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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覆雨翻雲【共29卷】[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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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2: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洞庭之戰

  三十八艘大小艦船,由武昌逆流直赴岳州府,在到達嘉魚東北方氣勢磅磅的赤壁山前,已經過了漢陽、金日、東江、新灘等十多個沿江大鎮。
  由此西南行,長江途經嘉魚,石頭口鎮、洪湖鏌、廳欄磯,臨湘、白螺磯、道人磯、城陵磯、巴陵,而至岳州府,才瀉入碧波萬頃的洞庭湖內。
  長江的主流由西而來,在洞庭湖北方流過,於道人磯和城陵磯這兩個岳州西北的大鎮處.接連著通往洞庭的主水道。故岳州府實緊扼著長江往洞庭的咽喉,今趟怒蛟幫勇奪岳州府,實是致勝的關鍵,齊泰亦勢不能坐視不理。
  洞庭不但是中國第一大湖,更是江南各省諸水聚處,物資欲要輸往京師,大部份均要途絕洞庭,再纏岳州府進入長江 ,又或取道華容河這條費時較多的水道,故洞庭實乃水道交通的心臟樞紐,接通東西南北水運,為兵家必爭之地。
  虛夜月等正在欣賞著赤壁山氣勢迫人的風光,讚歎不已時,韓柏和風行烈溜出議事的主艙,前來陪伴諸女。
  雖是逆流而行,卻是順風,故船行甚速,沿途不時遇上打著怒蛟幫或武昌府旗號的戰船,透著一種戰雲密佈的氣氛。
  風行烈到了谷姿仙旁,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虛夜月、莊青霜、寒碧翠、韓寧芷等無不露出艷羨之色。
  韓柏坐到船尾寒碧翠和韓寧芷之間,伸了個懶腰道:「嘻:寒大掌門。臨淵羨魚,不若退而結網,要不要我找老戚來,和你聯手泡製幸福的未來。」諸女無不俏臉飛紅,一陣嬌嗔。
  風行烈那邊的谷倩蓮笑罵道:「你這小子半點羞恥都欠奉,翠姊不要饒他。」韓柏賴皮地道:「寒大掌門能拿我怎樣哩!」寒碧翠氣得不理他,旋又笑了出來。
  韓寧芷以她天真的語調認真地道:「大伯說過,凡修習先天上乘武功的人因為練精化氣的關係,都不易生孩子,仙姊你真是幸運哩!」眾女頓時靜默下來。
  「那怎辦才好!」這句話本是除谷姿仙外眾女的心聲,到發覺說此話的竟是盼作女聲的韓柏無不又羞又氣,差點要聯手揍韓柏一頓。
  風行烈搖頭歎道:「唉!這麼的一個柏小子,老范不在,你便肆無忌憚了。」看著正擔心得嘟長了嘴巴的虛夜月,韓柏笑道:「韓五小姐此言雖是有理,卻不知道修習上乘武功者亦有高下之別。若是真正高手,精氣收發由心,否則怎會有我的好月兒、好霜兒、寒大掌門等鑽了出來,我也不能令七……嘿:沒有什麼:總之我乃生孩子的第一流高手,要誰生孩子便誰要生孩。不信過十天八天時間再問霜兒月兒五小姐她們,看看我有沒有吹大氣,大掌門和小蓮最緊要巴結我,請我向尊夫傳授心得,否則莫怪我藏私。」聽著他狗口長不出象牙的說話,諸女更是臉紅耳赤,但又芳心大喜,更因知他身具魔種,又精通雙修大法,非是吹牛。
  虛夜月紅著臉道:「小蓮那用巴結你,人家的夫君不行嗎?」莊青霜赧然責道:「月兒啊:你真是近朱者赤,說得這麼難聽。」比情蓮跺足道:「翠姊快去向老戚投訴,死韓柏在調戲你。」韓柏哂道:「小蓮若信了月兒的話不來討好我就糟透了,行烈之所以這麼行,就因他和公主均精通雙修大法,深悉精氣送取之道,換了小蓮,便要靠我這生孩子專家為行烈指點教路了。」眾女雖大窘,但均信他言之成理,一時間竟無人敢與他抬。但當然亦沒有人向他請教高明。
  韓柏更是得意洋洋,同身旁的寒碧翠道:「大掌門:叫聲柏哥哥來聽聽。」寒碧翠見牙尖嘴利的谷情蓮亦不敢冒得罪他之險,正感手足無措時,戚長征走了出來大笑道:「掌門賢妻,為了我們的孩子,快叫柏哥哥吧!」寒碧翠終於我到可出氣的對象,跺足腰嗔道:「你快給我滾!」戚長征來到寒碧翠旁,便擠入她的椅子去,又抓著韓柏的肩頭,惡兮兮道:.「快把你的生孩子妖術,公告天下:那我就不追究你調戲我賢妻的大罪。
  」風行烈失聲道:「原來你這小子躲在一旁偷聽!」韓柏裝作驚惶道:「有事慢慢說。但因其中牽涉到很多細節,包括姿勢運氣呼吸吐納力道深淺時間合作……」他尚未說完,早給風戚兩人的哄然狂笑打斷,眾女更是羞得想打個地洞鑽進去,避了這些不堪入耳的粗話。
  戚長征連淚水都嗆了出來,捧腹道:「這小子真有趣,你最好再組織一下後,詳細列出一個表來,讓我貼在床頭,否則恐怕會忘記了。」今次連眾女都笑彎了腰,嬌嗔不依,充滿歡鬧的氣氛。
  鬧了一會後,韓柏站了起來,故作肅容道:「行烈長征,我們不若找個地方,開一個生孩子大會,唉:天下間還有什麼情景,比我們諸位嬌妻全都腹大便便更動人哩!」兩天後,艦隊和留守岳州的戰船匯合,增至七十艘,開往洞庭,趁著黑夜,朝小怒蛟駛去。
  途中接到消息,齊泰盡起水師,大小三百艘戥船,往岳州府開去。
  翟雨時好整以暇,一點不為這消息所動,堅持原定策略。
  丙然到了次日清晨,再收到消息,齊泰改變航線,改朝小怒蛟駛來。
  眾人至此對翟雨時料敵如神的智能,無不歎服。
  當晚船隊在小怒蛟西南的島嶼群間與上官鷹的二十二艘戰船會師,借島嶼險灘藏身,等候齊泰的水師踏進陷阱內。
  這十多個大小島嶼,乃通往小怒蛟最方便快捷的水道。若由華容河經雷公峽而來,則至少要多用上半個月的時間,齊泰怎負擔得起這時間上的錯失。
  韓柏等登上最大的燕居島,只見沿岸密林處均藏著火炮,嚴陣以待。
  來到最高的燕翔崖時,眼界擴闊,洞庭湖無邊無際地往西南方延展開去,薄霧裡,天上隱見星光,覆罩著湯漾著微光的湖面。
  上官鷹笑道:「今趟全仗月兒的爹了,不但便我們多了四尊射程無煙能及的神武巨炮,還帶來了一批三十多發的水中雷,包可令齊泰吃不完兜著走。」同韓柏和莊青霜聽到水中雷,想起當晚給妒忌的虛夜月炸沉了小艇,不約而同一起朝她望去。
  虛夜月先不屑地嘟起小嘴,故以惹人生氣的語調道:「看什麼哩?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炸掉了一對賊男女的艇兒吧!」旋又掩嘴失笑,歉意地向莊青霜施了一禮。
  眾人摸不著頭腦時,范良極嘿然道:「小柏兒你只要有辦法躲到齊泰船上找野女人鬼混,保證月兒會炸掉了齊泰的旗艦。」在虛夜月不依聲中,眾人這才有點明白。
  凌戰天道:「若依齊泰組隊的速度,三更時份應可抵達此處,不過也們定會四天亮看清楚環境後,才會進入這洞庭十八島的區域。我們不若到營帳內稍息吧!」言罷領著眾人下山去了。
  鎊人均既緊張又興奮,那能睡得著,聚在帳外閒聊。
  上官鷹、翟雨時、戚長征等這些怒蛟幫的領袖,與邪異門的各大護法、塢主和山城的老傑、趙翼等人,均各自回到指定的戰鬥崗位,準備應付即臨的大戰。
  比姿仙道:「不知大哥回來了沒有,他不是住在這裡其中一個島上的嗎?」風行烈道:「本是如此,但小怒蛟總要有他坐鎮,所以他到那裡去了。」寒碧翠歎道:「若不是真的見過大哥出手,絕不會相信覆雨劍這麼厲害。」正在吞雲吐霧的范良極,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方大石上搖晃著道:「戚小子叫他大叔,大掌門卻稱老浪作大哥,這輩份該怎麼算?」寒碧翠咦道:「好吧:以後我叫浪大俠作大叔,稱呼你老人家作范伯好了。」范良極慘被擊中要害。陪笑道:「翠妹何須這麼認真,還是像叫柏哥哥般叫我做范哥兒好了。」寒碧翠大嗔道:「誰叫過柏哥哥哩!」登時惹來哄堂大笑。
  比倩蓮苦忍著笑道:「剛叫過了!」寒碧翠始知中計,但已錯恨難返。
  韓柏挨著韓寧芷的香肩,涎著臉向這位女掌門笑道:「這句叫得並不冤枉,大掌門有了嗎?」寒碧翠更無還擊之力,但卻是喜盈眉梢,赧然垂首。
  眾人都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了。
  鬧玩了一會,韓寧芷首先在韓柏懷裡睡著了,由韓拍和小菊把她送入帳內。此時有船自小怒蛟駛至,由范豹送來了小玲瓏、紅袖、褚紅玉、夷姬、翠碧諸女,原來她們都抵受不住相思之苦,纏得浪翻雲沒有法子,惟有著范豹把她們運到這島上來。
  這時他們更不用睡了,正嬉玩時,消息傳來,齊泰水師的先頭都隊五十多艘戰船已出現在視野之內,還船速不減,滿帆駛來。
  翟雨時作出判斷,估量敵人是要趁黑進入十八島的湖區.以保證水道的安全,連忙下令所有戰船駛往更遠的另一小島隱藏,同時拆掉島上所有舊帳,人員則躲入密林裡。
  他早料到敵人或有此一著,更知道在黑夜時份。敵人不敢冒險登岸,故不虞會被悉破島上的佈置。
  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韓柏等躲進了居高臨下一個人工開鑿的大山洞裡,外面是偽裝的假樹和籐棘一類的攀延植物。
  洞口處鋪上的花崗石,造成了一個堅固的台基,上面赫然放著鬼王親制的其中一門神武巨炮,炮口對準其中最寬敞的一條水道,若有船在中間航行,一般的火炮根本打不到那麼遠。
  但假若在兩邊的島嶼各置一門神武大炮,那整條水道都在射程之內了。
  韓寧芷大覺好玩,到韓柏耳旁道:「這些大炮真可怕,比我還要高哩!」夷姬和翠碧都緊張起來,瑟縮在韓柏身後,看著怒蛟馬十多名炮手忙碌地調較炮口的方向和搬運火藥。
  敵緩緩駛至,進入了十八島的水域.分散開來,搜索怒蛟幫戰船的影子,同時對諸島作出觀察。
  炮手們停止了工作,人人屏息靜氣,惟恐發出任何聲音,致壞了大計。
  巡察了近一個時辰後,敵離顯然發覺不到任何疑點,十艘穿島而過,在十八島的內圍佈防,其它則停泊在馬與島間的戰略位置裡,等候齊泰的來臨。
