秒鐘不用就暖燙得讓人受不了。

  安琪垂下了眼瞼。

  專挑她無防備,沒有辦法抵抗的部分攻擊,她懷疑自己這一輩子有哪一次能夠拒絕這個壞透了的男人。

  「你真的很壞。」

  男人開心的笑了。

  再聽不懂她語氣底下的嬌羞,就該去撞牆重新投胎一次了。

  「對對,我壞,我壞得弄了起士蛋捲和烤了可頌,」男人抱著女人坐了起來,「先吃飯?!」

  被疼寵抱起身的女人,賴在男人懷裏,舒服得像每根骨頭都被舔過。

  「我不想上班啦!」女人對日常生活發出埋怨。

  方水人無奈的點頭。「乖嘛,起床,要不然會遲到喲!」

  安琪用一種鑽男人胸膛的方式搖頭。「不要,我不要上班啦!」

  方水人被頂得有點痛,可是他沒有阻止她,反倒附在她的耳邊,能夠麻痹人靈魂的聲音又逸出唇緣。

  「妳如果乖的話,我今天中午就給妳獎勵,怎樣?」

  安琪被勾起了興趣。

  獎勵?什麼獎勵?

  他打算給她什麼驚喜嗎?

  「獎勵?」女人拉長並提高了聲調。

  男人點頭。「對,獎勵,妳沒聽錯。」

  安琪被這故弄玄虛的態度弄得有些迷糊。「什麼獎勵?透露一點嘛。」

  男人歪頭,一臉無辜。「妳不起床,我又何必害妳拿不到獎品,只能幹瞪眼呢?!」

  安琪聞言,淘氣地將男人推開,接著霍地站起身,和男人眼眸相對。

  「我起床了,說吧!」

  方水人微微一笑。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呀!

  「不告訴妳,期待中午的小約會吧!」

  男人一邊說話,一邊把不情願的女人拖到餐桌旁,將熱騰騰但容易入口的豐富早餐端到桌上。

  安琪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拿起可頌,發洩的咬它出氣。

  不說拉倒!

  「哼,我才不去,誰要理你呢!」說完,奉送了個鬼臉。

  正優雅吃蛋捲的男人,從容一笑。

  他擅長丟餌。

  「想不想知道我要怎麼證明我很乖,會乖一輩子啊?」

  安琪挑高了眉,卻沒有回答。

  方水人明白的再笑,他知道她已經吞下了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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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又出現啦,堂妹的朋友。」

  刻意在叫喚同時拉遠距離,聽得出惡意的斯文男人,卻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極為友好。

  方水人沒有退縮。「是啊,男朋友來接她去約會了,堂哥。」

  東方研溫和的笑著。「誰是你堂哥啦?請不要自行跳躍親疏等級。」

  方水人以相同笑容回敬。

  「你也不是她的正牌堂哥,別講得一副你有多大權力的樣子。」刻意壓低了的語音,僅在兩個男人間回蕩。

  「有必要挑明瞭說嗎?」東方研低聲說完,便和他一樣,目光迎向了踏回辦公室,還抱著幾份卷宗的人兒。

  女人一臉驚訝。

  「已經中午了嗎?」安琪急得看表,「天啊,我忙到忘了時間!水人,對不起!」

  方水人笑容悠然。「沒關係,我和人約十二點半,現在過去剛好。」

  安琪不解。

  「和人有約?不是要去……嗯,吃飯?」在東方研面前,怎麼都說不出約會兩字的女人疑惑地問。

  方水人頷首,不打算多加解釋。

  看男人一副封口的模樣,安琪只好拿起了小外套和提包,大步邁向辦公室的門。

  「唉!有人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堂哥呢!」始終被晾在一旁的東方研大歎特歎。

  安琪此時才發現剛剛完全沒有進入視線的男子。

  「堂哥,有什麼事嗎?」她問得生硬。

  東方研內心一轉。算了,不是來打趣她的。

  「堂妹,」東方研還是故作親密的喚了一聲,看安琪一臉不安,他斂了惡趣心性,「我特別來提醒妳一聲,德國那邊的行程有點更動,我和幾個經理都要提前搭下午的飛機過去。」

  安琪連忙點頭。「嗯,我知道,李秘書在我進辦公室前就說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多留意公司的事情的。」

  東方研點頭,看著立在一旁,神色如常的男人,含笑示意。

  「方先生,接下來的一周我不在公司,安琪會比較忙,可能會占去你們約會相處的時間,也請你多擔待啦!」

  方水人報以禮貌的微笑。

  心知肚明的他,已經收到,接下來公司上位懸虛的訊息。

  「請不要這麼客氣。」

  安琪看著還在禮尚往來的方水人,輕碰了下他的手肘。

  「我們還和人有約呢!」提醒後,她轉向東方研,「我們還有事情,先走囉,你安心吧,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話才說完,女人已經任性地拖著男人跑了。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東方研揚起了一朵不明所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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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特別請托給他們三十分鐘考慮後,一方沒有任何陳設的空間,便留給方水人和安琪獨享。

  位在八樓的房子,坐北朝南,幾乎每一面牆都有窗,採光良好,讓室內像是上了亮粉妝一樣。

  打開四扇加寬的落地窗,夏天特有的強風把連通餐廳、客廳的長型空間變成風廊,呼嘯著從後面陽臺通過。

  雖然沒有裝潢過,淨空的房子反而讓人充滿無數的想像空間。

  有土斯有財的觀念雖然隨著時代在消退,但擁有一個殼,仍然是每個人心中的基本需要。

  住是人權之本。

  而能在這個殼裏,和心愛的人建立一個家庭,超越需求等級,它是跨性別的美夢。

  安琪開心地走來走去。

  「水人,這間房間還有附更衣室耶!我要定了,主臥房,它就是主臥房了!」

  「哇,這間有凸出去的小觀景窗,拿來當書房吧!」

  「客廳也夠大,除了沙發組以外,還可以再放一張鴉片床!」

  「我喜歡浴室啊,好棒,浴缸超大的!」

  安琪克制不了孩子氣的興奮舉動,在一間間房間流轉,似乎這裏就是她的城堡了。

  無限的裝潢想法在心頭冒泡泡,想打造一個能夠舒適生活的居所,每一天能在此休憩撫慰疲憊,誰能拒絕。

  而且這屋子並不是為獨居的人設計,一想到這裏不只有她一個人,還有他,她就有種感動在增生。

  一想到那個人兒,安琪不禁輕聲嬌喚:「水人……水人?」

  半晌--

  「安琪,我在這裏。」

  循聲追隨,安琪輕快的步出了廚房後,便一眼發現坐在陽臺欄杆上的方水人。

  只一眼便奪走了她的呼吸能力!

  男人閉上雙眼,雙手反扣欄杆,強烈的風吹亂了他一身的衣衫,墨黑的發絲也一樣飄揚。

  背景是群山環抱,和一整片的藍天。

  他好像一張被風吹飽的風帆。

  面向著大太陽,金粉灑在他身上,反白了身影,給人一種他瞬間要消失在晴光之中的感覺。

  明知道人間蒸發是則神話,但心中的不安瞬間湧現,安琪幾個箭步上前,抱緊了男人的腰身。

  被突如其來擁個死緊,正在享受陽光的男人低下頭,卻看不見女人深埋的小臉。

  但她的不安從緊貼著的震動傳來。

  「怎麼啦?安琪。」

  安琪微微的顫抖。「快下來,好可怕,不要這樣坐在欄杆上。」

  方水人的不解在她好似也在發抖的語氣下融化,內心柔軟。

  他抱緊了女人。

  「別怕,我不會掉下去的。」

  安琪猛地搖頭,她才不怕他掉下去!

  「你好像要消失了一樣,像被陽光蒸發,整個人愈來愈淡,化為一陣輕煙,風一吹就會散開。」

  方水人內心一動。

  現在說這話的不是賈安琪,而是安琪,經歷過許多許多分離,在內心有著疤痕的安琪。

  他躍下了欄杆,抬起她小小的臉蛋。

  「好啦,我下來了,不用害怕了。」

  安琪露出了他沒有看過的神情。

  「這裏不安全,坐在上面很危險。」

  聽起來很類似,但本質完全不同,方水人並沒有錯過她在一瞬間表露,又在一瞬間抽回去的真心。

  她,原來真的愛上了「方水人」。

  方水人在明白的同時,感覺快樂,但心情複雜。

  「好,我下次不坐了。」揚著完全違背心意的笑容,他隨興的說。

  安琪捶了他一下,表情也恢復自然了。

  「害人操心的傢伙。」

  方水人笑著將她抱入懷裏,環視著空蕩蕩的房子。

  「怎樣?這個小約會還不賴吧。」

  「勉強及格,只不過是看房子嘛!」安琪微點了下頭,故意雞蛋裏挑骨頭。

  方水人大笑。「現在只是看房子,但等我把土地賣掉之後,我們就可以買啦,現在是預備動作。」

  安琪揚起水汪汪的眸子。「好可惜,我喜歡這間呢!」

  方水人撥開她被風吹亂的發。「不多看幾間?」

  安琪搖頭。「就這間,我有種感覺,它是屬於我的,命中註定,只要住在這裏,我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真的好可惜,我的錢全壓在土地上,要不然……」方水人眸柔,聲音更柔。

  女人聽明白了男人言下之意,將頭偎進他的胸懷,神情飄忽,咬唇,極度扼腕。

  「想要,我想要這間房子。」

  方水人揉著女人的肩膀。

  「忍耐一下吧,」他由上而下觀察女人的表情,冷靜的眸心似冰,一步一步地挑逗著她的欲望,「我也很想和妳在這裏生活,一起過屬於我們的日子,和妳在一起,什麼地方都是天堂,但在這間房子裏,一定會格外幸福,讓所有人都眼紅的幸福,」

  安琪認同的重重點頭,但接著,她不甘心的表情突地改變。

  輕盈地,若有所思,帶著一點點罪惡感的表情,映在男人眼底。

  「如果啊,我有一筆錢,然後用來買土地去貸款後,就留下來不動,還了本金後,還有一大筆錢,買下這間房子,剩下的錢就慢慢的支付利息,等到土地賣掉的時候,就賺到了我和你的家了。」

  安琪舔了下嘴唇,試圖在確認流程是可行一般的推論。

  方水人微勾唇角。「錢?妳哪來的錢啊?」

  「今天星期五,堂哥的飛機是在一點,三點半前都可以去匯款,」安琪有些狡猾也知道自己在做壞事一般的壓低了聲音,握緊了男人的手,像在抓住夢想,眼神晶燦發光,「下週一就能拿到即期支票了對吧!」

  方水人皺眉,但點頭。

  「是沒錯,可是這樣做不好吧?!」微微的退縮,能讓對手更加堅定,自行排除所有危險。

  如他所料,安琪沉吟了一會兒後,好笑著。

  「支票要三天兌現,算算就是下禮拜四進帳,堂哥星期五才回來,公司大小章和證件現在都在我手上,財務長運用資金投資沒人會懷疑,一切天衣無縫,誰也不會發現的,」女人開心的笑語,抱緊了男人的頸子,「水人,我們有家囉!」

  「是啊,我們有家囉……」方水人笑著呢喃,下一秒,在女人頸邊閉上了他的眼睛。

  這是一場互相欺騙的遊戲,按照單雙給的劇本走,他只要在這一刻接受她的墜落就可以了,但是一旦這也同時代表了離別,他無法不感到留念。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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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先以到公司處理一下事情就會請假來陪安琪為理由,回到大本營,方水人雙手撐在崔玉容的桌面,顧盼神飛,勝券在握。

  「準備金蟬脫殼吧!」

  崔玉容聞言大喜,幾乎要從椅子上躍起。

  才十天左右,他已經抓到了那只肥羊了嗎?

  「你是指已經徹底催眠了那個叫賈安琪的女人?她可以挖出多少資產?」

  方水人伸出了兩根手指。「和我先前所料的差不多,美金折合台幣兩億五千萬,她提到公司準備向德國方面大量進貨,目前持有大筆的自由資金,而且在隨時都可以動用的狀態,只要她蓋章就可以轉移。」

  多大一筆數字!

  向普通肥羊詐騙的數位在數十萬到數百萬不等,但現在一次大動作就可以有兩億五千萬,真是太棒了!

