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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覆雨翻雲【共29卷】[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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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33: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情緣天注

  當單玉如大展魔威時,浪翻雲正在趕來富貴山的途上。
  第一批蒙著面的天命教徒或與他們勾結的武林人物,正剛由山腳的密林區撤逃往市內去。
  也是單玉如氣數未盡,浪翻雲一眼認出了其中一個是害死怒蛟幫前幫主上官飛的神醫瞿秋白,對浪翻雲來說,等於遇上了殺父仇人,那肯放過,一聲厲嘯,瞬眼間追至瞿秋白身後。
  眾蒙臉人見來者是浪翻雲,立分頭狂奔,作鳥獸散,瞿秋白亦露出底子,拚命飛掠 ,輕功竟還不俗。
  驀地劍光一閃。
  瞿秋白駭然止步。
  他的頭罩裂作兩半,先分左右掉到肩上,才飄到雪地去。
  這一劍浪翻雲凌空施展,由他後項劃至下頷,差不多是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卻沒有絲毫損及他的頸項、頭髮和膚肌,用劍之準確和巧妙,非是親眼目睹,誰也不會相信。
  浪翻雲卓立瞿秋白前方,劍回鞘內,拿著酒壺,仰首痛飲,但其氣勢卻緊攝對方,教這奉單玉如之命臥底於怒蛟幫的軍師級人物,指頭都不敢稍動半個。
  瞿秋白相貌清瞿,雙目藏神,仿似得道之士,只憑慈和的外型,足可把人騙倒。
  他自知必死,神色出奇地鎮定,歎了一口氣道:「殺了我吧:冤有頭債有主,上官飛確是瞿某弄死的,不過瞿某亦救活了貴幫很多人。」
  浪翻雲猛地伸手,緊著他兩邊面頰,手上微一用力,瞿秋白立時張大了口。
  膝頭接著輕輕在他腹隔處頂了一記,瞿秋白叫了一聲,吐出一粒藥丸來。
  浪翻雲側頭避過,微微一笑道:「大醫師把浪某看成是什麼人呢,連你把毒丸放進口裡都不知道嗎?」
  瞿秋白雙目射出驚恐神色,他所以如此鎮定,全因以為可以隨時自殺,現在給剝奪了這個憑恃,那還不魂飛魄散。
  怒蛟幫有一套對付敵人和叛徒的刑法,近年來極少使用,其中一種是「削肉」極刑,由全體幫眾執行,在七日之內,每人由被施刑者身上割下一小片肉來,這是對付叛徒最厲害的幫規刑法。
  只是想到此刑,瞿秋白立時渾身打顫,懼不欲生了。
  浪翻雲放開了他面頰,手指閃電七次戳在他的要穴上。
  瞿秋白全身啪啪作響,頹然倒地,就此被廢了武功。
  浪翻雲再喝一口酒,俯頭審視著他的表情,沉聲道:「惜惜是否你害死的?」
  瞿秋白劇震一下,仰頭望往浪翻雲,露出狠毒無比的眼神,豁了出去地大叫道:「是又怎樣,誰教你蠢得讓她來找本神醫看病,你為何不為她傷心得自殺呢?不過你也活不久了,月滿攔江之時,就是你畢命的一刻,誰都知你不是龐斑對手。最好兩個一齊死掉。」
  浪翻雲出奇地神色平靜,因為他自知瞿秋白是天命教的軍師後,早猜到紀惜惜無緣無故的不治之症實是瞿秋白巧施毒手,因而湧起對單玉如前所未有的殺機,可是如今證實了,卻不能為他帶來另一次衝擊。
  這亦叫人算不如天算。
  單玉如以為害死了紀惜惜,將可使他一蹶不振,那知卻把他往武道的極峰推上了一步。唯能極於情。
  故能極於劍。
  瞿秋白髮過後,被有翻雲冷冷凝視,心頭一寒,竟說不下去。
  浪翻雲搖頭歎道:「你對單玉如倒是忠心耿耿,浪某一向不贊成對人用刑,可是對你這等狼心狗肺的叛徒,浪某只有破例一次了。來吧:朋友:怒蛟幫全體上下一心的在歡迎你呢。」
  一手抓著他腰帶,沖天而起,往與韓柏等人會合。
  朱元璋聚精會神翻看殘冊,雙目異光閃閃。
  陪在兩側的是燕王和韓柏。
  前者神飛揚,後者卻是垂頭喪氣。
  朱元璋忽地哈哈大笑,一掌拍在龍桌上,興高采烈道:「燒得好,只是剩下來這幾片賤頁,足可使朕知道應采何種對策了。」
  韓柏半信半疑道:「我們早先也看過,這樣黑炭似的東西,字劃都給熏得模糊不清,還可以看出什麼內容來呢?」
  朱元璋微笑道:「問題是你們並不熟悉朝廷的事,由這冊子內記錄的聯絡手法,金銀寶物的交易,冊子原本的厚度,朕可大約猜出這些人的職級和人數。例如這裡注著寒露後三日,黃金二千兩,夜光杯一對,朕就知此人應是兵部侍郎齊泰,因為那天正是他的生辰,允賀壽時曾送了一對夜光杯給他。」
  燕王一呆道:「齊泰竟是天命教的人嗎?」
  朱元璋淡淡道:「當然非是那麼簡單,否則單玉如亦無須除掉胡惟庸了,主因就是他被識破了與天命教的關係。朕可以預言,除非允真的皇權固若金湯,否則天命教會永遠藏在暗處。正因事事均須允出頭,又由天命教暗中支持,才會有這樣厚厚一本名冊。允還會借口要對付胡惟庸這人人深惡痛絕的人,加上暗示有朕在後面支持,試問京內的大臣誰不投靠於他,遵他之命行事。」
  韓柏皺眉道:「允手上既有如此實力,又得單玉如在背後策劃,怎樣才能對付他呢?」
  朱元璋沉吟半晌後道:「家醜不出外傳,允的事只可用特別手法處理,教所有人不敢口出半句怨言。」
  韓柏和燕王對望一眼,均想不到朱元璋有何妙法處理這麼煩難的家醜。
  朝臣中如齊泰者,乃位高權重的人,現在他的命運已和允掛上了鉤,若朱元璋廢允立燕王,他不立即造反才怪哩。
  朱元璋岔開話題道:「朕使人研究過盤龍杯內的藥牲,墓木上雖不是毒藥,但遇上酒精,卻會化為烈毒,試飲的太監先是身體不息,產生暈眩等症狀,然後心臟發大,其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個時辰後窒息死亡,非常厲害。」
  韓柏心中不忍,朱元璋竟殘忍得找活人來試驗毒性,人命真的是那麼螻蟻不如嗎?
  燕王絲毫不以為異,只奇道:「為何他們不用較慢性的毒藥,那豈非誰也不會懷疑是那杯酒有問題嗎?」
  朱元璋淡然自若道:「道理很簡單,他們是要親眼目睹朕著了道兒,於是就可立即發動陰謀,控制一切。」
  韓柏愕然道:「如此說來,不是等若朝內有很多人和允一起謀反嗎?」
  朱元微笑:「這兩天皇兒一直留在朕身旁,早惹起了各人的猜疑,允便可以此向擁護他的人證實朕有改立燕王的打算,在這情況下,誰也要站在允那邊押上一注。唉:只恨這名冊燒得殘破不存,否則朕一夜間便可把這些人全部清除,幸好仍另有手段。」。
  燕王煞言不語,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些人要造反了;因為假若他真的登上帝位,首先就會拿這些人開刀,再換上自己的班底,這是連他自己亦不會改變的事。
  韓柏愈來愈發現朱元璋的厲害,忍不住道:「皇上有何妙策?」
  朱元啞然失笑道:「除若無兄外,只有你這小子才夠膽用這種語氣和朕說話。」忽地沉吟起來,淡淡道:「若無兄是否受了重傷?」
  韓柏知瞞他不過,點了點頭。
  朱元雙目射出傷感的神色,低回道:「朕知道若無兄再不會見朕的了。」接著轉向燕王棣道:「小棣之有今日,全拜若無兄所賜,切莫忘記了。」
  燕王也弄不清楚他說這些話是來自真情還是假意,只唯唯諾諾答應了事。
  朱元璋忽又夫笑道:「龐斑的派頭真大,竟要朕大開城門送他離城,不過離城容易回國難,希望他們一路順風順水吧!」嘴角飄出一絲陰惻惻的笑意。
  韓柏和燕王再交換一個眼色,都看出對方眼內的寒意。
  朱元璋深深瞧著韓柏道:「假設你是單玉如,現在應怎麼辦呢?」
  韓柏歎了一口氣道:「假設小子是那女魔頭,自然知道奸謀敗露,允和恭夫人都露了光,所以一是立即逃走,一是繼續發動奸謀,同時設計出種種應變之法,假設盤龍杯下毒一事不成,立即施展其它手段……」
  朱元璋含笑截斷他道:「朕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就是盤龍杯底的藥物非常特別,可蝕進杯底去,不但肉眼察覺不到,連清水或干布都洗拭不掉,所以若朕拿起盤龍杯喝祭酒,他們定會深信不移朕中了毒,你說那時單玉如又會怎樣施為呢?」
  燕王和韓柏同時愕然,開始有點明白朱元璋所說的另外的手段了。
  朱元璋向燕王道:「還是皇兒說來較接近和真實一點。」
  燕王棣老臉一紅,有點尷尬地道:「假設我是允,必須設法控制了禁衛或廠衛任何一方的勢力,那時就可立即掌握了全局,正式登上帝位,同時把我和所有與鬼王有關的勢力剷除,然後才對付其它像葉素冬等忠於父皇的人。那時就算有人知道問題出在那杯酒上,亦沒有人敢說半句話了。」
  朱元雙目寒光一閃道:「朕敢斷言,他們的第一步行動便是殺死葉素冬和嚴無懼,廠衛力面不用說,楞嚴和他的親信可以輕易控制大局,葉素冬方面那幾個副將亦必有人有問題,只要幹掉素冬、無懼,朕最親近的兩股勢力都會落到允手上,加上群臣的附和,那時你們逃遲一點,亦要沒命呢。」
  再沉聲道:「何況他們仍不知韓柏的魔種能解去皇兒身上的媚蠱,以為你的生死全操在他們手上。所以單玉如怎肯如此輕易放棄,她怎也要看看朕會不會拿起那個盤龍杯來喝酒的。」
  燕王完全明白了乃父的反陰謀,低聲道:「帥念祖和直破天會不會有問題?假若他們都是允的人,配合他們手上的高手,驀然發難,會是很難應付的一回事。」
  朱元璋歎了一口氣,看著賤冊道:「朕要得到這名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看看上面有沒有他們的名字,他們一直都支持允,但有沒有那種勾結的關係,卻難說得很。」
  韓柏暗忖朱元璋確是作繭自縛,這亦可說朱元是自己在對付自己了。
  事實上,葉素冬、嚴無懼等誰不是一直在支持允,奉他為未來主人,朱元璋要一夜間扭轉這局勢,以他的力量仍難以辦到。所以若朱元璋真的死了,知道內情的葉素冬或會站在燕王這邊,但嚴無懼卻不敢包保了。
  更大的難題是朱元璋極要面子,當日明知燕王行刺他,亦要為他隱瞞,把責任推到水月大宗身上。現上怎能把葉素冬等招到座前來,告訴他們允是單玉如的孫子,同況其中還牽涉到他與恭夫人見不得光的私情。
  朱元璋斷然:「只要我尚有一口氣在,誰都不敢公然造反,儘管和允合謀的人,亦要看朕有沒有喝那杯毒酒才敢行動,所以只要我們佈置得宜,便可把允和所有奸黨全引了出來,我們就可借口允謀反,一舉盡殲所有人。在這情況下,朕最可以信任的人,除老公公他們外,就是韓柏和他的好友們,以及棣兒你那方面的高手了。」
  韓柏恍然大悟,朱元璋忽然對自己這麼推心置腹,言無不盡,原來全因他下面的人都有點靠不住,於是他韓柏的利用價值立時大增,只不知將來會否有狡兔死走狗烹的一天呢?
  想到這裡,心內苦笑起來。
  表面當然是義無反顧,大聲應諾。
  韓清風雖身體虛弱,精神卻還很好,亦沒有被把他囚禁起來的人損傷了肢體,事實上他被囚於此後,除了有三餐供應外,便像個被人遺忘了的人。
  開始時,他還清楚是馬任名迫他說出有關鷹刀的密,到後來,連他也弄不清為何會長途跋涉地把他運到了京師囚禁在天命教的總舵裡,只隱隱感到長白派脫不了關係。
  風行烈和戚長征等均大惑不解。
  谷姿仙等諸女閒著無事,趕往酒鋪準備開張營業事宜:忘情師太感到事態嚴重,到西寧道場找莊節商量,雲清雲素當然隨師傅去了,薄昭如亦跟了去。范良極則和浪翻雲返回鬼王府,好安排立即運走瞿秋白。最後剩下風行烈和戚長征以馬車將韓清風送回韓家剛遷進去位於西街的新宅。
  韓清風無恙歸來,自然震動了韓家上下諸人。
  韓天德抱著乃兄,老淚縱橫,卻是歡喜遠勝於感觸。
  韓慧芷出來見到戚長征,又驚又喜,旋又黯然垂苜,神態淒楚,並沒有韓柏預期的「誤會冰釋」,與韓清風道過離情後,黯然坐在一旁,秋波兒都吝嗇得沒掃一個過來。
  戚長征大感沒趣,暗忖是你移情別戀,難道還要老子來求你不成,又想起與宋家公子那種似能心靈相通的情意綿綿,心情更淡了。
  不過他為人脫,表面仍若無其事,不住吃喝著韓夫人親自奉上的香茗果點,心中盤算怎樣脫身離去。
  五小姐寧芷沒有出現,兩人都不為意,風行烈故是以為她沒有隨雙親來京,戚長征知是另有心事。
  這時韓清風聽到被囚後原來發生了這麼多事,連八派聯盟都給解散了,不勝感觸,顯得無可奈何。
  韓天德唉聲歎氣道:「昨晚京師像變了人間地獄,滿街都是被捕的人,嚇得我們一步都不敢走出去,見到這種情形,當官還有啥意思。」
  戚長征不明朝廷之事,奇道:「老爺子既不想當官,大可拒絕任命,不是不用終日提心吊膽了嗎?」
  韓慧芷聽到戚長征說話,台頭偷看他一眼後又垂了下來,神色更是淒楚,又有點無奈,教人難明她芳心所想何事。
  韓天德一句「戚兄你有所不知」後,解了不當官也不行的慘情。
  風行烈心中一動,提議道:「韓柏現在皇上跟前很有點份量,不若由他向皇上婉轉解釋,說不定今天老爺子便可返回武昌了。」
  韓天德高與得霍地站了起來,嚷道:「小柏在那裡?」
  風行烈笑道:「這事交給在下,包保老爺子心想事成。」
  忽地前門處人聲傳來,原來是莊節等人聞訊,與忘情師太等向來賀韓清風安然脫險。
  大廳內堆滿了八派的人,除離京的人外其它全來了,混亂之極,風行烈和戚長征兩人乘機告辭,韓天德想他們快點見上韓柏,不敢挽留,直把他們送出門外,才回頭去招呼其它人。
  兩人步出街上,都有逃出生天的感覺。
  風行烈是怕人多熱鬧,戚長征卻是受不了韓慧芷的無情。
  「戚長征!」兩人停步回頭,只見韓慧芷追了上來,一臉淒怨。
  風行烈推了戚長征一把,低聲道:「小弟在酒鋪等你。」逕自去了。
  戚長征冷冷看著韓慧芷,淡然道:「韓小姐有何貴幹?」
  韓慧芷秀眸一紅,在他身前停步垂首低聲道:「長征:找個地方說幾句話可以嗎?」
  戚長征直覺感到她並非要和自己修好,心中一陣煩厭,他這人最怕拖泥帶水,糾纏不清,旦仍保持風度,歎了一口氣道:「對不起: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呢。」
  韓慧芷猛地伸手過來抓著他的衣袖,扯得他跟她橫過大道,來到對面的橫巷處。
  戚長征心中一軟,點頭道:「好吧:隨我來!」領著她到了附近一家面鋪裡,找了個較靜的角落坐下。韓慧芷只要了一壺清茶,他卻叫了兩碗金陵最著名的板鴨面,埋頭大嚼起來。
  韓慧芷忍不住怨道:「究竟你是來吃東西還是聽人家說話的?」
  戚長征故作驚奇道:「兩件事不可以一起做嗎?」索性左手拿起板鴨,就那麼送到嘴邊撕咬,吃得津津有味。
  韓慧芷見他吃相雖粗魯不文,卻另有一股獷野浪蕩的魅力和不羈,這點宋玉真是拍馬難及,當然宋玉在文學上的修養是另一種吸引力,但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最誘人的,心中一酸,幽幽道:「長征:慧芷對不起你。」
  戚長征啞口笑道:「傻孩子:為何要那麼想呢?只要你幸福,我老戚便開心了。乖乖的回去吧:我吃光這兩碗麵亦要走了。」
  韓慧芷呆了一呆,想不到戚長征如此看得開,還表現出廣闊的胸襟,本應解開了的心結,怎如想到的卻是眼前這男子再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不禁「嘩」的一聲哭了出來,情淚滿臉。
  幸好這時鋪內十多張桌子,只有三桌生了人,見到戚長征背負長刀,身材健碩,都不敢張望。
  戚長征大感尷尬,又找不到東西給他拭淚,幸好韓二小姐自備手帕,掏了出來抹拭了一會,哭聲漸止,只是香肩仍不時來一下抽搐。
  韓慧芷起淚眼,看著他淒然道:「人家知你未死,已決定了和宋玉斷絕來往,那知……那知……」又哭了起來。
  這次她很快停了抽泣,卻是垂頭不語,似有難言之隱。
  輪到戚長征好奇心大起,問道:「那知什麼呢?」
  韓慧芷淒然道:「我告訴了你後,你可以打我罵找,什麼也可以,因為是我不好。」
  戚長征一呆道:「你是否和他發生了夫妻關係?」
  韓慧芷為之愕然,倏地伏到台上,悲泣起來。
  戚長征知道自己猜對了,卻是心中奇怪,韓府家風這麼嚴謹,韓慧芷又那麼端莊正經,怎可能發生這種事情,沉聲道:「是否被他用了什麼卑鄙手段?果真如此,讓老子一刀把他宰了。」
  韓慧芷吃了一驚,台起淚跡斑斑的俏臉惶恐叫道:「不!」戚長征再沒有吃東西的胃口,把吃剩半邊的板鴨拋回碗裡,頹然挨到椅背上,苦笑道:「那麼說是你心甘情願了:還來找老子幹麼?」
  韓慧芷飲泣著道:「昨晚京城大肆搜捕與藍玉和胡惟庸有牽連的人,很多人都嚇得躲了起來……」
  戚長征恍然道:「那宋玉就躲到你的閨房去。」
  韓慧芷點頭應是,道:「換了任何情況,人家都可以不理他,但怎忍心他給人拿去殺頭呢?我覺得他很淒慘,很可憐,很想安慰他,噢:長征:不若你一刀把我殺了吧:芷兒不想活了。」
  戚長征哈哈一笑道:「這就叫緣分。」接著發覺聲音太大了,惹得人人望來,忙壓低聲音道:「假若那晚我老戚在船上佔有了芷兒,今天定會是另一個局面。罷了,你不用哭哭啼啼,回去安心作你的宋家媳婦吧?韓柏那小子曾在老朱處打點過宋家,他們不會有事的,你的爹娘亦不會反對這頭門當戶對的親事吧!」韓慧芷悲慼呼道:「長征!」戚長徵取出兩弔錢,放在上,長身而起,瀟地一拍背上的天兵寶刀,微笑道:「以後若有任何用得著老戚,只要通知一聲,老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離前又正容道:「若有可能,今天最好離開京師,最好帶你那宋公子一同上路吧:否則說不定有飛來橫禍。記緊了!」在韓慧芷的淚眼相送下,這軒昂偉岸的男兒漢雄姿赳赳地大步去了。
  兩人間的一段情,至此告一段落。
  就像作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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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35:06 |只看該作者
第26卷 陌上飄塵

第一章 萬人空巷

  韓柏踏出殿門,精神大振。
  此時天色微明,東方天際紅光初泛,看樣子會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月兒黯淡的光影,仍隱現高空之上,使他記起了昨夜的驚險刺激。
  看著皇城內重重殿宇,高閣樓台,韓柏大有春夢一場的感覺。
  想著自己由一個卑微的小,幾番遇合後變成了名動天下的人物,今天又能在皇城橫衝直撞,確是自己到此刻仍難以相信是真實的異數。
  由在韓府接觸鷹刀開始,到現在把鷹刀背在背上,其間變化的巧妙,實非夢想所及。
  就是這把奇異的鷹刀,改變了他的命運。
  看著謹身殿、華蓋殿、奉天殿、武樓、文樓,一座座巍峨殿堂依著皇城的中軸線整齊地排列開去,直至奉天門和更遠的午門。
  內皇城外則是外皇城,太廟和社稷台左右對立,然後是端門、承天門和附在外皇城羅列兩旁的官署。
  太廟前的廣場隱隱傳來鼓樂之聲,提醒了韓柏待會可在那處臨時架起的大戲棚中,欣賞到天下第一才女憐秀秀的戲曲,心頭立即灼熱起來。白芳華已這麼動人了,憐秀秀又是怎樣醉人的光景呢?