  韓柏煞有介事道:「敵人中計了!」谷倩蓮道:「齊泰真陰險,竟想趁天明前進攻小怒蛟。」范良極低聲道:「不過我們比他更陰險,裝了個死亡陷阱來陷害他。」韓寧芷、小菊,夷姬、紅袖、翠碧、宋媚等都緊張得不住呼大氣在洞穴裡份外刺耳。
  風行烈低呼道:「來了!」只見愈趨濃密的大霧中,遠處出現了點點燈火,逐漸迫近。
  守在十八島湖區的敵艦亦於此時亮起了燈火,好指示己方戰船水道的位置。
  韓柏感到身旁的韓寧芷在發著抖,忙探手過去把她摟緊。
  虛夜月伏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腰,興奮地道:「刺激死人了!」韓柏另一手伸出把身後的翠碧接到身旁來,問道:「害怕嗎?」翠碧還是首次與韓柏這麼親熱,又羞又喜地微一點頭。
  事實上包括韓柏在內.人人均心情緊張。此戰關乎到長江、洞庭和武昌、岳川、黃川三府的控制權,怒蛟幫更是許勝不許敗,否則一切都完蛋了。
  霧愈來愈濃。
  韓柏對水戰一竅不通,向風行烈請教道:「大廳對我們有利還是有害呢?」風行烈出身水道起家的邪異門,當然知道答案,沉聲道:「當然是有利無害,一來他們不熟悉形勢,二來這裡處處險灘礁石,發生事時,船隻互相碰撞,又不能熄掉燈火,在那種情況下想想都知道有怎麼樣的後果了。」回頭望來,見到韓拍和眾女抱作一團,啞然失笑道:「小柏你真是艷福齊天。」虛夜月反相稽道:「小玲瓏和小蓮姐不是也讓你享盡艷福嗎?」還向他扮了個可愛的小表臉。
  風行烈看著左右把他手臂挽個結實的小玲瓏和谷倩蓮,點頭道:「我緊張得差點忘了。
  」鎊人想笑,但又不敢笑出聲來,忍得非常辛苦。
  此時五艘開路的鬥艦緩緩駛入正給炮口對正的水道去。
  比姿仙沙啞著聲音道:「翟雨時真厲害,巧妙地製造出種種形勢,迫得齊泰踏進陷阱來,還沾沾自喜,以為可立下不世功業。」說話間,般艦五艘一組地馳了十多組進水域內,聲勢浩大。
  由於這十八島水域分佈在這湖區方圓達二十多里的距離,帶頭的戟船還未越過湖區的中途線。
  齊泰今趟確是傾巢而來,若以平均每艘船二百人計,總兵力達至六萬人之眾,加上船上的火煙和彈石機一顯的攻堅武器,實有著摧毀怒蛟幫的力量。
  范良極忽然失聲道:「不好!」眾人往下望去,只見餘下的百多艘戰船,在最外圍的小島外停了下來,分佈成三組。
  風行烈微笑道:「齊泰只是小心吧:換了任何人,都絕不會蠢得全師駛進這等險地,必是分批通過,使敵人最多只能攻擊其中的一組。」范良極咬牙切齒道:「那就更不妙,我們怎知那一組船有齊泰在,你們看每組均有數艘樓船級巨艦,又沒有特別升起帥旗,唉:這回有得翟雨時頭痛了。」今趟連谷姿仙都對翟雨時夫了信心。
  此時第一組六十多條船已安全到了十八島水域之外,其餘兩組竟同時航駛過來。
  虛夜月輕呼道:「齊泰沉不住氣了,他定是怕天亮了。」韓柏精神大振道:「若齊泰在這近百條舶的其中一艘就好了,我真對他看不順眼。」
  八十多艘戰船,轉瞬全都駛進湖島區內,當領頭的兩艘經過大約在中心虛的小島之旁時,最後一組亦開始駛過來。
  眾人喜出望外,均覺虛夜月聰明過人,言之成理,現在離天亮不到兩個時辰,若齊泰不趕時間,那就不及在日出前到達小怒蛟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摸不清那一艘是齊泰的帥艦。
  擒賊先擒王。
  若能打一開始先聲沉對方的旗離,對敵人的軍心和指揮便可做成無可彌補的打擊。
  「砰!」在眾人瞪目結舌中,敵方一艘巨處沖天升起了一枝煙花訊號箭,在天上爆出一蓬血紅的芒花,再雨點般下來,在濃霾籠罩的黑夜裡,既驚心奪目,又是詭異非常。
  號角聲起。
  洞口的十多名怒蛟幫炮手,連忙點燃火引。
  「轟!」的一聲,炮彈在夜空裡劃出一道使人目眩神迷似流星急墮般的火線,往最外圍的敵艦投去。
  眾島亦同時火光閃現,炮聲隆隆,炮彈雨點般往困在諸島間的敵艦投去。
  在中間的敵艦前後進退之路。
  爆炸聲不絕於耳。
  首尾各有十多艘敵船中彈起火焚燒。照得敵船更是無所遁形。
  虛夜月等全掩著耳朵。
  比倩蓮跳了起來,大叫道:「快!齊泰的賊船,原來佈置了臥底,這著真厲害。」
  敵艦亂成一團,亂闖突圍,一些撞上了礁石險灘,一些則互相撞作一堆。
  火箭和由投石機發出的巨石,雨點般由各島往靠近岸邊的戰船擊去。
  「轟隆!隆!」馳過了島湖區的數十艘戰船亦有多艘離奇起火爆炸,看來是中了由水底發射的水中雷了。
  戰事初起就被擊中的戰船。已開始沉進湖水裡。敵人紛紛跳水逃生。
  炮聲不絕於耳.火力開始集中到齊泰的旗艦和護航的十多艘船艦處。
  翟雨時特別由岳州府和黃州府運來俘獲的四十多門大炮,加上四首神武大炮和本身的十多台火炮,於此發揮出駭人的威力。
  怒蛟幫、邪異門和山城的聯合艦隊,紛紛駛了出來,圍殲通過了湖島區的敵人。
  炮聲震天。火刮空裡,敵艦紛紛中彈,潰不成軍。
  韓柏興奮得大叫大嚷,待見到風行烈默然無語時,奇道:「行列你幹什麼哩:我們打勝仗了。」風行烈來到他旁,搭著他肩頭歎道:「這些人大多是無辜的,只是給天命教害了吧!」
  韓柏愕然半晌,頹然點頭道:「你說得對.但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也沒有法子了。」
  眾女均沉默下來,思索著兩人的對話。
  困局內的敵船起火沉沒過半,其它戰船紛紛搶灘登岸。
  風行烈接上了丈二紅槍,大笑道:「我是有點婦人之仁了,正如雨時所說的,戰爭絕對沒有任何人情可講,我們去吧!」韓柏拔出鷹刀,回頭向各女道:「打仗不同一般江湖比武,應是我們男兒家的事,各位賢妻……嘿:我是同時代表行烈和長征說話,請留守這裡,等候我們凱旋而回的光輝時刻。」虛夜月乖乖點頭道:「月兒那晚在武昌殺人都殺怕了,諸位夫君早去早回,嘿:我也是代表所有賢妻說話。」在眾女目送下,兩人消失在洞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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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3: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載美而回

  十八島湖區一戰,怒蛟幫再創造了奇跡般的勝利。
  齊泰率領的水師船隊,只有三十二艘逃回怒蛟島去,全都是機動性較高的中型鬥艦,旗艦和其它十多艘樓船級火力強大的巨艦,均無一倖免慘被聲沉,齊泰和一眾保得性命的將領還是靠跳往斗船逃生的。
  被俘獲的戰船有三十三艘.投降的明軍達二萬多人,其它戰船有被煙火聲沉的,有因互撞而損毀下沉的,有被火波及,又有撞到礁石或衝上險灘擱淺的,形式千奇百怪,難以盡述。
  由翟雨時作統帥的聯合船隊,追殺百里,同時對留駐在洞庭水域沒有參與此役的其它水師艦船也展開無情的掃蕩,他們憑著精確的情報,在一個月內全面控制了洞庭湖和由岳州通往黃州的整條長江水道 ,截斯了怒蛟島對外的所有交通。
  燕王聞得捷報歡欣若狂。
  此時邪佛鍾仲游化身的李景隆和解符已成功討伐了湘、齊、代、岷諸王。其中湘王更是闔宮自焚而死。其它諸王則被廢為庶人。
  燕王本來處在非常不妙的形勢,至此扭轉過來,乘機或以武力,或以勸降收復了遠近荊州、居庸關、通川、遭化、永平、密雲各地守將,再無後顧之憂。
  與身為雙修府大將的張信合作下,殺了奉允之命出掌都司事的謝貴。
  又從僧道衍之計,指黃子澄、齊泰等為奸賊,因「誅齊黃、清君側」為名,自號「靖難軍」,公告天下要入京「保駕」,遙遙牽制著允,使他不敢對黃州等叛變了的府縣用兵。
  以怒蛟幫為首的聯軍更是聲勢大盛,每天派出戰船。對被截斷了援助補給的怒蛟島展開搔擾性的攻擊,以削弱對方的力量。打擊士氣。
  收復怒蛟島的大日子,日漸迫近,洞庭湖上戰雲密怖。
  允和逃回京師的楞嚴、白芳華等忙調集大軍,一方面於黃州府外市防,另一方面調動了三十萬大軍,由老將耿炳文率領,準備先攻克燕王,才調轉頭來對付怒蛟幫聯軍。
  純以實力論,允方面此時仍佔著使勢。
  翟雨時改以岳州為總都,南下可迅入洞庭,北上可立武昌、黃州,兩方兼顧。
  荊城冷則憑著怒蛟聯軍驚人的戰果,又借鬼王聲望,成功遊說了鄰近州府的大臣將領,使他們探取了觀望姿態,不再像從前般全力支持允。
  韓天德父子全面投進了這場爭霸天下的鬥爭裡,所屬龐大的商船隊,把物資糧食源源不絕的供應武昌諸府和燕王的順天府,又收購各地火炮兵器弓矢,使靖難軍聲勢更是如日中天,威不可擋。
  池翻雲自韓府一戰後,便退居不出,每天只是與憐秀秀飲酒作樂,過著寧靜安詳的生活。
  當戚長征和風行烈兩人忙個不了,與翟雨時等南征北討時,韓柏這小子卻是大亨清福,與嬌妻美婢住在武昌韓家位於城郊飛鳥渡旁一處風景使美的園林內的韓家別府,終日遊山玩水,樂不思蜀。
  范良極則耐不住相思之苦,溜了去找雲清。
  這天風戚兩人坐著戰船,帶著嬌妻到飛鳥渡來找韓柏。
  韓柏和諸女大喜,欣然把客人迎回家裡,在廳內坐定時,韓柏銳目一掃,哈大笑道:「無事不登我韓柏家,恭喜各位兄兄嫂嫂了,嘿:嫂子們還不乖乖的一起叫聲柏哥哥來聽聽。」比姿仙、谷倩蓮、小玲瓏、寒碧翠.紅袖、宋媚、褚紅玉等無不赧然以對,雖沒有人肯依言喚他作柏哥哥,但都可看出感激之情。
  戚長征捧腹笑道:「韓小子你也不愧稱得上是師傅,唉:真希望時間溜得快一點,那我們便可看到各位美人兒全挺著大肚子的奇景了。」左詩嬌嗔道:「我們要想法子把韓郎和長征隔了開來,不讓他們整天討我們口舌便宜。
  」正和宋媚與紅袖逗著小雯雯的谷倩蓮舉手道:「我有一個提議,就是把他們輪流關起來,那就可耳根清淨了。」這個提議自是引來哄堂大笑。
  風行烈道:「有個天大的好消息,慧芷給安然救出京師,正在來此途中,我們今趟由洞庭趕回來,亦是為了到來等地,她也應快到了。」韓柏等立時欣悅如狂,韓寧芷更激動得跳了起來,不顧一切撲入韓柏懷裡,喜極而泣。
  正端茶出來的小菊把杯全掉到地上,高興得不知怎樣才好。