  崔玉容神情恍惚,似乎被金錢特有的芬芳迷惑,但不多久,她便回過神,準備號令一切。

  如果可以賺到這麼一大筆,趁好收手,才不會事蹟敗露,後患無窮,事不宜遲,她拿出了一個海外帳號和密碼。

  方水人看了一眼。「乾淨嗎?」

  要做就要做得乾淨俐落,而到金融機構匯款,帳號是一定會留下的證據,如果不夠仔細,無法一刀兩斷。

  崔玉容微笑。「放心吧,這個人頭帳號開在瑞士,是保存個人資產的戶頭,以保密著稱,臺灣警方要查也調不出資料。」

  這類戶頭用不著開戶者本人到場才能動用,但一連串的密碼卻是忘了就等於帳戶凍結,所以只要有密碼便能藉由網路、電話操作,不問使用者身分,更不看什麼印章和簽名,為了資產的永遠存續而存在的帳戶。

  回想起幾場國際商業官司都撼動不了瑞士銀行的守密原則,方水人點了下頭,抽走那紙帳號。

  「我要在銀行露臉,不保險點不行,小心不會過逾。」

  崔玉容理解的點頭。「放一百二十個心去吧,就把錢彙到這個帳號,我等下會聯絡所有人回來,準備清空這間辦公室,你完事後就找個理由離開那只肥羊,我們要撤離移動到別處去。」

  這個好手中的好手,她想要永遠留住!

  方水人朝她拋了記飛吻。「經理,感謝接下來的合作機會,謝謝招待啦!」

  男人撂下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而在他身影後方,崔玉容則是馬上用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喜不自禁,在這個接近選舉的關頭,急需用錢的時候,有這一大筆進帳,無疑是最好的進貢。

  電話才一接通,她便忍不住逸出笑聲。

  「喂,請幫我接唐先生,有個好消息要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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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五年,現在回想起來,是一個已經有了電子郵件,但尚未普及的年份。

  一點都無法想像,現在居然能夠以很便宜的代價就坐在家裏,透過視訊軟體直接看到不同國度,甚至隔著地心那麼遠,黑夜和白天都完全相反,卻又活在同一秒鐘的人。

  那個時候,隔了一個海洋,對於十五歲的未成年者來說,根本就是不同的次元,活脫脫是太陽系和織女星系那麼遠吧!

  以光年計算的距離。

  分別的那一天天色將明未明,幽幽暗暗,曙光一點微閃,下一瞬,薄薄一層光暈在天空蕩漾。

  少年抱著少女,以這樣的認知,坐在溜滑梯上,望著東方。

  擁抱她,如她所說,在最後的時刻,讓她能夠感受、能夠記憶名為他的惜別,在他懷中的角落。

  是不是看日出那麼浪漫的事情,吳子今並不清楚,但能夠擁著安琪,他覺得幸福而且滿足。

  在大人的世界裏,他們都還只是不會飛的雛鳥,還沒有展翅的能力,但她的溫暖讓他歡笑,染上快樂的色彩,終此一生也已經足夠,好像再貪婪更多的欲望,上天便要施罰。

  吳子今知道經過昨夜,他已經不可能不變,但好似連心思一瞬間也哲學了起來。

  他淺笑著,低下頭。

  其實已經很困的少女,倦倦的半垂著睫毛,讓人有點不明白她是睡了,還是在凝望遠方。

  少女真的是一種很特別的生物,昨天還很清純,但現在已經散發出一種慵懶的氣味,好像最香甜的糖果,膩得能夠黏人。

  突地--

  「再見。」一聲說不清溫度的道別飄散在晨風中。

  少年清脆的笑聲響起。

  她忘記了兩個小時前,在瘋狂時刻亂喊過的話了?!

  「妳不是說絕不向我說再見的嗎?」吳子今笑著問。

  安琪蹭了下,抱緊少年不如男人厚實,但也絕非兒童體型的胸膛,像貓兒一樣發出輕嗚。

  「我是和昨天說再見。」她有一種能夠大步向前走,並且必須這麼做的感覺在心底激蕩著。

  「昨天啊……」吳子今抱著安琪纖弱的肩膀,好似能夠感覺這麼說時的她,在未來會發出強烈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為什麼一定要把昨天拋棄才能面對明天呢?」

  安琪沒有立刻答腔,陷入沉思。

  一會兒後--

  「與其說拋棄,不如說是封印。」少女抬起了手,微開的五指遮不住漸強的陽光,「昨天太幽暗而接近,明天太模糊而遙遠,人都太軟弱了,要活在今天都需要一種決心,決心要開始轉變,決心要維持,決心要突破,決心要不回頭,你不覺得今天要怎麼過,都要設定一種態度嗎?」

  吳子今被太感性的話,攪和到胸口發悶。

  比起安琪的頓悟,剛才覺得自己變成哲學家的想法,他現在收回。

  「妳不覺得這段話有點難以消化嗎?」

  安琪用手撐著身下人的胸膛坐起,襯著金光的典雅五官好聖潔,令吳子今震懾到不能言語。

  「那你要怎麼面對今天?子今,我們今天就要永別了耶!」少女說話的同時,眼神灼灼發亮。

  雖然是很難受的事實,但從少女口中吐出來,彷佛就比較能夠忍受,好像被賦予神奇的力量,像是一場華麗冒險的開場白。

  童話故事不是說公主必須沉睡一百年,在夢中催促、埋怨,等待著百年前來不及出生的王子,總算能夠現身解救一樣。

  吳子今眷戀的撫摸著安琪粉嫩的臉頰。

  「我會祈求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很可惜,他從來不是王子,這段話唯一真實之處,便是個徹底的謊言。

  真相是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聞言,少女露出一個柔軟卻又堅強的神情。

  「只要祈求,我們就能見面了嗎?」安琪凝聲問。

  吳子今鄭重的點頭。「會的,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的,不管時間多久,空間多遠,我是屬於妳的。」

  少女綻放甜笑。「你的眼睛是我的?」

  「嗯,妳的。」

  「你的嘴巴是我的?」

  「嗯,屬於妳。」

  「你長長的手腳是我的?」

  「嗯,只為了擁抱妳而存在。」

  「你的每一根頭髮是我的?」

  「嗯,為了妳長。」

  他整個人被拆成片片來進行歸屬認定,安琪不停問著,他的回答讓她的笑容愈來愈甜,最後是一個緊到幾乎發昏的擁抱。

  「子今,你連最後一滴血都是我的喲!」安琪笑著命令。

  透過耳膜傳來的話語,讓他顫抖。

  他不敢奢望她,但他的一切,只要她願意,都可以奉獻給她。

  「我是妳的。」

  主詞動訶受詞單純到不能再單純,我卻不只是吳子今,那是完整的他,縱然這一生都不能再見,他還是她的。

  他很清楚這件事。

  這已經不是決心,而是一種更為強大,近乎命運的力量。

  她要他,那他便可以不要自己。

  這樣子的話,無論他接下來拿自己去執行什麼,「自己」都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所以,他可以不悲傷,不痛苦,不憤怒,絕對強悍。

  因為他,真正的他,活在她的心中。

  安琪不住的笑歎。

  溫熱的濕潤感,由點到面,輕易的透過了夏末的薄衫,直接碰觸了他的皮膚,情感之濃,如岩漿泥流卷住了他的心。

  「我會追逐你的,我會追逐你的!」

  她的手微微發抖,卻比起昨夜結合時,更震撼他的天地所有,他心神俱迷的聽著她的聲音。

  「不要放棄,我不准你忘記說過的話,你許下的諾言,你要實現,就算不是今天,但將來總會有一天,你要還,還我眼淚,還我愛情,把你整個人都還給我。」

  吳子今點頭不語。

  言語有絕對的力量,決定了從屬,我是妳的,對不起,讓妳這麼傷心,害妳三番兩次哭泣。

  來生再還,我來生一定還妳,連同遊令衍也還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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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結束,和女人會合,已是下午三點。

  端坐在銀行貴賓室裏,安琪表現得一點都不於心有愧,落落大方,一副洽公事宜的姿態。

  而坐在對面的服務人員態度也十分恭謹。

  「賈財務長,麻煩您確認一下這邊有沒有問題,如果可以,請在檔上蓋公司大小章,然後就開始進行海外匯款的動作。」

  安琪凝視面前的一個液晶螢幕,在方水人面前也有,但他的網路是通往一個海外的帳號。

  在雙方交易之時,通常都是即時進行確認。

  一串個人名義的帳號出現在螢幕上,核對中的安琪臉轉了過來,面露疑惑。

  「妳忘了我公司最大的海外股東是法國人啦?!」

  當方水人這麼說後,安琪為了自己一瞬間居然會懷疑心愛的男人而臉紅,馬上在正式的檔上用印。

  銀行人員微笑著收下推回的文件。

  幾分鐘後,安琪眼前,康成股份有限公司的美金帳戶開始一塊錢一塊錢減少。

  當近乎歸零時,螢幕停止跳動。

  接著,方水人眼前的帳戶,出現了整整七百五十萬美金。

  他笑望著女人,「接下來,再把這筆錢彙回臺灣,雙方交易等於在海外完成,這樣還可以免去稅務的問題。」

  安琪點頭。

  臺灣萬萬稅啊!這筆錢如果還牽涉到稅金,那鐵定會壞了她的計畫,到海外過一圈水是最常用的一種避稅手段。

  「嗯,那就麻煩你啦!」

  尋事不宜遲,為了我們寶貴的家!」方水人一邊說,手指一邊開始動作。

  安琪始終像個幸福的小女人噙著微笑,趁著男人正在操作,她笑望著銀行人員,遞出了一串號碼。

  「請妳將完整的匯款證明先傳真到這個號碼,好讓公司會計在下班前結清本周的帳務,」安琪笑著,「嚴守下班時間是本公司的方針,所以有勞了。」

  銀行人員在羡慕客戶公司方針的同時,搖了搖頭。

  「這是小事情,一點都不麻煩的。」語畢,她拿著一小迭文件離開。

  而方水人差不多同時間松了口氣般的長籲,下一秒,他的手感覺到了一股溫暖。

  那是和安琪眸光一樣溫度的軟軟小手。

  「弄好了,匯款處理好了。」

  聞言,安琪好似還有點不敢置信。

  「真的嗎?」

  方水人點了下小女人的鼻頭。「妳看。」

  轉過來的液晶螢幕上,帳戶裏餘額顯示為零,而打開交易紀錄查詢後,一筆七百五十萬美金的款項的確彙向了臺灣的一個帳號。

  他接著使用銀行方面認證的電子證明,將這份交易紀錄寄到一個電子信箱。

  「好了,這筆錢已經彙回來了,加上公司收到這份證明,我回去就可以馬上幫妳辦好買賣的手續,然後去請銀行方面通融讓匯款得以先放行,這樣子的話,下星期一,就可以拿到支票了。」

  看四下無人,安琪半倚著男人的肩膀。

  「土地過戶的手續,還有匯款的辦理,是要今天下午,還是下週一早上再辦呢?」女人輕聲問。

  方水人撥開她額上的發。

  他多麼的留戀不舍。

  但朝限已至,他扮演完騙人的男主角,她也該結束受害者的女主角角色了,接下來東窗事發,換單雙出場了,他該永遠消失,人間蒸發了……

  「下星朝吧,我今天回去先把一些麻煩的細節搞定,平常時候這些手續是不可能在一天里弄完,得疏通一下。」方水人了然於心的答道。

  安琪微笑。「我相信你可以將這一切都處理得很完美,是不是?」

  毫不猶豫的一句話,女人沒有掩藏的信任,像是鋒利的尖刀,猛地刺穿了男人的心臟。

  打從內心發出的疼痛,讓他想要尖叫。

  「是啊,」強忍下到喉嚨不快的嘔吐感和罪惡感,方水人依舊笑得溫溫柔柔,「妳今晚的工作,就是好好想一想,新家要怎麼佈置囉!」

  想起今天中午才看見過的實體,就算私自挪用公司資產,冒著被發現就會被堂哥和家裏長輩臭?一頓的風險,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的欲望,摻雜了一點點刺激,更加的美好。

  女人粉臉紅潤,眼睛發出夢想的光彩,是多麼的沉醉。

  「我要先請仲介人員把房子留下來,等錢到手,就去下定,然後我們一起把它佈置成我們的城堡吧!」

  迎著女人熱切的眼光,方水人開心一笑。

  「嗯,風吹不倒、雨打不搖的城堡,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安琪撲了上來,綻放一個比陽光還要強烈的笑。

  「嗯嗯。」

  在男人耳邊,女人拚命的點頭。

  回到貴賓室的銀行女行員,正巧看見了這熱情的一幕,被他們奔放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臉驀地爆紅。

  天啊!路上情侶滿街跑,但這麼洋溢幸福感的,還真是讓人看得很不好意思,看得很害羞。

  不知道為什麼,那股粉紅色的氣氛很動人,但不能也不該被分享,那應是情人間最私密的舉動。

  「咳。」

  輕輕的咳聲喚回了女人的理智,她不好意思的坐回位置上,撥了下頭髮。

  方水人倒還算坦蕩,「不好意思,麻煩妳了。」

  女行員內心冒出了嫉妒的念頭。好一個斯文有禮的男人!