  殿門兩旁的禁衛目不斜視,舉起長戈向他致敬。
  韓柏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步下台階時,聶慶童在一群禁衛護翼下,迎了上來,親切地道:「忠勤伯早安,本監已替大人在午門外備好車馬。」
  韓柏看到他如沐春風的樣子,如他已得到朱元璋改立燕王的消息,心中著實代他注碼下得正確而高興。
  兩人閒聊著朝午門走去。
  韓柏知他最清楚朱元璋的動靜,順口問道:「今天不用早朝嗎?何公公這麼悠閒?」
  聶慶童道:「這三天大壽期內,都不設早會,京師的人也大都休假,今晚秦淮河還有個燈會呢!」韓柏喜道:「原來聖上壽誕這麼好玩的!」想起可攜美游賞燈會,立時飄飄然輕鬆起來。
  聶慶童壓低聲音道:「皇上昨晚乘夜使人在京師各處張貼通告,羅列胡惟庸和藍玉兩人伏誅的罪狀,可算是皇上大壽送給萬民的最佳禮物了。」
  韓柏暗呼厲害。
  胡惟庸乃著名奸相,人人痛恨。如此一來,朱元璋便可把所有罪名責任,全推在胡的身上,而事實上胡惟庸卻是他一手捧出來的奸臣。這種手段,恐怕亦只有朱元璋才能運用得如此妙至毫巔。對純的百姓來說,殺奸相的自是好皇帝了。
  至於藍玉,惡名遠及不上胡惟庸,但名字與胡惟庸並列一起,予人的印象便也是同流合污之輩。
  這真是大快人心的禮物,更能點綴大明的盛世清平和朱元璋至高無上的威權。
  沒有人比朱元璋更懂控制駕馭人心了。
  自己不也是給他擺弄得暈頭轉向嗎?
  聶慶童又輕輕道:「午後祭典時,皇上會廢掉宰相之位,提升六部,並改組大都督府,以後皇上的江山,當可穩若泰山了。」
  韓柏對政冶絲毫不感興趣,胡亂應酬了兩句,登上馬車。
  前後十二名禁衛簇擁中,馬車朝端門開去。
  過端門,出天門,御道右旁是中、左、右、前、後五大都督府和儀禮司、通政司、錦衣衛、欽天監等官署,左方是京人府、六部、詹事府、兵馬司等官銜。
  韓柏想起了陳令方,隔往吏部望去,只見除了守門的禁衛外,靜悄無人,暗忖可能因時間尚早,這時忽覺一道凌厲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
  韓柏心中一懍,朝眼光來處看去,只見兵部衛署正門前卓立著一位身穿武官服飾英俊軒昂的大漢,正冷冷注視著他,垂下的竹似一點遮擋的作用也沒有。
  那武官旁還有十多名近衛,全是太陽穴高高鼓起的內家高手,但顯然沒有那武官透視內暗處的功力。
  馬車緩緩過了兵部。
  韓柏心中激湯,人說大內高手如雲,確非虛語,只是此人,論武功氣度,已足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列,甚至可與他韓柏一爭短長。
  只不知此人是誰?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面響起莊青霜的嬌呼道:「韓郎!」韓柏忙拉開車門,尚未有機會走出車外,莊青霜一陣香風般衝入車廂,撲入他懷裡。連忙軟王溫香抱個滿懷,倒回座位裡。
  葉素冬策馬出現車窗旁,隔俯首低聲道:「到那裡去?」同時伸腳為他們踢上車門,以免春光外。
  韓柏摟著嬌喘連連的莊青霜,傳音出去道:「去召集人手和單玉如決一死戰!」葉素冬愕了一愕,以傳音道:「皇上知道允的事了嗎?」
  韓柏道:「知道了:不過師叔最好暫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由皇上自己告訴你好了。只要我們能保著皇上,這一仗就贏定了。」
  葉素冬傲然道:「若連這點都辦不到,我也應該退休了。」
  韓柏歎道:「可是師叔怎知手下中有多少是單玉如的人。」
  葉素冬啞口無言。
  韓柏想起剛才那人,詢問葉素冬。
  葉素冬聽了他對那人的描述後,肯定地道:「此人定是兵部侍郎齊泰,他的武功與黃子澄齊名,都是朝廷第二代臣子裡出類拔萃之輩,與允的關係非常密切。!」
  接著再道:「皇上是否準備改立燕王?」
  韓柏知他心事,安慰道:「燕王現在京師孤立無援,只要我們肯站在他那一方,他那還會計較以前的恩怨呢?」
  葉素冬不是沒有想過此點,只是能再由全京師最吃得開的韓柏口中說出來,格外令他安心,聞言點了點頭,笑道:「霜兒交給你了,師兄吩咐,你到那裡也要把她帶在身旁。」
  韓柏哈哈一笑,大聲應是。
  葉素冬下令馬車起行,自己則率著近衛親隨,入宮去了。
  韓柏把莊青霜放到腿上,先來個熱吻,然後毛手毛腳道:「昨夜你到那裡去了?」
  莊青霜被他一對怪手弄得臉紅耳赤,嬌喘著道:「人家要幫爹安排婦孺……噢!」韓柏暫停雙手的活動,莊青霜才能續下去道:「爹是很小心的人,聽到你的警告後,立即召來葉師叔,把武功低微的門人和眷屬送離京師,免得有起事來,逃走也來不及呢!」言罷白了他一眼,怪他無禮輕薄。
  韓柏心都癢了起來,笑道:「別忘記你爹吩咐要你緊隨著我,連洗澡都不可例外。」
  莊青霜由少女變成少婦後,初禁果,更是風情萬種,拋了他一個媚眼道:「和你這個風流夫君在一起時,有那次洗澡沒你的分兒呢?」
  韓柏的手忍不住撫上她得天獨厚,顫顫巍巍的酥胸,同時湊到她粉頸處亂嗅一通道:「好霜兒是否剛洗過澡來?」
  莊青霜呼吸急促起來,又感到韓柏的手滑入了衣服內,求饒道:「韓郎啊:街上全是人呢。」
  韓柏笑道:「霜兒喜歡的事,為夫怎可讓你失望:是了,你仍未答我的問題呢。」
  莊青霜含羞點頭。
  韓柏讚歎道:「難怪香上加香了,你是否用媚藥摻水來沐浴的,否則為何我現在只想和你立即歡好,履行夫君的天職?」
  莊青霜暗叫一聲「完了!」「砰砰膨膨!」韓柏嚇了一跳,從莊青霜的小肚兜把手抽出來,望往窗外,原來是幾個穿上新衣的小孩在清晨的街頭燃點爆竹為樂。
  這時才有暇看到家家張燈結練,充滿著節日歡樂的氣氛。
  莊青霜趁機坐直嬌軀,整理敞開了的襟頭,春情難禁的眼光嗔怨地盯著他。
  韓柏注意到她的神情動作,奇道:「不是出嫁從夫麼,誰准你扣上衣服的。」
  莊青霜又羞又恨惱,卻真不敢扣回襟鈕,嬌吟一聲,撲入他懷裡,火燒般的俏臉埋入他的頸項間。
  韓柏愛撫著她充滿彈性的粉背,慾火熊熊燃起,心中奇怪,為何魔種竟有蠢蠢欲動之勢,自得到夢瑤的道胎後,已久沒有這種倩況了。
  嘿!難道是另一次走火入魔的先兆。
  想到這裡,不敢放肆,只緊摟著懷中玉人。
  前方傳來嘈吵的人聲,鬧烘烘一片。
  韓柏大奇,探頭望去。
  戚長征比韓柏早到一步,由另一端進入左家老巷,一見下亦看呆了眼。
  只見老巷人頭湧湧,驟眼看去,怕不有幾千人之眾,聲勢浩大。
  人人爭相捧著各類盛酒器皿,在過百官差的維持下,排隊輪候,隊頭自是直延到遠在老巷中間的酒鋪去。
  其它行人馬車,一概不准進入。
  凡通往老巷的橫街小巷,全被封鎖。
  隊伍卻停滯不動,顯然尚未開舖賣酒,卻不斷有人加入排隊的行列。男女老幼,好不熱鬧,有代爹娘來的,有代主人來的,很多人仍是睡眼惺忪,尚未清醒的樣子。
  戚長征心中嘀咕,難道這些人以為喝了清溪流泉會長生不老嗎,還是趁興頭來湊熱鬧呢?
  正要步入老巷,給兩個官差攔著。
  他們尚算客氣,輕喝道:「朋友:買酒須去排隊,不是買酒的到別處去吧!」戚長征待要報上身份,兩個錦衣衛由道旁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喝道:「征爺你們也不認識嗎,還不施禮賠罪?」
  另一錦衣銜忙依江湖禮節向戚長征施禮,恭敬道:「征爺請隨小人來!」那些官差噤若寒,連忙躬身道歉。
  戚長征這時才領教到錦衣衛在京城的威勢,伸手拍拍那兩名官差,表示友好,才隨錦衣衛沿著人龍旁邊朝酒鋪走去。
  兩條人龍在酒鋪門旁由左右延伸開去,數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向著酒鋪的街心處搭起了兩個高出鋪頂達三丈的竹棚,垂下兩串長達十丈,紮著大小鞭炮的長條子。
  鋪子的招牌仍被紅紙密封著。
  虛夜月、谷姿仙、谷倩蓮、小玲瓏和他的寒大掌門,全捋高衣袖,手持酒勺,在鋪內的酒桶陣前整裝以待。
  范豹等人則不住把酒由窖藏處運來。
  范良極最是悠閒,躺在一堆高高堆起的酒桶上吞雲吐霧,對四周混亂的情境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東廠副指揮使陳成和一個身穿便服的老者,在官差頭子陪同下,正研究著如何疏導買酒後的群眾。
  風行烈不知由那裡鑽了出來,抓著他肩頭道:「姻緣天定,長征不用介懷。」
  戚長征知他由自己的容色看出與韓慧芷的結局,苦笑道:「我想不信命運都不成呢!」皺眉道:「這麼多人在等著,還不開舖大吉?」
  風行烈道:「還不是在等韓柏那傢伙!」戚長征愕然道:「這麼尊重他幹嗎?」
  風行烈歎道:「這是詩姐的意思,必須由她的韓郎揭招牌,我們只能負責點燃鞭炮。看:最心焦的人不是來買酒的,而是我們的虛大小姐和小蓮。」
  看著兩女腰持勺的焦急神情,戚長征也覺好笑,道:「酒是絕世佳釀,人是天下絕色,這盤生意想不大賺都不行。」
  這時陳成和陳令方已與官差的代表商量完畢,走了過來。
  陳令方和戚長征是初次見面,經介紹後,戚長征想起韓天德不想當官一事,連忙告知這新上任的吏部尚書。
  陳令方笑道:「這個包在我身上,待會著四弟在皇上跟前提上一句便行了。」
  陳成拍馬屁道:「有陳公一句話,征爺可以放心了。」
  風行烈奇道:「為何叫他征爺呢?」
  陳成呆了一呆,道:「不知如何:我們錦衣衛對征爺都分外尊敬。」
  戚長征一副受之無愧的樣子,叫道:「看:是那位大官來了。」
  眾人循他眼光望去,只見在官差禁衛開路下,一輛馬車徐徐駛至。
  車尚未停定,蔣青霜急急忙忙跳了下來,脫離魔掌般與高烈往虛夜月等奔去,嬌呼道:「我也要來湊趣!」眾人看得直搖頭。
  韓柏在萬眾期望下走了出來,大笑道:「你們還等什麼呢?有錢都不懂賺嗎?」
  范良極由鋪內飛身而出,盜命在韓柏的大頭敲了一記,怪叫道:「成千上萬人在等著你這小子,還要說風涼話。」
  酒鋪內諸女一起嬌呼道:「韓柏小子,快揭招牌!」來買酒的人一起起哄,情況熱鬧混亂。
  韓柏神情比任何人都雀躍與奮,顧不得被范良極敲了一記,來到眾人間,台頭看著紅紙對著的大橫匾,手足無措道:「這麼大幅紅紙怎麼揭開它?梯子在那裡?」
  戚長征向風行烈打個眼色,分別抓著他左右膀子,猛一運勁,把他擲了上去。
  韓柏怪叫一聲,故意凌空手舞足蹈,眼看要撞在招牌,才在眾人嘩然聲中,雙掌輕按在招牌上。
  紅封紙片片碎裂,露出「清溪流泉」四個大字的金漆招牌。
  下款是「大明天子御題」六個小字。
  全街歡聲雷動。
  「砰砰膨膨!」火光閃跳裡,兩大串鞭炮近地的一端晃動不休,發出電芒般的炮火,震耳欲聾的爆響,由緩而快,漸縐激烈,震湯長街。硝煙的氣味和煙霧瀰漫全場。
  數以千計的酒徒齊齊鼓掌歡叫,那種熱烈的情景,不親眼目睹亦難相信。
  韓柏返回地面時,虛夜月大聲疾呼道:「買酒的上來啦!」谷倩蓮俏臉閃亮,接口嬌呼道:「酒瓶自備,每人限買兩勺!」兩邊龍頭的人,不待吩咐,一哄而上,擠滿了鋪前的空間,高舉各式盛器。
  諸女美麗白皙的小臂在肉光致數中,勺起勺落,一道道酒箭傾注進酒器裡,人美動作也美。
  韓柏想起一事,色變道:「不妥!」撲了過去。
  在隆隆鞭炮響聲、諸女的賣酒聲、酒徒的叫嚷裡振臂高呼道:「這是收錢的,每勺一弔錢,先銀後貨。」
  眾人又好氣又好笑,寒碧翠忙裡偷空罵道:「死韓柏快滾蛋,誰還有空收錢!」話猶未已,韓柏早給推了出來,苦著臉回到風行烈等人處,氣鼓鼓道:「以為可撈點油水,誰知是盤必賠的冤大頭生意。」
  眾笑罵聲中,陳令方和陳成向韓柏道賀。
  戚長征摟著韓柏肩頭笑道:「做生意誰不是先蝕後賺,你這小子討了個女酒仙作嬌妻,這下半世都不用熬了,這才是真正必賺的生意。」
  眾人為之莞爾,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鞭炮這時燒至棚頂,驀地加劇,發出幾聲震天巨響,把所有聲音全蓋過了,才沉寂下來。
  漫天紙屑瓢飛街裡,街上歡呼再起。
  范良極與奮鼓掌,不住怪叫,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買」了酒的人立即被趕,可是兩邊人龍仍不住有人加入。
  有些人了一小口後,像發了狂的又趕去排隊買第二次。
  陳成看勢色不對,道:「我要去對街才行,遲來的再沒酒可賣了。」
  看著陳成匆匆而去,韓柏道:「莫要把送入宮賀壽的酒都賣掉了。」
  范良極冷哼道:「只有你才想到這麼蠢的問題,賀壽的酒早送抵皇城了。」
  韓柏奇道:「一早見你便比鞭炮的火藥味還重,小弟又有什麼地方開罪了你老賊頭?」范良極忿然道:「忘記了我和你的約定嗎?這麼快放走了瑤妹?」
  韓柏拍一拍額頭,摟著范良極肩頭道:「怎會忘記,將來你和我到靜齋探小夢瑤時,我央她讓你吻吻臉蛋好了!」風、戚、陳三人一起失聲道:「什麼?」
  范良極估不到韓柏當眾揭他對秦夢瑤的不軌圖謀,大感尷尬,老臉一紅道:「不和你說了,我們到鋪內喝參湯吧!」韓柏和戚長征奇道:「參湯?」
  范良極瞅了兩人一眼,道:「參湯就是用高句麗萬年參熬出來的超級大補湯,今天是大日子,沒有些好東西賀賀怎成。快來:手快有手慢沒有。」施出身法撲上瓦面,翻往鋪心的大天井去。
  陳令方望洋與歎,苦著臉道:「我怎樣去喝參湯呢?」
  風行烈和戚長征相視一笑,左右夾著他,躍空而起,追著范良極去了。
  韓柏心想自己這些萬年參吃盡苦頭,怎可讓他們佔了便宜,正要跟去,耳內響起熟悉性感的女聲道:「韓柏!」韓柏一震停步,目光同被官差攔在數丈外行人道上看熱鬧的群眾中搜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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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35: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魔種大成

  朱元璋在書齋的龍桌處,閉目聲神,身後立著老公公和其它七名影子太監。
  燕王棣、嚴無懼分立兩旁,不敢打擾,到葉素冬入齋叩見,他才張開龍目,淡淡道:「葉卿平身!」葉素冬站了起來,立在嚴無懼下首處。後者奉命低聲說了允母子的事。
  待他言罷,朱元璋從容一笑,長身而起,在桌旁踱起方步來,油然道:「單玉如有什麼動靜?」
  現在齋內這些人全是知悉單玉如暗藏宮內的親信,只有與這些人才可放心密謀對策。儘管對朱元璋來說,禁宮內亦是草木皆兵。
  葉素冬道:「表面看來全無異樣,更沒有人敢斗膽瞞著皇上調動兵馬,不過齊泰和黃子澄這兩人的動靜較平時緊張,應是心懷禍胎。黃子澄最疼愛的幼子和愛妾由昨天起便沒有在府內露臉,看來應是被密送出了京師。」
  嚴無懼接著道:「下臣已奉皇上之命,諭令這次藍玉和胡惟庸之事而來的各地兵將,在日出前撤離京師,只准在離城三十里外駐軍,下臣會繼續監視所有人的動靜。」
  朱元璋雙目神光一閃道:「只要葉卿和嚴卿能牢牢控制著禁衛和錦衣衛兩大系統,京師內休想有人敢對朕稍存不軌,藍玉和胡惟庸的事足可使他們引以為鑒了。」
  燕王恭敬道:「皇兒的手下巳到皇宮,交由葉統領調配。」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好:允和恭夫人那邊又如何了?」
  嚴無懼和葉素冬乃群臣最知情的兩個人,對望一眼後,由嚴無懼道:「我們藉保護為名,把他們軟禁在坤寧宮內,隔絕與任何人的接觸,他們母子都相當不滿,但卻不敢要求覲見皇上。」
  朱元璋嘴角逸出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緩緩點頭,冷哼道:「待韓柏等眾來後,就把帥令祖、直破天和他們麾下的五百死士調守外皇城,這樣內皇城就全是我們的人了,朕倒想看看單玉如還有什麼伎倆。」
  眾人都知朱元璋動了殺機,這大壽的第一天將會是京城最血腥的一天。
  朱元璋續道:「這次行動最要緊是狠、準和快。不予敵人任何喘息之機,讓朕猜估一下稍後的情況。」
  眾人都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朱元璋似是非常享受這與敵人爭雄的滋味。燕王等當年曾魔他出生入死的人,更感到他回復了以往統率三軍,睥睨縱橫的霸氣。
  朱元璋悠閒地負手踱步,仰首望往承塵,雙目閃著森冷的寒芒,聲音卻無比的溫柔,一字一字緩緩吐出來道:「午時朕會聯合文武大臣,同赴南郊,登壇祭奠。當朕喝了假杯內的酒時,便詐作不支,要立即返回皇宮休息,假設你們是單玉如,會作出什麼反應呢?」
  眾人都默然不語,不敢接話。
  朱元璋啞然失笑,轉過要來,龍目掃過眾人,落到燕王棣身上,道:「小棣你來說!」燕王棣暗歎自己在父皇眼中,定變成了謀反的專家,此事大大不妙,不過亦別無選擇,硬著頭皮說道:「若此事沒有皇兒牽涉在內,單玉如只須袖手旁觀,讓允坐收其利使成,但現在單玉如將必須立即催動孩兒身上蠱毒,讓孩兒同時暴斃,他們才可安心接收大明的江山。」
  朱元璋搖頭道:「你把單玉如想得太簡單了,先不說他們是否肯定有把握將你弄死,他們最擔心的是我留下了遺詔,將皇位改傳予你,那雖然你被害死了,但皇位仍應由你的長子繼承,允再無緣問鼎寶座。」
  接著微微一笑道:「所以昨晚朕把太師、太傅、太保那三個老傢伙召入宮內,當面告訴他們若朕發生了什麼事,必須由他們聯同打開聖庫,還把開啟的三條寶匙交與三人分別保管,又把庫門匙孔以紅條和蜜蠟對了,好能依遺詔處理皇位的問題,此事自瞞不過單玉如的耳目,朕才不信她不為此事大絞腦汁。」
  眾人都心中懍然,暗歎朱元璋的手段厲害。
  事實上這張遺詔當然是不存在的。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最理想是單玉如趁我們到南郊後便來偷遺詔,那這支魔頭就要掉進陷阱了。」
  眾人無不點頭。
  朱元璋油然道:「現在形勢相當微妙,允母子全落在我們手上,動彈不得,所以單玉如若要在朕喝了毒酒後控制大局,勢須盡速絡與天命教有直接關係的反賊,那朕就可將他們辨別出來,一網打盡了。」
  眾人不禁擺掌叫絕,連老公公的白眉亦往上掀高了點。
  要知目前最令朱元璋頭痛的事,就是誰是直接勾結天命教?誰只是因視允為少主而追隨聽命?前者當然是謀反之罪,後者只是依從朱元璋的指引,實在無可厚非。
  但朱元璋這一記妙著,就可使與天命教直接勾結者像被引蛇出洞般令他們無所遁形。
  換了任何人是單玉如,亦必會雙管齊下之策,一方面使人來搶遺詔,另一方面則使人密切注意朱元璋的動靜。
  若朱元璋喝下毒酒,自有人立即催發燕王的蠱毒。假設燕王安然無恙,那時單玉如的人唯一求勝之法就是調動手下軍馬,保著允,發兵控制京城。由於一城無人不擁允,朱元璋一死,允肯定可坐上皇位。所以朱元璋這引蛇出洞之計必可成功。、且在單玉如方面而言,只要朱元璋一死,那時就算搶不到遺詔,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因為一切一操縱在允母子手上,也就是單玉如贏了。改遺詔是輕而易舉的事。
  朝中也沒有人會反對,因為誰都不願燕王登上帝位。
  若非知道允背後有單玉如和天命教,葉素冬和嚴無懼這兩個分屬西寧和少林兩派的人,亦只望允能登帝位。
  現在卻是正邪不兩立,勢成水火,所以他們才這樣得到朱元璋的信任。
  朱元璋忽地搖頭失笑道:「唉:韓柏這可愛的傢伙:朕真的愈來愈喜歡他了!」眾人不禁莞爾。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氣後道:「憐秀秀那台戲什麼時候開鑼?」
  葉素冬稟上道:「還有兩個時辰!」朱元璋精神一振道:「趁還有點時間,朕想到宮外走走,看看人們對藍玉和胡惟庸伏誅的反應,找韓柏那小子來見我吧!」眾皆愕然,想不到朱元璋此時仍有如此閒情逸致。
  韓柏湧起莫以名狀的美妙感覺,魔種生出強烈的感應,瞬眼間越過官差百姓混成的人牆,一把拖起其中作小打扮的人的玉手,拖著她回到鋪旁,低頭細語道:「原來是我的心肝寶貝解語大姐,自聽到你溜來找小弟,我都不知想得你多苦哩!」花解語雖作男裝打扮,但美目滿轉處,仍是那副風情萬種迷死人的樣兒,橫他一眼,歡喜地道:「仍是那麼懂哄貼人,人家才真想得你苦呢!」言罷眼眶濕了起來。
  韓柏不知如何,只是拉著她的玉手,已感慾火焚身,比剛才在車廂內與莊青霜磨胡鬧還要衝動。
  他今時不同往日,細心一想,已明其故。
  他魔種的初成由花解語而來,所以對身具女秘術的花解語特別敏感,皺眉一想道:「剛才你是否一直跟著我?」
  花解語愕然點頭,道:「你的魔功果然大有長進,自你離開皇宮後人家便一直悄悄躡著你,想不到仍給你發覺了。」
  韓柏這才明白為何魔種會蠢蠢欲動,那時還以為快要走火入魔,現在始知道是花解語與他之間那玄妙的連繫所影響。
  花解語見他沉吟不語,緊握著他的手,垂頭赧然道:「找處人少點的地方好嗎?」
  她一生縱橫慾海,視男女間事若遊戲,那知羞恥為何物。可是自對韓柏動了真情後,竟回復了少女的心態,這刻既緊張又害羞,似乎四周所有人的眼光全在窺看著她。
  韓柏笑道:「這個容易得很。」扯著她躍上酒鋪瓦背,翻落天井後,進了後宅,掩入不知原本是左詩、朝霞還是柔柔其中一人的房間內。
  他那還客氣,坐到床沿,把花解語摟坐腿上,吻上她嬌艷欲滴的紅。
  與韓柏有親密關係的諸女裡,除秀色外就只有花解語是魔門翹楚,分外抵受不了韓柏的魔種。以前如此,現在韓柏魔功大進,花解語更是不濟,熱情如火地反應著,說不盡的抵死癡纏。
  韓柏則是另一番光景。
  他感到魔種不斷翰,把花解語完全包容在內,而內中所含那點道胎,則愈是凝固清明,而花解語則活似燃點火引的烈,不住催動他的魔種,個中情景,非言語所能描述萬一。就像上趟合體般,花解語體內真陰中那點元陽,由舌交接處,度入他體內;而他真陽內的元陰,則輸往她處。互相間流轉不息,互為補益。
  無論魔種或女大法均同屬魔門法,來自同一的精神和源頭,加上兩人間不但有海樣深情,且元陰真陽間早因上次合體產生了奇妙的聯繫,故此一接觸便如水乳交融,難分彼我。
  韓柏緩緩離開她的朱唇,深情地看著她道:「上次的是假種,這趟保證是貨真價實的種子,心肝寶貝你要?嘿:現在我慾火焚身,你想不要也不行了。」
  花解語臉泛桃紅,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人家為你連魔師他老人家的警告都不管了,還要說這些話。韓郎啊:人家苦透了,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
  韓柏伸手為她解開襟頭的扣子,笑道:「乖寶貝不要怨我,我只是說來和你玩笑吧:看你現在春心大動的樣兒,誰都知你正期待著韓某人的種子。」
  花解語柔情萬縷地吻了他一口,嬌吟道:「韓郎啊:解語今日不顧一切來找你,除了想為你懷孩子外,還有一個至關緊要的目的。」
  韓柏這時剛脫下她的上衣,讓她茁挺的雙峰毫無保留地呈現眼前,聞言一呆道:「什麼目的?」
  花解語伸手愛憐地撫著他臉頰,柔聲道:「昔日傳鷹因白蓮鈺悟通了天道,誕下了鷹緣活佛。解語這次再會韓郎,一方面為續未了之緣,同時更望能藉女心法,使韓郎的魔種臻達大圓滿境界,重歷先賢由人道而天道的境界,以表解語對韓郎的心意。」
  韓柏笑道:「你怕我給人宰了嗎?」
  花解語淒然道:「我不知道,但總感到你是在極可怕的險境裡。苦思多時後,人家終悟通了助你大功告成之法。」
  韓柏呆了起來。
  現在一切順風順水,為何花解語會對自己有這樣感應,其中必有點玄妙的道理。
  花解語一對光滑的粉臂水蛇般纏上他頸項,湊到他耳旁低聲道:「韓郎啊:時間無多,還不脫下人家的下裳?」
  韓柚撫著她赤裸的玉背,柔聲道:「為何時間無多呢?」
  花解語道:「我找到了魔師留下來的一封信,清楚瞭解到你的危險來自單玉如那女魔頭。你切勿輕狂自大,她無論媚功魔法均達到了獨步中原魔門的地步,縱使魔師或浪翻雲,要殺死她亦不容易。你要真能對抗她的魔種,已成了她的眼中釘,可恨你仍像沒事人似的,真教解語擔心死了。」
  這番警告由深悉魔門媚術的花解語說出來,份量自然大是不同,韓柏沉吟半晌道:「我真的有點輕敵了,嘻:是否和你合體交歡後,我的種魔大法便可立即大功告成?嘿:屆時不知會是怎麼樣的光景呢?」
  花解語解釋道:「魔種變幻莫測,道胎專一不移。變幻莫測的弊處在於不穩定,除非你能像魔師般由魔人道,否則終只會時強時弱,難以真正駕馭魔種。」
  韓柏心中大訝,這番話若由秦夢瑤說出來,他會覺得理所當然。花解語雖是魔門裡出類拔萃的高手,對魔種有認識不奇怪,但為何對道胎亦這麼在行呢?