  待各人平靜了點時,戚長征道:「韓小兒,你也享受夠了,究竟隨不隨我們去收復怒蛟島?」韓柏苦著臉道:「去便去吧:何用這麼聲大夾惡的。唉:我還以為兩位兄弟會把嬌妻留下,好讓本浪子每天占占口舌便宜揩揩油水。現在好夢成空了!」眾女中斯文溫婉若谷姿仙,害羞怕事若小玲瓏,均忍不住對這小子嬌嗔笑罵。
  鬧了一會後,風行烈有點擔心地道:「順天方面軍情告急,耿炳文率三十萬大軍北上,與燕王的靖難軍隊隔岸對峙於滹沱河,燕王的兵力只有二十萬人.耿炳文又是明室碩果僅存的名將,現在誰都不看好燕王。」坐在韓柏椅旁扶手處的虛夜月哂道:「你是杞人憂天吧:爹說過燕王乃是天注定了要當皇帝的人,何用為他擔心呢?」韓柏也道:「僧道衍就是另一個翟雨時,人多有什麼用,看看現正困在怒蛟島等死的齊泰和胡節便知是什麼一回事了。」戚長征道:「擔心的只是他,不過怒蛟島上儲糧充足,武備擾良,實力仍非常雄厚,到現在我們還奈何不了他們。」柔柔道:「為何不請出浪大俠,帶入潛上島上殺他一個人仰馬翻,還怕收復不了怒蛟島?」寒碧眾失笑道:「我的柔大姐啊:島上足有十萬人啊:而且現在誰都不敢驚動他老人家,怕影響了攔江之戰。」宋媚接著道:「所以才要來抓你的韓郎去做苦工,唉:真的妒忌你們,整天玩樂嬉戲,我們卻要天天擔心,盼他們安然歸來。」莊青霜嘟著小嘴道:「好景不再了,以後我們都要學你們般擔驚受怕了。」比姿仙道:「不要這個樣子好嗎?兩時已有周詳計劃,保證可不費吹灰之力便把怒蛟島收復過來哩!」此時手下來報,有戰船來了。
  眾人大喜,戚長征更是一馬當先,掠往碼頭去。
  三艘戰船品字形逆江而至,帶頭的一艘緩緩泊往碼頭。
  甲板上有人不住向他們揮手,眾人定睛一看。除了韓夫人和韓慧芷外,竟還有范良極、雲清、薄昭如和荊城冷。
  戚長征那會怠慢,比挾起韓寧芷的韓柏更早一步飛掠到船上去。
  薄昭如含笑把早哭得梨花帶兩的韓慧芷送進愛郎懷裡。
  戚長征緊摟玉人,悲喜交集歎道:「所有噩夢和苦難都過去了由現在開始慧芷就是我老戚的女人,誰也不許來傷害你。」范良極大笑道:「算你會做,芷妹現在是我的好妹子了。」韓慧芷悲喜難分,只是不住抽泣。
  旁邊的韓夫人看得老淚縱橫,由雲清、薄昭如和剛登船的韓寧芷撫慰。
  韓柏振臂高呼道:「丈母娘和兩位戚夫人、范夫人、荊大哥請下船去。」船上的戰士聞言一齊歡呼,聲震兩岸。
  那晚「韓」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眾人都心懷怒放,盡情吃喝玩鬧。
  三天之後,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范良極、荊城冷五人告別了依依不捨的諸女,登上戰船.開始登上收復怒蛟島的征途。
  沿途所見,一切無異,人民生活安詳豐足,像絲毫不知道明室正陷於內戰之局。
  罷過了岳州府,尚未進入洞庭,捷報傳來,順天之戰甫一接觸,燕王已大敗耿炳文,斬殺對方三萬餘人。
  允聞報.立即易師,改委鍾仲游這曹國公李景隆北上以代,還大事鋪排,餞之江滸。
  賜以斧鈸,俾專征伐。
  燕王勝此一仗,連帶怒蛟聯軍都受惠,不但士氣大振,各地軍將亦看好他們,無不暗中支持協助。
  葉素冬、嚴無懼、直破天和帥念祖等則招兵買馬,以八派的弟子為班底,大量吸納黑白兩道的人物,組織義軍,穩守黃州、武昌、岳州三府,使怒蛟聯軍無有後顧之擾。
  韓柏等先把左詩新近麼好的二十多罐清溪流泉,送往小怒蛟的浪翻雲,當晚由花朵兒和岐伯下廚,弄了一席酒菜款待各人。
  小骯微隆的憐秀秀輕彈淺唱,各人無不傾倒迷醉,羨慕不已。
  荊城冷讚歎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荊某聽得秀秀小姐於先皇大壽演唱的那台戲絕後空前,總因未能耳聆目睹引以為憾,現在才能補償這缺失。」坐回浪翻雲旁的憐秀秀欣然道謝。
  仍在神魂顯倒的韓柏歎道:「秀秀小姐這姓名改得真好,頗有自憐之意,不知是否小姐自己起的名字呢?」憐秀秀與浪翻雲相視一笑後,親切溫婉地道:「秀秀一向最仰慕就是紀惜惜,對她填詞譜曲的作品更是愛不釋手,所以名字也忍不住東施效顰,因『惜』而得『憐』,再重複本名中的『秀』,就弄出了我這憐秀秀來哩!」范良極呼出一團怪氣,拍案叫絕道:「惜惜秀秀,確是精絕倫。令人間俗世,亦生色不少。」浪翻雲淡然一笑,舉杯道:「說得好:我們喝一杯!」各人舉杯痛飲,只有憐秀秀淺噲即止,非常節制。
  浪翻雲微笑這:「齊泰兵力鼎盛之時,仍非雨時對手,現今勢窮力蹙,更是指日可破,此間事了,行烈自是回域外收復無雙國,長征則須繼纘對抗允,范兄、荊兄和韓小弟有何打算?」眾人均知浪翻雲一向不關心這類閒事。言出必有深意,思索半晌,范良極道:「我慣了和韓柏這小子混。沒有了他恐怕日子難過得很,又捨不得離開諸位妹子,惟有看看他要到那裡去,便在旁邊搭間屋子,和雲清相宿相棲算了。」韓柏大喜道:「那真是好極了,我還怕你平時對我的惡評都是真的,一有機會便把我甩掉,嘿:那真是好極了。哼:你以後最好對本浪子多點尊敬。」范良極兩眼一翻道:「你這小子真易受騙,其實我對你沒有半點興趣,只是貪貴宅出產清溪流泉,住在附近時提貨容易一點。哈:給點顏色便當大紅,笑死人了!」憐秀秀「噗哧」嬌笑,眾人亦忍俊不住。
  荊城冷伸個懶腰道:「范兄和小柏注定這一世要糾纏不清的了,至於小弟因師命在身,一天燕王未登上皇位,亦難以抽身退享清福,收復怒蛟馬後,只好到順天看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了!」韓柏喜道:「我們可作伴同行,我也要到靜廳去看夢瑤,唉:想起了她,今晚怎睡得著?」眾人差點為之噴酒,只有風行烈默然不語,顯有心事。
  浪翻雲看在眼裡,淡淡道:「相見爭如不見,提得起放得下,行烈明白我的意思嗎?」
  風行烈一震道:「行烈受教了,收復怒蛟後立赴順天,若一切順利,便往無雙國去,攔江一戰的結果,只能靠人把捷訊傳來了。」出奇地憐秀秀聽到攔江一獸,不但沒有憂戚之色,還欣然舉杯道:「我們為浪翻雲和龐斑喝一杯。」眾人大詫下舉盞相應。
  浪翻雲點頭道:「燕王之榮登寶座,離仍有一段波折,但照我看不出三、四年便成,那時天下安靖,我估韓小弟、范兄和荊兄都會到於深山的新鬼王府定居,我想為秀秀預留一所房子,也好有人作伴。三人大喜,韓柏叫道:「開心死月兒她們了!」戚長征歎道:「那新鬼王府亦絕不應少了我這個居民吧。」憐秀秀喜孜孜地道:「鬼王能挑作建府之處,必乃洞天福地,秀秀想想已心緒神住。」
  風行烈奇道:「秀秀小姐真乃天下奇女子,若換了別人,這刻……嘿……」再說不下去,暗怪衝口失言。
  憐秀秀從容自若,深情地看了浪翻一眼後,微笑道:「人生彈指即過,對秀秀來說,有了這段得翻雲恩寵的時刻,便已不負此生口,噯:何況人家還有了翻雲的骨肉,秀秀怎還有別的妄想奢求呢?」韓柏一口喝掉花朵兒新斟的美酒,搖頭歎道:「秀秀小姐可否快點把小翻雲生出來讓我們一開眼界哩!」大笑聲中,眾人舉杯互賀,談談笑笑,鬧至夜深,才告辭而去。
  翌晨各人爬起床來,往探七夫人和易燕媚。
  七夫人生性孤僻,易燕媚慇勤款待各人時,她卻拉了韓柏到花園裡說心事,天真地道:「你看長得多大了!」韓柏大著膽探手過去,摸著她隆起的肚子道:「小雲的大肚子鼓得都比別人好看。」七夫人於撫雲瞪了他一眼,拉著他的手到一旁的石上坐下,看著滿園盛開的花果,油然道:「到這刻小雲才能享受活著的樂趣,看:這裡多麼安詳美麗,昨晚我夢到尊信,他陪著我在這園內漫步,想不到今天你就來了。」韓柏笑嘻嘻道:「沒有夢到我嗎?」於撫雲歡喜地道:「怎會漏了你呢?不過夢到你時,你都是壞透了的。」韓柏心中一熱,想摟著她親個嘴兒,偏又不敢。
  於撫雲把他的手拉了過來,按在肚子上。柔情似水地道:「鬼王昨天有信來,囑小雲待兒子滿月後,便去與他會合,你還會不會來看人家呢?」韓柏喜道:「我還怕你不准我去見你呢,嘿:說不定我也會和鬼王同住,你知我這人哩:最怕打打殺殺,有岳父照應著,便不用怕人來惹我了。」於撫雲失笑道:「除了龐斑等有限幾個人外。誰會不自量力來惹你,遲些連皇帝都要和你稱兄道弟。唉:你這麼的一個人。」伸手過來溫柔地撫著他臉頰道:「來:讓小雲賞你一個嘴兒,此去怒蛟島,凡事小心,否則小雲再也不能有這種美好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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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3: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大戰之前

  三天後,眾人到了集結在怒蛟島以東十一里的聯合艦隊處,與上官鷹、翟雨時和凌戰天等會合。
  各人小別再逢,自有一番高興熱鬧。
  粱秋末把他們載往怒蛟島附近,繞行一周,指點著被重重封鎖的怒蛟島各種佈置和軍事設施,笑道:「我們在此建幫達四十年之人,而他們只佔領了區區的幾個月,任他們如何佈置,也翻不出我們的手心,更何況齊泰已成了四面楚歌的孤軍。」
  戚長征遠眺著泊在後馬島潛隱蔽處幾艘敵塢露出來的帆桅,冷哼道:「我們那幾條水底秘道有沒有被破壞了。」
  梁秋末道:「八條秘道,被發現破壞了六條,還有兩條可用。范良極訝道:「你怎能知道得這麼清楚呢?」
  梁秋末道:「每天都有人逃出怒蛟島來到我們處投誠,昨天便有三十多人,齊泰也阻止不了,你說我們會否不知道島上的情況。」
  韓柏皺眉道:「那為何還不反攻怒蛟島呢?可能剛開戰敵人便逃了一半過來。」
  「轟轟轟!」炮聲隆隆中,怒蛟聯軍又展開每日早晚例行的炮擊戰。教敵人睡不安寢。
  梁秋未懶洋洋地伏在欄邊,看著島上堡頂還擊的火光。油然道,:「我們在等齊泰的援軍。」
  頓了頓解釋道:「京師在盛庸統率下集結了十多萬水師和數十艘戰船,不過只是用來守衛京師至鄱陽一帶,一日燕王威脅仍在,絕不敢冒險南來,而我們則因沒有陸上軍團的協助,便攻過去等若送死,故仍成了僵持的局面。」