  「不客氣。」女行員將正式檔收妥,呈到安琪面前,「賈財務長,這是書面證明,剛才我已經為您傳真完畢。」

  安琪點了點頭,而手機也極配合的響起。

  「喂,噢,收到資料了,等一下。」她按住收音孔。

  「我出去接電話確認一下喲,」她溫柔的瞅了男人一眼,「等我一下下,馬上回來。」

  方水人頷首,女人便小碎步跑到門外,他轉過頭。

  「請問,洗手間怎麼去呢?」

  銀行人員連忙指向另一扇門的右側。「門外右轉到底。」

  方水人揚笑。「我的女伴如果回來,請妳告訴她稍等。」

  「沒有問題。」

  以一種從容不迫的姿態起身,他扣起了西裝外套,然後不著痕跡的提起了公事包。

  轉過身的同時,他的眸光徹底闈去,如一潭墨,深不見底的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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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4: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工作完成!

  方水人搭乘電梯,來到了銀行地下停車場,面無表情的加快了腳步,在飛奔間以遙控器發動了車輛。

  幾個箭步後,打開預放在此,七秒俱樂部之一的超級跑車,保時捷九九六,能在四秒內從時速零加速到時速一百公里的脫逃用車車門,他隨手將偽裝的公事包一丟,然後鑽進車裏,催動油門。

  拔掉身上的領帶和西裝,去除掉所有的文明箝制,長手一轉方向盤,車子像活物一般輕巧的轉彎,然後便沖上了單行彎道,在地下停車場特有的陰暗中,往出口開去。

  他得快點離開,徹徹底底的!

  極低的改裝引擎音,像貝斯發出流暢的樂音,他以極快的速度追著前方車輛後方,在柵欄放下前已跟著沖出,在碰撞的瞬間,火紅色的光以一直角轉彎抄到右側加速向前--

  砰!

  劇烈的碎裂聲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力。

  透過後照鏡,他看見一輛陽剛黑色悍馬車卻撞爛收費柵欄,速度過快,幾乎飛上天,降落地面後,急轉彎,緊追上來。

  透明擋風玻璃後面,一張他熟悉的臉龐,此時散發出一種極度冷凜的氣質,鷹眸狂傲殘酷。

  他好似看到了杜爾迦!

  五分鐘前還對著他微笑的恬淡東方美人,已化身為印度神祇之一的難近母,十隻手,執著神螺、飛環、刀、劍、長矛、靈蛇等,大敗阿修羅,騎著獅子,肩負血腥戰爭的降魔女神!

  方水人的心一擰。

  「不會吧……」在心驚同時,他用力踩下油門,「單雙,妳不遵守約定,竟敢騙我!」

  沒料到安琪會追來,單雙答應過不會洩漏他的身分,但萬一被安琪當場捉住,一切事蹟還是會敗露的!

  不能大意,她是天使詐欺師,幾乎所有被她盯上的詐欺師都會被她親手逮捕。

  拿自己當誘餌反詐詐欺師,等待對方得逞,卻正好踩入死亡天使的陷阱,被她以現行犯逮捕!

  完全無視于員警不能釣魚引誘犯罪的規定。

  萬魔之王手下的天使,除了可怕和令人發顫,已沒有別的意義了,他絕對不能被她抓到,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

  他加速超越了前方車輛,在大馬路上如風飄移穿梭,而追在後方的軍用吉普車則是亦步亦趨,靈活如蛇般的貼上來。

  兩輛車前後相差最遠不超過二十公尺,以時速一百二十在鬧區飆著。

  改裝後的悍馬車性能再好,就速度來說,不太可能快過保時捷。

  但在市區裏,跑車再快都不可能施展得開,方水人念頭一轉,往聯外的道路馳去。

  要甩掉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人車較少的郊外車道用速度決勝負。

  男人一心要逃,在他後方,開車技術出神入化的女人則是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

  她加速操控的同時,拿起了警用無線對講機,「嫌犯正往淡水方向加速逃離,請求支援!」

  接著,她將對講機用力砸向面板,癱瘓了它的功能,裝上警用的車頂燈,發出震天的鳴笛聲。

  在到達淡水和濱海道路的三叉路口,她抄到內側車道,向右側撞擊。

  不是往淡水,而是將保時捷側撞上濱海公路。

  突地失去平衡的瞬間,兩輛車在原地打滑,並貼著旋轉。

  四周的景色因為失速飛馳而化為線條,她卻在極近的距離凝視著方水人驚愕的臉龐,和他那闇色的眸子。

  女人內心一陣不明情緒湧動。

  「來吧,我們的終點站,應該是死亡吧!」明知道他聽不見,安琪宣示一般說道,語氣甜蜜。

  彷佛感應到了什麼,在另一輛車裏的男人,眼一凜,猛地打檔,巧妙的控車脫離原地打轉,向著海岸逃去。

  安琪笑得更狂,一扳手煞車急停穩住,然後狂踩油門,追了上去。

  她不會放過他的!

  明明是開著性能優異的跑車,方水人卻有一種徒步被肉食野獸追逐的感覺,對手忽左忽右,逼得他按照她所規劃的方向逃竄。

  間不容髮,危在旦夕,他怎麼也甩不開她!

  道路彎彎曲曲沒有終點,一個彎道後,天空豁然寬闊,閃著金色光芒的藍色以一百八十度的廣度迎入他的眼簾。

  這是……

  景色勾動記憶如潮,方水人感到氣悶,他最不願想起的一段回憶浮現,擄獲了他的心神。

  他在十五年前也走過這一段路,和父母還有妹妹們!

  痛苦強烈到無法忍受,手腳已在發冷,方水人緊咬著唇辦,內心一慟,向左一個大轉彎,還來不及徹底扭過車身,已被來車狠狠撞擊,整輛車被撞出了護欄,然後直直往海崖邊沖去。

  被強大衝擊,震到頭昏眼花,男人神志不清,左手奮力扣住車窗,往正駕駛悍馬車撞他的女人一望。

  極喧囂時,人什麼都聽不見,但映入眼的女人神情和粗暴動作完全相反,溫柔似水,讓他不能控制的暈眩著,好似天地倒轉。

  她是他的光,唯一的光。

  「安琪,我的安琪……」方水人無意識的低聲呢喃。

  、他的話語還沒結束,只一眨眼,火紅色的保時捷就這樣被黑色悍馬車撞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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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鐘前。

  踱步聲音大聲響著。

  「網路還連不上去?」崔玉容大聲咆哮,擺明瞭十分焦慮,「銀行電話還打不進去嗎?」

  看見屬下紛紛搖頭。

  她看著凍結的畫面,不能操作轉帳,不安一股股湧現,她有很不好的預感,非常接近氣球要爆炸前一秒的感覺。

  但充其量就是方水人卷款潛逃而已,為什麼她會有一種殺傷力會遠超過她想像的不安感?

  殺傷力,殺傷力……

  心中喃念著這三個字,崔玉容霍地起身,她覺得事情不對勁,正要宣佈撤退時,坐在電腦前的男人突地出聲。

  「連上了,連上了!」

  他一喊,崔玉容動作極快,將他推開,自行上陣操作,但當她一按入主畫面,十分鐘前還在眼底的七百五十萬美金已經消失無蹤!

  「方水人,你這個混蛋!」崔玉容恨恨罵道,為了自己幫這男人做白工而不悅,報復心起,她點開了交易紀錄的網頁。「哼,不要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

  女人的話語瞬間中斷,因為她看見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帳號和戶名,她霍地起身。

  一個女人看見首腦神色有異,一臉蒼白,趕緊趨前。

  「經理,怎麼了?」

  不問還好,一問,崔玉容全身發抖,牙關咯咯作響。

  「逃,我們快點撤退……」她勉強壓下心中驚恐,顫著聲道:「這是陷阱,快逃!」

  突然,砰的一聲,加上一陣強光閃現。

  亙響聲浪迎面而來,就像海嘯沖刷,強烈的震波打在身上,加上強光,讓所有人失去平衡感,意識登時模糊。

  縱使想跑,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接著便是子彈擊發聲,和金屬的斷裂聲,門鉸和門鎖都被摧毀後,大門無助的躺平。

  一陣訓練有素的穩定快速腳步聲,像鬼魅掃蕩了整間辦公室,所有的人被壓制在地面,被槍抵著。

  拔尖的笑聲,淩空而至。

  「噢呵呵呵呵……」

  高跟鞋的答答聲在耳邊響起,唯一沒被制伏的崔玉容目不能視,但還是雙手亂揮,不讓人近身。

  看著非致命,卻能在短時間徹底擺平對手,剝奪對方的抵抗能力的震撼彈效果,一名妖豔的女人勾起唇角,看起來很是滿意。

  面對崔玉容這種小兒科類的攻擊,單雙奉上嬌俏一笑,拿來手銬就往不敬打來的手一銬。

  「逮到妳囉,崔玉容!」單雙笑道,態度傲慢。

  被人活逮,崔玉容拚命快轉她昏昏然的腦子。

  突然,幾個字浮現在她眼前。

  「那個女人是天使詐欺師!」

  她縱使失去正常思考能力,但詐欺師的兩大天敵,加上這種武力攻堅,想當然耳,一定和身為警官的天使有關!

  「哎喲,什麼天使,我可不知道哪!」單雙詞輕語淺,張眼說瞎話。

  震撼彈的效力只有幾分鐘,崔玉容漸漸恢復視覺,這為非作歹的臨時辦公室已被大量的武裝女警進駐,而正蹲在她面前的女人媚眼如織,燦笑卻含威,尊貴無雙。

  她認得這個女人,身為核心人員,她看過眼前人兒的資料。

  大名鼎鼎的偵十隊,黑暗界居民無人不知,白道的一票惡鬼,為眼前人服務的私刑部隊!

  糟,陰溝裏翻船!

  「妳是單雙,偵十隊隊長!」崔玉容吼道,聲調不能克制的揚起。

  單雙嬌甜一笑。「正是在下,崔玉容……不,韓露露,沒想到妳認識我呀!」

  韓露露被人叫出原名,卻還想做垂死的掙扎。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女人的話語中斷在單雙朝她臉上丟來的文件下。

  「囉唆,我說妳叫什麼就叫什麼,還敢狡辯!」

  韓露露眸光一掃,地面有多份檔,幾乎就等於近三個月來所有詐騙的證據,而最可怕的是,最上方兩紙書面匯款證明。

  一看到那資料,她不能控制的發抖。

  「妳不能這麼做!」韓露露抖著聲音說。

  單雙托著腮幫子,笑得很天真。「我們做員警的,用不著一個壞胚子來教導咱們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對了,看到這七百五十萬美金的流向,妳一定很驚訝吧!」頓了頓,她刻意放慢說話的速度,「沒想到錢還沒能摸到邊,流到人頭帳戶轉回來,居然就這麼直接流到妳背後藉他人之手無惡不作,自己一身乾淨無瑕的魔王帳戶裏,哎喲喲喲,最近選戰在即,這麼大筆數字,檢調加上監察單位,應該不能再視而不見了吧!」

  她每說一句,韓露露就抖得更厲害。

  「妳想怎麼樣?」跪在地上的女人啞聲問。

  單雙笑得更豔。

  不愧是個聰明鬼,知道現在立場反倒,變成她的處境堪慮。

  通常最有利的犯罪棋子,也會變成最糟糕的罪案證據,為了讓她說不出話,殺人滅口這種事情是最常見的不合理結束。

  「我會保妳一條命,代價是妳必須招出所有妳知道的事情。」她擒賊要擒王啊!

  韓露露恐懼的搖頭。「不,我不能說,而且妳不能利用誘餌來釣魚,這樣的證據有瑕疵,司法單位不會接受的!」

  單雙輕哼,神情詭妙。

  「妳會說的,因為如果妳沈默,沒了我的保護,一進了看守所,鐵定明天早上就是一具冷屍。至於妳說的不成立,」豔絕人兒傾身,俯在韓露露耳邊,「說我利用屬下釣魚誘惑妳的手下,行,請妳拿出證據來啊!證明我是個騙子,我說謊啊!」

  單雙說得霸道,聲音卻輕柔若仙樂,僅在兩人中間搖盪。

  以其人之道,她還治其人之身。

  韓露露全身虛脫,露出絕望的神情。

  她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絕對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包括那間誘餌公司,還有所有的演員肯定確有其人!