  心頭一動問道:「這些事是否龐斑告訴你的?」
  花解語嬌軀一震,伏貼他身上,輕柔地道:「對不起:人家本想瞞你。事實上解語並沒有智能悟通助你魔種大成的方法,這些都是魔師留下給人家的那封信內詳細說明了的。解語怕你不肯按受,才假稱是自己想出來的。」
  韓柏呆了一呆。
  暗忖龐斑為何會如此便宜我呢?這分明是要借我的手,去對付單玉如,以龐斑的胸襟氣魄,自然不會下作得藉此來害我吧。
  花解語還以為他不肯按受龐斑的恩惠,淒然喚道:「韓郎!」豈知韓柏已動手為她脫下最後障礙,興奮地道:「若是來自老龐,這功法定錯不了。哈:我要給單玉如一個意外驚駭。」
  花解語大喜,忙侍候韓柏寬衣解帶。
  情深欲烈下,登時一室皆春。
  波浪翻騰中,這封男女再次合成一體。
  依花解語的指示,韓柏施出由秦夢瑤指點而領略來的挑情大法,深入地引發出花解語的情慾,使她全無保留地獻出積了五十多年功力的女元陰,讓那點真元在他經脈裡流轉不停。
  在花解語陷於瘋狂的歡樂裡,韓柏駕輕就熟地晉入了有情無慾的道境。
  魔種被花解語的女元陰全面誘發。
  問題是藏於核心虛的道胎,因對魔門的女元陰路子不同,魔道不容,產生出天然抗拒,始終不肯同流合污。
  而這亦正是斡柏未能大成的唯一障礙。
  當日秦夢瑤亦遇上同一問題,幸好經過她禪定靜修後,把魔種融入了道胎裡,才能智退紅日法王。
  韓柏於極度苦惱間,靈光一閃,想起傅鷹既可憑戰神圖錄由白蓮鈺領悟出天道之,自己當亦可依樣葫蘆,至不濟怕也可破入道胎內吧。
  想到這裡,戰神圖錄自然而然地在心靈裡紛至沓來,奇異玄奧的思想狂湧心頭,比之前任何一次更要清楚強烈。
  到最後他的腦海內只餘下八個字兩句話,就是「物窮則反,道窮則變。」
  韓柏一聲歡嘯,把擴展至頂峰的魔種,帶著那點道胎,藉著他答應了花解語的真種子,一滴不剩地激射進花解語動人的肉體內去。
  花解語發出一聲狂嘶,肉體與奮得痙攣起來,四肢用盡所有氣力八爪魚般纏上韓柏,歡樂的淚珠由眼角不受控制的傾瀉下來。
  韓柏頹然倒在她身上,全身虛脫無力,半點真氣都沒有剩餘下來,若花解語現在要殺他,只須動個指頭便可成功。
  物窮則反,道窮則變。
  韓柏正處於窮極虛極的絕處,假若他的想法錯了,轉眼就要氣絕而亡,比之任何走火入魔為害更烈。
  「轟!」腦際轟然巨震。
  送入了花解語體內的道胎,受不了花解語體內魔門女心功的壓迫,又因對韓柏那澄明通透的道心依戀,在花解語經脈內運轉了一周天後,率先倒流而回。
  當「它」進入韓柏的經脈後,因沒有了魔種的存在,倏地擴展,填滿了韓柏全身的奇經八脈,融入了他的神經中,保著了主人那危如累卵的小命。
  接著魔種狂潮般倒捲而回,與道胎渾融一體,再無分彼我,但又明顯地互有分別。
  成就了古往今來,首次出現的「道魔合流」。
  奏夢瑤雖含魔種,卻是以道胎把「它」化掉了,變成了更進一步的道胎;他卻是使道魔同流合污,既統一又分離。如此結果,怕連龐斑亦始料不及。
  韓柏一聲長嘯,撐起了身體,深情地看著正劇烈喘息的花解語。
  體內道魔二氣,就似一陰一陽、一正一反,循環往復,無邊無際,形成了一個圓滿的太極。
  花解語受不了肉體分離之苦,渾身香汗的肢體再纏了上來,嬌吟著道:「韓郎啊:我們成功了。」
  韓柏痛吻著她香,感激地道:「你不但是我的好嬌妻,還是大恩人,以後不要再分離了。」
  花解語熱烈地回吻著他,喘著氣道:「有你這句話便夠了,這次人家清楚感覺到真的懷了你的骨肉,已心滿意足了。」
  韓柏愕然道:「你仍是要走嗎?」
  花解語點頭道:「這是我和魔師的然契,他大方不追究人家回來尋你之罪,又指導解語助你魔功大成之法,人家唯一可報答他的方法就是乖乖的回到域外,好好養大我們的孩子。」
  韓柏尚要說話,耳內傳來範良極的怪聲道:「好小子:累得我們一邊喝參湯一邊要聽你們的叫床聲,還不滾出來,朱元璋派人來找你,清溪流泉也賣個一滴不剩了。」
  韓柏不顧一切,伏了下去,再次與花解語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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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好年代

  位於落花橋旁不遠處一座衙門外的告示板前,聚了百多人,有些是剛走來看列舉藍玉和胡惟庸兩人伏誅罪狀的公告,但大多數人都是看罷公告後,仍興致勃勃地討論兩人的大小罪名,話題多集中在胡惟庸身上。人人額手稱慶,卻沒有人計較若非有朱元璋在背後支持,胡惟庸不但坐不上宰相之位,更難以如此橫行霸道,誣陷功臣。
  浪翻雲來到落花橋上,俯視橋下流水。
  心中百感交集。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現在終弄清楚紀惜惜的早逝是被奸人所害,去了長期橫亙心頭的疑惑,但傷痛卻是至浠無減。
  若非瞿秋白身具魔門術,又從單玉如處學悉詭難防的混毒之術,絕難把他瞞過。可是敵人的詭計終成功了,兵不血刃地先後害死了上官飛和紀惜惜,一切均已錯恨難返。
  自劍道大成已來,他的仇恨之心已淡至近乎無,昨晚又給勾起了心事。
  單玉如便像在空氣中消失了,無影無蹤,密藏在他靈覺之外。
  這女人真厲害,必有一套能躲避敵人精神感應的術,否則早給他浪翻雲找上門去尋來算賬。
  不過她終不能不出手。
  只要她再次出擊,便是以血還血的時刻了。
  浪翻雲歎了一口氣,在橋欄處坐了下來,神思飛回到與紀惜惜離京那一晚的動人情景。紅顏薄命,上天對她何如此不公平?
  紀惜惜遣散了婢僕後,與浪翻雲乘夜離開京師,混出城門後,浪翻雲買了匹馬,載美而回。
  天上下著茫茫飄雪。
  紀惜惜倦極而眠,乖乖的蜷伏在浪翻雲安全的懷抱裡。
  那時浪翻雲雖已名動中原,因從未與黑榜高手交戰,仍未曾名列黑榜。
  爆竹聲響。
  浪翻雲被驚醒過來,目睹四周鬧烘烘的歡樂氣氛,想起前塵往事,更是不勝唏噓。
  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剛由酒鋪取來的清溪流泉,一口氣喝掉了半壺。
  仰天長吁口氣,走下落花橋,朝皇城的方向走去,心中苦想著紀惜惜,傷痛填滿胸臆。龐斑終於走了。
  他們間似有著某種默契。
  就是在月滿攔江前避而不見。
  讓一切留待到那無比動人的一刻。
  韓柏鑽入馬車內,獨坐車內的朱元璋向他招手道:「小柏:坐到朕身旁來!」鼓樂聲響,前後數百禁衛開道下,大明天子正式出巡。
  葉素冬、嚴無懼、帥念祖、直破天和以老公公為首的影子太監,策騎護在馬車兩旁,聲勢浩大,陣容鼎盛地開出裡城,由洪武門右轉,進入京城最長最闊的長安大街。
  朱元璋望往窗外,看著瞻仰他出巡的子民百姓紛紛叩首伏地,輕輕一款道:「靜庵死了!」韓柏微微一愕,恍悟朱元璋為何會邀他同行,因為在這大喜的日子,特別多感觸,而他卻是唯一可傾訴的對象。
  不由得湧起一陣感慨。
  做了皇帝又怎樣,還不是一樣不快樂嗎?
  朱元璋仍呆看著窗外,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沉聲道:「沒有靜庵來分享朕為她做的一切,這些事還有什麼意義?」
  韓柏還未有機會答話,他又道:「是否真如若無兄之言,所有事都是注定的呢?朕今天又少了三條黑頭髮,這是否早寫在命運的天書上?每條頭髮均給命運之手編定了號碼?」
  韓柏剛才是不及他出口快,這次卻是啞口無言。
  朱元璋再歎了一口氣,緩緩道:「朕曾給靜庵寫了一封很長的信,以最大的勇氣告訴她,朕甘願為她捨棄一切,只求能得她深情一瞥。夢瑤那晚提及靜庵有東西交給朕,定是那封信無疑!」韓柏「哦!」的應了一聲,本想問他言靜庵有沒有回信,不過想來都是「沒有」的可能性較大,忙把話吞回肚子去。
  朱元璋凝望窗外,卻對街道上紛紛搶著下跪的群眾視若無睹,悲愴無限地道:「朕等待她的回音,一等便是二十年,最後只等到這一句話,總算知她一直把那封信保存著,把它記著,最終沒有擲還給朕。」
  韓柏欲語無言,陪著他感受到那蒼涼淒怨的情緒。
  這時出巡車隊剛經過了夫子廟的巍峨建群,來到廟東的江南貢院外,再左折朝京師氣勢最雄渾的聚寶門緩緩開去。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嘻嘻哈哈的,但又是戰戰兢兢地迫在車隊之後。
  遠處傳來一陣陣爆竹之聲,充滿太乎盛世的歡娛和繁盛。更襯托出朱元璋空虛的心境。朱元璋沈吟片晌,續道:「朕在攻下金陵前,陳友諒稱漢於江楚,張士誠稱周於東吳,明玉珍稱夏於巴蜀,而蒙人最傑出的軍事天才擴廓則挾大軍虎視於阿洛。朕以區區之地,一旅之命,介於其間,處境最是不利。雖有李善長、劉基、宋廉參贊於內,若無兄、徐達、常遇春、湯和等攻城略地於外,形勢仍是岌岌可危。可是靜庵偏選上了朕這最弱小的一支反蒙隊伍,你說朕怎能忘記她的青睞特加?」
  言罷唏噓不已。
  韓柏見他只是呆望窗外,並沒有回頭看他,更不敢接話。
  朱元璋又搖頭苦笑道:「陳友諒自定都石稱帝后,勢力大增,還非朕所能及。卻仍不肯放過朕,約同張士誠來攻朕的應天府,幸好當時張士誠怕陳友諒得勢遠多過怕朕,沒有答應,否則今天就不是這局面了,這不是命運是什麼呢?」
  他一對龍目閃亮起來,臉上泛起睥睨天下的豪氣,奮然道:「就在那爭得喘一口氣的機會,朕用了若無兄之計,以假內應引得陳友諒大意東來,再用伏兵四方八面起而圍擊,此後陳友諒連戰皆北,那時朕已有信心盡收天下,再沒有人能阻擋朕的運勢。」
  對於明朝開國諸役,明室子民無不耳熟能詳,朱元璋與陳友諒鄱陽湖康郎山之戰,更成了說書先生必講的首本故事,不過由朱元璋親口說出來,自是另有一番無人能比的味道和豪氣。
  這時車隊來到長街南端的聚寶門,南臨長干橋,內依鎮淮橋,外秦淮河在前方滔滔流去,內秦淮河在身後涓涓流過。秦淮河兩岸聚居著的儘是官吏富民、公侯將帥的巍峨豪宅,這些王府大院林立河岸,氣象萬千,尤使韓柏感到身旁這天下至尊建立大明那叱風雲的氣魄。
  車隊折往秦淮大街,同青樓雲集的河岸區馳去。
  韓柏這時才注意到燕王棣的馬車緊隨其後,不由馳想著燕王棣正視察著不久後會變成他皇土的京師那興奮的心情。
  朱元璋搖頭笑道:「陳友諒發動六十萬大軍,浮江而東來攻打朕的南昌,只樓船便達百艘,軍容鼎盛,豈知若無兄的一把火,便撓掉了他做皇帝的美夢。可知命運要影響人,必先影響他的心,否則當時朕已自問必敗,他卻蠢得聯巨舟為陣,當然還得感謝老天爺賜朕那陣黃昏吹來的東北風。管他舟陣延綿十餘里,旌旗樓檣,望之如山,仍抵不住一把烈火。「唉:往者已矣:當年朕為了忍受思念靜庵之苦,又為希望得她歡心,不顧生死南征北討,只有在兩軍對陣的時刻,朕才可暫時把她忘了。可是朕得了天下後,七次派人請她來京,她都以潛心修道推掉朕的邀請。朕痛苦莫名下,才忍不住寫了那封信,盡傾肺腑之言。現在靜庵死了,朕忽然感到生命失去了一切意義,在這大壽之期,只希望天下仍能長享太乎,那朕便心滿意足了。」
  韓柏怎想到朱元璋對言靜庵用情深刻如此,更說不出話來。他自問對秦夢瑤的思念,就遠及不上朱元璋的對言靜庵。
  朱元璋忽地一震道:「那是誰?」
  韓柏隨他目光往窗外望去,只見跪滿長街的民眾裡,有一人悠然慢步,與車隊相錯而過。赫然是浪翻雲。
  浪翻雲這時剛別過頭來,似醉還醒的雙目精芒亮起,眼光利矢般透望進來,與朱元璋的銳目交擊在一起。
  外面的嚴無懼不待皇命,喝上了禁衛們要趨前干涉浪翻雲沒有下跪叩首的行動。
  朱元璋臉上色魂迷惘的表情一掃而盡,回復了一代霸主梟雄的冷然沉著,低喝:「停車!」車隊倏然而止。
  浪翻雲改變方向,往朱元璋的御輦漫步走來。
  葉素冬等紛列御輦兩側,嚴陣以待。
  朱元璋脊背挺直,下令道:「不要阻他!」伸手揭開車。
  兩人目光緊鎖在一起。
  浪翻雲轉瞬來至窗旁,微微一笑道:「皇上安好!」目光轉至韓柏臉上,點首道:「小弟功力大進,可喜可賀!」韓柏想說話,卻給朱元璋和浪翻雲間的奇異氣氛和迫力,感染得說不出話來。事實上他也找不到適合的話。
  朱元璋欣然道:「翻雲卿家:我們終於見面了!」浪翻雲瀟一笑,從懷裡掏出半瓶清溪流泉,遞給朱元璋,淡淡道:「為萬民喝一杯吧:怒蛟幫和浪某與皇上所有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
  朱元璋一把按過酒壺,仰天一喝而盡,哈哈大笑道:「酒是好酒,人是真英雄,還何來什麼恩恩怨怨。」接著眼中逸出笑意,柔聲道:「翻雲兄是否準備再由朕身旁把秀秀接走呢?」
  浪翻雲啞然夫笑道:「這也瞞皇上不過!」朱元璋苦笑道:「這叫作前車之鑒。」再微微一笑道:「朕已非當年的朱元璋,好強爭奪之心大不如前,現在只望皇位能安然過渡,不致出現亂局就好了。」
  言罷向浪翻雲遞出了他的龍手。
  韓柏心叫厲害,朱元璋為了他的明室江山,真的什麼都可擺到一旁。只不知危機過後,他是否仍是那麼好相與而已?