  戚長征點頭接道:「但洞庭西南的情況卻不同了,允已下了命令,還派了精於水戰的陳渲到常德集結各地水師船隊。準備解怨蛟之因。我們正想他們來,好一舉摧毀允在這一帶水域剩餘的勢力。」
  范良極道:「什麼擅長水戰,上趟還不是給我們殺得抱頭鼠竄,滾回金陵去。」
  風行烈笑道:「這還得多謝朱元璋,若非他把開國功臣大將誅戮殆盡,那須要起用敗將,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陳渲受過教訓,今趙又是有備而來,實力亦在我們之上,配以齊泰的反擊,這仗非是那麼輕鬆了。」
  荊城冷心中一動道:「陳渲這傢伙的父親乃師尊舊都,我和他也相當稔熟,現在他亦應聽到允和天命教的傳言。不若我到常德我他,說不定可兵不血刃化解了這危機。」
  梁秋未大喜道:「若是如此,雨時就可少生了很多白頭髮,不過常德處多了大批京師來的高手,一不小心,不但見不著陳渲,恐怕還難以脫身呢。」
  范良極不屑道:「他們有高手,我們沒有嗎?就讓我和小柏兒陪小表王去玩玩,陳渲識相的話,便呵呵他,否則紅刀子進白刀子出,沒有人情可講。」
  戚長征笑道:「嫩賊頭好像把自己當作了浪大叔。唉:為了向雲清大嫂交待,我便勉為其難保護你吧:順便也照顧月兒們的韓郎。行烈:你去嗎?」
  風行烈笑道:「我不去,你老戚靠誰照顧?」
  笑鬧間,梁秋末叫道:「常德我最熱,嘿:我是指那裡的青樓,一於由小弟負責帶路,儉由人,悉取尊便。」
  韓柏大喜,又揮手打眼色。要他避忌荊城冷,後者啞然失笑,摟著韓柏肩頭道:「你當我是食古不化的迂儒嗎?逢場作興,只要你不弄多兩個小妾回去,為兄那有閒情理會你這混小子。」
  戚長征搖頭道:「老荊真厲害,輕描淡寫便發出了口頭警告,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事情漏出來,你們須向我家中那幾頭雌老虎說清楚我只是為管管韓柏才踏足那種地方去。」
  笑聲和炮聲中,戰船揚帆回航。
  五天後,六人來到常德府。
  他們都改頭換臉。扮作鏢局押貸來此的人物,因賺了一大筆款子,順道花天酒地。
  常德府沒有半點戰爭的氣氛。除了江上見到停泊和巡遲的戰船外。市面一片平靜。
  到華燈初上時,最熱鬧的數條大街更是笙歌盈耳,車馬喧逐,經過青樓酒肆時,傳來絲竹絃管、猜拳鬥酒的聲音。
  城內遍植垂柳,很有江南特色,眾人一時都忘了到這裡來是負有重要任務的。
  六人到了一間菜館,據案大歎。
  梁秋未溜了出去,不片晌回轉頭來道:「我聯絡上了本地的地頭蟲幫會,聽說陳渲今晚會在最著名的青樓「亂香捨」設宴款待一批出京師來的重要人物。哈:這小子真有閒情逸致。」
  風行烈向范良極苦笑道:「今次想不到青樓鬼混都不成了。」
  韓柏喜形於色道:「我本來早下決心不踏足怪花風月之地。今道就勉為其難吧!」
  戚長征把口中飯菜全噴了出來,喘著氣道:「這沒膽的混賬小子!」
  荊城冷皺眉道:「那種場合怎樣和陳渲私談?」
  范良極笑道:「扮女人就行了。」
  荊城冷失聲道:「什麼?」
  梁秋末忍著笑道:「你當陳渲的官署是不設防,又或你可登門造訪,到時隨機應變吧:六個腦袋加起來。怕都有半個翟雨時那麼厲害吧!」
  韓柏道:「那裡你有沒有相識的姑娘?」
  梁秋未興奮地道:「我差點便認了那裡的鴇母孫大娘作契娘,你說我有沒有相熱的姑娘呢?唉:但這正是最令人煩惱的地方,她們想也能把我認出來。唔:我先我大娘研究一下,先行一步,你們再來吧!」說罷匆匆去了。
  五人待了片刻,付賬後離開酒館,按著梁秋末的指示,不一會到了氣勢有若王侯巨宅的飄香捨前。
  戚長征熟頭熟路,一馬當先走了進去,看門的兩個龜奴尚未清楚來者何人,最富有的老賊頭已把兩綻元寶塞進他們手裡,慷慨縱橫地道:「最好的廂房,最紅的姑娘!」
  龜奴們立即露出像見到天子那樣的卑恭神態,把這群人豪客迎進廳內,請他們坐下後斟茶游水,服侍周到。
  韓柏低聲向范良極道:「你好像比老戚更在行,是否常來偷食,還說練什麼童子功哩!」
  范良極不屑地道:「若有銀兩。便處處都在行,小子跟著我見識吧。」
  接著神情一動道:「大家小心!」
  眾人剛聽得有車馬駛進樓前的廣場裡,聞言立收斂本身精氣,裝作一番。
  幸好此時有兩名姿色庸俗的婢女來招呼他們登上二樓,他們後腳才離開。陳渲已領著七。八個人踏入廳內,其中三個赫然是韓府之戰浪棋雲的劍下遊魂「戰神」曲仙州、楞嚴和戚長征的大仇人宋玉。
  直至進入廂房,他們的心仍在狂跳著,想不到幸運至此,竟碰上了三條大魚。
  坐好後,五位花枝招展,姿色不俗的姑娘彩蝶般飛了進來,陪笑侍酒,彈箏唱曲,好不熱鬧。
  韓柏也不計較這些遠及不上家花的野花,展開風流手段,逗得笑聲震房。
  范良極為掩人耳目,運功改變了聲帶,亦妙語如珠,風趣非常。
  片晌後陳渲等的笑談聲隱隱由對上的廂房傳來,眾人大感愕然,心想又會這麼巧的。
  失蹤了的梁秋未這時鑽進房來,指著樓上眨了眨眼睛,坐入其中一女的椅內,挨著她道:「都是自己人,說什麼都不怕。」
  眾人這才恍然,知道一切均是出自這小子的安排。
  戚長征心切要拿宋玉,正要說話時,梁秋末打了個眼色道:「諸位大爺要小人安排的事,小人全都辦到,現在只喝酒作樂,千萬別冷落了我們這些美人兒。」
  眾人大喜,與諸女喧鬧如前。
  范良極豎起靈耳,不過上面諸君只談風月。一句也沒有旁及其它事情,那陳渲和曲仙州顯然相當好色,弄得身邊的姑娘不住嬌歎不依。
  此時一個半老徐娘走了進來,同眾女打個手勢,其中三人兩個負責以簫笙伴奏,另一則開腔唱曲。
  曲樂聲遮掩中,經梁秋末介紹後,孫大娘坐下來道:「果然不出奴家所料,今晚陳渲和那苗鬼都會留宿,諸位準備怎辦呢?」接著向韓柏送了個媚眼道:「奴家聞公子大名久矣!」
  韓柏見她風韻猶存,暗忖雖及不上媚娘,但她可以經驗補夠,色迷迷地道:「我雖初見大娘,但巳好像是前世早相識了。」
  眾女一陣笑罵,怪他偏心。
  戚長征想起宋玉,再沒有了獵艷心情,冷冷道:「宋玉是我老戚的。」
  風行烈冷靜地道:「對方有什麼高手?」
  梁秋末道:「現在樓內樓外只有陳渲的近衛和楞嚴的廠衛兵五十多人,不過楞嚴離去時,那些廠衛自然會跟他走的,曲仙州亦不須有人去保護他。」
  荊城冷道:「這樣不怕連累了大娘嗎?」
  孫大娘低聲道:「小秋辦事奴家最放心,他定能安排得事情看似與我們沒有絲毫關係。。不過諸位切莫忘了奴家和乖女兒們曾為你們辦過事哩!」
  梁秋未道:「放心吧:我自會照應大娘,好了:人手怎樣分配?小表王自然是去對付陳渲了。」
  戚長征冷冷道:「宋玉由我一手包辨,只要有人擋著楞嚴和他的廠衛便成。」
  范良極道:「這樣吧:小秋和小風助小戚,小柏兒和我負責宰了曲仙洲,小荊去找陳渲說話。哈:全部小子一齊出動,今趟真是精極了。」
  曲樂至此稍歇,眾人連忙繼續調笑喧鬧。
  六娘媚笑著去了。
  范良極喝出興頭來,不住和眾女猜拳賭酒,贏了便香臉蛋,輸了便獻上銀兩,眾女自是視這風趣的老頭如珠如寶。
  梁秋末笑道:「原來最愛來胡混的竟是他。」
  六娘恰於這刻回來,向各人打了個眼色。
  眾人心領神會。
  范良極、韓柏和荊城冷留了下來,其它人則「扶醉狂歌」去了。
  范韓荊三人在眾女簇擁下,隨著六娘來到後一進的宅院,彩燈映照中,四下安寧整潔,花木飄香。
  門後處有婢女相迎。遞上熱巾,侍候周詳。
  經過一道院門,到了一座廳堂處,六娘先使開女婢,然後把三人帶往二樓一間佈置華麗的上房,指著與這座建物隔了一個小花園的兩幢小樓道:「這就是敝舍最紅的兩位姑娘小紅和大紅的香閨,待會他們兩人會到這裡度夜。」又仔細說出了兩幢小樓的佈置和婢女的數目。
  三人默記心中。
  荊城冷向身後諸女和六娘道:「待會我們會點上各位穴道,明天便可自行醒來,只會略感疲倦,請勿見怪。」
  六娘媚笑道:「我們能高攀上你們這些大貴人,睡個覺算什麼回事呢?」一把扯著韓柏道:「橫豎也要等,公子過來陪奴家說說心事吧:也好掩人耳目。」
  韓柏大喜,用手肘了范良極一記,使了個暖昧的眼色,這才到了鄰房去。
  荊城冷哈哈一笑,點頭道:「說得好:正是掩人耳目。」也扯著其中兩女走了。
  剩下的三位姑娘一擁而上,看著老臉發紅的范良極。
  老賊頭忙掏出身上所有元寶,放在台上鄭重聲明道:「若各位小痺乖能令我保持對家中賢妻的忠貞,這副身家就全屬你們的了。」
  三女先是一呆,接著一陣歡呼,分銀去了。
  范良極鬆了一口氣。要他背叛雲清,縱是她不會知道。也休想他做得出。
  靠往窗台,透往目標的兩座小樓望過去,暗忖陳渲這小子重任在身,雖說要作陪客,終是貪圖逸樂之輩,只要動之以利害,那怕他不會屈服。
  看了一會,見到十多名大漢穿過小圍,往兩座小樓走去。
  范良極心中暗笑,憑你們這些低手。老子在你眼前走過也不會知道呢。
  笑語聲傳來,只見陳渲和曲仙洲各擁著一位美人兒,談笑著沿花園側的廊道,朝小樓走去。
  范良極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傅音過鄰房向韓柏道:「小柏兒快收工,正主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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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4:32 |只看該作者
第29卷 月滿攔江

第一章 刺殺行動

  楞嚴坐在馬車內,透瞧著這洞庭湖西最大府城的繁華夜景,內心卻冒起了一股難以排遣的寂寞和懊悔。
  假若肯拋下一切,隨陳玉真退隱山林,是否會快樂點呢?
  這二十多年來,為了應付朝廷繁重的工作和夜夜醉生夢死的生活方式,他的武技不進反退,精神修養被熏心的利慾破壞殆盡,大違師尊龐斑的訓誨。
  武昌韓府之戰,更使他的聲望地位受到無可彌補的打擊,也令他首次想到自己所選擇的一方說不定會輸掉這場爭霸天下的鬥爭。
  現在應否遵從師尊的矚咐,立即引退?
  可是那怎麼對得起大群一直忠心耿耿,追隨著自已的手下?