  單雙什麼假證據弄不出來,她能夠只手遮天,才能讓那麼多的詐欺師摔個倒栽蔥。

  「方水人為妳工作?」她吞不下最後一口怨氣,忿忿的問。

  單雙皺眉,像是聽到什麼怪話一般搖頭。

  「他是誰呀?我不認識,不過,應該也已經落到警方的手裏囉!」女人開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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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崖邊,夾帶鹽分的海風,呼嘯吹過。

  一個亭亭人兒推開車門,款步下車,卻像只人偶面無表情,她靠在車門上,抽出一根煙含著,點火俊吸了幾口,然後仰首吹煙送上天際。

  美景當前,她仍然淡漠。

  剛剛推落了一輛車,她還是無所謂。

  安琪瞇著眼像是很不享受,卻又戒不掉般的抽著煙。

  幾秒後,爆炸聲大作,靂耳欲聾,紅色的火光爆沖上天,但是並不持久,來去一眨眼即逝。

  她夾著煙,歪著頭又吸口,踢踢石頭,將廢氣噴在地面。

  她不用動腦,也可以知道那是為了加速,而在改裝時安裝的幾隻氧氣瓶爆炸了。

  不過,不要多久,一陣大浪打上來,所有的殘骸都會被海水帶走,被吸入深海漩渦裏。

  消失得連個影子或氣味都沒有,就像十五年前那件事故的翻版,一切都將被大海掩埋得一乾二淨。

  她是特地挑選這裏的。

  回想起過去,煙變得難抽,她踩熄了煙。

  一昂首,眼前有個男人衣著狼狽,扶著右手。

  從微微的紅痕看來,他在剛才墜崖時,肯定擦傷了,但在那樣驚險的情況下,沒死已是命大!

  方水人忽略手臂一陣一陣的抽痛,冷冷凝視著眼前女人。

  「妳要放了我?」

  一分鐘前,在那間不容髮之際,他從打開的窗戶抓住了悍馬車前的保險杆,跑車像從他身上脫落一般落海。

  而發現這一點的安琪馬上倒車,將整個人懸掛在車頭、雙腳騰空的他拉回地面。

  安琪點點頭。「我上司說你是她的內應,要我放了你。」

  這麼說著的女人,表情說不出是不快或是開心,仍是淡而無味得很,完全放空。

  他清楚什麼時候會有這種表情,他在鏡子裏,也在愛彌兒的臉上看過,那是在一整天扮演另一個人後的職業厭惡疲倦。

  方水人知道安琪也是黑色詐欺師,但他沒料到她也會變成這個模樣,這個令人不忍的模樣,哀默心痛全面侵襲了他。

  「嗯。」

  除了應聲,他似乎也沒話好說。

  這是警方的釣魚圈套,他在戲裏只是一個白色詐欺師,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騙取她的信任,而且不懷疑的接受她所因應的被騙反應而已,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是,也沒有立場要求什麼。

  聽見回答,安琪又點了根煙,逕自抽了起來。

  半晌--

  「怎麼?還不走?員警快來了!」女人說得極不耐煩。

  她雖然做出了誤導通報,但為了避免被懷疑其中有詐,她開了警笛,加上兩輛車一路狂飆亂鬧,遲早會有員警追來。

  方水人的雙腳像是生了根。

  他不能死,是因為他不想讓她從屍身上追出他是誰,但看著她的陌生,他卻無法釋懷。

  她曾在方水人懷裏,輕聲細語、撒野驕蠻、溫柔多情,在情熱時,叫喚著他的名字。

  如今煙消雲散。

  說不清是不甘心或是怎麼的情緒在催著他開口。

  「妳,」方水人咽了下口水,「沒對我有任何感情嗎?」

  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語,安琪的神情變了,臉上露出滿含譏誚的冷笑。

  那愛到要死要活的完全熱戀狀態,為的是騙過崔玉容派來監視他的人。

  「你好歹也是個白色詐欺師,會搞不清也是同行的紅色詐欺師擅長使用什麼手段嗎?」女人冷諷。

  他以深情騙之,她也以相同的騙術回報,冰冷的言語如錘,重擊了方水人的靈魂,他虛弱得幾乎不能站立,連心跳都會發痛。

  但理智告訴他,這是最好的結局。

  「那麼,我們應該再也不會相見了。」方水人內心艱難,但平心靜氣,臉上無波地道。

  安琪回以一個淺笑。「是啊,不會再見,只要你不再行騙,那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天使只狩獵詐欺師,方水人再清楚不過。

  他點了下頭,眸子裏不是闇黑,而是根本沒有光彩。

  「我不會再騙人了。」方水人從未說謊說得如此心如刀割。

  很久很久以前,他騙她吃東西時,他覺得自己像個騎士,為了她能夠不顧一切的騎士。

  但今天,他體認到身為一個守護騎士,只能眼睜睜看著公主向下墜落是如何的苦澀。

  可是他的雙手沾滿了髒汙,甚至不配被稱為人,早已失去站在她身邊的任何資格了。

  只是最後的最後--

  「再見了,天使。」方水人強顏歡笑的說。

  安琪沒有看他一眼,揮了揮手代替道別。

  方水人咬緊牙開,轉過身,拖著腳步離去,頭也不回。

  許久--

  男人已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外。

  安琪仰起頭,望著晴空,悠長歎息。

  「令衍,我不是要你不可以再騙人了嗎?」

  輕柔的語氣飄散在風中,但她也知道,他聽不見。

  她不能戳破他全力維持的謊言泡泡。

  當一個男人用了這麼深的感情,情願永遠消失也不要她不幸的愛著一個女人,若不想無視他的心意,那個女人除了裝傻,還能做什麼呢?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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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4: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失去交通工具,為掩人耳目,方水人回到暫時居所時已近半夜。

  他煩躁的抽出了大行李袋,將一些必需的工具和衣服塞了進去,接著,右手用力一扯,再也不用騙人,他不管這個動作會如何傷害他的皮膚,硬拔下了易容用的面具。

  黑暗的屋子裏,只有戶外的街燈閃爍,他的五官雖然不清,但明顯和那張臉皮是兩個世界。

  按著眉頭,方水人……不,遊令衍失去了語言能力,他原本已空無一物的胸腔,爆炸般的疼痛,就算緊接著是世界末日,他也不可能會更痛了。

  「一切都結束,完完全全的結束了。」

  「誰說的?」

  清凜的女聲緊接著響起,遊令衍繃緊神經,猛地回頭。

  他循聲望去,在陰影之中,一個女人的曼妙身影漸漸浮出,接著啪一聲,全室大放光明。

  突來的亮光讓人刺目,但遊令衍並沒有合眼,戒慎以對。

  接收到那灼烈燙人的眸光,原本隱身暗處的單雙甜柔一笑。

  「誰說結束了?」她問得風清雲淡,語意卻不簡單。

  遊令衍冷笑了一聲。

  他不認為已到了這個地步,他還需要再聽命于眼前女人,拿安琪當把柄威脅了他兩年的女人。

  「我都已經如此忍氣吞聲,妳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遊令衍低聲咆哮,有如一隻受傷的野獸。

  清脆的笑聲因為這話而在空間中回蕩著,單雙的心情的確滿足。

  「你這話倒是,」女人微頓,奉上鼓勵的笑臉,男人撇臉不看,「明明逮到了害死自己全家人的詐欺師韓露露,原本想徹底讓對方嘗嘗自己曾受過的痛苦,卻因為本小姐,而僅僅設計對方暴露了背後正主兒的犯罪行跡,了不起關個幾年就能罪罰相抵,不痛快的是你,我是沒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女人刻意的玩笑語氣,讓男人爆出了怒吼。

  「既然滿足了,就給我滾!」游令衍不知道單雙來打落水狗是何居心。

  「喲喲喲,動大氣了耶,」單雙媚眸骨碌碌一轉,「我是特地來送回禮的耶!論起你為我犧牲了這麼……」

  「不要往臉上貼金,我並不是為了妳!」

  打從十歲之後就沒有失控過,但遊令衍此時失去了從容以對的能力。

  身體的傷永遠比不過心上的傷,一旦疼了,能使人失去理智,幾欲癲狂。

  男人的無禮回應,並沒有讓單雙壞了好心情,事實上,他愈是如此,她就愈有樂趣。

  一感覺此,她素手一揚,遙控了視聽器材,原本打算忽視她惡趣舉動的男人,卻在餘光掃及時,倒抽了一口大氣。

  暫停的螢幕上有他在六個小時前分別的女人!

  硬忍下心頭的震撼,遊令衍回頭。

  「妳……又在想什麼?!」

  單雙倩笑豔絕,心情大好。

  滋味真是太美妙、太愉快了,抓住了一個人的弱點,然後徹徹底底的操作運用,幫自己殺出一條血路,讓她能夠向著目的地一步一步走去。

  「這聲結束不該由你來喊,而是該由她來說!」單雙說話的同時,長指指向螢幕。

  奔狂的心火爆發,遊令衍有了殺人的衝動。

  撒旦就是撒旦,他不該相信萬魔之王會有信用可言!

  「妳居然出爾反爾,告訴安琪我的真實身分!」

  被男人震聲一吼,單雙滿臉的無辜。

  「你真凶,」她噘起粉唇,姿態很是嫵媚動人,「這事情正好相反,是安琪告訴我你的身分喲!」

  少少幾個字,如平地驚雷,他的腦袋才轉過這段話的意思,心臟就馬上負荷不住了。

  「妳說謊……」遊令衍不能自己的控訴著。

  聽著男人必須如此說才能支撐住心神的恐慌語氣,單雙決定賞他個痛快。

  「單家人從不說謊!」女人媚眸一蕩,「你不信,那就由安琪來解釋個明白吧!」

  語畢,也不給男人思考的時間,單雙按下播放鍵。

  凍結的身影瞬間活了過來,朝著望向她的癡迷男人淡淡的、柔柔的、能夠包容一切的笑了。

  「子今、裏耶,還是水人呢?」畫面中女人典雅的面容沒有猶豫,「我還是叫你令衍吧!好久沒這麼叫你了,當你看到這片光碟,應該是任務完成,我們已經分開的時候了。」

  像是遺言一般的開場白,喚出了僅伴他十年,卻是他打從心底唯一渴求的名字,方水人已瀕臨崩潰。

  但畫面裏的安琪,因為不會被這一幕阻止,逕自說了下去。

  「你或許很訝異吧,我怎麼會知道你深藏不露的秘密?」安琪頓了一會兒,「其實你不用擔心是你的喬裝扮演技術不夠完美,你棒到一個不行,徹頭徹尾就無法讓人聯想到子今是你,裏耶、水人也是你,但是……」

  女人的微笑在這一瞬間,突兀的消失了。

  「你就算去整型,把一張臉,甚至你的人都改造了,唯有一個東西,你再有通天本領也不能改變。」

  遊令衍快要炸開的腦子,幾乎不能夠思考。

  但直覺告訴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已經學透了愛彌兒的所有技巧,無論長相、聲音、儀態,他都能隨心所欲,改變得完全天然,如果他想模仿一個人,就算是個女人,他也能唯妙唯肖。

  像是能猜測到遊令衍的詫異,安琪的眸子冷光蕩漾。

  「你什麼都能改變,但你不能改變你的基因。」安琪眸光一轉,充滿自嘲,「你在那年的沖崖事故後,因為彈出車子而得救,或許是命運,你送到我爸就職的醫院,你的手術是我爸爸親手動的。當時,你的肝臟裂成兩半,其中一半被取了出來,按照醫院規定,必須保存下來,換言之,我一直握有你身體的一部分。很瘋狂吧?當我求爸爸將冷凍的器官交給我時,我也覺得我一定是瘋了,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於你?你明明……明明就拋棄我,以行動告訴我,你不再需要我了,你只要我牢牢的記住你,不可以忘記你!」

  低啞的語氣,完全傳達了女人的痛苦,遊令衍不忍再聽、再看,但他的五官背叛了他的意志。

  螢幕中,回到過去的女人又深吸了一口氣。

  「一開始,我只是想保存你的一小塊,好讓我不覺得完全失去了你,爸媽看我無法進食,連門都踏不出去,雖然知道不對,但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然後我開始恢復了我的生活,失去你的日子,還是難挨得讓人心碎,我明白你才是受害者,比我更痛苦,可是我才十歲,才十歲,你怎麼忍心讓我經歷這麼悲傷的事情?!」

  游令衍強忍下到喉嚨的哀鳴,他伸手扶牆,不讓自己一蹶不振。

  他知道那有多不堪回想,他也曾經過她所說的感覺,在愛彌兒身邊時,他也是如此的想念她。

  那時候,他就明白了,這是愛情,是一份才萌芽就無法見到天日的絕望愛情!

  「生活在繼續,生命卻停止,然後吳子今出現了。」安琪繼續陳述她的故事,「他讓我很混亂,所有的事情亂得像攪成一團,我的心如同被一個狂暴巨人踐踏,對他一見鍾情的感覺,遠比起對任何人都冷感更讓我恐懼,我好似被鬼迷了心,偷了子今的一根頭發送去化驗。

  「現在想想,或許我想證明我的人生能夠繼續下去,雖然不是你,但我還能愛人,還能完好的去守護我的承諾,至老至死,以一個完整無缺的人生來記憶你太過短暫的人生。但是事情卻出乎我的預料,荒腔走板。

  「十年前的DNA比對技術比現在落後很多,爸爸應我所請,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還是花了快一個月才拿到結論報告,我在半夜拿著美國傳真過來的即時報告書不知所措,但下一秒,我就沖出了大門去找你,因為等到天一亮,你又要離開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另一張臉,用另一個身分回來,但我知道,我不能就這樣讓你離開,我不能。」

  聽到這裏,遊令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十年前安琪會在半夜前來,在公園裏吻他,在第一線朝陽射向他們之時,要他還,還她眼淚,還她愛情,把他整個人都還給她!