  浪翻雲伸手和他緊握著,眼神直透進朱元璋的龍目裡,低聲道:「小心了!」從龍掌裡抽手出來,在懷中掏出另一壺酒,痛飲著舉步去了,再沒有回過頭來。
  朱元璋吩咐車馬起駕,在車廂裡,低頭細看手內的酒瓶,沉聲道:「你那方面的人怎樣了?」
  韓柏知他放懷沉湎於傷痛後,終回復平常的冷靜沉穩,深藏不露,小心答道:「他們應到了皇城,由陳成副指揮他們安排部署。」
  朱元璋向他扼要地說了假遺詔的事,冷然道:「單玉如若要搶遺詔,就只有趁朕到了南郊時進行。那時朕若喝了毒酒,就沒有時間另立遺詔了。此事交由你全權處理,切勿輕敵,單玉如不來則已,否則定是傾全力而來,兼之她們深悉宮內形勢,絕不易應付。」
  韓柏魔功大成,功力倍增,慨然道:「這事包在小子身上好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韓柏趁機向他說了韓天德要退出仕途的心意,朱元璋自是一口答應。車隊繞了一個圈,回到皇城。
  朱元璋的龍駕停在奉天殿前的大廣場處。
  久違的允身穿龍紋禮服在禁衛內侍簇擁中,來到車前跪下,恭敬叫道:「允向大皇帝請安!」朱元璋揭開竹,現出一臉慈祥神色,柔聲道:「兒昨夜睡得好嗎?沒有給那些小賊驚擾到吧!」看著朱元璋那令任何人都要相信他誠意的表情和聲音,韓柏只感一陣心寒。
  換了是他,打死也裝不出朱元璋那種口蜜腹劍的神態。
  朱元璋回頭對韓柏微笑道:「朕現在和兒去看戲,忠勤伯莫要錯失一睹憐秀秀無雙色藝的良機了。」
  伸手一拍他肩頭,先行下車去了。
  韓柏隨著嚴無懼步進承天門和洪武門問的錦衣衛所時,虛夜月和莊青霜兩女迎了上來,興奮地扯著他道:「詩姊的酒真好賣,一個時辰便賣個一乾二淨,開酒鋪原來是這麼好玩的。」
  兩女均易釵而弁,穿上男服,虛夜月的男兒樣早給看慣了,莊青霜卻教他眼前一亮,尤其她腿長身高,確有男兒英氣,但纏著他的俏樣兒卻是嗲得完全背叛了那身赳赳官服。
  風行烈、戚長征和眾女全來,兩人都換上錦衣衛的服飾,一同坐在大堂裡喝茶候他,眾女亦全換上男裝。
  韓柏迎上去笑道:「諸位嫂子原來扮起男人來仍能這麼撩動男人,真是怪事。」
  谷倩蓮嗔道:「再亂嚼舌頭,我們就把你扮成女人韓柏一聽不妙,轉口道:「范賊頭那裡去了?」
  寒碧翠答道:「范大哥去找忘情師太她們哩!」韓柏心道:怕是找雲清才是真的。想起離朱元璋到南郊還有幾個時辰,興奮道:「不如我們一同去看憐秀秀的戲吧!」聚女首先叫好。
  嚴無懼笑道:「我已打點過皇城內所有禁衛單位,各位可安心去欣賞戲曲。」
  戚長征亦是愛鬧之人,長身而起道:「事不宜遲,最緊要霸得個好位置。」
  鬧烘烘中,眾人興高烈離開了錦衣衛所。
  那有半點兵凶戰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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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魔教嫡傳

  太廟外的大廣場處,搭起了便可容千人以上的大戲棚,鼓樂聲喧,皇城森嚴肅穆的氣氛,平添了熱鬧歡樂的感覺。
  韓柏等在陳成帶領下,結伴來到戲棚外的空地處,只見人潮擠擁,文武百官,大多攜同府眷,喜氣洋洋地來皇宮參與首個賀壽節目。廣場上還有雜耍等表演,使這處熱鬧得宛如趕集墟市般,瀰漫著歡笑和喧叫聲。
  文官武將,固是衣著光鮮,不過最吸引韓柏和戚長征的,還是那些平時躲在王府官宅內的高貴婦女們,粉白黛綠,教人眼花撩亂。
  風行烈湊到韓柏和戚長征兩人間道:「你們說這些美女貴婦中,究竟有多少是天命教的妖女呢?」
  兩人一時沒有想到這點,聞言都心中懍然。
  他們在看人,別人也在看他們。
  尤其韓、風、戚三人站在一起,加上扮作男裝的諸女,誰不向他們投來艷羨和傾注的目光。
  虛夜月和莊青霜都是京城聞名的人物,那個不識。
  虛夜月才抵步,便給一群公子擁著問好;莊青霜則發現乃父莊節正和一班王公大臣在棚外閒聊,忙趕了過去。
  韓柏正要去打個招呼,身後傳來甜美熟悉的聲音道:「韓柏!」韓柏等齊感愕然,轉頭望去,不是白芳華還有誰人?
  她神情如昔,俏臉似嗔似怒,一身湖水綠的貴婦華服,發高髻,綴著珠玉閃閃的飾物,盈盈俏立,確是我見猶憐。
  眾人想不到她仍有膽量現身,神情都不自然起來。看她全無侵略性的嬌柔模樣,總不能立即對她動粗吧。
  白芳華見到眾人冷硬的表情,垂頭淒然道:「芳華只想向韓柏說幾句話,若怕人家害你,便先制著芳華的穴道吧!」她這麼一說,眾人均明白她知道自己天命教的身份被揭破了。戚長征怕韓柏心軟中計,冷笑道:「請問白小姐是天命教的那一位護教仙子。」
  白芳華幽幽的白他一眼,微嗔道:「白芳華就是白芳華,還有什麼那一位的哩!」眾人忽又糊塗起來。
  韓柏早領教慣她把事情弄得撲朔迷離的手段,笑道:「各位兄嫂自行玩樂,待小弟聽白姑娘還有什麼賜教。」
  眾人知他平時看來糊里糊塗,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狡猾厲害,亦不阻他。
  戚長征忍不住湊到韓柏耳旁道:「快點完事:月兒,霜兒自有你兄弟我給你頂著。」
  韓柏罵了聲「去你的」,和白芳華並肩走到一旁。
  白芳華輕輕道:「韓郎:找個僻靜些的地方好?」
  耳內響起葉素冬的傳音道:「有沒有問題?」
  韓柏搖頭示意,暗忖這裡確是人多眼雜,輕扯著白芳華的羅袖笑道:「白姑娘愛在室內還是室外?」一邊朝內裡城方向走去。
  白芳華幽幽應道:「只要沒有外人在旁就可以了。」
  韓柏暗忖只要小心點,就算單玉如來也可脫身,何況單玉如絕不會在朱元璋喝毒酒前急著露臉。既是如此,大可放心佔點便宜,否則給他騙了這麼久,豈不十分不值。
  拉著她繞著內皇城的外牆,由東華門進入內皇城去。
  門衛都向他致敬施禮。
  兩人片刻後來到文華殿外幽靜御花園的密林處,察聽過左右無人後,韓柏一把將她摟個滿懷,親了她左右臉頰,嘻嘻笑道:「究竟有什麼心事兒要和小弟說呢?」
  白芳華玉手纏上他的頸項,動人的肉體緊擠著他,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歎道:「韓柏啊:你是怎樣發覺芳華的真正身份呢?」
  韓柏心中暗笑,其間的曲折離奇,任單玉如智能通天,亦包保想不破,微微一笑道:「芳華你雖是魔功高強,但卻有個很大的破綻,所以遇上真正高手,立即要無所遁形,而你的韓郎我正是一位特級高手。」
  白芳華花枝亂顫笑了起來,伏在他頸項處喘著氣道:「韓郎啊:不要吹大氣了,人家的魔門絕技名「密藏心法」,千百年來經歷代祖師不斷改良,連鬼王也給瞞過,怎會有你所說的破綻。事後人家回想起來,韓郎應是在決戰鷹飛前,才識破芳華的身份,否則為何一直要架人到床上去,到人家和你上床,反給你推三推四呢?」
  韓柏臉也不紅地歎道:「白姑娘真厲害,好了:小弟還要去看戲,快……」
  白芳華重重在他背肌扭了一把,大嗔道:「你這無情無義的人,枉人家一直抗拒教主的嚴令,不肯害你,只換來你這般對付。」
  韓柏給扭得苦著臉,一隻手滑到她的隆臀上,肆無忌憚地撫捏著,讚歎道:「真夠彈性迷人!」白芳華領教慣他的不正經,任他輕薄,淒然道:「韓郎啊:你知芳華多麼矛盾,一個是對芳華恩重如山的教主,一個是芳華傾心熱戀的愛郎,你教人家應該怎樣選擇才對。」韓柏愕然道:「這趟你真不是為害我才來的嗎?就算我肯放過你,朱元璋和燕王怎肯讓你安然離開呢?」
  白芳華把他推得撞上背後的大樹處,多情地吻了他嘴,無限溫柔地道:「你這人總是那麼粗心,教主既派芳華出來對付燕王和鬼王,芳華會否是任人宰殺的無能之輩呢?」
  韓柏愛撫她隆臀的手停下來,駭然地憐視著她,道:「為何白姑娘像對小弟的挑逗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兒呢?」
  白芳華嫵媚地橫了他一眼,淺笑道:「魔門雖百派千系,枝葉繁多,但大別之仍只是陽剛陰柔之分。陰柔方面,當今之世當然以單教主為代表人物,她的媚術已達隨心所欲的境界,芳華得她真傳,怎會怕韓郎那氣候仍差了一大戲的種魔大法?」
  韓柏心中好笑,知她仍未能察破自己道魔合流的境界,笑嘻嘻道:「這麼說,芳華就是單玉如的嫡傳弟子,只不知你的真正功力比她又是如何呢?昨晚她給小弟拂中胸前雙九時,亦要難過了妤一陣子哩?」
  白芳華的俏臉赤紅了起來,狠狠瞅他一眼,啐道:「真是無賴惡行,竟敢對單師那般無禮,今日芳華來找你,就是奉單師之命來殺你,至多你死後,芳華賠你一條命吧。」
  韓柏早知她不安好心,至於死後她是否把自己的命賠給他,卻是未知之數,奇道:「你這樣明著要來殺我,我難道仍伸長脖頸任你宰殺嗎?」
  白芳華星眸半開半閉,瞟了他一眼,輕輕道:「你捨得推開芳華,芳華便和韓郎動手吧。」
  韓柏深深看著她的美目,柔聲道:「是否我永遠不推開你,芳華就永不與小弟敵哩!」.白芳華淒然一笑,淚珠珍珠斷線般由左右眼角急瀉而下,垂首歎道:「但願如此,只恨命運最愛捉弄世人。」
  輕輕一推,離開了他的懷抱。
  韓柏差點魂飛魄散。
  原來自摟著她開始,他便一直藉身體的接觸,以魔功緊鎖著她的奇經八脈,可說把她置於絕對的控制下。豈知她剛才體內各穴忽然生出強大抗力,把他的內勁反撞而回,脫出了他的控制。
  這有點像當日單玉如自以為制了他,事實上魔種卻不受束縛。
  白芳華難道真正的功力已青出於藍,比乃師單玉如更厲害嗎?
  心叫不妥時,白芳華的雙掌按實他胸口,兩股椎心裂肺、至陰至柔的掌勁,透胸直入。這掌勁飄忽難測,極難化解,換了以前,在這麼近的距離,又是欺他猝不及防,即使有挨打功亦難免重傷。
  幸好他魔功大成,又達到道魔合流這前無古人的境界,氣隨意動,道魔二氣正反循環,在對方掌勁進入心脈的剎那間,已運轉了十八次,把白芳華刻意取他小命的掌勁化掉七七八八,到貫勁及於心肺時,韓柏再藉噴出一口血箭,把對方椎心裂肺的狂勁,藉鮮血送出體外。
  表面上他慘哼一聲,背脊狂撞在後面的樹身上。斷線風箏般往後倒飛,「蓬!」一聲掉在一叢矮樹去。白芳華閃電般追至,落到他身旁,淚珠不住流下,俯首看著韓柏,淒然道:「韓郎啊:你太大意也太輕敵了,人家明知你會制著芳華的穴道,怎肯讓你得逞呢?」
  韓柏心中好笑,勉力撐起上身,顫聲道:「你對我真的如此絕情。」
  白芳華跪了下來,把他摟得挨在大腿處,淚如雨下,低聲道:「對不起,芳華是別無選擇。」
  左手托著他頸項的手催送真氣,制著他經脈,另一手衣袖揚起,已多了一把藍芒閃閃的淬毒匕首,閃電往他心窩狂插下去。
  如此毒辣的美女,韓柏還是首次遇上,一方面是對自己情款深深,淒然下淚,但手腳上卻絲毫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只是這點,怕白芳華真的已青出於藍了。
  韓柏這時斷定了白芳華乃天命教裡比得上單玉如的厲害人物,那敢怠慢,先化去了她制著經穴的真勁,融為已有,再在對方匕首及胸前,一指戳在她椒乳下最脆弱的乳根穴處。
  這回輪到白芳華魂飛魄散,但卻沒有如韓柏所想像般應指倒地。
  當韓柏指尖戳中她乳根穴時,她體內生出抗力,把他的真勁反撞回去。
  韓柏固是虎軀撼搖,白芳華則一聲慘叫,匕首甩手飛出,嬌軀滾了開去。
  韓柏這時已深悉她厲害,彈了起來,凌空飛起,拔起鷹刀,朝正在地上翻滾的白芳華一刀劈下。
  他被白芳華的淚裡藏刀、狠辣無情激起魔性,下手也是絕不容情。
  更重要是他這時才恍然大悟,白芳華實在是天命教內單玉如下最出類拔萃的魔門妖女,無論魔功媚術,均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當日他初次發現白芳華的身份時,便曾以她就是單玉如,否則怎能騙過了所有人,包括鬼王和燕王在內。只是她那能夠深藏不露的本領,便可揣知她的可怕處。只恨一直受她多情柔弱的「媚態」所惑,始終不把她當作是個厲害的角色。到今天她露出真面目,韓柏才醒悟過來。
  言靜庵既能培養出一個秦夢瑤來:以單玉如通天的智能和本領,自然亦可調教出白芳華這樣超卓的魔教傳人。
  天命教最厲害的地力就是深藏不露,如此推之,教內或尚有些像白芳華般卻尚未現形的厲害人物。
  這種人每殺一個,便可削弱天命教一分力量。兩軍對壘,再沒有人情容讓之處。
  眼看鷹刀要劈在白芳華動人的嬌體上,這超級嬌女的外袍突然脫體而起,卷在刀身處,接著「蓬!」的一聲,袍服化作綻藍色的烈,照頭蓋面由下而上往韓柏捲來。
  韓柏嚇了一跳,抽刀躍起,凌空倒翻,在要落往後林木一條橫枝上時,勁風響起,三粒圓彈子品字形往他面門激射而至,使他根本無瑕去看對手的動靜。
  他不知這些圓彈子有何玄虛,不敢揮刀擋格,便在空中橫移開去。
  「波波波!」在他身旁三尺許處,圓彈子像有靈性般互相交撞,化作一團白霧,倏地擴大,把他及四周方圓三丈的林木,完全籠罩在內。
  魔鬥心法講究變幻莫測,白芳華這魔教的超卓傳人,正把這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立時扳回主動之勢。
  韓柏身具魔種,不怕任何毒氣和障眼法,棋逢敵手下,大感有趣。哈哈笑道:「好芳華:我們不能在床上交鋒,在戰場上玩玩也是精采。來:快陪為夫玩他媽的兩手!」白芳華的嬌笑聲在左方濃霧裡響起道:「韓郎啊:你這人哩:誰不肯陪你上床呢?」
  聲音雖由左方傳來,韓柏近乎秦夢瑤劍心通明的靈覺卻清晰無誤地感到白芳華正在後方疾欺襲來。領教過單玉如雙環擾敵的魔音後,他當然不以為異,腦海內幻起戰神圖錄,反手一刀往後揮去。
  「叮!」的一聲,不知劈中了什麼東西,只覺狂猛無匹的,被對方至陰至柔的力道化去,就像空有滿身神力,卻絲毫用不上來的樣子,難過得差點要吐出血來。
  幸好白芳華也不好受,驚叫一聲,踉蹌後退,連掩蔽形跡都辦不到。
  韓柏凌空一個倒翻,來到白芳華頭上,鷹刀長江大河般往下狂攻。
  白芳華以玄奧精妙的手法,陰柔飄忽的內勁,連擋他七刀後,韓柏才發覺她的武器原來是橫插在她高髻處那枝銀光閃閃的長簪。
  韓柏恨他無情,一刀比一刀厲害。
  白芳華亦毫不遜色,近尺長的銀簪變化無窮,著著封死韓柏進退之路。
  韓柏愈打愈驚,難怪她竟放在皇城內對他行兇,原來是自恃武功高明,打不過也逃得掉。一聲悶喝,心與神守,乃與意合,迅雷激電般一刀攻下去。
  刀未至,先天刀氣蓋頭而下。
  白芳華施出壓箱底本領,在敵人幻變無窮中以銀簪點中刀身,借力瓢飛開去。
  韓柏如影附形,直追出濃霧外:才停步愕然望著白芳華。
  這美女正好整以瑕,把髮簪插回髮髻內,嬌喘著道:「累死人了,妾身不打哩!」韓柏剛佔了點上風,聞言失聲道:「不打?」
  白芳華一聳肩膊,若無其事道:「人家殺不了你,可以回去向單師交代了,還有什麼好打的?」
  韓柏回刀鞘內,苦笑道:「白姑娘太厲害了,心又夠黑,若小弟放你回去,往後不知有多少人會給你害死,這樣吧:小弟大叫一聲,讓園外的禁衛大哥們活動一下手腳吧!」白芳華幽怨地橫了他一眼,楚楚可憐地道:「你就不狠不黑心?刀刀都要奪人家的命,芳華要作抵擋亦不行嗎?好了:放盡喉嘴叫吧:你當我不知道嚴無懼和他東廠的手下在四周布下了天羅地網嗎?」
  韓柏一呆道:「有這麼一回事?何你會曉得呢?」
  白芳華跺腳嗔道:「人家為何要告訴你這個狠心人,來捉芳華吧:大不了芳華一死了之。」
  韓柏給他弄得糊塗起來,不過他的本領與單玉如如出一轍,談笑間暗出刀子,教人防不勝防。
  揮手道:「好了:他們要來拿你是因為你好事多磨,關我韓某人的屁事!」接著大嚷著:「嚴指揮大哥!」嚴無懼的聲音立即由林外傳來道:「忠勤伯可放心回去看戲,這妖女交給我們東廠好了!」白芳華忽地花枝亂顫般笑了起來好像遇上這世上最可笑的事那樣兒。
  韓柏大感不妥,愕然瞧著她。
  出道以來,他首次感到對一個女人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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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戲開鑼

  戲棚廣闊如奉天大殿。
  前方是戲台,後方是高低有次的十多個廂座,正中一個自是供朱元璋之用,其它則是像燕王棣等有身份的王侯和妃嬪的座位。至於棚內除前排的十列座位早編定了給有爵位的大臣將領與六部的高官外,其它近千個座位都是給各大臣及家眷自由入座。
  這時離開鑼只有小半個時辰,眾官誰不知朱元璋心性,提早入座,否則待朱元璋龍駕到了才入場,日後可能要後悔莫及。
  反而其它官職較低者和一眾眷屬,尤其是那些平時愛鬧的年輕皇族和公子哥兒們,趁著這千載一時的良機,仍聚在場外,與那些平日難得一見的閨女眉目傳情 ,甚或言笑不禁,鬧成一片。
  陳令方與戚、風等人閒聊兩句後,先行進入棚裡。
  這時虛夜月好不辛苦才擺脫了那群愛慕者的癡纏,回頭來尋找他們,見不到韓柏,俏臉變道:「韓郎呢?」
  戚長征等人正在擔心韓柏,聞言支吾以對道:「他有事走開了一會,快回來了!」虛夜月見不到隨父進了戲棚的莊青霜,還以為韓柏惱她去陪那些金陵闊少們、,帶著霜兒溜了 ,差點哭出來道:「快告訴我,他和霜兒到那裡去了?」
  谷倩蓮最瞭解她,知她誤會了,拉著她到一旁說話。
  戚長征皺眉道:「韓柏那小子難道真的和那妖女去了……嘿!」見到谷姿仙、小玲瓏和寒碧翠都瞅著他,連忙噤聲。
  風行烈是正人君子,笑道:「他雖玩世不恭,但遇上正事時會懂得分寸。不用理他了,我們先入場如何?」
  眼角瞥處,推了戚長征一把。
  戚長征循他眼光望去,只見韓天德父子由場內匆匆趕出來,一臉歡容,見到他們,迎了過來。
  韓天德感激地道:「剛才撞上陳公,得他通知,皇上已恩准我罷官回家,這次真的多謝兩位。」
  看他無官一身輕的寫意樣子,風、戚等人都為他高與。
  戚長征介紹了諸女給他父子認識後,順口問道:「老爺子準備何時返回武昌?」
  韓天德道:「家兄身體仍虛弱,須要多休息一兩天,還有就是小女和宋家的婚事也得籌辦,可能要多留十天半月,才可以回去。」
  戚長征雖知韓慧正要嫁給宋家已是鐵般的現實,聽來仍是一陣不舒服,更奇怪韓慧芷為何不聽他勸告,立即離京,好避開了京師的腥風血雨。皺眉道:「老爺子莫要問理由,最好能立即離京,可免去很多麻煩。」
  韓天德臉現難色。
  風行烈點頭道:「韓柏也希望你們能立即離開,最好韓二小姐能和令婿一同離去,回武昌後始成親,看過京師沒有問題才回來。」
  戚長征大是感激,風行烈真知他心意,代他說了不好意思說的話。
  韓希文見他們神情凝重,想到宋家全賴韓柏保著才暫時無事,只抓起了宋鯤一人。現在他們既有此說,自不可輕忽視之,插口道:.「兩位的忠告,我們怎會不聽,現在我們立即回去收拾上路。翌日各位路過武昌,定要前來我家,讓我們可一盡地主之誼。」
  言罷千恩萬謝去了。
  戚長征看得苦笑搖頭。
  寒碧翠輕扯他衣角,通:「戚郎:入場看戲吧!」風行烈向谷倩蓮和虛夜月喚道:「兩位小姐,入場了!」虛夜月一臉埋怨之色走回來不依道:「你們怎可讓他隨那妖女去,、要等他回來。」
  這時莊青霜亦回來了,知情後也堅持要等韓柏。
  谷倩蓮道:「你們先入場吧:我和月兒在這裡等那好色的壞傢伙好了。」
  風行烈笑道:「橫豎尚未開戲,就算開鑼了亦有好一陣子才輪到憐秀秀登場,我們等韓柏來才進去吧!」風聲響起,無數東廠高手由四周迅速接近。
  白芳華旋轉起來,衣袂飄飛,煞是好看。
  韓柏大叫道:「小心!」無數圓彈子由她手上飛出,準確地穿過枝葉問的空隙,往聚廠衛投去,其中兩枚照著韓柏臉門射來。
  韓柏暗忖白芳華你對韓某真是體貼極了。知她詭計多端,發出兩縷指風,往圓彈子點去。
  「波波!」兩聲,圓彈子應指爆開,先送出一團黑霧,然後點點細如牛毛的碎片往四方激射。
  韓柏暗叫好險,若讓這些不知是否淬了劇毒鐵屑似的東西射入眼裡,那對珠子不立即給廢了才怪。
  至此韓柏對白芳華完全死了心。
  妖女就是妖女,絕不會有任何良心一類的東西。
  拂袖發出一陣勁風,驅去射來的暗器,黑霧卻應風擴散開去。
  四周驚呼傳來,顯是有人吃了虧,一時黑霧漫林。
  眾人都怕她在這不知是否有毒的濃霧中再發暗器,紛紛退出林外。
  韓柏一直以靈覺留意她的動靜,忽然間感覺消失,不由驚叫道:「妖女溜了!」嚴無懼落到他身旁,臉色凝重道:「想不到白芳華竟然如此厲害,難怪膽敢現身了。」
  韓柏猶有餘悸道:「天命教除了單玉如外,恐怕要數她最厲害了。」
  心想若非自己魔道合流成功,早死在她手下了。
  鑼鼓笙簫喧天響起,聚在戲棚外的人紛紛進場。
  虛夜月等正等得心焦如焚時,韓柏和嚴無懼聯袂而回。
  他們看到兩人表情,均感不妙。