  想到這裡,不由歎了一口氣。
  「統領何故歎氣?」
  楞嚴一震驚醒過來,望向身旁這臉如冠玉的天命教後起之秀宋玉,苦笑道:「宋兄弟仍是年輕,若你到了我這把年紀,當會知道沒由來亦可感觸生情。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中情況雖因人而異,但無可否認不如意的事,總比快樂的事為多和使人更深刻難忘。」
  宋玉雙目透出嘲弄之色,故作恍然道:「楞統領怕是想起了陳貴妃吧!」
  楞嚴心內無名火起,眼前此子恃著與皇太后恭夫人的曖昧關係,氣日張,一直想取他廠衛頭領之位而代之。目下故意提起陳貴妃,正是要揭他的瘡疤,以達到打擊傷害他的目的。
  冷笑一聲,正要答話時,兩股氣勁破空的聲音,分別由左右凌空激傳而至。
  兩人同時色變。
  陳渲摟著美麗的大紅登上小樓,跨過門檻,來到佈置清雅的小廳裡,兩名跪迎的美婢起來慇勤侍候。
  大紅嫣然媚笑道:「陳大人請稍坐一會,奴家換了衣服再來侍候大人。」
  陳渲一把拉了她回來,擁入懷裡,柔聲道:「只有一個條件!」話完俯頭親上她的櫻唇。
  大紅熱情如火地反應著。
  陳渲放開她時,這當紅的美妓既嬌且媚的狠狠橫他一眼,才花枝亂顫地笑著飄進簾幕低垂的閏房裡。
  兩名美婢掩嘴偷笑。
  陳渲色心大動,摟著兩婢擠坐入太師椅裡。
  兩女假意掙扎一番後,才馴服地各坐一腿,把他纏個結實。
  窗台放著的鮮花送來陣陣清香。
  陳渲整個人鬆弛下來,享受著這兩個月來從未有之的平靜。
  大戰之前,尤需眼前這種醉生夢死的刺激和調劑。
  黃州府一戰的敗績,對他的自信造成致命的打擊。怒蛟幫那種靈活的戰術和莫可抗禦的攻擊力,已使他這個長於盛世的新一代戰將心膽俱寒。
  他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和兩婢胡混著,只希望能借此拋開一切煩惱和恐懼。
  大紅微喘著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陳大人,奴家在等你哩!」
  陳渲哈哈一笑,推開臉紅耳赤的兩婢,站了起來,往房間走去,掀簾進去時,赫然發覺房內多了個小鬼王荊城冷,正悠然坐在一張椅上,含笑看著他。
  陳渲全身血液轉冷,手握到劍柄上,卻不敢進擊或退走。
  對方那遠近皆宜的鬼王鞭雖未見在手,可是氣勢卻緊緊遙制著他,若他有任何異動,例如呼喊手下進來援手,必會惹來對方毫不留情的凌厲攻擊。
  大紅赤裸的肉體橫陳榻上,竟為這對峙的形勢滲添了無限春色。
  荊城冷微笑道:「陳大人請坐,城冷既敢來此,自然有足夠的力量,不怕大人的反擊,何不彼此暫罷干戈,好好一談。」
  陳渲提起了的心放了下來,苦笑道:「城冷你好!」坐到他對面的椅子內。
  荊城冷淡淡道:「多餘的話我不說了,陳大人當然清楚敝師相人的眼光。現在大人眼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和天命教的妖孽玉石俱焚,另一是助燕王打天下,便可繼續像眼前般過著榮華顯貴的美好生活,如何取捨,大人一語可決。」說罷微笑著看了眼床上那大紅動人的肉體。
  陳渲的心立時霍霍躍動,手心冒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范韓兩人掩護小鬼王登上大紅的小樓後,藏身在一棵大樹上,虎視眈眈監視著另一座小樓。
  韓柏傳音道:「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衝入樓內,把曲仙州送回老家去,乾淨利落。」
  范良極嗤之以鼻道:「你當自己是浪翻雲嗎?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拚命逃走,只要藉手下侍從擋上一擋,曲老怪便可逃之夭夭,多點耐性吧!」
  韓柏想想亦是道理,以曲仙州那種級數的高手,只要有人接近,必會生出感應,除非在男女交歡的緊張時刻,警戒才會稍稍鬆弛,那應就是動手的最佳時刻了。
  只恨這凶人現正在樓下廳堂和小紅調笑著,仍沒有登榻尋樂的意思,此君倒懂得享受在彈那調調兒前的情趣。
  想到這裡,耳內傳來小鬼王的聲音道:「可以進來了!」
  兩人大喜,覷準機會,閃電般橫過大樹和小樓間丈許的距離,穿窗而入。
  楞嚴乃龐斑門徒,識見高明,只憑由兩方來人的氣勢和勁氣,立知刺客乃絕頂高手,他雖有一拚之力,可是宋玉卻絕捱不了多久,在這種環境下,雖有三十多名廠衛高手護駕,但對方定有人在旁牽制,若讓另一刺客得有間隙聯手對付自己時,恐怕性命難保。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劃過心底時,他已一掌拍在正拔出長劍,弓身而起的宋玉背上,自己則撞破廂頂,到了半空處。
  戚長征此時人刀合一,心神完全專注在車廂內的兩人處。
  他由屋簷撲下,氣勢加虹,有信心可一刀劈入車廂內,取敵之命。
  那知「砰」的一聲,木屑激飛中,宋玉炮彈般衝破車廂而出,往自己直送過來,還帶著一臉驚惶,戚長征大喜過望,暴喝一聲,刀化長虹,照著宋玉當頭疾劈。
  由另一邊飛撲而至的風行烈,驟見楞嚴破車頂而出,丈二紅槍一擺,腳下疾點在其中一名廠衛的頭頂處,往上騰升,槍光飛,凌空追擊對手。
  那個被風行烈硬生生踏斃的倒霉廠衛尚未掉到地上時,宋玉的長劍與楞嚴的一對奪神刺,已分別與戚長征的天兵寶刀和風行烈的丈二紅槍對上了,發出一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響。
  「蓬!」
  那名廠衛墮在地上。
  此時三十多名隨侍的廠衛,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躍離馬背,趕來應付敵人。
  由後方掩過來的梁秋末。兩手連揮,夾在指隙間的八把飛刀,像八道閃電般往廠衛們電射過去,狠辣無比。
  街上的行人突然驚覺街心處發生兵凶戰危的情況,嘩然走避,亂成一片。加上戰馬跳躍驚呼,有如天災忽臨。
  宋玉連咒罵楞嚴的空閒亦不出來時,手中長劍與天兵寶刀毫無花假的硬拚了一記,只覺洪水般湧來的先天真勁,透劍而入,胸口如受雷擊,鮮血狂噴而出,倒撞而回,由先前被自己衝開了的車壁跌回車廂內,還剛好坐在剛才的位置上。
  戚長征亦被反震之力帶得凌空翻了個觔斗,才足踏實地,刀光連閃,迫退了兩名撲來的廠衛後,往宋玉追去。
  風行烈則盡展絕藝,使出燎原槍法的「絞槍式」。
  楞嚴見來人中有風行烈和戚長征,知道不妙,使出龐斑教下的救命絕技,雙刺交擊,借力往後方屋簷飛退開去,並大喝道:「風緊!扯呼啦!」
  秋末出手,分頭作鳥獸散。
  宋玉剛撞破另一方廂壁,滾落地面時,馬車因車伕溜掉而往前奔出,使戚長征暢通無阻地迫至身前。
  風行烈知道追殺楞嚴亦只是白費氣力,暗讚一聲,落到宋玉身後,形成夾擊之勢。
  戚長征忽地停刀凝身,屹然不動,雙目射出利箭般的光芒,虎視著滿嘴血污,剛勉力爬了起來的宋玉。
  梁秋末躍上屋簷,監視著遠近的情況。
  宋玉的五臟六腑像翻轉了過來般,以劍支地,爭取回氣的一刻。
  戚長征冷冷道:「剛才的一刀是老子本人的見面禮,接著的一刀,則是代慧芷轉贈給你的大禮,以作解除婚約的賠償。」
  宋玉兩眼一陣亂轉,終放棄了突圍逃走的妄想,喘著氣道:「慧芷的事,宋玉只是個受命行事的人。若兩位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宋玉必有所報。白教主和解符護教都來了,我可以提供所有機密情報,戚兄可把在下關禁起來,待驗證所言皆實後,才依約釋放在下。」
  戚長征點頭道:「說吧!老子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
  宋玉想不到他這麼好相與,大喜過望,張口要說話時,忽覺不對。戚長征的腳已閃電踢出,正中他下陰。
  宋玉離地拋飛,越過了風行烈頭頂,重重掉在行人道處,七孔流血而亡。
  戚長征若無其事道:「他袖內暗藏火器,正待施放,橫豎他要騙我,我便騙回他一次,兩下扯平。」
  風行烈回頭望向宋玉的身,只見他兩眼瞪大,死不瞑目。
  曲仙州正與小紅飲酒作樂,興高采烈時,外面傳來男子的聲音道:「曲仙州!快給本浪子滾出來,來個單打獨鬥,一決雌雄!」
  曲仙洲大訝,為何聽不到已方高手的聲音呢?駭然道:「浪翻雲何在?」
  小樓外的韓柏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唉,不過我真希望有牛刀來幫手,快給我滾出來受死吧。」
  曲仙洲聽到浪翻雲沒有來,放下心事。暗忖沒有浪翻雲在,對方若作圍攻,他便逃之夭夭,假設只是韓柏一人,就順手宰了他,也好挽回那晚在武昌給浪翻雲殺得落荒鼠竄的受損顏面。推開嚇得臉青白的小紅,取過數十年與他形影不離的流星,昂然步出小樓。
  燈火映照中,韓柏手提鷹刀,站在小樓外的草坪上,笑嘻嘻看著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曲仙洲環目四顧,同時展開察查的秘技,判斷出沒有其它敵人隱伺一旁後,兩眼精芒閃起,冷然道:「原來陳渲是內奸,這算是個對付曲某的陷阱了。」
  韓柏那有閒情跟他磨嘴,又從陳渲口中聽得白芳華、解符等人都來了,更不容讓對方有喘息時間,大喝道:「你不是想收抬我嗎?看看你有否那個本領了。」
  跨前一步,鷹刀出一片刀光,往曲仙州潮水般湧去。
  曲仙州冷哼一聲,刷地橫移,到了兩座小樓間的園林裡。
  韓柏刀化長虹,緊追而至。
  曲仙州感到對方刀勢似與天地融渾無間,全無斧鑿之痕,那種無隙可尋的感覺,比之赤尊信更使他驚懍。狂喝一聲,流星左右揮擊,登時響起連串鏗鏘清音。
  韓柏給他震得虎口生痛,忙運起捱打神功,把對方重兵器傳來的勁力巧妙化去。
  刀來往,兩人遠攻近閃,瞬那間交換了十多招。
  曲仙州愈打愈驚,初時欺對方稚嫩,及不上自己數十年的深厚功力,故一上場就以硬拚的手法,要損耗對手的真元。豈知十多招下來,這小子的內氣有若長江大河,源源不絕,生生不息,不但無有衰竭,還不住加強,這種情況,他生平尚是首次遇上。魔種竟可厲害至此。
  騖魂未定時,後面破空之聲傳來。
  曲仙州大吃一驚,看也不看,施出壓箱底本領,把右手流星使得像繡花針般靈活,破入韓柏的空門裡,硬將對方迫退數步。左手反打後方。
  「噹!」
  盜命與流星硬拚了一記。
  范良極哈哈一笑,凌空飛起,左腳卻順勢踢往他腦後。
  韓柏鷹刀急劃,人隨刀走,往他直撞過去。
  曲仙州感到韓柏的意志和力量,全集中到這一刀之上,氣勢之盛,實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雖明知若是躲閃開去,必會陷於苦戰之局,那時想逃都逃不了,但卻再沒有他選擇的餘地,左右兩幻起一片光幕,同時橫移開去。大喝道:「不是說好要單打獨鬥嗎?算什麼英雄?」
  范良極凌空再翻一個觔斗,大笑道:「那小子從來不講口齒,更絕非什麼英雄好漢,曲老怪你不帶眼識人,怪得誰來。」一當頭往他打下。
  韓柏亦笑道:「你們十多人打浪大俠一個又怎麼算?還說本大俠不是英雄,笑死人了。」
  此消彼長下,鷹刀寒光暴漲,連續七刀劈上了對方的流星。
  對著此雙無賴活寶,曲仙州連後悔發怒的餘暇亦欠奉,只有拚死抵擋著。
  他的銳氣早挫於覆雨劍下。若換了往日,說不定會以命搏命,希冀能死裡逃生。這刻卻節節退守,屈服於兩人有若千軍萬馬迎頭殺來的驚人攻勢下,再無還手之力。
  范良極此時落回地上,在曲仙州四周鬼魅般閃移,盜命欺他要應付韓柏氣勢如虹的刀勢,雨點般攻至。
  韓柏愈戰愈勇,一股前所末有的奇異感覺湧上心頭。
  他不但忘了戰局以外的一切事物,甚至把自己也忘掉了,生死再不放在心頭,神與意合,意與神守,眼中除了敵手外,再無他物。
  靈覺無限地擴闊,至乎可感受到敵手的意向和情況。