  他懂了,而這份遲來的恍然大悟太難以承受。

  「天啊!安琪,妳何必……」

  喇叭傳出的悅耳聲音,打斷了男人的申吟。

  「令衍,你還記得你的承諾吧?我知道你沒忘,如果忘記,你不會為了我,受制于單雙。」安琪松了口氣,繼續憐愛的說:「十五歲是最複雜的年紀,同時是女孩、少女和女人,那個時候,我隱約有股強烈的感覺不能夠拆穿這一切,雖然很想大叫,但還是只能平靜的目送你離開。

  「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你和吳子今的一切,從男孩到少年,你臉和體型的變化都很自然,但整型手術能做的有限,當年開腹腔這麼大的手術,疤痕不可能完全消失,但子今身上卻一點痕跡都沒有,我知道,這一點絕不單純,所以我一上了高中就決定要進警大。」

  安琪好似透過液晶螢幕,直直望進了遊令衍的靈魂。

  「因為只要和你狩獵相同的獵物,我知道,我一定能和你重逢,而你會改變一切,肯定和當年害你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詐欺案有關,你很有可能也變成了詐欺師。之後的五年裏,靠著書本和大學學業,我確定事情和我所推論的很接近,我發現在現實世界裏,真的有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易容術這種東西,並且詐欺師的第一門功課,就是要騙倒自己最親近的人,你選擇了我。」她抬起了臉,「你的技術太過優異了,連親手撫摸居然都無法察覺那是假的,這是引導我的第一條線索。」

  遊令衍雖然心海翻湧,但過大的感情衝擊讓他啞口無言。

  他一直以為她無所知無所覺,沒想到她居然知道他選擇她的用意,但他一動念就明白,他傷了她多少。

  安琪沒有提到太多被利用的感觸,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除了這一條線索,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在一種無路可去的絕境裏,我把自己放逐到布宜諾艾利斯,丟到另一個世界裏,醉生夢死,希望能夠逃避無能為力的苦,然後我在茫茫人海中和裏耶相遇,再一次為了心動而驚慌。

  「可是這一回沒痛苦太久,我馬上偷了他一根頭髮,快遞到美國去檢驗。其實在檢驗報告出爐之前,我就幾乎已經確定裏耶也是你了,這次,我靠的是我的心,從小到大,我只為你心動,唯有你能夠點燃我的心火,讓我徹底的燃燒。

  「結論,我想你也知道,這一次我沒有太震驚,僅是收妥了報告,然後思考你為什麼再次回到我身邊,如果子今的理由是為了測試易容術,但裏耶又是為了什麼呢?是你又不是你,但都讓我動了情念,想要留下你,佔有欲在我迷惑的同時首次耀武揚威,內心同時有股聲音要我不能拆穿,所以我決定留下你的孩子,用身為女人的特權,留下你的分身,但你一知道就此消失了,這是我的第二條線索。」

  安琪平靜的道出了驚人的事實,接著,她歪了歪頭,彷佛朝著愕然無言的男人又笑了。

  「很害怕嗎?覺得我很可怕嗎?徹底的分析你,把你所有的念頭都拿出來當線索利用,只為了追查你的去向,不過,我是不會為了設計你而道歉,我不會污蔑我真實的心意。」

  說著,女人端正身子。

  「回到故事吧。等我回國後,始終想不清你的理由,在確信你沒有理由後,我靈光一閃,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令衍,那是你在向我道別,對吧?!你在和我道別,才會突然來到我身邊和我溫存,像是在人生最後留下一個美好回憶般的到來!」

  遊令衍撇開了臉,就算是對著電視螢幕也無法否認。

  是的,正如她所說,他在愈騙愈上手,感受到成就感的同時,也感到無比的罪惡,無法尋找到仇人,但又得靠著他最厭惡的行為活下去,他已經沒有活著的實感了。

  在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要見到她,見到心愛的她,支撐著他咬牙度過那些可怕日子的她……很卑劣的行為,但他無法忽視他最誠實的心意。

  如同見到男人的傀對,安琪又是一笑。

  「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因為這也給了我兩個有利條件。第一,我發現你害怕留下孩子,或許和你的過去有關。第二,我發現你愛我,在這種情況下,發現這事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但我決定要利用它,綜合了你高超的技術,還有你的詐欺師身分,和得知惡魔詐欺師的存在,我迅速將這一切連結起來,再加上資料情報來源的困難度,最後矛頭全指向了騙徒中的騙徒--愛彌兒。」

  從那一天起,安琪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詐欺師思考行動,或許一個人一生真的含著特定湯匙出生,她註定吃詐欺師這行飯,沒花太多時間她就找到愛彌兒,當她告知來意的那一刻,愛彌兒歎了口氣,然後對她吐實。

  「在畢業前,我把自己送給了單雙,如願在她的運作下進了偵十隊,結合了單氏和愛彌兒的資源找到了當年引發那件悲劇的兇手,而後設下了這一局,利用你愛我,為了保護我不受傷害誘你入局,令衍,」安琪頓了一會兒,「從頭到尾,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因為我不能讓你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相同的仇恨和憎惡會反噬你,將你往絕路拖。

  「韓露露的一切罪惡就交給單雙吧,撒旦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人可以推卸責任,萬魔之王會制裁她的,至於一心想要離開我,自以為是認定了我的幸福會立基在沒有你的世界上的你,我也已經有了決定。」

  一連串的消息還來不及消化,遊令衍的心臟又像被她若有所決的話語狠狠一握。

  曾經不再跳動的心,重新因她而復活,唯一能讓他如此的人兒,卻令他感到不祥而心跳失速。

  螢幕裏的女人,恬淡甯柔的笑了,似乎看開了這無解的局。

  「令衍,你已經離開了我三次,第四次離開時還撒了漫天大謊,所以就請你不要再強求我的幸福了,那不是鐵了心要走的你所能給的,我的幸福,只有我能定義。」

  愛恨情仇太沉重,停止狩獵的安琪眸光空茫,好似望向遠方,「從今而後,我可以愛你,並同時選擇我的人生再也與你無關,我會利用你的精子製造一個你的分身,和他或她在你觸手不及之處活下去。」

  畫面啪的一聲消失了,遊令衍全身血液涼透、逆流,嗜血的錯亂眼神以一種極緩慢但冷酷的速度掃到一旁的女人身上。

  單雙給他一個肯定的微笑。「是的,你的防護措施是做得很好,但在安琪家裏的保險套全都是特製的,提供一種最適合精子存活的環境,她之所以不讓你留宿,是因為她都馬上讓單氏底下的生技中心來採集你留下的遺傳因數。」

  無法思考,無法動彈,全身無力,遊令衍癱坐在沙發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在這虛假廉價的十天內,唯一堅韌美麗的,就是她的真心,而他卻沒有發現,她用著怎樣的心情,深深的愛著他,然後被他弄得遍體鱗傷,落入絕望的淵穀。

  安琪切斷關係,最後的光芒暗去了,遊令衍的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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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天地毀滅的男人,單雙反手關上鐵門,一步出那屋子,便嗅到令人不快的煙味。

  豔眸一揚,望見一個冷淡、沒有溫度的女人。

  「怎樣?這麼個小小的處罰就夠了嗎?」單雙一臉不解,還有一點不甘心的感覺,「這樣就扯平了他騙妳,離開妳,一次又一次鑄下的錯了嗎?」

  力求公平的話語,令原本波瀾不興的典雅女人踩熄了上司深惡痛絕的煙,幾不可察的發自內心微微一笑。

  「愛情裏沒有扯平這回事,而且我並不是要懲罰他,從來不是,」慵懶倚在牆面的安琪明白利用上司出馬,演出的戲碼精采萬分,「我要的是讓他重生,永永遠遠的留住他。」

  她不僅要在現實中扼殺他的存在,也要摧毀他已千瘡百孔的心。

  傷痕不會消失,過去太難堪了,不用再活在傷痛中了,這一切由她來背負,她要讓遊令衍死去,然後重生,這一段情才能開花結果,永遠在一起。

  果實太誘人,所以無論多下流極端的手段,她都能用得臉不紅氣不喘。

  單雙皺眉,擺明放棄。

  「我真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安琪勾起一朵笑花。「妳雖然有權有勢,卻不懂什麼叫愛情,很嫉妒吧?」

  被說中心事,單雙並沒有答腔,轉身離去前,鄭重的說:「妳付得出和我之間交易的尾款嗎?」

  聞言,想起三年前立下誓約,利用單雙製造這連環計中計,好了斷男人悲哀命運的女人頷首。

  騙局中的她會亂欠債,但真實中的她連人情也不願欠。

  「放心吧,令衍不會死的,他的仇恨已經轉嫁給妳,在這世界上唯二在乎的事情,只剩下我和孩子,光靠著這兩點,我就能讓他一生一世留在我身邊,而妳則可以同時得到惡魔詐欺師和天使詐欺師。」

  儘管還是對於安琪的所思所想很迷惑,但這樁交易實在太划算了,先得到安琪,然後取得她所想要的證據,最後還可以得到遊令衍,喂飽了貪欲的單雙,不願再花心思在解不開的愛情之謎上,揮手瀟灑離去。

  被留下的安琪,沈著的等待著。

  她的心已經在飛。

  無數的欺騙,從過去到現在,一次又一次的傷痛都將要塵封,為了愛,她可以付出一切。

  有些人一生只能愛一次,而她次次心動,都只為了他,遊令衍讓她變成只能獨愛一人的女人,對她有完全責任。

  未來,無論還要面對什麼,比起失去他都微不足道。

  領悟了這一切後,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她不是天使,她只是遊令衍的安琪,而他許下了屬於她的諾言,她會兌現,永不遺忘,這一生和他相伴,證明她從未將目光移開。

  絕對不要再遺憾了。

  安琪在等待,她知道,眼前這道堅固的大門打開後,她也等於通過了令衍的心門,穿過一切傷害,迎向明天。

  突地,卡的一聲,門緩緩開啟。

  她不知道眼前是幻覺還是真實,男人抬起臉後,用逝而過的神情是多麼複雜,她根本無法形容。

  但她知道,這些是屬於「遊令衍」的表情,忠實表達他內心,類似失而復得的百感交集。

  一意識到這裏,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緊到發痛的擁抱,耳畔有著熾熱的氣息,頸窩彷佛也沾上了熨燙人的液體。

  時空靜止了,只有她和他的心跳聲爆炸巨響。

  「安琪,我知道我沒權利,也沒有資格,但我只有一個心願,妳讓我有了心願,所以請妳別讓我和妳的生命無關……」

  屬於男人的氣息轟得她腦中一片空白,他近乎哀求的呢喃,讓她心生愛憐,安琪不能控制的笑了,任無盡的酸楚從眼角流去。

  「令衍、令衍,不要騙我。」只要一個條件,就是所有代價,最珍貴最珍貴的代價。

  激動若狂的男人立即在她的耳邊烙下如同誓約的一吻。

  哭泣和哀求都留不住他,既成事實讓她選擇了一個逼他直視心意的方式,願者上鉤,她要他心甘情願留在她身邊,連一步都不敢離開她。

  一天又一天,永永遠遠在一起,不自覺的想要微笑時,幸福就到來了。安琪不由得這麼想。


  【全書完】




後記

  讀者大人,哈囉,能和您在這個後記見面,肥仔光真是開心。

  終於寫完了「專釣詐欺師」,它是災難國的第四個故事,進入了中途轉折,開始往終點前進,或許因為它有很重要的意義,再加上一連串很讓人受不了的意外煩心事件,所以它也嚴重的卡稿啦!

  哈哈,肥仔光好像沒有哪一本書不卡的,但卡得這麼痛苦,抓狂到連想都不要再想起的其實不多,小詐欺目前是第一名。

  而講到第一名,肥仔目前最愛的男主角是「撒野理直氣壯」中的水寒,每個女主角都愛,所以最愛女主角大家都擠不上去。

  不過,在一視同仁愛的同時,最怕的女主角卻出現了。

  當當當,就是執著的安琪啦!

  雖然這麼深情而且化為激烈行動的愛情還滿讓人感動的,但這位小姐一定要玩這麼複雜的詭計嗎?她就不能要笨一點,直接抓住男主角煉起來嗎?