  谷姿仙蹙起黛眉道:「是否給她溜了?韓柏苦笑道:「妖女厲害!」眾人均吃了一驚。事實上眾人一直以為白芳華雖是狡媚過人,心計深沈,但應是武功有限之輩,怎想得到韓柏和嚴無懼亦拿她不著。
  嚴無懼道:「諸位先進場再說,我還要留在外面打點。」
  虛夜月和莊青霜見韓柏回來便心滿意足,那還計較溜了個白芳華,歡天喜地扯著他快步進場。
  虛夜月湊到韓柏耳旁道:「是否韓郎故意把她放走?」
  韓柏歎道:「唉:你差點就做了最美麗可愛的小寡婦,還這麼來說我。」
  莊青霜惶然嗔道:「以後都不准你提這個嚇壞人的形容。」
  韓柏心中一甜,忙賠笑應諾。
  眾人加入了熱鬧的人群,同往場內走去。
  戚長征擁著寒碧翠跟在韓柏等身後,耳語道:「寒大掌門,為夫給你宰了仇人,你還未說要怎樣報答我。」
  寒碧翠喜嗔道:「你既自稱為夫,自然有責任為碧翠報仇雪恨,還要人家怎麼謝你,若臉皮夠厚,儘管厚顏提出來吧!」戚長征笑道:「我的臉皮一向最厚,要求也不過分,只願大掌門以後在床上合作點便成,大掌門諒也不會拒絕這合乎天地人三道的要求吧!」寒碧翠想不到他會在這公眾場所說這種羞人的事。她一向正經臉嫩,立時霞燒玉頰,在他背上狠狠扭了一把。
  她這動作當然瞞不過身後的風行烈和他三位嬌妻,三女亦看得俏臉微紅,知道戚長征定然不會有正經話兒。
  谷倩蓮最是愛鬧,扯著寒碧翠衣角道:「大掌門,老戚和你說了些什麼俏皮話,可否公開來讓我們評評?」
  寒碧翠更是羞不可抑,瞅了她一眼,尚未有機會反擊,戚長征回頭笑道:「我只是提出了每個男人對嬌妻的合理要求和願望罷了!」小玲瓏天真地道:「噢:原來是生孩子。」說完才知害羞,躲到了谷姿仙背後。
  韓柏聞言笑道:「我們三兄弟要努力了,看到月兒、霜兒和幾位嫂子全大著肚子的樣兒不是挺有趣嗎?」
  眾女又羞又喜,一齊笑罵。
  談笑間,眾人隨著人潮,擠進戲棚裡。
  戚長征看著滿座的觀聚,想起了以前在怒蛟島上擠著看戲的情景,笑道:「這裡看戲的人守規矩多了,以前我和秋未每逢此類場面,總要找最標緻的大姑娘和美貌少婦去擠,弄得她們釵橫鬢亂,嬌嗔不絕,不知多麼有趣呢。」
  寒碧翠醋意大發,狠狠踩了他腳尖,嗔道:「沒有人揍你們嗎?」
  虛夜月道:「若你敢擠月兒,定要賞你耳光。」
  戚長征嬉皮笑臉道:「她們給我們擠擠推推時,不知多麼樂意和開心哩!」虛夜月忽地一聲嬌呼,低罵了聲「死韓柏」,當然是給這小子「擠」了。
  這時一名錦衣衛迎了上來,恭敬道:「嚴大頭領在靠前排處給忠勤伯和諸位大爺夫人安排了座位,請隨小人來。」
  韓柏大有面子,欣然領著眾人隨那錦衣衛往近台處的座位走去。
  場內坐滿了人,萬頭攢動,十分熱鬧。
  四方八面均掛著彩燈,營造出色彩繽紛的喜慶氣氛。通風的設計亦非常完善,近二千人濟濟一堂,仍不覺氣悶。
  戲台上鼓樂喧天,但只是些跑龍套的閒角出來翻翻觔斗,所以台下的人一點都不在意,仍是談笑歡喧。
  後台的廂座坐滿了皇族的人,只有朱元璋、燕王和允的廂座仍然空著。
  韓柏等在前排坐好,谷倩蓮立即遞來備好的大包零食,笑道:「看戲不吃瓜子乾果,那算看戲!」眾人欣然接了。
  虛夜月看著台上,小嘴一蹶道:「開鑼戲最是沉悶,憐秀秀還不滾出來?」
  韓柏見無人注意,分別探手出去,摸上她和莊青霜大腿笑道:「怎會悶呢,讓為夫先給點開鑼節目你們享受一下吧。」
  戚長征等的眼光立時集中到他兩隻怪手處。
  兩女大窘,硬著心腸撥開了他的手。
  戚長征最愛調笑虛夜月,道:「月兒給人又擠又摸卻沒有賞耳光,所以你剛才的話只是看擠你的人是誰罷了:現在只是韓柏擠早了點。」
  前排有人別過頭來,笑道:「真巧:你們都坐在我後面。」
  原來是陳令方。
  他身旁的大臣將領全轉過要來,爭著與韓柏這大紅人打招呼。
  擾攘一番後,才回復前狀。
  風行烈記起范良極,同隔著小玲瓏、谷倩蓮和寒碧翠的戚長征和更遠處的韓柏道:「范大哥去找師太他們,為何仍未來呢?」
  戚長征記掛薄昭如,聞言回頭後望,但視線受阻,索性站起身來,往入場處瞧去,只見仍不斷有人進場,空位子已所餘無幾。
  忽感有異,留神一看,原來後面十多排內的貴婦美女們,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
  戚長征大感快意,咧齒一笑,露出他陽光般的笑容和眩人眼目雪白整齊的牙齒,顯示出強大攝人的男性陽剛魅力。
  聚女何曾見過此等人物,都看呆了眼。
  戚長征微笑點頭,坐了回去,搖頭道:「仍不見老賊頭。」
  寒碧翠醋意大發道:「你在看女人才真。」
  韓柏忍不住捧腹笑了起來。
  戲棚內的位子分為四組、每組二十多排,每排十五個位子。
  他們的排是正中的第五排,還有幾個座位,預留給未到的范良極等人,這個位置望往戲台,舒適清楚。
  虛夜月和莊青霜有韓柏伴著看戲,都大感與奮,不住把剝好的瓜子肉送入韓柏嘴裡,情意纏綿,樂也融融。
  韓柏舒服得挨在椅裡,享受著兩女對他體貼多情的侍候,一邊用心地聽著戲台上的鼓樂演唱。
  可惜他並不懂欣賞,無聊間,不由得偷聽著四周人們的說話。
  就像平常般,四周本來只是嗡嗡之音,立時變得清晰可聞。
  韓柏嚼著瓜子肉,暗忖閒著無事,不若試試功力大進後的耳力如何。
  心到意動,忙功聚雙耳,驀地喧嘩和鼓樂聲在耳腔內轟天動地的響了起來。
  韓柏嚇了一跳,忙斂去功力,耳朵才安靜下來,不過耳膜已隱隱作痛了。
  他心中大喜,想不到耳力比前好了這麼多,玩出癮來。小心翼翼提聚功力,把注意力只集中到戚長征和寒碧翠處。
  周圍的喧吵聲低沉下來,只剩下戚、寒兩人的低聲談笑。
  只聽戚長征道:「碧翠準備為我老戚養多少個孩子呢?」
  寒碧翠含羞在他耳旁道:「兩個好嗎?太多孩子我身形會走樣的。」
  韓柏大感有趣,亦不好意思再竊聽下去,目標轉到前數排的高官大臣去,談的不是有關胡惟庸和藍玉,就是軍方和六部改組的事,竟無一人對台上開鑼戲感與趣。
  韓柏更覺好玩,轉移對象,往隔了一條信道,鄰組的貴賓座位搜探過去,心中洋洋得意,暗付以後怕也可和范良極比拚耳力了。
  就在此時,他隱隱聽到有人提他的名字。
  韓柏暗笑竟找到人在說我的是非,忙運足耳力,憑著一點模糊的印象,往聲音來處竊聽。
  剛好捕捉到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蓄意壓低聲音道:「少主一直被留在老頭子旁,無法聯絡上。」
  韓柏一震,坐直身體,忘了運功偷聽。
  這不是那與媚娘鬼混、天命教的軍師廉先生嗎?為何竟夷然地在這裡出現呢?
  虛夜月和莊青霜見他神態有異,愕然望著他。
  韓柏往那方向望去,剛好見到鄰組前方第三排那曾有一面之緣的兵部侍郎齊泰,正和另一名身穿官服的英俊男子交頭接耳。
  齊泰果然高明,韓柏的眼光才落到他背上,他便生出警覺回頭望來,嚇得韓柏忙縮回椅裡。
  虛夜月的小嘴湊到他耳旁問道:「發現了什麼?」
  韓柏作了個噤聲的手勢,闔目繼續偷聽,齊泰的聲音立時在耳內響起道:「老嚴的人一直在監視著我,唉:不論你用任何辦法,最緊要通知少主離開片刻。」
  那廉先生答道:「早安排好了!」接著湊熱鬧般到了後台處又和其它人傾談起來。
  韓柏冷汗直冒,知道天命教正進行著一個對付朱元璋的陰謀。
  忽然有人高唱道:「大明天子駕到!」戲棚立時靜至落針可聞。
  朱元璋領著允、恭夫人、燕王棣和一眾妃嬪,由特別信道來到廂座的入口前,一眾影子太監伴隨左右。
  朱元璋微笑道:「兒和朕坐在一起,其餘的各自入座吧!」恭夫人和燕王棣當然知他心意,只要牢牢把允控制在身旁,天命教就算有通天手段,亦難以用在他身上,允反成了他的檔箭牌。
  恭夫人雖不情願,但焉敢反對,乖乖的進入右旁廂座。
  燕王棣和朱元璋交換了個眼色,領著家臣進入左旁的廂座。因盈散花的事,小燕王早給他遣回順天府,故而沒有隨行。
  允垂著頭隨朱元璋進入廂座,手抓成拳,剛才一個手下趁扶他下車時在他手心印了一下,禁不住心中嘀咕,不知為了何事要如此冒險。
  朱元璋來到座前,只見全場近二千人全離座跪下,轟然高呼道:「願我王萬歲,壽比南山!」朱元璋呵呵一笑道:「諸位請起,今天是朕的大喜日子,不用行君臣之禮,隨意看戲吧!」眾人歡聲應諾,但直至朱元璋坐下,才有人敢站起來坐回椅裡。
  戲台上鼓樂震天響起,比之此前任何一次都要熱烈。
  允戰戰競競在朱元璋旁坐下,趁剛才剎那間,已看到掌心留下的印記,現在雖給他抹掉了,心內仍是波蕩起伏。幸好他自幼就修習天命教的「密藏心法」,否則只是心跳脈搏的加速,便瞞不過身後那些影子太監了。
  那是「獨離」兩個字。
  難道連母親恭夫人都不理了嗎?
  朱元璋慈和得令他心寒的聲音在旁響起道:「兒:你在想什麼呢?」
  允心中一驚,輕輕答道:「孫兒在想著憐秀秀的色藝呢!」朱元璋沒再說話,眼光投往戲台上去。
  有允在旁,他應可放心欣賞憐秀秀的好戲了。
  禁不住又想起了當年名動京城的紀惜惜。
  沒有了言靜庵和紀惜惜,又失去了陳貴妃,長命萬歲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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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破敵詭謀

  韓柏正要與戚長征和風行烈商量,戚長征已站了起來,同著入口處揮手。
  此時既是好戲即來的時刻,又有朱元璋龍駕在此,眾人都停上了交談,全神貫注到戲台上去,所以戚長征這麼起立動作,立時吸引了全場目光。
  廂座上的朱元璋往入口處瞧去,原來是范良極陪著一位武士裝束,身段修長優美的美女一同進場,微笑道:「那站起來的定是戚長征了,不知這美人兒是誰?」
  身後的葉素冬湊上來低聲道:「那是古劍池的著名高手「慧劍」薄昭如。」
  朱元璋頷首表示聽過。
  葉素冬趁機道:「陳貴妃來了,正在廂座外等候皇上指示。」
  朱元璋雙目閃過複雜的神色,輕歎一口氣道:「著她進來!」葉素冬打出手勢,片刻後天姿國色的陳玉真盈盈拜伏在朱元璋座下,柔聲道:「玉真祝萬歲福壽無疆,龍體安康!」朱元璋柔聲道:「台起頭來,讓朕好好看你!」陳玉真仰起俏臉,但微紅的俏目卻垂了下來,長而高翹的睫毛抖顫著,真是誰能不心生憐意。道:「來:坐在朕旁陪朕看戲吧!」此時范良極和薄昭如剛走到坐在最外檔虛的谷姿仙旁,進入座位行列內。
  韓柏正著急不知找何人商議,見到老賊頭如見救星,讓出座給薄昭如,又同范良極招手著他過去一起坐在另一端的空位子去。
  薄昭如由站起來的戚長征旁擠過去時,一陣淡淡的幽香,送入他鼻裡,使他魂為之銷。有意無意間,他的胸口挨碰了薄昭加的香肩。
  薄昭如嬌軀一震,幽幽地瞅了他一眼。
  坐定後,鼓樂一變,好戲開始。
  第一場是純為祝賀朱元璋而演的「八仙賀壽」。.看著鐵拐李、藍和等各人以他們獨有的演出功架逐一出場,韓柏迅速向范良極報告了剛才無意中偷聽回來齊泰與廉先生的對話。
  戲棚裡又逐漸回復先前喧鬧的氣氛。
  這些能到御前獻藝的戲子,雖及不上憐秀秀的吸引力,但都是來自各地的頂尖角色,登時引來陣陣聲。
  當韓湘子橫笛一曲既罷,樂聲倏止,扮演何仙姑的憐秀秀挽著採花的籃子,載歌載舞,以無以比擬的動人姿態,步出台上,其它七仙忙退往一旁,由她作壓軸表演。
  她甫一亮相,立時若艷陽東起,震懾全場,人人屏息靜氣,既被她美絕當代的風華所吸引,更為她不須任何樂器助陣,便可顛倒眾生的唱腔迷醉不已。
  她的歌聲甜美細緻,咬字清晰至近乎奇跡的地步,急快時仍無有絲毫高亢紊亂,婉若珠落玉盤,最難得是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動人韻味,高低音交轉處,舉重若輕,呼吸間功力盡顯,扣人心弦。
  韓柏和范良極這兩人正商量著十萬火急的事,竟亦忘情地投入她的功架表情和唱腔去,渾然忘了正事。
  上至朱元璋,下至允這類未成年的小孩,無不看得如癡如醉。
  到憐秀秀一曲唱罷,鼓樂再起,其它七仙加入和唱,齊向最後方廂座的朱元璋賀壽,眾人才懂轟然叫好,掌聲如雷。
  范良極和韓柏更是怪叫連連,興奮得什麼都忘了。
  戚長征振臂高呼道:「憐秀秀再來一曲!」只可惜他的叫聲全被其它人的喝聲蓋過了。
  直到八仙魚貫回到後台,場內觀眾才得鬆下一口氣來。
  范良極和韓柏同時一震彈了起來。
  風行烈驚覺道:「什麼事?」
  范良極把韓柏按回椅內,傳音道:「你向他們解釋,我去找老嚴,切勿打草驚蛇。」逕自去了。
  風行烈和戚長征兩人移身過來,後者又碰到了薄昭加的秀足。
  韓柏只小刻工夫就解釋了整件事。
  風行烈道:「那廉先生現在那裡?」
  韓柏引頸一看,只見場內情況混亂,眾人都趁兩台戲之間的空隙,活動筋骨,又或趁機作應酬活動,年輕男女更是打情罵俏,整個戲棚鬧烘烘的,那廉先生早蹤影杳然。
  驀地背脊一痛,四過頭來,原來是莊青霜拿手指戳他。
  莊青霜一臉無辜的表情道:「是她們要我來問你們,這樣緊緊張張究竟為了什麼回事?」
  韓柏望過去,由薄昭如開始,跟著是虛夜月以至乎最遠的谷姿仙,十張如花俏臉正瞪大眼睛等待答案。歎了一口道:「老賊頭有令不可打草驚蛇,你們乖乖在這裡看戲,我們去活動一下筋骨立即回來。」向風、戚兩人打個招呼,一齊擠入了向出口走去的人潮中。
  後台的廂座這時全垂下幕,教人心理上好過一點,否則恐怕沒有人敢面對那方。
  朱元璋手肘枕在扶手處,托著低垂的額頭,陷入沉思裡,又似是因疲倦須要這麼小息片晌。
  允想借辭出去透透氣好離開一會,不過他懾於朱元璋的積威,儘管暗自著急,卻不敢驚擾他。
  往陳玉真望去,只見她秀美的輪廓靜若止水,眼尾都不望向他。
  影子太監和葉素冬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更教他如坐針氈,苦無脫身良策。
  數了一口氣,唯有再等待更適當的時機了。
  韓柏等三人在人叢中往外擠去。
  由於下場戲是由憐秀秀擔主角,換戲服和化妝均需一段時間。所以很多人都想到棚外透透氣或方便。群眾就是那樣,見到有人擁去做某件事,其它人亦會跟著傚法,好趁熱鬧。
  戚長征最慣這種場面,一馬當先,見到是漢子便利用肩臂肘等發出力道,把人輕輕推開,好加速前進。若是標緻的大姑娘或美貌少婦,就鬧著玩的擠擠碰碰,討點便宜,好不快樂。
  韓柏見狀大覺有趣,連忙傚法,看得旁邊的風行烈直搖頭。
  果然那些娘兒似乎大多都很樂意給兩人擠挨,被佔了便宜是佯嗔嬌呼,沒有賞他們耳光。
  這時他們只望不要這麼快走出棚外了。
  戚長征三人到了十多便華服貴婦少女堆中,四周鶯聲燕語,嬌笑連連,戚長征偎紅挨翠,不亦樂乎時,其中一名美麗少婦腳步不穩,往他懷裡倒過來。
  戚長征哈哈一笑,伸手扶著她香肩,低呼道:「夫人小心!」少婦嬌吟一聲,身體似若無力地挨往他處,仰臉往他望來。
  戚長征剛低頭望去,只見此女俏麗之極,尤其一對翦水雙瞳,艷光四射,心頭一陣迷糊時,對方手肘疾往他胸口撞來。
  此時韓柏和風行烈被與那少婦同行的其它女子擠入兩人和戚長征之間,封擋了去路,再看不到戚長征情況。
  韓柏魔種何等靈銳,立知不妙,冷哼一聲,便撞入其中兩女之間。
  戚長征迷失了剎那的光景,立即清醒過來,此時對方肘子離開胸口只有寸許的距離,更使他駭然是旁邊兩女亦同時撞過來,羅袖揮打,襲往他左右脅下要穴。
  背後也是寒風襲體,使他陷於四面受敵的惡劣形勢中。
  在電光石火的迅速間,他判斷出數女中以前方挨入他懷裡的女子武功最是高強,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列。抓著她香肩的手忙用力一提,要捏碎她肋骨時,對方香肩生出古怪力道,泥鰍般滑溜溜地使他施不出勁力。
  心知不妙,胸腹一縮,再往前挺,迎上對方手肘。
  那知尚未與對力手肘碰上時,猛感對方肘部有一點森寒之氣。
  戚長征年紀雖輕,但實戰經驗卻是豐富之極,立即省悟此女肘上定是綁著尖刺一頗的兵器,說不定還淬了劇毒,那敢硬碰,兩手化抓為掌,全力把她往橫撥去。自己則橫撞往由左旁向他施襲的另-女子,好避過右方和後方敵人的辣手。
  前方的女子武功確是高明,並沒有如他想像般應手橫跌,竟微一矮身滑了下去,改肘撞為反打,羅袖暗藏的匕首插往他空門大露的胸口處。
  而其它三方的敵人亦如響斯應,移位進襲,使他仍陷身險境裡。
  剎那間,他明白到自己正身處魔教一種厲害的陣法裡。
  韓柏眼看要撞在兩女粉背上,人影一閃,兩女移了開去,使他由空處衝進了這美人堆內,勁風四起,三條衣帶從前方和左右二女處飛纏過來,分別捲向他雙足和拂住他臉門。
  那先前沒至跟著的兩女則一齊發出指風,襲往正警覺標前的風行烈。
  一時間,三人被分隔開來,落入對方的的圍攻裡。
  敵我雙方雖在生死相拚,但由於都是在人叢那狹小的空間中移動,動作不大,兼之戲棚內喧鬧震天,掩蓋了所有聲音,只像三人在美女叢中亂擠一通,縱使分佈場內的禁衛廠衛們,都沒有發現他們出了事。
  這批妖女都是武功高強,單對單雖沒有一個是他們任何一人的敵手,但當連結成這種能在近身搏鬥發揮最可怕威力的陣法時,卻能對他們生出最大威脅。
  更吃虧的是他們空有兵器而不能用,不但沒有時間取出來,亦不適合在這種身體靠貼的情況下施展。
  天命教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你根本不知誰是敵人,驟然出現時,立時佔盡令人猝不及防的便宜。
  戚長征此時右掌切在左旁兩人的袍袖處,同時飛起一腳往右方妖女的小腿疾踢過去,左手則一拳往前方武功最強的妖女那狂插而來的匕首迎去,同時背上運起護身真氣,準備硬挨後方襲來的利器。
  「蓬!」左方妖女嬌一聲,袍袖漲起,便擋了他那切下來的一掌,雖說戚長征分出了大部分勁力去應付其它三女,這妖女仍是禁受不起,被戚長征震得橫移一步,不過她絕不示弱,另一手朝他一拂,三點寒芒,品字型由袖內激射往戚長征腰腿處。,這時要躍高亦來不及了,前方妖女的匕首已來到鼻端之前,夾帶著奇異的香氣。
  「砰!」右方妖女和他硬拚了一腳,慘哼一聲跌退開去,撞入一群以為飛來艷福的年輕小子裡。
  雖迫退了兩個妖女,但他卻陷進了更大的危機中。
  戚長征此時已肯定自己只能避開及化解左後兩面的攻勢,前方的匕首是必須抵擋的致命殺著,可是究竟應硬挨左側或後方的攻擊,卻是一個困難的選擇。
  韓柏卻決定了硬挨所有的攻擊,他靈銳的觸覺使他迅速把握了整體的形勢,知道敵方的主力集中在戚長征身上,一聲大喝,滾落地面,車輪般往戚長征的方向滾過去,纏著他身上的衣帶硬被震開,事實上亦是有力難使。
  如此招數,怕只有韓柏這從不顧身份面子的人才做得出來。
  妖女們齊聲驚叫。
  擋在韓柏前方的妖女驚惶間橫避開去,韓柏哈哈一笑,兩腳由下飛起疾兩方攻來的妖女,同時兩手後伸,抓住由後方攻擊戚長征那妖女的一對小腿。
  風行烈此時亦與擋路的兩妖女交換了兩掌,兩女雖是天命教內的高手,但與他仍有一段距離,更想不到對方有三氣匯聚的奇功,擋了他第一波的真氣,已是血氣翻騰,到第二波助浪湧入體內時,慘哼跌退,撞在身後正在追擊滾地前移的韓柏那兩名妖女處,累得她們差點要撲入這小子懷裡。到第三波真氣抵達時,兩女更口噴鮮血,踉蹌退往一旁,再無還手之力。
  戚長征背後的攻勢消去,精神大振,指撮成刀,掃在對方匕首刀身處,另一手隔空一拳往左方妖女擊去,身體同時迅速晃動了一下,左方電射過來的暗器被他移回來的手掌掃跌地上。
  前方妖女見勢不妙,揮袖硬擋了戚長征的隔空掌,嘬尖嘯。
  聚妖女暗器齊施,往三人射去,同時擠入人流裡。
  韓柏此時已彈了起來,怕暗器傷了旁人,發出指風,射下暗器p戚、風兩人亦有同樣顧忌,擋過了暗器後,眾妖女早混入叢裡追之不及。
  這幾下交手迅若激雷奔電,雖引起了一場小混亂,旁人的以為是眾女嬉戲,大多都不在意,若無其事地繼續他們的談笑和活動。
  戚長征苦笑道:「妖女真懂揀地方。」
  韓柏摟著他肩頭笑道:「單玉如發狂了!」兩人聽得怵然大懍。
  韓柏說得沒錯,單玉如自知成敗全在今日之內,決意不擇手段對付朱元璋了。所以這些平日潛藏在王侯大臣府內的妖女們,才不顧顯露身份來出手想除他們這些障礙。
  風行烈皺眉道:「為何單玉如不親來對付我們?」
  戚長征一震道:「她定是親手去對付老朱了!」這時三人剛擠出場外,只見范良極正和嚴無懼、陳成和十多個錦衣衛的頭領在埋頭密勘,忙趕了過去。
  嚴無懼和三人打了個招呼,皺眉道:「廂房下的台底,已搜索過幾次,都沒有發現問題,現在又有人密切監視的,絕沒有人可潛到台底下去。」
  范良極一把由懷內掏出詳列皇城下所有信道和去水道那張詳圖來,攤開查看道:「戲棚下有沒有什麼信道一類的東西呢?」
  嚴無懼等一眾東廠的人全看傻了眼,這麼一張圖落在這盜王手裡,皇城還有安全可言嗎?