  倏地收刀立正。
  揆以常理,曲仙州好應立時逃走,憑范良極的盜命,絕阻礙不了他。
  可是他卻感到韓柏的鷹刀,透出一股凌厲無匹的森寒殺氣,遙遙制著自已,不但不敢輕舉妄動,還要凝聚起全身力量來,準備應付韓柏的攻擊。
  范良極大笑道:「好柏兒快來!」施出渾身解數,殺得曲仙洲又忙於分神應付,此時只恨父母生少了他一隻手。
  高手相拚,一落在下風,便極難平反,曲仙州正陷於這種劣勢裡。
  韓柏一聲低吟,整個人脫胎換骨般變得威猛無倫,跨開大步,鷹刀高舉過頭,往曲仙州迫去。
  曲仙洲只瞥了他一眼,立即心中發毛,感覺上像是赤尊信人死復生,正來繼續進行他們間那未分勝負的一戰。
  韓柏的腳步落到草地上,只是發出「沙沙」微響,可是聽入曲仙州耳內,卻像是死神的催命符,比戰鼓雷鳴,萬馬奔騰的聲勢更令他驚心動魄。
  韓柏此時無人無我,至靜至極,與萬物冥合為一。
  戰神圖錄再沒有如昔日般紛至沓來,而是與他精神合成一體,再沒有彼我之分。
  無論舉手投足,均合乎天地之理,再不用費神思考,徒擾心神。
  連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得窺鷹刀內戰神圖錄的秘密後,到了此刻他才能完全消化,據為己有。
  這過程是不自覺的,若一旦用心思索,反落在後天下乘境界。韓柏因生性隨遇而安,除美女外再無他求,反在無意中臻此刀道至境。
  韓柏大喝道:「老賊頭讓路!本浪子大俠來了!」
  鷹刀疾出,確有足令萬馬黯聲,三軍辟易之勢。
  范良極再攻一,才往後移開。
  曲仙州已完全在鷹刀的殺氣籠罩裡,欲逃不能,惟有收攝心神,流星揮出,氣勢亦是威猛之極。
  韓柏此刻的氣勢剛蓄至頂峰,大吼一聲,鷹刀化為精光耀目的芒虹,鳥翔魚落般往曲仙州電射而去,卻出奇地沒有發出任何破風之音。
  曲仙州曉得對方這一刀已臻刀道至境,除了硬拚一途,再無化解之法,振起被兩人消耗了過半的功力,全力反擊。
  「噹」的一聲,火星四濺。
  韓柏羽毛般往後飄飛。
  曲仙洲穩站原地,腳步不移,兩輕提胸前,虎視著對手。
  韓柏退近兩丈,才卓然傲立,與對方一點不讓地對瞧著。
  「砰砰!」兩聲,流星先後掉到地上。
  曲仙洲眼神轉暗,面如金紙。
  「鏘!」
  刀回鞘內。
  曲仙州如響斯應,仰身倒跌,氣絕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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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絕世媚術

  常德府。
  在城北一所豪宅裡,白芳華、解符、楞嚴、謝峰等人,正收集著從各方傳來有關敵況的消息。
  武昌韓府一戰,使他們遭受到最嚴重的挫折和打擊,失了一批無可替代的高手和廠衛。
  浪翻雲和怒蛟幫的聲望更被推上了新的巔峰。
  很多本已接受朝廷招聘的有份量江湖人物和幫會門派,紛作觀望退縮。
  若再讓怒蛟幫奪回怒蛟島,後果將更不堪想像。
  怒蛟幫勢力日漸膨脹,朝廷的主力又擺在應付燕王的北軍處,所以白芳華雖內傷未癒,仍不得不趕來常德主持大局。此事極端隱密,豈知到常德才兩天,敵人竟摸上門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刺殺了曲仙州和宋玉,怎不教他們心膽俱寒。
  解符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眾人知他不但不能從忘情師太的掌傷中復元過來,還在不住惡化,心情更是重如鉛墜。
  待他咳罷,白芳華沉著臉向手下問道:「陳大人為何仍沒有來呢?」
  手下回應道:「我們三次派人去催他到來商議,他都推說正忙於佈置緝拿反賊,最後一次我們連見他一面都不得其門而入。」
  白芳華失聲道:「不好,陳渲要造反了!」
  眾人無不色變。
  今趟他們到常德的廠衛高手,人數只有二千,假若陳渲造反、對著這種握有兵權的重將,他們不要說反擊,連自保都成疑問。
  愣嚴動容道:「教主之言極有道理,否則我們怎會完全找不到反賊的蹤影。」
  謝峰道:「先發制人,我們立即把陳渲拿下,褫奪兵權。遲則恐情況更趨惡劣。」
  白芳華望往窗外微明的天色,歎了一口氣道:「我們遲了,一晚工夫,陳渲應可把整個常德的本地官員將領策反,而且他們有韓柏等在背後撐腰,我們拿什麼去和他們硬碰。」
  沉默片晌後,望向解符道:「符老!你可以教芳華怎辦嗎?」
  解符蒼白的臉容現出一個梟雄氣短的苦笑,沉吟道:「我們應立即由陸路離開,到龍陽召集人馬,看準形勢再作決定。」
  白芳華輕歎道:「武昌一戰,使我們優勢盡失,還累得齊泰的水師變成了孤軍。今趟能否有命離開常德,仍是未知之數哩!你們立即動程,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眾人聞語,盡皆愕然。
  常德府最大的碼頭處,江邊船舶無數,岸上鬧哄哄的,大批腳夫正起卸著貨物,加上許多候船的商旅客人,更顯一片都邑的繁忙景象。
  在檣桅如林的湖岸處,泊了數艘水師巨艦,那處的江岸由明軍把守,不准任何人接近。
  遠方可見水師船艦穿梭巡邏,氣氛緊張。
  泊岸的樓船巨艦,其中之一是陳渲的帥船,韓柏等人就是躲在那裡等候消息。
  眾人正在船艙內吃早點時,陳渲匆匆回來,喜道:「沒有問題了,我跟屬下提說起來,原來人人均看好燕王和貴幫,只是平時咽在心裡吧了!」
  荊城冷笑著迎他入座,道:「陳大人辛苦了,忙了整晚,先坐下吃點東西吧。」
  陳渲現時那來胃口,急接著道:「白教主他們已猜到我出了問題,天亮時悄悄離開,我看他們是要潛到龍陽,若我們立即由水路趕去,保證可趕在他們前頭,先一步控制龍陽,再佈局予他們迎頭痛擊。」
  風行烈正要說話,陳渲的副將查石林神色古怪地匆匆進來道:「白芳華來了,刻下正在碼頭處,說要見忠勤伯一面。」
  各人全呆了起來。
  范良極冷笑道:「這妖女又不知要玩什麼把戲了?」
  戚長征霍然道:「讓我立即出去把她宰掉,你們負責抓著小柏。」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韓柏處時,這小子苦笑道:「諸位大人大哥英雄好漢,請高抬貴手,我看她此來是沒有惡意的,我會小心防備的了。嘿!聽聽她有什麼話說也是好的。」
  范良極怒道:「說不定她有什麼同歸於盡的想法,要與你玉石俱焚,那時我怎向諸位乖妹子交待?」
  荊城冷笑道:「范前輩放心好了,白芳華終是對小柏餘情未了,何況現在即使除去小柏,亦影響不了大局。她實在無須如此不智,照我看她是來從事交易居多。」
  戚長征嘿然道:「餘情未了就更糟,女人愛起一個男人來,絕對沒有理性可言,若她抱著殉情的心,小柏……哎喲!」下面給韓柏重重踩了一腳。
  韓柏長身而起,抱拳道:「各位萬勿忘了本浪子福大命大,否則鬼王怎會把女兒放心給我。荊師兄就是明白此點,才肯讓我去與這妖女周旋。請了!」
  眾人為之語塞,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艙門外。
  離開艙廳,韓柏立即加快腳步,到船頭時,見到岸上的白芳華在十多名衛士的監視下,正微笑地向他揮手,心中一熱,飛身落船,來到白芳華身前。
  這姣艷的美女沒有半點芥蒂的樣兒,欣然迎了上來,一把挽著他的手臂,情意綿綿地道:「韓柏!陪人家隨意逛逛好嗎?」
  韓柏待要答應時,陳渲手下裡一名頭領模樣的大漢道:「忠勤伯!你們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不是更方便嗎?」
  韓柏笑道:「我和白教主相識多時,很多話是不方便當眾說的,嘻!我們去了,千萬不要跟來偷聽。」
  陳渲的手下無可奈何,惟有看著兩人消失在人潮裡。
  兩人默默無言,在沿著碼頭繁華熱鬧的大街緩緩走著,女的生得百媚千嬌,男的則軒昂清奇,彼此又是態度親,途人無不側目。
  白芳華拉著他轉進了一條僻靜的橫街,再閃入一間屋子的後園內,幽幽一歎道:「為何人家曾多番想害你,你仍對人家那麼好和信任呢?」
  韓柏坦言道:「或者是你生得那麼標緻動人,又那麼懂得哄我開心吧,給你暗算時確是很不高興,不過轉眼又忘了,只會想著你諸般好處。」
  白芳華失笑道:「你的好夢瑤不是警告過你說我這妖女不可靠嗎?你敢不聽她的話?」
  韓柏探手過去摟著她的蠻腰,在院落間一片寧靜的竹林邊一方大石上坐了下來,吻了她臉蛋道:「小寶貝今天來找我有什麼心事話兒請快說出來吧。須知我是要保證你不會暗算我,老賊頭他們才肯放我來見你的。好寶貝千萬不要令我失望,否則以後本浪子休想在老賊頭前挺胸做人了。」
  白芳華笑得花枝亂顫,橫他一眼道:「唉!現在殺了你亦於事無補,何況人家怎捨得害你?連番鎩羽,芳華早心灰意泠,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韓柏訝道:「單玉如既選你為掌門,定不會看錯人,怎會略遇挫折,立即一蹶不振,你是否又想騙我?」
  白芳華軟弱地緊挨著他,苦笑道:「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只是師傅的一隻棋子,被她利用來扶持女兒和孫子。以前師傅健在時,一切矛盾都給硬壓下去,現在師傅死了,恭夫人母憑子貴,那還把我們放在眼內!若非我們仍有利用價值,早給她像割毒瘤般去掉了。秦夢瑤真厲害,看準了師傅的用心,要殺了她才施施然回靜齋修她的鬼道行,對我們說那才是最致命的打擊。唉!天下間除龐斑和浪翻雲外,還有誰可作她的對手呢?」
  韓柏從沒想過秦夢瑤厲害的一面,聽白芳華提起,回心一想,確是道理。這「仙子」行事雖似輕描淡寫,但著著均暗含深意,只看她智退紅日法王,說服了方夜羽和朱元璋,解散了八派聯盟,定計除掉單玉如,數日間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雖不若浪翻雲般大敗群魔的風光,但正合「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那無跡勝有跡之道。
  嘿!這麼厲害的人物,竟還是老子我的好嬌妻。唉!可惜她終是走了。
  白芳華看到他沾沾自喜的樣子,醋意大發道:「不准你和人家在一起時想著別的女人!」
  韓柏嚇了一跳,賠笑道:「不要多心,我只是心中讚你看得透徹而已。」旋又訝然道。「芳華是否想脫離天命教,改為歸順我們?」
  白芳華「噗哧」笑道:「若我歸降,你肯娶我嗎?」
  韓柏想起虛夜月諸女,眉頭大皺道:「嘿!這個嘛……」
  白芳華神色一黯,歎道:「芳華若是愛你,怎會令你為難,事實上人家如今連嫁你都提不起勁頭來,更沒有顏臉再見月兒和鬼王,今次人家來是想向愛郎道別,從此退隱山林,再不理明室的內爭了。」
  韓柏大喜,把她抱個滿懷,笑道:「那我就再無掛慮了。」
  白芳華獻上熱情無比的香吻,久久才嬌喘地嗔道:「你還何須那麼緊張提防?人家內傷未癒,根本想害你都沒有那本領呢。」
  韓柏老臉不紅地道:「白小姐慣了談笑用兵,愈是熱情,愈是危險,否則我早抱了你到床上去,一償宿願了。」
  白芳華歎氣道:「芳華只好怪自已過往行為差劣,待將來燕王得天下後,人家再悄悄來找你偷情好嗎?那時再沒有利害衝突,芳華將可享受韓郎的盡情恩寵。」
  韓柏訝道:「原來連你也不看好允?」
  白芳華不屑地道:「恭夫人寵信齊泰和黃子澄,允則少不更事,明明陣腳未穩,卻冒險急進。若芳華可以操持,怎也要等到攔江之戰後才會動手。那時天下盡在自己手裡,那還懼燕王和區區一個怒蚊幫呢?現在卻是正面衝突,恰是以己之短敵之長,進退失據,當怒蛟幫奪回怒蛟島後,勝負之勢已定,燕王攻入金陵,只是遲早的問題吧。」
  韓柏恍然大悟,說到底白芳華仍是一個重視自身利益的人,見到事不可為,故來向自已表白退隱的立場,在這種情況下,難道還好意思追襲她嗎?