  嘿嘿嘿,終於可以把對安琪的怨恨講出口了!(安琪:不要自己卡稿,就隨便找理由討厭女主角。)

  至於男主角,肥仔已經不想提他了,就因為他,肥仔寫得快得失心瘋了!難搞難搞難搞,他比霜曉天難搞一萬倍!(令衍:不要自己無能,就隨便找理由討厭男主角。)

  雖知每個人都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愛人,但肥仔再也不想碰這兩個人了啊!

  謎之聲:肥啊,有關八對主角番外篇的計畫咧?

  肥仔:如果編編願意收八生八旦的稿再說吧……

  好了,因為不想再提這兩個主角,所以轉個話題吧,談一下災難國系列出現的原點,本來是想在單雙大小姐的後記再提的,但是這本後記好像是個不錯的時間點,所以就提前告白啦!

  這個系列是肥仔向田中芳樹大神,尤其是「藥師寺涼子」系列的致敬,用八本書,加起來共八十萬宇致敬,夠誠意了吧!(前提是寫得完的話……)

  肥仔的心裏有很多大神,田中芳樹也是其一,他的一套銀河英雄傳說,肥仔只看了九本,沒看到完結都可以名列最愛的長篇小說前三名,可見肥仔有多愛他!

  而那位告訴肥仔,楊在後面死了,以至於害肥仔不忍再看下去的傢伙,也因此被肥仔狂恨了很久,肥仔超討厭被告知結局,這樣樂趣就全沒了啦!

  銀英傳開啟了肥仔的拜神之路,雖然是SF,但有著很強諷刺性格的藥師寺涼子肥仔自然不會錯過。

  肥仔不否認,驅魔娘娘藥師寺涼子是單雙的原形,也是這整個系列的起點,當肥仔在看「藥師寺涼子怪奇事件簿--東京夜未眠」時,就決定也要來寫個無法無天的女警官,而且不只配給她一個,而是一大群供她驅策,出於自願……呃,或是出於脅迫的魔臣。

  再加上,肥仔本來就有一個女王級的姊姊,說實話,寫起單雙還真是超愉快的。

  除了卡稿,這個系列是快樂的啊,比起身負重責大任的女主角,肥仔更喜歡大逞私欲,為了自己而活,任性妄為的女人。

  無論如何都要心甘情願,盡情活著的人生很耀眼。

  所以男主角們(特別指名配給單雙的那一位),接下來還要請你們多擔待啦!噢呵呵呵呵!

  好啦,來進入感謝名單吧。

  第一個要謝謝的永遠是編編大人們,書寶寶可以順利問世,大人們勞苦功高啊!

  尤其很歹勢在編編要下班過快樂週末時,肥仔還打電話哭訴寫不出來的噩耗。

  可愛的小雪情婦,小霖寶貝、女王姊姊,肥仔光很愛妳們喲!

  當然,肥仔光打從內心謝謝讀者大人,真誠希望能在災難國的下一個災難「綁妳、擄妳、娶走妳」裏再和您相會!

  如果有任何想法或愛--請不要攻擊膽小的小肥仔--歡迎來信喲!肥仔雙眼大睜的等待著。

  來信請寄電子信箱:loveblt@gmail.com

  (肥仔光開心的擺尾而去。)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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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7:59 |只看該作者
【書名】頭版真心聞
【作者】光澤



楔子

  靜默再也無法靜默。

  「你說什麼?」靜默語氣森冷地問,內心想著假使眼前的妖婦重複一次剛才的誣控,她可能會拔槍掃射,以求公道。

  她無法克制怒火中燒,連眼眶都在發熱,直直瞪著在「戰功」兼「災情」剪報本後,悠哉托腮,素手不痛不癢的翻著今天早報,豔光四射、妖媚惑人的上司。

  而有萬魔之王封號的華麗美豔人兒,狀似對這殺人眸光不痛不癢。

  「長官說話都沒有認真聽喲,連我剛才說了什麼你都聽不清楚,」單雙說得多麼的哀怨可憐,晶亮的眸子抬了起來,「這不是無能是什麼?」

  似問非問的嬌言軟語在洛可哥式古董傢俱間流轉,這一間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美術館的辦公場所,不是別的,正是鼎鼎大名的刑事警察局偵十隊。

  偵十隊,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由萬魔之王坐鎮指揮,興風作浪,打雷下雨,無所不為,橫行霸道。

  絕對和正派經營八竿子打不著,一票子魔物在此朝九晚五加班拚業績,勤奮程度使人對它又敬又畏。

  它創下的紀錄也足以讓接下來半個世紀無人能出其右,屢建奇功,轉眼之間就又破了一件大案,使人不禁懷疑自導自演的可能性。

  只可惜禍福隨行,它惹出的麻煩也成正比,尤以刑事警察局的最高負責長官——魏局長的胃已經日也痛,夜也痛,三不五時吐血可見一斑……

  再加上八卦媒體的強勢推銷下,它的知名度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普羅大眾都知道它作風強勢,軟硬不吃。

  明哲保身之道唯有趨吉避凶,能閃多遠是多遠,但是有人卻不具備這種基本人權。

  例如在偵十隊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卻阻止不了上司、屬下任性而為,又非得寫悔過書和背黑鍋,有如夾心餅乾裏外不是人的副隊長靜默聞言眼前一黑,為了支撐住身子,雙手好比拍桌子一般的壓在長官專用的精緻花桌上。

  「無能?!」除了反詰,靜默已經氣到說不出話。

  被人在心底問候過祖宗十八代的單雙依舊表情無辜,翻弄著桌上的報紙第三版,豔眸在報紙和屬下那張鐵青的小臉上來回。

  擠在報紙左下角只占小小篇幅,標題是——

  警方無視人質安危強行火力攻堅

  喻氏集團小開及未婚妻險遭撕票

  「是滿無能的啊,給了你一年多的時間,方法任選,都還擺不平一個小狗仔,無法讓南十字星報的薛仲慕閉嘴,害上司不能無後顧之憂地大展身手,只有無能這個詞可以解釋你的工作能力了。」

  靜默雙眼噴出兩道火柱。

  薛仲慕是狗仔天王啊!什麼一介小狗仔?要是那麼好解決,又怎麼會和他糾纏不清一年多,又怎麼會……

  而且,你什麼時候有後顧之憂,有縮手縮腳過了?靜默不停地想著刑法第二百七十三條,思考這種衝動算不算是基於義憤而殺人,能夠只求處七年以下徒刑,她的長官真要感謝她的奉公守法,要不然就等著辦公室駁火,明天再上頭版吧!

  「我無能?!」靜默咬牙切齒,指甲陷入肉中,「你忘記你的胡作非為了嗎?我苦口婆心的勸阻,你都當成馬耳東風,瞻前不顧後而引爆了多少災難啊!你可知道偵十隊和報紙頭版多有緣嗎?刑事警察局的同仁都怕和偵十隊有牽連,他們全說這裏是災難窟,說所有隊員都有災難基因,不折不扣是一票衰神啊!」

  單家權勢驚人,一家子除了尚在喝奶的妹妹外,縱橫政商黑白兩道,家勢顯赫不足以形容,能夠只手遮天,刑事警察局原本只有偵一隊到偵九隊,完全編制外的偵十隊和單家三小姐單雙進入警界的時間點不謀而合,其中內情肯定黑暗。

  幾年下來大小事件都暫且不提,光說這三個月的就好了,騙新人去當自己妹妹的保母兼代班男公關,公器私用不說,因為牽涉到一樁近來最大的毒品案,而不擇手段的在市中心起降直升機,大肆破壞私人財產。

  接著把女警送去當大哥的女人,在南北黑道火拼現場,單雙居然全程默許監督雙方對決。

  再來是將同僚推下火坑,私下調動無邦交國的潛艦進入臺灣領海,只為了圍捕歹徒,雖然被總統府壓了下來,但真相是差點引發國際問題。

  再來是拿零用錢開了家公司黑吃黑,無視不得釣魚規定地起用黑色詐欺師設下陷阱捕捉詐欺集團,手段之兇殘,讓人搞不懂她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而報紙上寫的小開未婚妻也根本就不是什麼土耳其貴族,那是偵十隊的同仁假扮的,差一點就在喋血的過程中變成替死鬼喪命了!

  在明白被薛仲慕盯上一舉一動的前提下,如果單雙可以安分守己,又怎麼會有被八卦報紙爆料的後果!

  單雙搖頭晃腦,活脫脫一副左耳進、右耳出,以氣死靜默為樂的死樣子。

  「這一回還好呀,只在第三版,又沒有再次上頭版頭條新聞。」

  靜默冷笑著,將報紙翻回頭版字體加粗加黑的連續殺人狂字樣,不過更讓她欲除之而後快的是報導者,沒想到薛仲慕居然能夠一心二用,還兼顧到近來正火的刑事案件。

  「新聞是比較嚴重程度的,這回如果不是有更可怕的新聞爆發,加上我四處協調,封鎖線嚴格守住不讓狗仔靠近,就等著又是獨家頭版吧!」刻意不去想起薛仲慕的可惡和他造成的混亂,靜默抓著報紙,對於只差一步的下場心有餘悸,「好運氣不會再三眷顧,請你收斂一點啊!」

  在公家機關裏,上司的命令等於命運,單雙再不收斂,她也會跟著紀錄「輝煌」、「帶衰」,沒有單位願意接受她的調職申請,她早就受不了了,死也不要一輩子在災難製造機的身邊,為她收拾善後,幫她擦屁股!

  會選這個公務員的工作,就是為了要一個平凡安穩不出意外,和她求安定性格相合的人生啊!

  單雙豔笑,「噢呵呵呵,放心吧,我的幸運是無人能敵的!」

  「是啊,你運氣好正旺,所以我們可就災星高照囉!」聽長宮說得狂妄,靜默不頂個幾句不爽,語帶雙關。

  單雙不知是不是故意,氣死人一般地搖了搖頭。

  「哎,能力不足就歸到運氣問題,無能的屬下太多,讓我官位難坐……」

  單雙的刻薄話語,因為靜默奮力撕爛了報紙,達到逼她抓狂的目的而停頓。

  靜默深呼吸又深呼吸,一會兒才能夠控制殺人的衝動,冷靜下來後,她望了眼時鐘,轉移爭執焦點。

  反正講到吐血都沒有用,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接受這一點,更讓她忿忿不平的不單是長宮的脫軌行徑,而是就算她構不上申敏雲的特殊地位,看在她幾年來不辭勞怨的份上,也該賜她一些好日子過過啊!

  「隊長,三點到了,魏局長請你三點十五分去找他簡報這起從未報備過的綁架案始末,並且針對你這段時間拘押的眾多『恐怖』級人犯該怎麼起訴,還有對檢方提出的意見進行討論。」身為這沒大沒小的長官的副手,為了讓偵十隊還能在警界體系運作下去,靜默認命的說著。

  單雙悠哉的蹺起她優美的長腿,明眸閃動水光,妖豔動人。

  「有算命的說我今天災星高照,不宜見官階比我大的人耶!」

  靜默倒抽了一口大氣。

  你這個做作的妖婦,拿我的話堵我!

  「這意思是要我去代替你挨?嗎?」雖然早料到會是這樣,但靜默心有不甘,語氣發顫,不吐不快。

  單雙總算露出贊許的表情。

  「除了礙手礙腳,又擺不平那個通靈的頭牌狗仔外,這是無能的你唯一的功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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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慕,你什麼時候改跑影劇線了?」

  輕柔但俏皮的問話在耳邊響起,薛仲慕心情極好的眯細了眼。

  「我沒轉線啊,還是老樣子,跑我的社會新聞,盯員警啊!」

  在詭異暗紅色的光線之下,發問的女人小心檢視著一張張剛沖洗好的照片。

  「那你為什麼要拍這種風情萬種的照片呢?」

  認不出照片上的女人是哪個明星,丁婷兒純真的表情就像是個好奇寶寶。

  薛仲慕詭異地笑了笑,揉了揉身旁弟妹的頭髮。

  「為了揭穿她的真面目啊!」

  丁婷兒佯怒地格開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怕他手上沾到的顯影劑會弄臭她的頭髮和破壞她的發質。

  不過,那怒氣轉瞬便消逝,在她眸中繼續燃燒的是疑惑的火。

  一張又一張,一幕幕情節大同小異,一個女人挽著一個好看的男人,神情甜蜜,狀似約會,照片之中還有不少張是透過太過大意而沒拉上的窗簾,所拍到的翻雲覆雨情景。

  「如果不是改線,那她是誰?」雖然政商名流的私生活不檢點也是爆炸新聞,但這個女人沒有名人特有的那份小心謹慎。

  薛仲慕輕輕吹著未幹的照片,對於這粗神經的弟妹,總在奇妙時刻會出現的洞悉力感到棘手。

  「她是員警,一個女警而已。」他可沒說謊,現今這個階段,他和她什麼也不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卻一點也無法前進。

  丁婷兒皺眉,「只是個女警而已嗎?」

  不能怪她不信,就算不懂攝影,但在老公和老公大哥身邊長期耳濡目染,也明白拍攝者的心態會決定他取景的角度,以女人為主角的照片,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神情都極為誘人美麗,仿佛拿著相機的人也用黏膩的視線和那人兒調情。

  她會懷疑是相當合理的。

  身為很多人走避不及的頭牌狗仔記者,薛仲慕唯獨拿丁婷兒沒辦法。

  「你不是來幫我打掃房子的?還不趕快去打掃,別杵在這裏防礙我幹活。」早知道就別放她進暗房玩,但千金難買早知道,薛仲慕的口氣除了無奈,還有些許的疼寵。

  丁婷兒聞言,特意來照料卻被當成下人女傭的不悅,讓她作勢就要這麼直接打開暗房的隔光厚門,「要我走我就走,哼!」

  但撂下狠話的丁婷兒卻遲遲沒有等到應有的緊張苦留,她慢吞吞地回頭,果不其然,薛仲慕一臉陰狠,但還相當有餘裕地注視著她的動作。

  「要開就開,我還有底片可以洗,」他說得雲淡風清,隨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張照片揮了揮,「而且,我還有你和薛堯鈞的……」

  他話還沒說完呢,丁婷兒動作如只小兔,迅速跳了上來,在他不多刁難的情況下,搶奪到照片後便緊緊搋在懷裏,臉色紅得有如火災現場。

  「薛仲慕,你真卑鄙!」丁婷兒又羞又氣地大罵,忘了先前的好奇,當定情之吻、初次愛愛、各種羞人糗事都化為實體照片存在之時,任何人都會神智不清,徹底抓狂的。

  偏偏她藉打掃之名來搜過幾百次,都沒有找到關鍵的底片,平白無故幫這個生活白癡男人做了多年苦工!