  陽光普照下,周圍一片熱鬧喜慶,獨有他們這堆人眉頭深鎖,憂思重重。
  韓柏不耐煩看圖,道:「不若由我去把皇上勸走,不是一了百了嗎?」
  范良極罵道:「小子多點耐性,只要不讓允那小子離開,這可能是抓起單玉如來打屁股的最好機會。」
  嚴無懼向陳成道:「你找葉素冬說出情況,由皇上定奪此事該如何處理!」陳成應命去了。
  風行烈暗忖這嚴無懼真懂為官之道,把這重責推回朱元璋處,否則將來朱元璋追究起來,怪責他們拿他的龍命去冒險,他便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豈知他仍是低估了嚴無懼。
  此君待陳成去遠後,命令其它兩人道:「你們跟在陳副指揮後面,看他有沒有與其他人接觸,是否直接向葉統領說話,同時核對他說了些什麼。」
  眾人同時一愕,如他是藉此機會測試陳成的忠誠。同時亦可知杯弓蛇影下嚴無懼連副手都不敢輕信。
  范良極失望道:「為何沒有通過台下的道呢?」
  嚴無懼道:「這答案還不簡單,我們專責皇上的保安,那會把戲棚建在有險的地方呢?」
  范良極迅快把圖則收回懷裡,一副不能讓你沒收去的戒備樣子,看得眾人苦笑不得。
  嚴無懼精光閃閃的眸子望向韓柏道:「忠勤伯可否把聽到消息的過裎,詳細點說出來?」
  韓柏忙把廉先生和齊泰的事說了出來。
  嚴無懼精神大振,同旁邊的手下打了個手勢。
  那人立即由懷內掏出一份報告,翻到詳列著齊泰今天活動細節的一章 上道:「在憐秀秀開戲前,齊泰坐在靠近路旁前排的座位裡,共有二十五個人和他作過簡短的交談。」
  韓柏喜道:「我要的是皇上進來前那些紀錄。」
  嚴無懼劈手拿了那份報告,俯頭細看,一邊道:「那廉先生大概是怎樣子的,例如高矮肥瘦,有沒有什麼特徵?」
  韓柏道:「比我矮了少許吧,有點儒生的味道,樣子還相當好看。」
  嚴無懼色變道:「那定是工部侍郎張昊了!」戚長征愕然道:「他很厲害?為何你要如此震驚?」
  嚴無懼透出一口涼氣道:「他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但這座戲棚卻是由他督工搭建的。」這次輪到其它所有人轉變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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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38: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履險如夷

  朱元璋從沉思中醒了過來,目光先落在陳玉真俏麗的臉龐處,微微一笑道:「玉真:戲好看嗎?」
  陳貴妃垂下螓首,平靜地道:「憐秀秀無論舉手閉目、唱功,均臻登峰造極的境界,配上她絕世姿容,難怪能把人迷倒,玉真今日真的大開眼界。」
  接著輕輕道:「皇上是否累了。」
  朱元璋心中不由佩服起她來。
  自己把她軟禁多天,她不但毫無怨色,還像以前般那麼溫柔貼,逆來順受。
  唉:可是卻不得不硬起心腸把她處死。
  他有點不忍瞧她,轉往另一邊的允看去,只見他臉孔脹紅,似是很辛苦的樣子。
  朱元璋奇道:「兒是否不舒服?」
  允深慶得計,摸著肚子道:「孫兒急著要拉肚子,但又不想錯過一齣戲,所以噢!」朱元璋失笑道:「現在離憐秀秀下一次出場尚有少許時間,你……」忽地默然下來,好半晌後長身而起,微笑道:「兒坐在這裡不要動,朕回來後再和你說話。」
  言罷往廂房外走去。
  憐秀秀換過新戲服,在後台獨立的更衣房裡,坐在鏡前由花朵兒梳理髮,老僕歧伯則她補粉添妝。
  花朵兒與奮地道:「小姐今天的演出真是超乎水準,你不信可問歧伯」歧伯顯是不愛說話的人,只是不住點頭。
  憐秀秀暗謂人家知道浪翻雲必會在一旁欣賞,自然要戮力以赴哩。
  待會那出「才子戲佳人」,才是我憐秀秀的首本戲,只要把那才子合作是浪翻雲,自己不忘情投入那個角色才怪。
  想到這裡,打由心底甜了出來,看著鏡中的自己展露出鮮花盛放般的艷容。
  敲門聲響。
  歧伯皺眉咕噥道:「早說過任何人也不可來騷擾小姐的了!」憐秀秀想起再演一台戲後,便可與浪翻雲遠走高飛,他生兒育女,心情大佳,道:「花朵兒看看是什麼事?」
  花朵兒滿不願意地把門打開,守門的八名東廠高手其中之一道:「曹國公李景隆偕夫人求見小姐。」接著隨低聲道:「讓小人給小姐回絕吧!」花朵兒喜道:「原來是李大人,他是小姐的熟朋友哩!」轉頭向憐秀秀喚道:「小姐:是李景隆大人來探你啊!」這李景隆與黃州府小花溪的後台大老闆蔡知勤頗有點交情,所以憐秀秀數次來京,都得他招呼照顧。
  李景隆這人才高八斗,很有風度,憐秀秀對他的印象相當不錯,他到後台來探她亦是理所當然的事,若予拒絕,反不近人情了。
  歎了一口氣後,憐秀秀道:「請他進來吧!」韓柏、風行烈、戚長征、嚴無懼、范良極被召到朱元璋廂房後的小廳時,朱元璋正端坐龍椅裡,從容自若地一口口喝著一盅熱茶,老公公和葉素冬侍立兩旁。
  韓柏等待要下跪,朱元璋柔聲道:「免了!」接著向風行烈和戚長征微微一笑,溫和地道:「行列和長征可坐下,不用執君臣之禮。」
  風、戚兩人雖明知因自己有利用價值,所以才得朱元璋如此禮遇,但仍禁不住他的氣度心折。
  眾人分坐兩旁時,燕王亦奉召由另一邊廂房走了過來,後面還跟著三名手下。
  他們便沒有受到優待了,朱元璋待他們跪地叩頭後,才欽准他們平身。燕王坐了下來,他兩男一女三個手下,垂手站在燕王身後。不過這已算格外開恩了,在一般情況下,無論多麼高官職的大臣,在朱元璋面前只能跪著說話。
  鼓樂聲於此時響了起來,不過聽到外面仍是喧嘩吵耳,便知憐秀秀尚未出場。
  而這間小廳的隔音設備顯然非常好,樂鼓聲和人聲都只是隱約可聞,與外間比對起來分外寧靜。
  韓柏一直憐著眼睛盯著隨燕王來的那美女,不但因為她身段極佳,容顏既有性格又俏麗,更因為認得她是那天在西寧街借飛輪來行刺他的高手。
  她的膚色白皙之極,秀髮帶點棕黃,眼睛藍得像會發光的寶石,一看便知不是中原女子。
  戚長征亦好奇的打量著她,不似風行烈看兩眼後便收回目光。
  美女給兩人看著仍若無其事,還不時偷眼看看兩人,眼內充滿對他們的好奇心。
  燕王棣微微一笑道:「父皇:這三個乃皇兒最得力的家臣,武功均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皇兒想把他們安排在父皇身旁。」
  朱元璋早注意到韓柏眼也不眨的異樣神情,自然猜到這美女是曾行刺韓柏的高手,微微一笑道:「給朕報上名來!」三人立時跪了下去。
  那美女首先稟告道:「小女子雁翎娜,乃塞外呼兒族女子。」
  跪在她左側的魁梧男子年在四十許問,滿臉麻皮,初看時只覺其極醜,但看落又愈來愈順眼,恭聲道:「小將張玉,參見皇上。」
  燕王插入道:「張玉精通兵法,是孩兒的得力臂助。」
  這時眾人眼光均集中到最後那人身上。
  此人身形頎長,相格清奇,若穿上道袍,必像極了奇氣迫人的修真之上。年紀看來只有三十許,但看他那雙帶著風霜和深思的銳利眼神,便知三人中以此人武功最高,已達先天養氣歸真,不受年長身衰的限制。
  他尚未說話,朱元璋已笑著道:「這位定是小棣你手下第一謀臣僧道衍了。」
  僧道衍乎靜答道:「正是小民:但卻不敢當皇上誇獎。」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請起!」三人這才起立。
  韓柏一邊盯著那異族美人兒雁翎娜,問道:「為何見不到謝三哥呢?」
  燕王棣乾咳一聲道:「廷石和高熾前天返順天去了。」
  范良極咕噥道:「還說什麼結拜兄弟,回去也不向老子這大哥稟告一聲。」
  朱元璋啞然失笑,天下間恐怕只有范良極放在他面前自稱老子,反大感有趣。
  燕王卻是尷尬萬分,他之所以密遣走兩人,就是當有起事來時,兩人可遙遙呼應。現在給范良極當面質問,自是有口難言。再乾咳一聲,改變話題道:「父皇召核兒來此,是否發生了什麼事呢?唉:憐秀秀無論聲色藝均到了傲視前人的境界了。」
  眾人無不點頭表示同感。
  朱元璋平和地道:「小棣你無緣看下一台戲了!」燕王愕然道:「什麼?」
  朱元璋向嚴無懼打了個手勢,後者立即以最迅快扼要的方式,把整件事交代出來,當說到那廉先生就是工部侍郎張昊時,朱元璋兩眼寒芒一閃,冷哼一聲。
  燕王吁出一口涼氣道:「好險:父皇是否要立即取消跟著的那台戲?」
  朱元璋淡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點險,怎樣進行引蛇出洞的計畫。由敵人的動靜作判斷,可知單玉如已失去了信心,不敢肯定毒酒的陰謀是否能奏效,才以其它毒辣的手法對付朕和孩兒你,甚至連恭夫人和陳貴妃都可用來作陪葬。」
  愈在這等惡劣危險莫名的形勢下,愈可看出朱元璋泰山崩於前色不變的膽識。
  韓柏等不由馳想當年他征戰天下,縱使身陷絕地,仍勇狠地與敵周旋,直至反敗為勝的氣概。
  葉素冬皺眉道:「這個戲台裡裡外外,全經微臣徹底監視,應該沒有問題的。」
  朱元璋銳目掃過眾人,最後落到僧道衍臉上,微笑道:「僧卿家可有想到什麼?儘管大膽說出來,說錯了朕亦不會怪你。」
  僧道衍暗呼厲害,他的確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只不過在這小廳裡,全部是朱元璋的親信,如老公公、葉素冬和嚴無懼,又或身份超然若韓柏、范良極、風行列與戚長征。燕王是他兒子,更不用說了。所以若非到所有人均發了言,那輪得到他表示意見。
  而朱元璋顯是看穿他有話藏在心內,才著他發言。
  僧道衍忙跪下叩頭道:「小人是由張昊的身份得到線索,他既工部實權,若再配合同黨,自可神不知鬼不覺做出一般大臣沒有可能做到的事……」
  說到這裡,燕王、葉素冬和嚴無懼一起動容,露出震駭的表情,顯是猜到了僧道衍的想法。
  反而韓柏等因不清楚六部的組織和管轄的範圍和事工,一副茫然地看著僧道衍,又瞧瞧朱元璋。
  這天下至尊臉上掛著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似是胸有成竹。
  燕王大力一拍扶手歎道:「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擊中紫禁城。」韓柏駭然一震,失聲道:「什麼?那我們還不趕快逃命!」朱元璋欣然道:「只要小棣藉故離開,轟死了其它所有人都沒有用。」向僧道衍道:「僧卿請起,賜坐!」僧道衍受寵若驚,坐到燕王之側。
  范良極哈哈一笑道:「單玉如真是膽大包天,不過只是她能想到可在京師內最高的鍾山架設大炮,便不得不佩服她。若我猜得不錯,這些廂房的夾層內必定塗滿了易燃的藥物,一旦火起,除非是武林高手,否則必逃不出去。」
  戚長征深吸一口氣,駭然道:「照我看即使是一流高手,亦未必有安全脫身之望,因為這些易燃藥物燃燒時,必會釋放出魔門特製的厲害毒氣,那後果之可怕,可以想見。」
  嚴無懼怒道:「讓臣下立即派人到鍾山把大炮拆掉,擒下齊泰和張昊。」
  朱元璋笑道:「擒下一兩個人怎解決得了問題,只要朕把允留在身旁,小棣又不在戲棚內,大概朕都可安然欣賞憐秀秀稱絕天下的精表演了。」
  接著以強調的語氣沉聲道:「切勿打草驚蛇,那杯假毒酒朕定要喝掉它。」
  風行烈皺眉道:「風某對大炮認識不多,可是鍾山離這裡那麼遠,準繩上不會出問題嗎?」
  燕王道:「這是因為風兄並不知張昊乃我朝臣裡製造大炮的專家,不時在城郊試炮,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進行這陰謀。兼且鍾山設有炮壘,在平時因父皇行蹤和宿處均是高度機密,又有高牆阻擋,故空有巨炮亦難施其技。可是現在戲棚設在廣場中,目標明顯,又剛好是皇城內暴露於鍾山炮火的最按近點,所以張昊說不定能一炮命中目標。」
  朱元璋接口道:「只要有一炮落在戲棚處或廣場上,必然會引起極大恐慌,那是天命教混在禁衛和東廠內的奸細,就可乘機放火。哼:你們能說單玉如想得不周到嗎?」
  再從容一笑道:「好了:各位可回去看戲,時間亦差不多了,盡情享受餘下那出精絕倫的賀壽戲吧!」燕王棣笑著站了起來道:「孩兒好應回後宮做功課,把餘下的少許蠱毒迫出來了。」
  朱元璋點點頭道:「道衍你隨皇兒去吧:朕這裡有足夠人手了!」曹國公李景隆的身形有點酷肖喪命於風、戚兩人手下的「逍遙門主」莫意閒,肥頭垂耳,身材矮胖,只是人則顯得正氣多了,步入房內時頗有龍行虎步之姿,使人清楚感到他是那種長期位高權重的風雲人物。
  他的夫人年紀比他至少走了三十歲,才是二十出頭,長得頗娟秀清麗,玉臉含笑,使人願意親近,沒有半點架子。右手提著個瓦盅,才踏進來便挽著花朵兒笑道:「官人啊:看我們的花朵兒大姐更漂亮了哩!」哄得花朵兒笑得合不攏小嘴兒。
  憐秀秀盈盈起立,轉身朝李景隆夫婦襝衽施禮道:「這次來京,尚未有機會向李大人請安呢!」歧伯返到一旁,默然看著。
  四名東廠高手跟了進來,他們奉有嚴令保護憐秀秀,即使以李景隆那樣一品大官,亦不賣情面。
  李景隆哈哈笑道:「秀秀客氣了,老夫本來不敢來打擾小姐,可是秀芳硬纏著我來後台探望,秀秀知道我總鬥不過她了!」李夫人關秀芳橫了乃夫一眼,嬌嗔道:「明明是你自己想見秀秀,卻賴在人家身上。」搖著花朵兒的手道:「花朵兒來給我們評評理!」花朵兒一直注意著她右手提著盅子,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東西呢?」
  李夫人笑道:「這是我為你家小姐備的杏仁露,花朵兒和歧伯都來試試看。」
  憐秀秀尚未來得及道謝,站在李氏夫婦兩人身後那帶頭的東廠高手已開腔道:「李大人、李夫人原諒這個,嚴大人吩咐下來,秀秀小姐不可進用任何人攜來的東西。」
  李夫人臉色一變,大發雷霆道:「那有這般道理,我們和秀秀就像一家人那樣,難道會害她嗎?這太不近人情了。」
  那東廠高手客氣地賠個不是,卻沒有絲毫退讓。
  連歧伯的注意力都被他們的爭吵吸引過去。
  憐秀秀歉然朝李景隆瞧去,剛好李景隆亦往她望來。
  兩人眼光一觸,李景隆本來帶著笑意的眼神,忽地變得幽深無比,泛起詭異莫名的寒光。
  憐秀秀知道不妥,但已心頭一陣迷糊,李夫人和那東廠高手的爭論聲立即變得遙遠難及。
  這時李景隆恰好背對著諸人,誰也沒有發覺他眼神的異樣情況。
  韓柏等回到戲棚時,聚女正交頭接耳,言笑甚歡,談的都是憐秀秀剛才顛倒全場的精演出。
  她們掉亂了座位,虛夜月坐到了她最相得的谷倩蓮身旁,另一邊則是小玲瓏。寒碧翠與谷姿仙成了一對兒。莊青霜則與薄昭如說話。
  除她們外還多了雲清和雲素兩師姊妹,坐到最遠的一端,卻不見忘情師太。
  范良極見到雲清,什麼都忘了,擠到這一排雲清旁最後一張椅子坐下,韓柏跟在D他背後,很自然地坐到雲素和莊青霜之間去。
  戚長征見到薄昭如和小玲瓏間的座位仍在空著,暗叫一聲天助我也,忙佔了那位子。風行烈變成坐在這排座位最外檔的座位去。
  虛夜月俯身探頭向韓柏皺起可愛的小鼻子道:「你們不是借口正事,溜了去擠女人佔便宜嗎?為何這麼快回來,是否給人賞了幾個大耳光。」
  韓柏苦笑道:「確是擠了一會子,卻是別人來擠我們的小命兒。」
  眾女齊露訝然之色。
  風行烈怕韓柏無意中露口風,同眾人打個眼色道:「看完戲再說!」全場驀地靜了下來,憐秀秀上場的時間又到了。
  先踱出台來唱的是京師著名的小生任榮龍,無論唱功做手均達一流境界,外型亦不俗,自也迷倒不少人,但總缺了憐秀秀那種顛倒眾生的魅力,台下觀者又有人繼續交談,發出一些嗡嗡之聲,不過比起剛才已靜了很多。
  莊青霜的小嘴湊到韓柏耳旁道:「我們決定演了戲後往後台探望憐秀秀,韓郎你快給我們想辦法!」說完又專注在戲台上,這任榮龍總算有些吸引力。
  韓柏別過頭去看雲素,見她垂下眼,數著手中佛串,似乎在念著佛經,訝道:「雲素小師傅不是來看戲麼?」
  雲素睜開美目往他望來,眼神清徹而不染半絲塵俗雜念,淡淡道:「當然是來看戲,只不過和韓施主看的方法有分罷了!」韓柏想起忘情師太,問起她來。
  雲素答道:「她和莊宗主及沙天放老前輩坐到一塊兒,同蒼松前輩和他的兒子媳婦都來了,希望能幫上一點忙。」
  她說話總是斯文溫婉,使人很難想像她發怒時的樣子。
  韓柏看得心癢起來,忍不住道:「你看戲的方法是怎樣的?是否視而不見呢?」
  雲素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是呢:小尼剛才正思索著戲台上和戲台下的分別。」
  韓柏大感與趣道:「那又怎樣呢?」
  雲素有點怕了他好奇灼熱的眼神,垂下目光平靜地道:「戲台上表達的是把現實誇大和濃縮了的人事情節,使觀眾生出共鳴,忘情投入了去。」
  韓柏靜心一想,道:「小師博說得很有道理,但對小弟來說,現實裡發生的事要比戲台上更離奇精。可是憐秀秀仍那麼吸引著我,而現在這扮演才子的小子卻使我覺得看不看都不打緊,可見台上吸引我的仍是「人」這因素,所以使我想到沒有表演品類比人的本身更偉大,像憐秀秀那種色藝,本身就是最高的藝術品了,代表著人們憧憬中最美麗的夢想。」
  雲素訝然往他望來道:「施主這番話發人深省,難怪一個出色的藝人身價這麼高了,八派弟子裡人人以能見到憐秀秀為榮呢!」韓柏正經完畢,又口沒遮攔起來道:「小師傅剛才進場時,是否也有很多人望著你呢?」
  雲素若無其事道:「當然呢:誰都奇怪出家人會來趁熱鬧吧?」