  若她不是受了傷,怕仍不會如此低聲下氣。
  想歸這麼想,但心中仍大起憐惜之意,撫著她香背道:「你內傷未癒,為何仍要長途跋涉到這裡來呢?」
  白芳華苦笑道:「這正是恭夫人令人意冷心灰的地方。芳華這傷勢非常嚴重,沒有一年半載,休想復元。唉,韓郎那天在皇宮為何要饒芳華一命呢?當時我死了不是更乾淨嗎?」
  韓柏柔聲道:「我現在真的相信你肯退出這場鬥爭了。但你是否就這麼一走了之,不再理會解符楞嚴他們呢?」
  白芳華輕輕道:「我曾和解師叔商量過,他中了忘情師太那一掌後,功力不住減退,起了退隱之心,希望能療治傷勢。愣嚴則因陳玉真離他而去,萬念俱灰,每天都在後悔為何不及早拋開一切,伴她終老山林。只要韓郎大發慈悲,放他們一馬,芳華再無牽掛,亦盡了道義上的責任。」
  韓柏心念電轉,判斷著她說話的可靠性。
  他們本定下策略,決計不教這批敵人有機會活著返回京師,若答應了白芳華的要求,倘將來發覺又是給她騙了,自己的大號怕要改為「笨蛋」韓柏了。
  這美女真真假假,確令人無從捉摸。
  白芳華拉著他站了起來,苦笑道:「若人家真是騙你,就讓芳華再騙這最後一次好嗎?」
  韓柏頹然道:「好吧!難道我能忍心看著你被人殺死嗎?」
  白芳華重投入他懷裡,兩手纏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芳華很開心,但卻不是因你答應了人家的要求,而是芳華知道你仍像以前般痛惜她哩!」
  韓柏啼笑皆非道:「若有人在旁偷聽我們的說話,定以為我是個負心漢。」
  話猶未已,耳邊響起范良極嘲諷的傳音道:「你雖非負心漢,但卻是個大蠢材。」
  白芳華看他神色古怪,笑道:「是否范大哥來了?」
  范良極倏地由樹上躍了下來,到了兩人身旁冷笑道:「老子福薄,並沒有你這好妹子。」
  白芳華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韓柏,淡然自若道:「范大哥動手吧?芳華絕不反抗。」
  范良極頹然歎了口氣,伸手按著韓柏肩膊,搖頭道:「你殺我,我殺你,卻是何苦來由?白教主請動蓮駕吧。」頓了頓又道:「有銀兩使用嗎?」
  白芳華欣然點頭,開顏道:「由今天開始,天命教就此銷聲匿跡,當有一天芳華抵受不了思念之苦時,再來尋你們吧。」
  提氣聳身,飄然落在竹林外一堵圍牆上,再回身施禮道:「芳華以前多有得罪,請兩位大人大量,勿要見怪。」
  一閃不見。
  韓柏呆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百感交集。
  范良極讚歎道:「白芳華真的了不起,一知事不可為,立即急流勇退,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慧。」
  韓柏愕然道:「你還是第一次沒數說她的不是。」
  范良極苦笑道:「她的媚術已超越了單玉如,就算明知她在騙人,我們也要心甘情願被騙。正如現在我真的信了她會退出這場戰爭,變成了和你同流合污的蠢蛋。」
  韓柏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和你這小老頭混確是痛快事。嘻!沒有多少斤兩,那能招得美人兒來騙你的財和本浪子的色,而且遍得這般痛快!」
  范良極捧腹狂笑起來。
  韓柏拖著他的瘦手,拉著他走出林外。
  兩人哼著輕鬆的調子,喝醉了酒般朝碼頭走回去。
  陳渲的叛變,震動朝野。
  允手上最龐大的水師船隊,由此落入了燕王手內,剩下的水上實力,再不足以控制長江,怒蛟島上的齊泰,更是孤立無援。而京師則無長江之險可恃了。
  白芳華今次果然言而有信,與解符分別退隱山林,不知所蹤。楞嚴因連番失利,又遭恭夫人和允的近臣排擠,終遵從乃師叮囑,拋棄一切,往尋陳玉真。他手下的廠衛自作鳥獸散,有些更投向了以怒蛟幫為首的聯軍。只有謝峰一人領著七百多人逃返京師。允大怒之下革了謝峰禁衛統領之職,從此投閒置散,再不重用。
  長白派至此一蹶不振,聲望如江河下瀉,成為江湖嘲諷鄙屑的對象。
  現在允把希望全寄托在李景隆的北伐大軍上。
  這天命教僅餘的元老手持聖旨趕赴德州,收集耿炳文的殘兵敗將,並檄調各路軍馬,得五十萬人,進駐河間,實力驟增下,對比著燕王約二十萬的軍力,表面強弱怒殊,儼然聲勢大振,有一舉盡啟燕軍之威勢。
  同一時間,遼東鎮將吳高奉允之命,率師攻打永平的燕軍,牽制燕王,讓李景隆的大軍得以直撲順天,攻克燕王的根據地。
  軍情告急下,這天在順天燕王府內,燕王召集重臣大將,聽取剛來到的葉素冬奉上的珍貴情報。陳令方這時成了燕王心腹,故有資格出席會議。與座者還有僧道衍、謝廷石、張玉,另一猛將譚淵和燕王最得力的兩個兒子小燕王朱高熾和朱高煦。
  葉素冬詳細分析了李景隆大軍的實力後,各人均面有憂色。
  只有僧道衍臉帶笑意。燕王奇道:「敵人勢力大增,李景隆又其奸似鬼,為何道衍你仍像有恃無恐的樣子。」
  僧道衍微笑道:「李景隆手上的實力,看來的確似比耿炳文強了很多,但其實卻是處處充滿弱點破綻。」
  燕王大喜問之。
  僧道衍從容道:「首先是軍內近半均為耿炳文的殘兵敗將,士氣早喪,而其餘則是倉卒由各地調來的軍旅,全無鬥志加上李景隆一直是文官,在軍隊裡毫無威望可言,在這謠言滿天飛的時刻,無論他們有多少人,亦難免上下異心,此乃兵家大忌,對方似強直弱。」
  張玉點頭道:「僧先生所言甚是,允現在對所有與西寧派和鬼王有關係的人,均非常顧忌,主要軍兵將領均由南方抽謂過來,又設立重重規限,務使將不專兵,使難以學陳渲般猝然叛變。但這卻大大削弱了軍令的效率,指揮失調,進一步打擊了李景隆軍的士氣。」
  燕王笑道:「照素冬所言,李景隆今趟求勝心切,糧草未足便倉卒北來,如此躁急冒進,正是另一大忌。」
  陳令方仍憂心忡忡道:「問題是遼東來的吳高大軍近二十萬正迫近永平,若永平失守,我們等若被斬了一條手臂,那還能應付李景隆這奸賊。」
  燕王對陳令方顯然極為寵愛,事實上自陳令方這長於內政實務的人到來後,大事興革,把順天府弄得井井有條,政令清明,甚得燕王歡心。遂溫和地道:「讓我們再聽聽道衍的奇謀妙計。」
  僧道衍微笑道:「陳公請放心,不量險易,深入趨利,乃兵家大忌。我們的順天府上承元人百年建設的餘蔭,牆高壁厚,防守上全無破綻可尋。李景隆想打硬仗嗎?我們偏不如他所願。只要拖得幾個月,順天早寒,南卒不能抵冒霜雪,兼又遠離本土,任他人數再多,亦只是不堪一擊之兵。」
  燕王哈哈大笑道:「只此數點,本王可斷言李軍必敗。就讓本王親自督師,解永平之圍。李景隆聞得本王離京,必以為有機可乘,直薄而來。」
  轉向朱高熾道:「順天就交給高熾,李景隆來時,只可堅守,萬勿出戰,同時把防守城外的所有兵馬全撤回來,避免無謂損失。只要你能守到本王由永平還師之日,那時李景隆前有久逸之師,後有我銳氣方殷之旅,讓我看他怎能逃過此劫。」
  僧道衍道:「道衍請燕王允准,留下助小王爺守順天。」
  燕王點頭同意後,問起怒蛟幫的情況,葉素冬一一笞了。
  謝廷石得意地道:「我這四弟確是福將,所到處都捷報頻傳,其勢有若破竹。」
  燕王想起韓柏,露出笑意。
  朱高熾雖仍是心中不大舒服,不過現在韓柏正為他切身的利益出力,虛夜月一事早成定局,仇根之心早淡多了。
  僧道衍讚歎道:「最厲害的是翟雨時,連施巧計,多方陷敵,若能與他把盞夜話,實是人生快事。」言下充盈著惺惺相惜之意。
  朱高煦道:「怒蛟幫現在縱橫長江,為何仍不把怒蛟島收復,以培聲勢?」
  燕王微笑道:「這正是翟雨時高明之處,反以怒蚊島讓齊泰泥足深陷,若齊泰懂得放棄怒蛟島,退守岳州,不但武昌和黃州可保不失,反使怒蛟幫陷入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呢。」
  僧道衍點頭道:「長江乃京師的命脈,現在卻給怒蛟幫截斷了,使江南豐饒的物資不能運往京師,否則今次李景隆就不會有糧草缺乏的問題。最要命是我們因此而聲勢大振,士氣如虹,允則每天都在擔心有人會變節。」
  陳今方問葉素冬道:「削藩之事,允有沒有新的行動。」
  葉素冬答道:「自耿炳文失利後,允不但暫緩削藩,還派出特使,與其它藩王修好,不過人人都在觀望形勢,只有寧王權似乎有點意動,真不知他為何竟蠢得會信任允。」
  燕王微笑道:「此事本王知之甚詳,待本王擊敗吳高之兵後,順道率軍馳赴大寧,他不仁我不義,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如此一說,葉素冬便知寧王權的手下裡有人與燕王暗通款曲,放下心事。
  燕王長身而起,豪氣大發道:「我們立即提師前赴永平,回來時,小柏和行烈等都應來探望本王了。」
  又向陳令方道:「我們這裡的幾條名泉絕不下於仙飲泉的水質,陳卿家給我送百來泉水到小怒蛟去給女酒神釀酒,好教收復怒蛟島後,浪翻雲有更精采的清溪流泉醫治酒蟲,順祝他在攔江之戰立威天下,一舒我大明武林長期被龐斑壓得透不過來的悶氣。」
  眾人轟然應和,士氣如虹。
  勝利之路雖仍遙遠,但他們卻正朝那方向邁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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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船到功成

  陳渲的水師投順後,聯軍實力大增,且無後顧之憂,遂全力圍困攻打怒蛟島。
  翟雨時好整以暇,日夜擾擊怒蛟島的明軍,然後隅三兩日則來一次劇攻,逐分逐寸瓦解敵人的防禦設施和削弱對方的士氣。
  這晚凌戰天剛率人潛水破壞了敵人靠岸的一個木柵,回到帥船時,在常德盤桓了十多天的韓柏等人剛好抵達。
  在翟雨時的主持下,聯軍所有將領舉行了反攻怒蛟島前最重要的會議。
  圍桌坐好後,戚長征向翟雨時和上官鷹打趣道:「算你們吧!待我回來才動手。」
  上官鷹哂道:「你有那麼大臉子嗎?只是因雨時另有打算,才讓齊泰多呼吸兩口氣。」
  眾人聞言起哄,鬧成一片。
  老傑笑道:「現在怒蛟島上齊泰和胡節的軍隊兵倦將疲,又給封鎖了對外的所有交通傳訊,每日都大量消耗著糧草,除了苦待援軍和糧食增援外,只有束手待斃一途。若如此下去,不出數月我們將可不費一兵半卒,把怒蛟島收復回來。」
  戚長征奮然道:「誰還有耐性去等,不是說有兩條進島的秘道未被發現嗎?只要讓我帶人潛到島上,來個內外夾攻,不出幾個時辰就可坐在齊泰的身上喝酒了。」
  凌戰天歎道:「幸好今趟發號施令的人不是你這小鬼頭,否則吃了敗仗還不知是什麼一回事。這分明是齊泰布下的釣餌,你還要吞進去嗎?」
  戚長征最怕凌戰天和浪翻雲,立即乖乖閉嘴。