  薛仲慕邪笑,看著弟妹眼前如果有洞肯定鑽進去的手足無措,很是開心。

  「君子尚有三分小人招數,我是真小人,卑鄙自然是我的標準配備。」

  這話一出,得來一記可愛有餘、威力不足的狠瞪。

  「無恥、卑鄙小人!你……你就不要哪一天,有……有把柄落到堯鈞的手上!」只能依靠親親老公了,丁婷兒嘟著嘴道,話語抖得可憐。

  薛仲慕攤開手。「了不起就是打平,你不說、我不張揚而已,堯鈞知道輕重,不像老妹沛艾會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事情他可不幹。」

  丁婷兒無話可回,卻好想將眼前男人碎屍萬段。

  而薛仲慕則是仔細地觀察著丁婷兒那不加修飾的羞窘,好奇心突地動了。

  他不由自主的猜測起那個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個樣,中規中矩的女人,這一回在「又」看到這些照片時,是否也會再次暴跳如雷?

  那女人就是在偵十隊裏,最接近神秘難以捉摸卻必然在搞什麼鬼的萬魔之王,老是一臉正氣凜然、不同流合污,專唱反調的偵十隊副隊長——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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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9:0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或許任何神明都保佑不了她。靜默一邊走一邊這麼想,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命運悲從中來。

  一般人只知道公務人員是鐵飯碗,但不知道在公家機關,尤其是警界,大夥更流行一句話:好的上司讓你上天堂,不好的上司讓你住牢房。

  員警為了要執行公權力,自然是介於黑白兩端的交界,長年接觸刑案,她相當明白一個不小心,會死得有多難看。

  她的上司雖然不會偷雞摸狗,不會收賄……廢話,單雙自己的財產就富可敵國,再加上整個家族更是富有到令人眼紅,但是她的不按牌理出牌,超乎預期的動用無限制資源胡作非為……不不不,是勤勞的辦案,究竟所為何來?

  幾年教訓下來,被牽連到每天進辦公室都像上刀山下油鍋,就再也雲淡風清不起來了,「副」這個形容詞有生命共同體的意義,她是副隊長,自然和隊長單雙無法切開。

  她不可能像申敏雲一樣得到單雙的另眼看待。

  真可惡,她為了單雙做牛做馬做菲傭,只差沒有做她的五寸高跟鞋任她踩,居然比不上一個隻會睡,一醒來就嚇得嘶聲亂叫的膽小女人!

  走著熟悉的路線,目的地並不遠,公家機關也不像一般私人機構要透過秘書通報,在向局長室門口的同仁點頭示意後,靜默歎口大氣,舉手敲門,得到許可後進入,不意外地看到在辦公桌後的刑事警察局局長魏魁揚也是一臉苦笑。

  「又是你來啊……也好,反正單雙聽不懂我說什麼。」在刑案現場一臉兇神惡煞的雙鬢髮白男子,此時和藹可親,像個鄰家老伯地站了起來,「要不要喝茶?不過,我這裏只有普通的烏龍茶就是了。」

  這份自嘲般的體貼,比起劈頭一頓爆罵,更讓人難以忍受。

  「局長,不用麻煩泡茶給我喝了。」一臉嚴肅的靜默面對派發後的第一個長官,帶她入行的前輩,尊敬地說:「倒是您的胃病又惡化了,不適合喝茶啊!」

  始終掛著笑的魏魁揚還是自顧自地泡了濃到發苦的茶,順便拿出便宜的小茶點,「工作到一定年紀之後煙酒都碰不得了,再不讓我喝茶,實在會受不了啊,最近幾個月的日子真難挨。」

  歷經所有風暴現場,靜默完全同意,「昨天的事情……」

  魏魁揚搖了搖手,招呼靜默坐下,一點都沒有官大權大的架子。

  「先喝茶,我看過你的報告書了,如果是單雙來的話,無論如何也要逼問她在計畫什麼,但是你來的話,就先陪我喝喝茶,討論一下偵十隊的慘況吧!」

  靜默明白魏魁揚瞭解自己也一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在他對面坐下,目光不經意掠過桌面,普通到不行的沙發桌上也有一份已攤開的南十字星報,新聞內文前的「記者薛仲慕/臺北報導」字樣好刺眼。

  「唉,又上報了。」靜默長歎,一面接過局長遞來的濃茶,吹涼。

  魏魁揚呵呵呵地乾笑了幾聲,「是呀,何時偵十隊可以失寵呢?」

  「大概很難吧,您也清楚單隊長那要玩就要玩大,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個性。」

  「靜默,我把你安排在她身邊這麼久,你還是不清楚她在打什麼算盤嗎?」

  靜默乾脆不加掙扎地搖頭。

  「她那個腦子有多可怕,您也知道的,什麼算盤,根本就是超級電腦,搞不懂她在謀劃什麼。」

  「唉,是這樣啊,呵呵呵。」

  「是啊,唉唉……」

  完全就是上班族喝咖啡聊是非的老人茶版本,在年輕的靜默和年長的魏魁揚之間上演,意外的符合他們的心境和氣氛。

  喝著和心情一樣苦的茶,靜默也明白魏魁揚這個刑事警察局最高負責長官比她苦上十倍。

  警方在被人權團體和媒體記者盯上後,日子相當難過,什麼雞毛蒜皮小事都被放大解讀,他在立法院被立委指著老臉臭?了幾回。

  ×的,要是那些立委敢當著單雙,還是單雙的媽,也是立法院的獅娘子,立委易伶伶,或是單雙的外公,執政黨黨魁的面罵,她還心服口服一點。

  魏局長不但是個令人尊敬並且照顧後進的好上司,私底下更是個好好先生,和自己的爸爸沒兩樣,那些走路有風的立委欺人太甚,專挑他這顆軟柿子打,一看到單雙,還不是和龜孫子一個樣!

  想到單雙,靜默的腦海不由得又浮現了薛仲慕一臉笑的賤樣,她氣得在腦裏狂毆他的太陽穴。

  「薛仲慕真可惡,如果不是他沖著偵十隊來,這些只會看報紙標題質詢,愛作秀的立委也不會有題材!」要不是他和單雙,局長也不會被指責羞辱。

  好好先生仍舊是一臉苦笑,「靜默啊,你知道薛仲慕和偵十隊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靜默和先前一樣搖頭,心頭莫名騷動。

  一年多了,她和那個男人糾纏了一年多,既沒辦法要他賣個面子放偵十隊一馬,也沒辦法要脅他聽話,如果說單雙讓人束手無策,南十字星報的天王級記者薛仲慕,這深沉的男人更是令人費解。

  他總是淡淡地看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對於她的問題,也總是不予置評。

  「試圖盤問過他幾次,沒問出個什麼鳥,連他怎麼有辦法在事件突發的情況下,及時趕到案發現場,我也是丈二金剛。」因為不服情緒作祟,靜默也顧不得什麼淑女氣質,掩蓋了部分的情況,苦惱地道。

  魏魁揚呵呵笑了幾聲。「他或許真的通靈吧!」

  想起男人的消息靈通,比算命仙還准,有個通靈的外號,靜默心頭一陣煩。

  「我巴不得不要和這男人有瓜葛。」如果也能和單雙沒瓜葛就更謝天謝地了,她只想要順利低調地度日,這一男一女都無益於她所祈求的安定人生,他們只會帶來失控的厄運!

  「唉,不行啊,」魏魁揚篤信敵人一定要放在視線範圍裏,「你要盯牢他呀,他這傢伙看圖說故事,捕到點風就可以講出一篇西遊記,要命得很。」

  靜默哀歎了一聲,局長恐怕不知道她的處境有鄉里外不是人,才會這樣要求。「正面進攻不通,難不成要我來陰的?我可不幹啊!」

  魏魁揚一口氣喝光了茶湯。

  「再想想該怎麼進攻這男人吧!」腹背受敵,薛仲慕還不是最麻煩的呢。「倒是單雙,你得想辦法阻止她呀。」

  身為魏魁揚的眼線,靜默垂下了眼。「阻止什麼?無從阻止起啊!」

  話一出口,施展不開的兩人相對無言了好半晌,魏魁揚的眼睛突然瞄到了新聞標題。

  「如果她只是為了熱鬧,想出鋒頭,爭個名聲,那最近這連續殺人狂的案子千萬別讓她有機會插手!連沾都別讓她沾上!」

  聽見局長的口氣不復平和,靜默仰首。

  身在警界此外界早接觸到風聲,這專挑家世背景優良,外表漂亮,還身具特殊藝術專長的少年、少女下手的殺人狂,在殺掉被害人前有監禁卻沒有性侵跡象的案子,只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忘。

  「局長,你在緊張什麼?」連續殺人狂是文明世界的絕症之一,平民百姓嚇個半死很自然,但他這個老刑警經過大風大浪,提高聲調的語氣不尋常。

  四下無人,魏魁揚卻左右張望了下。

  「這案子不單純,報紙上寫的第二號屍體,其實是第三號才對,這第二號嘛,」他探出身子,壓低了聲音,「是一個身分很特殊的人啊!」

  靜默不明白局長為什麼這麼小心,笑了。

  有這麼嚴重嗎?

  「你別窮操心,我們幹員警的,什麼屁事都可能碰上。」將腦子裏的資料庫轉過一遍,她挑了個最不可能的物件,「對了,總統的兒子今年十七歲,據說鋼琴彈得嚇嚇叫,第二號屍體不可能會是他吧?」

  連最基本的否認都沒有,魏魁揚直直的回望靜默,許久,在他看見靜默偏細長的雙眼因為驚訝而變成正圓形後,他緩緩地開口。

  「靜默啊,你可要保持靜默啊!」

  失去了語言能力,靜默生硬地用力點頭,像極了脖子壞掉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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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靜默僵硬地離開辦公室後,魏魁揚坐回辦公桌後,拉開了抽屜,尋找胃藥的蹤跡。正當他動手翻找的時候,連接辦公室局長專用的休息室小門卻被推開,不過他頭抬都不抬,逕自埋首尋找鎮痛藥物。

  黑暗處,優雅偏低的悅耳男音突地響起——

  「魏叔,您故意將機密消息透露給她嗎?」

  忙著找藥壓胃痛的男人隨便地答了聲,「剛和你討論過後,我認為這一連串事件太詭異了,假使單雙真的圖謀不軌,只要有可能危及整個警界,我都必須預防,所以要先丟個餌探探她。」

  「不用探,據我的推測,八九不離十。」

  老人家搖了搖頭,「雖然單雙的所作所為情有可原,但我肩負警職無法視而不見,這整起事件牽連的範圍和層級太高,放任演變必然惡化。」

  「惡化嗎?」沒有現身的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員警的公權力靠經年累月地累積起來,只要有人民一點點不信任的星火,就能被瞬間摧毀嗎?」

  好不容易找到藥的魏魁揚,不俐落地撕開了硬金屬包裝,將藥丟進嘴巴咀嚼,口齒不清地回應,「死小子,記得這麼清楚,把別人的賊腦筋說出來幹什麼?給我回你的ICPO,早一點完成學業回來,想辦法幫我升官發財!」

  陰影之中的男人,接話般地又笑了起來。

  魏叔目前是三線二星,而全臺灣連他老爸算在內,也只有兩個人是三線四星,他要是幫魏叔,依照勤務性質,等於直接威脅到父親,他等著挨刮。

  「官階有什麼重要的?!薑是老的辣,所以我暫時不回去,爸也老是要我和魏叔多學學,學怎麼當一隻稱職的老狐狸。」

  魏魁揚拿起紙鎮往暗處扔去,卻沒有響起任何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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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到出油的太陽落下,代表工作時段結束了。

  終於熬到下班,上車前就已經先換掉制服,靜默在滑進愛車的下一秒,還沒能吐口大氣,助手席的車門便被人拉開。

  夕陽餘暉強烈得讓她看不清背光的人是誰,她下意識伸手遮住了光源。

  待認清了背著相機和提袋的來人是誰,望著不速之客不請自來,靜默瞪大了眼,吞了下口水,膽戰心驚。

  「你……你居然也不避一下嫌!」

  男人藏在墨鏡後的鷹眸閃了閃,也不應答,帶繭的左手扯開了領口,骨節突出的右手便去打開車窗,讓密閉空間的空氣能夠流通。

  「你老忘記上車的同時要馬上鎖門,別老仗著自己是員警,就以為不會出事。」

  靜默不可置信地從駕駛座的中控,反射動作般地關上了那半開的車窗,還左右張望,確定有沒有刑事警察局的同僚在附近。

  別開玩笑了,要是有人看見在她車上的男人是誰,到時候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頭牌狗仔,專和警方作對的薛仲慕啊!