  韓柏衝口而出道:「就算小師傅不是出家人,怕人人都會呆盯著小師傅呢!」雲素皺起秀眉道:「韓施主:小尼是出家人哩!」韓柏碰了個軟釘子,卻毫無愧色,瀟笑道:「對不起:或者是小師傅那麼青春動人,使小弟很難把小師傅當作是忘情師太她老人家那類的修真者。」
  雲素對他愈來愈出軌的話兒毫無不悅之色,點頭道:「這也難怪施主,執著外相乃人之常情,那晚不是人人都把你當作了薛明玉嗎?相由心生,不外如是。」
  韓柏忍不住湊近了少許,嗅著她玉潔冰清的身體散發出淡淡的天然幽香,輕輕道:「可是小師傅的慧心卻知小弟並非壞人,是嗎?」
  雲素想起當晚的情況,露出一個天真純美的笑容,微一點頭,垂下目光,繼續去數她的佛珠。
  韓柏識趣地不再搔擾她,注意力集中到戲台上去。
  這邊的戚長征坐好後,先往小玲瓏微微一笑,嚇得後者忙垂下頭去,畏羞地怕他會找她說話。
  戚長征大覺有趣,同小玲瓏道:「玲瓏兒怕我老戚嗎?」
  坐在小玲瓏旁的谷倩蓮探出頭來,瞪了他一眼道:「不准欺負小玲瓏,否則我不放過你。」
  戚長征攤手作無辜狀,苦笑道:「為免誤會,不若小蓮姐和玲瓏兒換個位子好了。」
  小玲瓏窘得小臉通紅,扯著谷倩蓮的衣角急道:「小蓮姐啊:老戚沒有欺負人家呢!」谷倩蓮「噗哧」一笑,橫了戚長征一眼,挨回椅背繼續和虛夜月暢談女兒家的心事,不再理他門。
  戚長征對小玲瓏非常疼愛,不想她害羞受窘,轉過去看薄昭如,剛好這明言獨身的美女高手正瞧著他們,目光一觸下,兩人都自然地避開眼神,裝作欣賞著戲台上的表演。
  這時台上任榮龍扮的小生,正和他那由女子反串的小書僮,來到一座廟宇裡參神,而貪婪的廟祝卻纏著他簽香油,任榮龍顯然相當窮困,大唱什麼拜佛最緊要誠心那類的歌詞,就是不肯探手到袖內取出鋃兩。
  戚長征看得笑起來。
  清昭忍不住道:「戚兄在笑什麼?」
  戚長征道:「編這戲的人定是不夠道行,若真的心誠則靈,向必入廟拜那些用泥土塑造出來騙人的東西,誰敢保證神佛們會這麼乖和聽話,定會住那些廟宇裡去聽人訴苦呢?」
  薄昭如瞪著他道:「你這人專愛抬,這麼說入廟拜神的都是自己騙自己了。」
  戚長征哈哈一笑道:「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裡修。又說心即是佛。這些話不都是佛門中人自己說的嗎?卻又有多少人懂得身體力行,總是無寺不拜,不是自己騙自己的最好明證嗎?」
  薄昭如呆了一呆,好半晌後才點了點頭,欲語無言。
  戚長征再次與她接近,鼻內充盈著她獨有的幽香氣息,忽有舊夢重溫的感覺,更想起那天單刀直入約她時這美女欲拒還迎的動人情態。
  唉:最後她仍是沒赴約。
  想到這裡便心生不忿,低聲道:「那天在橋頭等你,等得我差點連小命都掉了。」
  薄昭如嬌軀微顫,蹙起黛眉道:「不要那麼誇大好嗎!」看著她秀美的輪廓,戚長征心中一熱道:「我只是如實言之,那天等不到你,卻等到了女真公主孟青青,給他追了去夫子廟決鬥,差點再沒命來見你呢。」
  薄昭如的頭垂得更低了,輕輕道:「見又如何呢?」
  戚長征見她沒有不悅的表情,微笑道:「放心吧:我戚長征雖非什麼英雄好漢,卻絕不會強人所難。」
  薄昭如搖頭道:「不要妄自菲薄,誰不知戚長征是好漢子,只是昭如福薄罷了。唉!」戚長征愕然道:「這樣說來,薄姑娘並非嫌棄戚某,而是別有隱情了。」
  薄昭如求饒般道:「戚兄:不要迫人家好嗎?」
  她軟化下去,若戚長征再苦否糾纏,就顯得不夠風度了。
  戚長征苦笑搖頭,再不迫間下去。
  此時谷姿仙剛和寒碧翠說了一番話兒,別過頭來向風行烈道:「不知如何,姿仙今天總有點心驚肉跳的不祥感覺,風郎要小心點啊!」風行烈知愛妻最關切自己,心頭感激,探手過去緊握著她柔軟的纖手。
  全場驀地靜了下去,當然是憐秀秀要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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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39: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藝絕天下

  允到了廂房後的小廳,在以屏風遮隔的一角「方便」,嚴無懼和一眾高手則負起監視看著,廂房內這時除立在後方兩旁的葉素冬和老公公等影子太監外,便只有朱元和陳貴妃玉真坐在一塊兒。
  陳玉真平靜得像修道尼姑,容顏不見半點波動,只是靜心看著戲台上「小生拜廟」那齣戲。
  朱元璋默然半晌後,忽道:「玉真假若肯答應離開單玉如,永不和朕作對,朕便還你自由之軀。」
  陳玉真嬌軀一震,不能相信地往他瞧來道:「皇上不怕玉真佯作應承,卻是陽奉陰違嗎?」
  朱玉璋歎了一口氣道:「朕怎會真個怕了你呢?只是不希望終要親口下令把你賜死罷了!」陳玉真心頭一陣激動。
  要朱元璋這種蓋代梟雄說出這麼有情意的話來,就像太陽改由西方升起那麼難得,心念電轉,垂首道:「只憑皇上這句話,玉真便不願強下去,皇上最好仍軟禁著玉真,待一切平靜後,再處理玉真。無論是生是死,玉真都不敢在心裡有半句怨言。」
  更柔聲淒然道:「玉真的確希望能終生侍候皇上哩。」
  朱元璋愕然。
  他當然不是想放了陳玉真,只是要確實證明陳玉真與單玉如的關係,只要她稍露欣喜之色,又或匆匆答應,便立即把她處決,解掉了這壓在心頭的情結。
  誰知陳玉真答得如此情款深深,婉變嬌癡,教他完全生不出殺機。
  由此亦可知陳玉真的媚術如何超卓,以他洞悉世情的眼睛亦難辦真假。
  此時允回到廂房來,鑼鼓喧天響起,壓軸的「才子戲佳人」終於在眾人期待下開始了。
  憐秀秀甫出場,她那楚楚動人的步姿,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到她開展玉喉,唱出湯氣迴腸的曲調,所有人完全心神投入,傾倒迷醉。
  只見她美目淒迷,似嗔似怨,嬌音,在佛像前恨歎芳華虛度,仍未遇上如意郎君,眉目傳情處,誰能不為之傾倒。
  那才子和書僮則躲在佛座旁,細聽著她如泣如訴的傾情,還以各種表情做手配合,亦非常生動。
  全場觀眾,無不屏息欣賞,更有女子生出感觸,暗自落淚。可見憐秀秀的感染力是如何強大。
  只聽她唱著:「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櫳,雙燕歸來細雨中……」朱元璋似泥雕木塑的人般,動也不動。他自投入郭子與麾下,由一個小頭目掙扎至領盡風騷,成不朽的帝皇霸業,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縱有剎那的滿足,可是總覺得與心中所想要得到的有著不能逾越的距離。而為了保持明室天下,他摒棄了一切情義,只為了要達此目的。看著以前情深義重,為自己打出天下的兄弟部屬,逐一被他誅戮,現在藍玉又不得善終,虛若無負傷退隱,可說都是由他一手促成的。待會祭典時正式宣佈了六部和大都督府的改組後,天下大權便全集中到他手上來,使帝權達到了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巔峰。但縱是如此又如何呢?眼前戲台上的憐秀秀和身旁的陳玉真,她們的心都不是屬於他的。言靜庵則芳魂已渺。他雖得到了天下,卻享受不到一般人種種平凡中見不到的樂趣。一輩子在勾心鬥角、動輒殺人。對人只有防備之心,連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都不敢信任。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台上那即將與佳人相會的才子就比他快樂多了。藉著劇中佳人的角色,憐秀秀心融神化,忘我地表達出對浪翻雲的情意。這時她忘掉了龐斑,心中只有浪翻雲一個人。而更使她神傷魂斷的是,她與浪翻雲的關係,只能保持至攔江一戰。無論勝敗,浪翻雲都會離他而去。這是兩人間不用言傳的契約。剎那間,舊怨新愁,擁塞胸臆,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麼的一番滋味。全場鴉雀無聲,如癡如醉地欣賞著憐秀秀出道以來最哀艷感人的表演。剛才的八仙賀壽,只是牛刀小試,現在才是戲肉,憐秀秀藝術的精華所在。那小生任榮龍和書僮忘了和應,呆立在神座旁,眼瞪著憐秀秀在佛前眉幽眼怨,如泣如訴,更忘了這本是一出充滿歡樂的才子佳人戲。無人不為之心動傾倒。但卻沒有人比得上朱元璋的感觸。他湧起了當年還未得天下前那人已忘掉了的情懷。種種莫以名之的情緒,浮現心頭。就在此刻,他想起了鍾山上的炮堡。忽然間,他宛從夢中掙扎醒來般,猛地回復過來。只見身旁的陳玉真一臉熱淚,忘情地看著台上的憐秀秀;另一邊的允亦是眼角濕潤,目瞪口呆。朱元璋湧上一陣虛弱勞累的感覺,就像那次與陳友諒鄱陽湖之戰般,令他有再世為人的滋味。韓柏亦聽得顛倒迷離,不過他仍不忘偷看旁邊的雲素。這堪稱天下最美的小尼姑已忘了數珠念佛,清秀無倫的俏臉露出茫然之色,聽著憐秀秀唱到「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惟見夜間出去。不如向兒底下,聽人笑語。」
  戚長征卻忘了像韓柏看雲素般偷瞧薄昭如,想起了福薄的水柔晶,又念起韓慧芷的移情別戀,饒他如何豁達,在這一刻亦不由黯然傷懷。
  如何與水柔晶由生死相搏的敵人,變成患難與共的愛侶,又如何與韓慧芷小樓巧遇,傾吐真情。情景,遂片遂段地浮現心湖,熱淚由眼角瀉下來。
  最後他忘了韓慧芷,心中充塞和積壓著那對水柔晶香消王殞的悲痛,衝破了一直以來強起來的堤防,傾塌的沙石粉碎瓦解,包含了忿怨悔恨和不平的情緒,洪水似的狂湧起來。耳旁響起薄昭如低柔的聲音道:「不要哭好嗎?」說到最後聲帶嗚咽,顯是受到戚長怔的感染,自己都忍不住下淚,亦可知她一直是在關心和注意著這被她拒絕了的男子。
  戚長征清醒了過來,暗罵自已也會被憐秀秀感動得哭了起來,忙舉袖拭淚,尷尬不已。幸好小玲瓏等都俏目濕潤,全神投入到戲台上去,沒有發覺他的失態。
  倏地一條雪白的絲巾遞到眼前。
  戚長征伸手去接,有意無意間碰到薄昭加的玉手,兩人都心頭一震,不敢去瞧對方,裝作看戲的含混過去。
  谷姿仙哭倒在風行烈懷裡,想起最初愛上了浪翻雲,後來再與風行烈相戀,其實自己心裡仍有部分給浪翻雲佔據著,所以一直那在蓄意迴避這天下無雙的高手,害怕與他說話。
  風行烈撫著谷姿仙的秀髮,憶起在神廟內初遇靳冰雲時那種不能克制的驚艷感覺,自此後除了秦夢瑤外,再沒有美女能予他這種震撼。
  虛夜月可能是他們中最快樂的一個,一來因她沒有什麼心事,更因她正活在幸福裡,歌聲適足令她回憶起與韓柏比武鬥氣以至乎熱戀的種醉人光景。
  憐秀秀的歌聲不但勾起了所有人深藏的情緒,也觸動了她本人的深情。
  鼓樂聲悠然而止。
  憐秀秀終唱罷了「才子戲佳人」的首本名曲「佳人廟怨」。
  憐秀秀俏立台上。
  戲棚內一時寂然無聲,落針可聞。
  這刻本應是耶小書僮大意掉下了東西,驚動了憐秀秀,發現有人偷聽她向神佛吐露心聲,大發嬌嗔。
  誰知那反串扮演書僮的卻哭得什麼都忘了,漏了這一著。
  任榮龍也忘了給以提點,呆看著憐秀秀。
  愛慕傾倒的情緒在胸臆狂流,暗忖若這戲內的人生能化為現實,我就是天下間最幸福的男子了。
  在這死般嚴肅寂靜的當兒,驀地有人鼓掌怪叫兼喝,原來是范良極。這老小子一生還是首次看戲,根本不知道戲仍沒有完結。
  接著全場聲掌聲如雷貫耳般響個不絕。
  憐秀秀轉過要來,面對著上千對灼熱的眼神和海潮般湧來的讚賞,心中只想到了浪翻雲,待會他就會來帶她走了。
  在眾人跪送中,朱元璋領著允和陳貴妃,在最嚴密的保護下,離開戲棚,返回內宮,準備赴南郊祭祀天地。
  來看戲的王侯大臣和家眷們,仍聚在戲棚外,大部分集中到後台外的空地去,希望能再睹憐秀秀的風。
  韓柏等橫豎暫時仍閒著,不願與人爭道相擠,留在座位處,靜待人潮湧出棚外。
  虛夜月向范良極怨道:「戲還沒完,你這大哥便胡亂鼓掌,害得我們都陪你沒戲看。」范良極老臉一紅,仍死撐道:「那是你大哥我英明神雲Z〞漣悌p,教天命教的人空有奇謀都因時間估計上的錯誤,用不上來。」
  寒碧翠道:「不要怪責范大哥了,當時那任榮龍根本沒法演下去,這樣收場最是完美了。」
  陳令方仍留在前排的位子上,探頭過來向戚長征問道:「什麼是天命教?」
  戚長征愕然道:「你不知道嗎?」湊過頭去低聲解。
  莊青霜陶醉地道:「下趟憐秀秀若再開戲,無論多麼遠,韓郎都要帶人家專程去觀賞。」
  韓柏是眾人裡唯一知道浪翻雲和憐秀秀關係的人,嘿然道:「只要跟著浪大俠,便有憐秀秀的戲看了。」
  眾人齊感愕然。
  谷姿仙芳心一陣不舒服,旋又壓了下去,關心道:「韓柏不要賣關子好嗎?快說出是怎麼一回事吧!」韓柏並不清楚谷姿仙和浪翻雲以前的關係,道:「剛才我陪老朱出巡時,碰上浪大哥,他親口說要把憐秀秀帶走,皇上也應承了。」
  谷姿仙呆了半晌後,再沒有說話。
  戚長征這時和陳令方說完話,剛挨回椅背裡,衣袖給人扯了一下,別過頭去,只見薄昭如俏臉微紅,赧然道:「戚兄:你欠人家一件東西!」戚長征恍然,若無其事道:「那麼有意義的紀念品,就交由我保管好了!」薄昭如早想到有此結果,垂下頭去,再不追討。看得戚長征一顆心灼熱起來。
  韓柏見人群散得十有八九,站起來道:「好了:讓我們到皇上的藏珍閣去,先瞭解一下環境。」
  此時莊節、沙天放、向蒼松和兒媳、忘情師太等由前排處來到眾人身旁,引介後相偕走出戲棚。
  步出座位時,韓柏忍不住回頭向跟在身後的雲素道:「戲好看嗎?我看小師傅看得很用神呢!」雲素清麗的玉容多了平時沒有的一絲淒迷,垂頭下去輕輕道:「罪過:罪過!」韓柏看得心神一顫,靈銳的直覺,使他知道這標緻的美小尼子已動了些許凡心。
  尤其她垂頭前那瞟了他一眼的神色,都與往前有異了。他忽然有點害怕起來,湧起把一張潔淨無瑕的白紙無意弄污那種罪惡感。
  莊節來到他旁,拉著他到一邊走著低聲道:「我們已調動了西寧派內絕對可靠的高手約二百人,可否與鬼王府留下的高手聯結起來,如此則發生什麼事時,都有能用來應變了。」韓柏喜道:「這個沒有問題,不過現在我們應佔在上風,不信單玉如不掉進陷阱裡去。」
  莊節語重心長道:「賢婿萬勿輕敵,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準備充足總是好的。嘿:有沒有辦法安排我和燕王說幾句密話。唉:若只是老夫一人,什麼都沒關係,問題是西寧派上上下下的命運都操在我手內呢!」韓柏瞭解地道:「這個沒有問題,現在小婿立即和岳父去見燕王。」
  言笑晏晏中,眾人聯袂到了人頭湧湧的廣場處。
  只聽後台處爆起一陣轟天聲,憐秀秀的馬車緩緩離場,往進入皇城的午門馳去。
  這時嚴無懼迎了上來,和眾人客氣一番後道:「皇上請諸位列干清殿一敘。」
  韓柏問道:「燕王在那裡?」
  嚴無懼道:「燕王到了柔儀殿休息,忠勤伯有事找他嗎?」
  韓柏低聲道:「我要帶岳父去和他先打好關係,我的兄弟嫂嫂們就交由你照顧了,小弟轉頭就回來。」
  嚴無懼欣然答應,領著眾人去了,虛夜月本要踉來,但莊青霜知道愛郎和親爹有正事,半軟半硬把她拉走了。
  韓柏帶著莊節和沙天放兩人,由東華門進入內皇城,沿著御園的迴廊往在干清殿後側密藏於林木問的柔儀殿走去,前後都是東廠高手。
  到了殿前石階,把守的清一式是燕王的家將,見是韓柏,一邊派人通報,一邊把他們請進殿裡。
  才步入殿中,僧道衍和雁翎娜迎了上來,前者笑道:「忠勤伯來得正好,燕王剛做完功課。」
  韓柏對這相格清奇的謀臣印象很深,恭敬道:「僧兄喚找作小柏便得了。」拉著他到一旁低聲道明來意。
  僧道衍顯然亦對他印象甚佳,獻計道:「他們過去的關係相當不好,一時很難打破,不像怒蛟幫般可一見如故,肝膽相照。不過我看燕王對韓兄特別有好感,若先由你說上幾句好話,談起來比較容易一點。」再低聲道:「待會見到燕王時,韓兄最好謹執君臣之禮,嘿:韓兄明白小弟的意思了。」
  韓柏喜道:「僧兄真是好朋友,將來走要再找你飲酒暢敘一番。」
  向莊節和沙天放交代一聲,再加上眼色,才由雁翎娜陪著進內去見燕王,僧道衍則在外殿伴著兩人閒聊。
  身旁的雁翎娜對他甜甜一笑道:「那天我只是奉命行事,忠勤伯莫要怪我。」
  韓柏那會記仇,笑應道:「你那飛輪絕技真厲害,我看蘭翠真都比不上你。哈!不過在下差點給你奪了小命,雁姑娘好應有點實際行動來作賠償呢。」
  雁翎娜顯然對他很有與趣,含笑道:「例如呢?」
  柏見她笑意可親,忍不住搔頭道:「例如……嘿:例如陪在下喝一晚酒如何?」
  雁翎娜在通往後殿的迴廊處停下步來,「噗哧」嬌笑道:「你不怕虛夜月和莊青霜等吃醋嗎?我看你是分身不暇了。」
  韓柏大感刺激,這美女不知是否因著外族的血統,熱情奔放,言行比中原女子的含蓄大與其趣,直接大膽,毫不畏羞,忙挺起胸膛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何足懼!」雁翎娜白他一眼道:「人家只答應陪你喝酒謝罪,誰說要嫁你了?」又繼續前行,但腳步放緩多了,顯然盡量予韓柏調戲她的機會。
  韓柏見她風情迷人,不怕自己調侃的說話,被雲素挑起的魔性轉到了她身上,追在她身後道:「喝一晚酒誰可預估到我們兩人間會發生什麼事?」
  雁翎娜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嗔望他一眼道:「你這人見到女人便飛擒大咬,嫁你還有什麼幸福可言,新鮮感過後,人家便要晚晚苦守空閨,我雁翎娜才不做這蠢事呢。」
  韓柏叫屈道:「我才不是這人,你不信可隨便在剛才看戲的人堆裡抓起個人來拷問,保證他碰過的女人比我多上十R倍。比起來韓某是最專一不過的了。」
  雁翎娜橫了他滿蘊春情的一眼,通:「鬼才信你,過幾年再告訴我你勾引了多少良家婦女吧!」此時來到後殿入口處,守衛忙打開大門。
  雁翎娜毫不避嫌地湊到他耳旁道:「翎娜在這裡等你,進去見燕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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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39: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互相克制

  禁衛拉開馬車的門,花朵兒先走下車來,才攙扶憐秀秀下車。
  憐秀秀腳才沾地,忽地一陣地轉天旋,幸得花朵兒扶著,才沒有掉往地上。
  眾禁衛、廠衛和歧伯都大驚失色。
  花大兒驚呼道:「小姐F:小姐!」憐秀秀撫著額頭,回復過來,搖頭道:「沒有事,可能是人累了。」心中糊地想起當曹國公李景隆望向她時,也像現在般暈了一瞬間的光景 ,接著便一切如常了。
  眾人見她沒事,只以為她演戲太勞累了,沒什麼大礙的,都鬆了一口氣。
  那剛才曾阻李季夫人送杏仁露的東廠大頭目馬健榮恭敬崇慕躬身道:「小姐剛才的表演真是千古絕唱,我們一眾兄弟無不深受感動。」
  憐秀秀淡淡一笑,謙虛兩句後,便要進屋,好等候浪翻雲的大駕。
  馬健榮陪她一道走著,低聲道:「小人們接到皇上密令,浪翻雲大俠會親來接小姐離宮。嘿:我們對他亦是非常景仰。」
  憐秀秀驚叱道:「什麼?」
  馬健榮再說一次,憐秀秀才敢信。卻怎也弄不清楚浪翻雲和朱元璋間的關係。
  來到內進大廳裡,馬健榮道:「小姐那十多箱戲服請留在這裡,將來只要通知一聲,定會立即送上。」
  憐秀秀仍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答應一聲後,告罪入房稍息,她確有點累了。
  眾人來到干清殿時,朱元璋離開龍座,下階相迎,免去了君臣之禮。
  他和忘情師太、向蒼松等早是素識,正要敘舊時,忽地龍體劇震,不能置信地看著風行烈旁的谷姿仙。
  谷姿仙記起鬼王警告,心中叫糟,她自知道浪翻雲與憐秀秀有深厚交誼後,一直心神恍惚,疏忽了此事。
  眾人都愕然相對,不明白一向冷靜沉穩的朱元璋,神態會變得如此古怪。
  朱元璋定了定神,龍目閃過複雜之極的神色,搖頭歎道:「對不起:這位姑娘和朕相識的一位故人有八、九分肖似,使朕一時看錯了。」
  哈哈一笑,回復了一代霸王的氣概,與眾人寒暄一番後奇道:「韓柏到那裡去了?」
  范良極道:「他陪岳丈去見燕王說話,轉頭便到。」
  朱元璋目光落在雲素處,停留了小片刻,笑道:「朕一直想設宴款待八派諸位高人,正是相請不如偶遇,大殿處預備了一席齋美,各位請!」眾人欣然朝中殿走去。
  谷倩蓮湊到小玲瓏耳旁道:「想不到吧:我們竟然有機會和皇帝老兒平起平坐地吃飯。」
  范良極在後面促狹地嚷道:「小蓮兒你說什麼?可否大聲點。」
  谷倩蓮吃了一驚,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已再不敢說話。
  韓柏進入後殿,朝座上的燕王跪叩下去。
  燕王嚇了一跳,立了起來,搶前把他扶起,責道:「韓兄弟怎可如此對待朋友?」
  韓柏乘機起身,笑道:「你就快要做皇帝老子,小子怎敢疏忽。」
  燕王大生感觸,歎道:「做了皇帝亦未必是好事,但在小王的處境,卻是生與死的選擇,韓兄弟請勿如此。父皇和虛老是朋友,讓我也有韓兄弟這位知己吧!」韓柏吃驚道:「請是你千萬不要封找作什麼成武王或威霸王之類,我這人最愛自由自在,逛青樓泡美妞兒,其它一切那可免了。」
  燕王觀切地拉著他到一旁坐下,道:「這麼多年來,小王還是首次見到父皇喜歡一個人,小王現亦大有同感,若非韓兄弗,明年今日就是小王的忌辰了。何況韓兄弟還是小王大恩人虛老的嬌婿,所以無論小王當上了什麼,我們仍是以平輩論交。」
  至比韓柏亦不得不佩服僧道衍的先見之明。自己來此一跪,由燕王親口免去君臣之禮,當然比自己大剌剌的和他說話下可同日而語。
  笑看著他道:「燕王確是內功精湛,這麼厲害難防的蠱毒都給你排了出來。」
  燕王苦笑道:「不過我的真元損耗很多,短期內休想回復過來,但總算去了心頭之患。」
  較平時黯淡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後說道:「韓兄弟的魔功大有精進,現在恐怕小王亦非你對手了。」
  韓柏謙虛兩句後道:「今日小弟來見燕王.燕王伸手抓著他肩頭欣然道:「不必說了,只看在韓兄弟的分上,小王就不會與西寧派計較,快請他們進來吧!」韓柏大有面子,歡天喜地走出後殿。
  雁翎娜果然言而有信,在門外等他,知道燕王要見莊節和沙天放,立即命人去請,拉著他到了園中僻靜處,嬌笑道:「要人那一晚陪你喝酒呢?」
  這回輪到韓柏大費思量,搔頭道:「過了這三天才說好嗎?」
  雁翎娜哂道:「還說什麼大丈夫三妻四妾,空出一晚來都這麼困難,本姑娘不睬你了。」竟就那麼跑了。
  韓柏空自胸頓足,唯有往干清殿去了。
  憐秀秀剛步入房門,便見浪翻雲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喝著清溪流泉,名震天下的覆雨劍橫放椅旁的長几上。
  憐秀秀俺上房門,一聲歡呼,坐到浪翻雲腿上去。
  浪翻雲雙目電芒一閃,似是有所發現,旋又斂去,左手繞過她背後,五指輕接著她背心,若無其事的讚歎道:「全場戲迷中,恐怕浪某是最幸福的一個,見秀秀的愈演愈精采,浪某就愈感到幸運。」
  憐秀秀深吸了一口氣,曼聲輕唱道:「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此詞刻劃的是初嫁娘在新婚中的幸福生活,生動非常,「入時無」指的是否合乎流行的式樣。憐秀秀不愧天下第一才女,信手拈來,乃若天成。歌聲之美,更不作第二人想。
  浪翻雲聽她檀口輕吐,字字如珠落玉盤,擲地生聲,不由呆了起來。
  唱罷,憐秀秀柔聲道:「浪郎啊:只要你不嫌棄,在攔江之戰前,每晚人家都給你煮酒彈箏,唱歌共話。」
  浪翻雲憶起昔日與紀借惜相處的情景,只覺往事如煙,去若逝水,輕輕一歎道:「浪某何德何能,竟得秀秀如此錯愛。」
  憐秀秀深情地道:「在秀秀眼中,沒有人比浪翻雲更值得秀秀傾心愛戀了。」
  浪翻雲虎軀劇震。
  這句話為何如此熟悉,不是紀惜惜曾向他說過類似的話嗎?
  憐秀秀活像另一個紀惜惜,同是以傾國的姿色、穎慧的靈秀、絕世的歌藝,馳譽天下。由第一眼看到她時,他使難以自制地由她身上苦思著紀惜惜。
  谷姿仙是形似惜惜,憐秀秀卻是神似。
  浪翻雲再歎一聲,微笑道:「秀秀想到那裡呢?」
  憐秀秀俏目亮了起來,試探著道:「洞庭湖好嗎?」
  浪翻雲瀟地聳肩道:「有何不可?」
  憐秀秀大喜道:「就此一言為定。翻雲啊:可否立即起程,人家盼望這一刻,望得頸都長了。」.浪翻雲忽變得懶洋洋起來,油然道:「待我們見過客人後,就可去了。」
  憐秀秀愕然道:「什麼客人?」
  浪翻雲雙目精芒亮起,淡淡道:「單教主大駕已臨,何不現身相見?」
  單玉如的嬌笑聲立時由窗外傳入來。
  與大明皇帝同桌共宴,實乃非同小可的盛事。眾人都有點小心翼翼反而朱元璋意氣飛逸,不住勸酒,又說起打仗與治國的趣事。
  他的說話有著無可比擬的魅力,不單因他措詞生動,思慮深刻,更因他視事的角度乃天下之主的角度,與眾人的想法大異其趣,使人聽來竟像當上了皇上般的痛快。
  喝的當然是清溪流泉。
  朱元璋對谷姿仙顯得特別客氣和親切,卻沒有絲毫惹起對力的不安,拿捏得恰到好處。葉素冬和嚴無懼兩人因身為八派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都作了陪客。
  老公公等影子太監,都返到殿外,免去了眾人的尷尬。說到底他們是來自兩大聖地之一的超然人物,有他們立侍一旁,眾人那還好意思坐著。
  這時朱元璋談到當年得天下之事,喟然道:「朕之所以能得天下,故因將士用命,軍紀嚴明,但更重要是因言齋主臨別時贈子朕「以民為本」這句話,故此朕每攻陷一城一地,首要之務是使百姓安寧,不受騷擾,人們既能安居樂業,自然對朕擁護支持。以民為本,使朕最終能戰勝群雄,推翻元室。」
  向蒼松和忘情師太都是當年曾匡助朱元璋打天下的人,聞言點頭表示同意。
  朱元璋忽地沉默下來,默然喝了一杯悶酒。
  這時韓柏匆匆趕至,打破了有點尷尬的氣氛,坐到了莊青霜和虛夜月兩女之問。
  朱元璋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幸運的小子,朕現在才明白嫉妒的滋味。」
  眾人不禁莞爾。
  韓柏忍不住望往左側那又乖又靜,坐在忘情師太身旁的雲素,後者垂下眼光,避了與他目光接觸。當他巡視眾人時,發覺薄昭如坐在戚長征身旁,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照理剛才看戲時兩人坐到一塊兒,薄昭如怎也要避嫌,不再坐在戚長征身旁,現在如此,難道薄昭如終抗拒不了戚長征嗎?
  忘情師太道:「莊派主和沙公是否有事他去呢?」
  韓柏答了後正容道:「想不到白芳華如此厲害,竟能由重重圍困中施展魔門技,輕易脫身,所以今日保護諸君,必有一番惡戰。現在最不利的,就是敵暗我明,只要多來幾個像白芳華般厲害的人物,我們……嘿!」嚴無懼深有同感,點頭道:「白妖女確是不凡,若非敵我難分,我們大可調來禁衛廠衛中的精銳助陣,但現在卻唯有倚賴諸位了。」
  忘情師太沉吟道:「照理說無論敵人如何厲害,我方有浪翻雲隱伺暗處,他們豈敢輕舉妄動?」
  書香世家的向夫人云裳仍是那副高雅悠閒的樣兒,柔聲道:「若妾身是單玉如,一天未找到克制浪大俠的方法,也絕不會輕率出手,待會說不定風平浪靜,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呢。」
  朱元璋淡淡一笑道:「從鐘山架炮一事,朕便發覺自己一直低估了單玉如,也低估了她二十多年來密植的實力,諸位萬勿掉以輕心。」
  范良極吁出一口涼氣道:「皇上高見,像白芳華我便一直低估了她,以為她憑的只是媚惑那些自作多情小子的本領,豈知她的媚功竟達到如此駭人的境界。」
  各人都知他在暗損韓柏,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虛夜月探手過去,在桌下重重扭了韓柏的大腿。
  韓柏痛得苦著臉,知道范老賊不滿自己不理他一向對白芳華的看法,藉機嘲諷他,歎了一口氣道:「唉:老賊顫,試想若我這小子不多情,怎能悉穿白妖女的真正身份,你也不能暗偷不成後,明搶般得到了皇上心愛的「盤龍掩月」了。」
  這幾句反擊非常厲害,使范良極也消受不來,舉杯道:「來:讓我們齊喝一杯,預祝一戰定天下。」就這樣含混過去。
  朱元璋首先舉杯和應。
  眾人除忘情師太和雲清師姐妹酒不沾外,都把盞痛飲。
  韓柏心中一動,想到假若能讓雲素喝一口清溪流泉,將會是怎樣動人的情景?旋又暗責自己沒積陰德,整天動著令美小尼姑的不軌之念,矛盾之極。
  氣氛至此稍見輕鬆。
  不過因有朱元璋在座,沒有人敢互相低頭接耳交談。
  向蒼松道:「雖然我們對天命教的真正實力無從知曉,但仍可有個大概概念,例如當時的「玉梟奪魂」魔教四大高手,其中三人已現了形,「夜梟」羊還給風兄弟殺了,只有「奪魄」解符仍未冒頭,剩下這三人可說是天命教的核心力量。」
  頓了頓續道:「至於白芳華這種魔教的後起之秀,要培養一個出來已非常困難,老夫才不信天命教還有另一個白芳華。再加上那化身工部侍郎張昊的天命教武軍師廉先生,又或再加一兩個這種人物,應可總括了天命教最高層的實力,其它就是專以媚術惑眾的妖女,縱有武功出色的,應亦遠比不上白芳華。就若剛才在戲棚偷襲風兄弟等三人那種料子了。」
  朱元璋讚道:「蒼松兄分析得很透徹,不過這「奪魄」解符乃單玉如的師兄,一向深沉低調,當年雖因他擄殺童子練功,曾派出高手千里追殺,仍損兵折將而回,可知此人功力高絕,不遜於單玉如,切不可輕忽視之,以為他只是羊、都穆之流。」
  眾人吐出一口涼氣,只是一個單玉如已如此教人頭痛,現在又多了個解符出來,確實不好應付。
  忘情師太雙目閃動著眾人前所未見的異芒,沉聲道:「假設長白派真投靠了天命教,那依附天命教的高手裡自以不老神仙武功最高強,稍次的展羽已命喪戚小弟刀下,「魅影劍派」的「劍魔」石中天又傷於覆雨劍下,難再參與叛舉。所以天命教本身的高手和外接,理應就只有這幾個人了。」
  眾人都表情木然,那晚只是單玉如一個人巳教他們窮於應付,對方又有層出不窮的魔門技,鬥起來仍是很不樂覯。
  范良極道:「向宗主和師太可能漏掉了魔門其中一個厲害人物,這人就是符瑤紅的小師弟「邪佛」鍾仲游,若此人未死,現在至少有一百歲,乃單玉如的師叔輩。龐斑甫出道便找上這魔門第一高手,在十招內把他擊得傷敗遁走,自此消聲匿跡。初時我也以為他就此一蹶不振,到今天才想到他可能只是配合單玉如的詭謀,隱身不再露面。像他這種魔功深厚的人,活個百來歲絕不稀奇。」
  這次連朱元璋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韓柏吁出一口涼氣道:「不若我們快些把浪大俠找來,又或看看了盡禪主回家了沒有?」
  忘情師太沉聲道:「若這鍾仲游仍然健在,這次的詔書之戰,我們便會陷於非常不利的形勢。」
  眾人討論到這裡,仍只限於對方最強的高手,次一級的好手尚未計算在內,若把齊泰和黃子澄這朝廷內第二代頂尖高手計算在內,實力確是非常驚人。假設帥念祖和直破天兩人也投靠了單玉如,那除非有浪翻雲助陣,否則這場仗就不用打了。當然,問題是老公公等人必須陪伴朱元璋到南郊去祭祀天地,否則無論單玉如等如何強橫,亦強不過朱元璋的力量。
  這「引蛇出洞」之果最關鍵的一著就是要教單子如搶不到這子虛烏有的詔書,那朱元璋詐作喝了毒酒後,單玉如等就只有鋌而走險,出動所有與天命教有直接連繫的大臣將領,控制局面,使「詔書」胎死腹中,見不到光。假若單玉如成功打開春和殿藏珍閣內的寶庫,發覺沒有「遺詔」這回事,那他們只須靜觀其變,而「引蛇出洞」的妙計亦要功鸕一簣了。
  戚長征冷哼一聲道:「管他來的是什麼高手,老戚……嘿:我戚長征才不怕他。」
  風行烈淡然道:「皇上放心,有忘情師太和各位前輩帶領,我們定不會讓單玉如得逞。」
  兩人都表現出強大的信心和一往直前的氣概,比起來,韓柏更顯得膽怯多了。不過卻沒有人敢小看韓柏,因為他的道心種魔大法,正好是魔門人物的剋星。
  葉素冬道:「未將的兩位師兄都會來助陣,單玉如今日若來搶詔書,必不敢大舉來犯,那只會惹得守衛皇宮的二萬禁衛全部投入戰鬥,那時他們多來一倍人都不能討好離去,所以他們來的只應是有限的幾個高手,這一戰純以強對強,至於朝臣叛徒如齊泰、張昊之輩,則必須出席南郊祭典,分身不得。」
  嚴無懼皺眉道:「我們似乎把楞嚴和他的手下忽略了。」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朕早想到這個問題,所以一直不公佈他的罪狀,亦沒有撤他的職,故他仍是廠衛的大頭子,假若他公然來犯,就算他蒙著頭臉,亦會輕易被守護裡城的錦衣衛認出來,那誰也知道他背叛了朕,日後若要指揮廠衛,便會很有問題。而且他乃天性自私的人,除了對龐斑忠心耿耿外,其它人都不會放在心上,所以朕猜他會置身於此次詔書之爭外。」
  接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描淡寫地道:「何況他還有更迫切的事去做呢。」
  轉向嚴無懼道:「你可向手下放出消息,就說朕祭祀天地回來後,立刻處決陳玉真。」眾人心中懍然。
  最厲害的還是朱元璋,這一著脫引開了楞嚴,更硬迫他在手下前現形。不過搶救陳玉真自比謀反容易使人諒解,假設朱元璋毒發身亡,日後也好辯白是非。
  此時的形勢非常微妙,允就算能登上帝位,他也絕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他的位子是篡奪回來的。那會立使天下大亂。所以若楞嚴變成了這麼一條線索,那允亦只好把他犧牲了。當然楞嚴唯一力法,就是趁混亂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陳玉真救走,不過以朱元璋的老謀深,自不會那麼便宜了這姦夫情敵,亦可知他定有方法應付楞嚴的。
  韓柏道:「假若動起手來,皇城的守衛幹些什麼呢?」由你決定。方案有兩個,一是集中高手,配合你們保護寶庫;一是把春和殿劃為禁地,除你們外任何人都不准進入。前一方案的弊處是說不定有人忽然倒戈相向,那就防不勝防。張昊、齊泰這種大臣都可以成為天命教的人,那些禁衛廠衛則更難倖免了。」
  沈吟片晌,續道:「這樣好嗎:由燕王那處抽調人手來增強你們的實力吧。」
  范良極嘿嘿笑道:「這大可免了,有浪翻雲為我們撐腰,還要怕誰。何況現在友敵難分,皇上更須要人手護駕。」
  朱元璋一聲長笑,站了起來,嚇得眾人忙隨之起立。
  這大明朝皇帝臉上現出振奮神色,意態豪雄道:「就這麼決定,現在朕起裎往南郊祭祀天地,再回宮時,就是叛黨伏誅的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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