  「你幹什麼開窗啊?!」天敵之類的對立名詞在腦海中轟然作響,對於男人的顧左右而言他,靜默不由得尖叫。

  露出一抹亦正亦邪的玩味笑容,說不清在想什麼的男人沒有忤逆她的意見,難得聽話的縮回手,懶懶的倚著車窗,定定凝視著她,看得她心裏發毛。

  「車子裏很熱……」

  薛仲慕話還沒說完,靜默迅速將冷氣調到最強,緊張地將出風口對向他。

  「嫌我的車子裏熱就自己回家!」一想起他要去的地方,她慌亂地又改口,「不,那不是你家,哎呀,那是我家,所以不是回家!」

  薛仲慕在搞什麼鬼啊!靜默受驚過度,爬梳了下頭髮,強自安定情緒。

  「煩死了,你有沒有神經啊?在刑事警察局的停車場上我的車,萬一被人有見我通敵,我就完了!」

  好似聽到有趣的話語,薛仲慕的眸子閃過愉快的光芒。

  「通敵啊……你有通敵嗎?」

  靜默用力的咬唇。

  「沒有,我沒有。」好像不逞強就會一敗塗地,但是這麼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她和這個敵人往來超過一般人的想像是不爭的事實。

  他,住進了她家,吃她煮的飯,要她幫他洗衣服,甚至還睡上了她的床……

  「卑鄙!」想起了他用以要脅的證物,靜默狠瞪著,忿忿地罵道。

  不知道是哪根筋接錯,薛仲慕突地笑起來,開心到無以復加,接著他伸出手,在靜默繃緊神經的同時,卻只是經過她身子的上方,拉起了安全帶,幫她系上。

  「我是卑鄙啊,不過,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讓我有機可乘。」薛仲慕笑望著緊張過逾反倒手足無措的靜默,承認自己不是個正人君子。

  還以為他又打算動手動腳,靜默的臉驀地火熱若燒,更讓她心緒不寧的則是他不經心的言下之意。

  「要不是……」

  這一回,換薛仲慕愉快地打斷了靜默的倔強。

  「要不是什麼?」他笑著問,幾乎要忍不住撫摸她漲紅後不復冷淡的臉頰。

  靜默抓緊了方向盤出氣。

  「什麼都沒有。」她咬牙切齒,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也只會害自己更羞恥而已。

  冷氣開始發威,薛仲慕內心卻一熱,但他臉色未改,惡作劇心起,故意提起她不欲人知的事情。

  「不過就是裸……」

  突如其來,靜默一手掐住薛仲慕的脖子。

  「你再說下去試試看!」靜默雙眼發直,兇狠地道。

  薛仲慕舉手投降,看著臉色發青的女人,極難得地笑到眼睛都彎了。

  她好可愛,比起不苟言笑的她,這個被他一舉一動牽引的她,真是令人心生愛憐。

  他從沒想過當初只覺得這個女人嚴肅到令人感興趣的這一個念頭,居然會衍生出那麼深刻的情感,可是光是這樣子還不夠,他想要她,這份單屬於他的渴望,巨大到他無法想像,他從沒有這麼渴望一個人,渴望到不能自己,即便手段堪議,他也不在乎……曾經。

  「回家吧,我好餓。」他貪婪地想,貪婪地道。

  沒聽出男人的深層欲望,靜默不甘地收手。

  為什麼不能不顧一切地掐死他?該死!他還真的拿她家當自己家啊,真該死!偏偏她不能拒絕,更是該死!

  「那不是你家,天殺的!」

  只能如此不情願地用言語反抗的靜默更強烈地感受到受制於人,粗魯地發動車子,更加粗魯地轉動方向盤,扣緊了方向盤的十指,因為太過用力而沒有血色。

  薛仲慕笑了笑,若有所思地不去阻止她發洩情緒,只是他清楚的知道,無論再快樂,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後的最後了,隨著車行搖晃,他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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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床上,靜默飄散的神智還有些迷離,她的眼前是一具隔著衣服絕不會猜到有多精壯的身體正在拉上長褲,動作從容,一點都沒有幾分鐘前躁動的影子。

  此餓非彼餓,她有些埋怨自己太過輕忽,不去深思擅長玩文字遊戲的他,口中的「餓」真正意思為何。

  他真的很餓,餓到一踏進家門就從背後抱住她的腰,不容抗拒的吻咬著她的頸子,像抓到獵物的野狗一樣,然後毫不考慮地把她吃幹抹淨,只差沒有連皮帶骨吞下去的行徑只有可怕兩字能夠形容……雖然在放棄抵抗後的行為是很舒服沒錯,但在激情之後,這是靜默最先回到腦子裏的想法。

  不過薛仲慕本來就是惡狗一樣的男人,以挖掘社會的陰暗面過活,記者是文字流氓,不卑鄙反而有違天性。

  啊啊啊,又被睡了……靜默懶得多想,將臉埋到枕頭裏,來個相應不理,逃離現實。

  知道她不可能會悶死自己,裸著上半身的薛仲慕留戀的目光滑過她淺色的發,頸肩交界的放鬆線條,拿起了冷氣遙控器調升溫度。

  總是不做無謂的掙扎是嗎?心頭隱隱的痛著,如有小刺不斷的紮,無視她的意願就會招致她不在乎他的真正想法,薛仲慕明白是自作自受,忍下了撫摸她細緻皮膚的欲望。

  不過,他沒有時間後悔,起身到玄關散落在地面的袋子裏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快被內容物撐爆了的牛皮紙袋,放在女人耳邊,然後收回了留戀的目光。

  事情總得有個了結,無論前進或後退,總比不上不下來得好。

  「我給你最後的期限。」薛仲慕低柔的道。

  聽見耳邊出現不合時宜的紙張摩擦聲,還有加上薛仲慕不清不楚的低語,靜默露出臉,還有些迷茫的眼眸在一掃過床上散落的事物後瞬間發光,小手胡亂的蓋住在枕邊讓人噴鼻血的照片,卻沒發現自己大半片白潔的背都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喂,你……你這是在幹什麼?」靜默顫聲問。有事沒事拿這些照片出來幹什麼?!

  薛仲慕扣起衣扣,早料到她會很激動。

  「我說我給你最後的期限,請你作出最後的決定。」

  為什麼薛仲慕這麼喜歡打啞謎呢?靜默覺得有聽沒有懂,對於他沒頭沒腦的時效一頭霧水。

  「你說什麼最後期限?又是什麼決定?我聽不懂。」

  薛仲慕微微一笑。「請你好好的思考。」

  在算不清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生活的一年多內,已經皺過多少次眉頭的靜默,再度不得不皺眉。

  「思考春夏秋冬還是東西南北?要作出決定之前,也得要先有題目才成啊!」靜默一臉鐵青,將照片抱得更緊,「而且為什麼又要拿以前的照片出來威脅我?我都隨你高興,任憑宰割了,你還想怎麼樣?!」

  薛仲慕正想說話,不過一年多的委屈全湧上心頭,因為實在搞不懂這個深沉男人的意圖,靜默不由得聯想到今早的報紙,又搶著發言。

  「不過你別想從我這邊得到偵十隊的訊息,想都別想,我絕不會洩漏給你,就算你真的把照片散發出去,我還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要不是有這些限制級的照片在他的手上,她也不需要受制於他,她平和的生活到底是哪個點出了差錯?

  她為何沒發現他在暗處追蹤著她的行跡,以至於留下把柄在他的手裏呢?!

  看著一團混亂的靜默,薛仲慕點了下頭。

  「關於偵十隊,我自有管道,用不著你的訊息。」況且他盯上偵十隊的目的,壓根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不過或許是最後的自尊在作怪,他沒有把話的後半段說出口。

  靜默露出全面警戒的表情,像只戒備的刺蝟。

  「那你究竟為了什麼目的要威脅我?」

  薛仲慕聞言,不以為忤。

  「這不是威脅。」他貼近了靜默幾分,迫於氣勢,她不由得後退,他淺淺地笑了,「據我所知,這是一樁堂堂正正的交易,在我拿出照片的時候,你自己心甘情願提出交換條件,說除了絕不出賣偵十隊以外,只要不破壞你的名聲,你什麼都聽我的,忘了說過的話嗎?」

  靜默為之氣結。

  這就是一切錯誤的開始,不多不少,一年兩個月前,他拿著照片私下上門時,她以為他要的是錢,或是想從她身上挖出偵十隊的內幕,怎知結果是他二話不說的進駐了她家,然後就一失足成千古恨,接著糾纏不清到如今啊!

  話說回來,會出現這些妨礙風俗的照片全是陸志一的錯,而後來會一失足則都是單雙的錯……

  「請你說清楚,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我還要付出多少代價?」想起前任負心男友和現任惡劣上司,靜默努力冷靜,硬生生地問。

  代價兩字如刀劃過耳膜,薛仲慕突地起身,實際上,要付出代價的是他,罔顧她的想法的他。

  「只要你做出結論,無論如何我都會接受,你什麼代價都不用付。」

  重點又回到了結論這件事情,喜歡打啞謎也不用發揮到極致吧!

  靜默抱著棉被,只有想死這個念頭。

  「你的命題是什麼?」她苦惱而無助的聲音從棉被裏傳出。

  薛仲慕眸光闇去,沈著得如同一潭沒有起伏的水。

  「我給你一個月的期限,請你想清楚我的題目,還有告訴我,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停頓了下,他輕撫她的發絲,在惹來女人不安的輕顫後,他扼腕地縮回手,「就算你希望我永遠不要出現在你眼前,我也照辦。」

  不容錯認的痛苦語氣,還有明確的言下之意,令靜默倏地抬起頭。

  「你是說你再也不會糾纏我了嗎?」

  薛仲慕頷首。

  「那……這些照片呢?」靜默雙眼閃亮地問。

  「一個月後,我會連同底片全還給你。」

  局勢一百八十度大逆轉,靜默有一點驚訝,有一點高興,但她仍然不安,因為眼前男人複雜的表情,她無法解讀。

  說痛苦又不是痛苦,說懊悔也不全然是懊悔,倒像是一大堆情緒結合在一起,引燃爆炸綻放火花後,那只剩下一地碎屑的空虛模樣吧!

  她從沒看過他這樣,從來沒有,不過,她也不是太在乎他的異象。

  「所以你要我一個月後作出決定,無條件接受,然後也不再威脅我,是這個意思嗎?」靜默不求甚解,按照薛仲慕方才莫名其妙的三言兩語,歸納之後反詰。

  薛仲慕點頭,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一樣金屬物品,靜默看了一眼放在她手心的鑰匙,張大了嘴,那是他有一天嫌麻煩和她強討的備份鑰匙,當她交出去時,沒想到能拿回來。

  薛仲慕看著靜默大喜過望的表情,神情更是闇淡。

  「這一個月我不會來干擾你,讓你一個人好好的作出決定。」

  薛仲慕語畢,轉身提起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提袋走出了靜默的視線範圍,而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她才真真正正對於他的離開有了確實的感受。

  身體還遺留著快感的痕跡,不過在她舉目所及之處,所有屬於他的東西全都被帶走,從這一點來推論,他應該會說到做到,但是這一年多來他不明不白的強行介入她的生活,仍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這代表我終於可以脫離他的控制了嗎?」緊抓著鑰匙,靜默疑惑地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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