  范良極笑道:「翟帥有凌兄在背後撐腰,戚小兒你態度上最好恭順點。」
  風行烈笑道:「還是由翟兄說出胸裡那籌措定當的妙策吧!」
  韓柏鼓掌道:「讓我們給他這軍師爺來一點掌聲!」
  昂人大笑起哄,若有不知情的旁人聽到,定以為他們在猜拳鬥酒,誰想得到竟是有關爭霸天下的大事。
  翟雨時失笑道:「柏兄最是逗趣。」接著清清喉嚨,乾咳一聲才肅容道:「自荊兄到了常德去,我們把對怒蛟島的封鎖增強至極限,使齊泰完全斷絕了對外界的音訊,這麼做只為了一個目的,就是令齊泰和胡節懵然不知陳渲已到我們的一方……」
  眾人登時明白過來,無不拍腿叫絕。
  莉城冷歎道:「難怪雨時早先命陳渲的水師不要接近怒蛟島,當時我還以為你對他仍有戒心,到現在始知其中妙用。」
  韓柏搔頭道:「這麼簡單的計策,為何我們總想不出來呢?」
  范良極嗤之以鼻道:「簡單?人家翟帥早在你未到常德前就開始部署了。你那時腦中想著的還是要到常德嫖個夠本呢,哼!」
  眾人啞然失笑。
  鄭光顏插入道:「翟爺準備何時動手?」
  翟雨時舉手投降道:「各位叔伯兄弟,請勿再叫什麼翟帥翟爺了,至於動手的時間,當然應由幫主決定。」
  上官鷹笑道:「去你的,什麼由我決定,不過我卻可代為宣佈。」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一字一字地沉聲道:「照現在天氣的變化,十天內將會有天朗氣清的日子,我們就在那天動手,先讓齊泰清清楚楚看到陳渲『來援』的水師,齊泰必然把那剩下來的五十多艘戰船傾巢開出,好前後夾擊我們,那就是反攻怒蛟島的良辰吉時了。」
  范良極一掌拍在台上,眾人都嚇了一跳時,老賊頭大喝道:「拿酒來!讓我們先痛飲十杯,預祝船到功成。」
  眾人轟然叫好,聲音直傳往洞庭湖去。
  接著的七天,聯軍不但沒加緊攻打怒蛟島,又調走近半艦隊,連帥船都隨大隊去了。
  齊泰還真以為援軍到了,使得怒蛟幫聯軍要分頭作戰,再無疑慮,準備全力反擊,一時炮聲隆隆,還不住派出戰船,試圖突破聯軍的封鎖。聯軍反採守勢,好加強了齊泰自以為此料不差的信心。
  那晚大霧散去,怒蛟島東忽傳來隆隆炮響,聯軍船隊大半轉舵向炮聲傳來處駛去。
  齊泰非常謹慎,仍是穩住主力不動,到天亮時,只見陳渲的水師出現在東南方水域,正與怒蚊聯軍纏戰不休,其中數艘船更中炮起火,殺聲震天。
  齊泰那想到起火的都是舊船或破船,更料不到陳渲會造反,立即盡起餘下的五十艘大小戰船,命胡節堅守怒蛟島,他卻親自督師,率艦隊趕往夾擊。
  怒蛟聯軍剩下的二十艘船艦詐作攔阻,一番接戰後,讓齊泰突圍而去。
  此時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范良極、荊城冷等都集中在陳渲的帥船上,扮作了陳渲的親衛,見狀大喜。
  聯軍帥船上的翟雨時立即下今,全師撤往攔江島。
  陳渲當然銜尾窮追,引得齊泰亦狂追而去。
  凌戰天、上官鷹和翟雨時並肩站在帥船的指揮望台處,欣然看著齊泰一步一步走進陷阱去。
  戰船滿帆而航,追追逐逐,不到一個時辰便越過了攔江島。
  眾人看著攔江島,心中都泛起奇異的滋味。
  上官鷹歎道:「大叔現在不知在做什麼呢?」
  凌戰天笑道:「怕是在聽秀秀彈琴唱曲吧?我們在這裡打個你死我活,他卻與俏佳人飲酒吟哦,遊山玩水,逍遙自在。」
  翟雨時正凝神瞧著敵我的形勢,大笑道:「今趟若讓齊泰有一人溜回怒蛟島,我翟雨時便改跟他爹的姓。」
  此時齊泰的艦隊,正與陳渲近二百艘船艦組成的龐大水師,逐漸接近,後方是波洶浪湧的攔江烏。
  天上初夏的艷陽廣照大地,湖水閃映著陽光,金光爍動,使人要瞇著眼才看得舒服清楚。
  翟雨時知是時候了,連續發出七響炮聲,下達命令。
  藏在攔江島側,由梁秋末督率的七十艘戰船,搶了出來,著齊泰的尾巴狠擊。
  陳渲的水師則扇形散開,調頭向齊泰在對比下薄弱得可憐的船隊殺去。
  翟雨時那近百艘戰船,亦在戰鼓齊鳴中,掉頭加入包圍戰裡。
  一時間形勢逆轉,火矢石彈漫天疾飛,齊泰陣腳大亂,根本不知應付那一方的攻勢才好。
  齊泰看著敵艦跟陳渲的船隊像一張大網般撒過來,殺聲震天,己方戰船紛紛著火焚燒,又或給巨石擊得碎裂翻側,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身旁一眾手下將領呆若木雞,不知怎樣應付這變生肘腋,強弱懸殊的一戰。
  齊泰狠聲道:「好陳渲!我定要將你碎萬段。」
  船頭慘叫傳來,原來陳渲的先頭部隊迫近至箭程之內,箭矢雨點般凌空滿。
  將領中有人道:「齊帥!趁現在敵人還未合攏過來……」
  齊泰暴喝道:「閉嘴!」
  環目一掃,只見通往怒蛟島的方向儘是全速駛來的敵艦,僅餘下東南角仍有逃路,但若再猶豫,連這絲空隙都會消失了,歎了一口氣道:「立即撤走!」
  眾將人人求生心切,「齊心合力」,忙著逃竄。
  那邊帥船上的凌戰天開懷大笑道:「看齊泰小兒你逃得多遠!」
  此時陳渲的先鋒部隊,打橫衝斷了齊泰的水師,同時擲出勾索,抓緊敵船,在箭矢的掩護下,跨上敵艦,短兵相接。
  齊泰水師士無鬥志,紛紛跳海逃生,又或棄械投降。
  齊泰的帥船在十多艘鬥艦護衛下,突圍而出,但無不殘損,或是被石頭擊破船身,又或著火燃燒,其中三艘因損毀嚴重,被梁秋末趕上來,殺個片甲不留,戰況慘烈至極。
  翟雨時把九十多艘船艦分成五組,展開追逐戰,再將敵方逃走的船隻衝殺得七零八落,不成隊形,一一沉沒。
  追逐了三十多里後,齊泰的帥船終於中炮起火,他見形勢不對,登上快艇,若喪家之犬般往最近的湖岸逃去。
  至此怒蛟聯軍大獲全勝。
  黃昏時分,陳渲率領載滿聯軍好手的船隊,以打敗了怒蛟聯軍的「勝利者」姿態,凱旋而返怒蛟島。
  胡節那知有詐,著人移開攔湖的尖木柵,歡迎聯軍。
  船泊好在碼頭後,陳渲在戚長征等這批假親兵簇擁中,登上了怒蛟島好漢們闊別久矣的土地上。
  胡節領著一眾將領前來迎接。
  雙方人馬在碼頭相遇時,胡節奇道:「為何齊大人還未回來呢?」
  陳渲大喝道:「胡節接旨!」
  嚇得胡節和一眾軍將全跪伏地上。
  陳渲裝模作樣宣讀聖旨道:「奉天承運,黃帝詔曰:胡節身受皇恩,被委重任,竟妄顧恩寵,貪而不治,智信不足,氣盛而剛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只喜阿諛奉承之輩,專任小人,致屢戰屢敗,喪師辱國……」
  這篇聖旨又長又臭,力數胡節的諸般不是,讀到大半時,聯軍已紛紛泊岸下船,控制了各處碼頭。
  胡節等怎知對方是假傳聖旨,這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壓下來,立時人人汗流浹背。
  胡節正要申說冤枉時,忽聽陳渲大聲道:「此實罪無可恕,朕賜都督檢事陳渲上方寶劍,立即把罪人胡節斬首,以宗大下。」
  胡節駭然驚叫,跳起來道:「什麼!」
  早來到他身旁的韓柏一指戳在他脅下,笑道:「斬了頭脖子上不過出了碗口般大一個窟窿,胡將軍何用如此張惶?」
  另一邊的范良極笑道,「胡將軍的身手仍是那麼靈活,我這老朋友真應為此多喝兩杯了。」
  胡節那還不明白是什麼一回事,魂飛魄散下,早給兩人挾著去了,其它人仍沒有一個人敢爬起來。
  陳渲收起「聖旨」,冷喝道:「今次皇上只降罪一人,已是皇恩浩蕩,你們還不謝恩。」
  接著又低聲道:「胡節錯在是胡惟庸的親弟,爾等若能戴罪立功,本人可保你們日後富貴榮華,步步高陞。」
  眾將連忙謝恩。
  此時瞿雨時來到他身後,耳語道:「是時間和他們談談了。」
  陳渲點頭應是,暗忖在這等形勢下,那到這些人不俯首投誠。
  太陽最後一絲餘光消失在湖面之上,明月在水平邊緣處現出動人的仙姿。
  代表著怒蚊幫榮辱的美麗湖島,終重新回到怒蛟幫手上。
  收復怒蛟島的消息,通過千里靈的快速傳遞,在十二天後來到潛居在順天城外一個小村落的宋楠手上。
  此時邪佛鍾仲游化身的李景隆果然上了燕王的圈套,以為順天垂手可得,不待儲足糧草,理順軍情,便匆匆北上,直迫順天。
  小燕王朱高熾在僧道衍協助下,嚴密部署,堅守不出。
  李景隆武功雖高,但若論兵法戰術,卻遠不及僧道衍,加上新敗之軍,士氣低落,人數雖多,面對堅城卻是一籌莫展,陷於交纏苦戰之局。
  進軍永平的燕王則大顯威風,擊退了吳高的遼東軍後,又揮軍攻破大寧,把寧王朱權擒拿,將他手上精銳共八萬多人,編為己有,聲勢更盛,回師順天。
  宋楠為了方便消息往來,離開順天城,寄居於此,這時既得到收復怒蛟島的天大喜訊,又由手下處得知燕王正凱旋歸來,連忙率領著十多名隨他同來的怒蛟幫好手,飛騎向燕王報喜。
  日夜不停趕了兩天路後,終在途中遇上燕王大將張玉指揮的先頭部隊。
  張玉聞訊大喜,頻呼「天助我王」後,使人帶著人疲馬倦的宋楠直奔三十里外的燕軍主營。
  沿途軍營處處,旌旗飄揚,人人士氣高昂,鬥志蓬勃,看得宋楠精神大振,心中欽服。
  燕王這時正在親衛陪同下巡視慰問士卒,見宋楠趕來,哈哈笑道:「看宋兄一臉喜意,是否收復了怒蛟島啦?」
  宋楠滾鞍下馬,伏倒營地旁的野草處,稟告道:「燕王明察,怒蛟島已於十五天前收復回來,齊泰水師盡喪,孤身逃回應天。胡節被當場斬首,收得降兵六萬人,都是托燕王的鴻福。」
  燕王大喜,跳下馬來,把宋楠扶起,正要說話時,左方軍營處一陣擾攘,原來有個士兵發了急病,同僚正要把他送往軍瞥處治理。
  燕王顧不得和宋楠說話,走了過去,親自把士兵抱上自己馬背,向周圍的兵將道:「這位壯士的病全因我的緣故而起,我非盡力把他治好和加官晉職不可。」接著立即吩咐親信把他送往帥營診治,看得眾人無不感動。
  燕王拉著宋楠陪他巡視連綿數里的營房,隨意指點道:「先皇常言以民為本,但若要得天下,以民為本外還要以軍為本,不但須體恤下情,還要每臨戰陣,均不怕矢石,身先士卒,將士才肯用命。」
  見到宋楠正注意著布在外圍的營陣,笑道:「聽說李景隆甚為怕死,每到一地,必挖塹壘為營,軍士通宵不得休息,待得防禦好後,天早亮了,又得出發行軍,白費了整晚工夫,如此徒耗人力,故臨陣之際,士卒都困乏不堪,怨聲載道。本王則側重情報,只像現在般列營陣為門壘,士兵都得以養精蓄銳,好把力氣用於戰鬥中。」
  宋楠歎道:「到現在小民才明白燕王為何每戰必勝,因為將士都肯為燕王出死力呵!」
  燕王雖知宋楠是怒蛟幫派來的聯絡人,但由於軍務繁忙,並不太清楚他的底細,平時與他的接觸又交給了陳令方和僧道衍處理,這時見他傳來苦候多時的捷報,心情開朗,順口問起他的出身,才知他是官宦之後,子更嫁給了戚長征,登時對他刮目相看。旋則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問道:「翟雨時精於調兵遣將之道,既請得宋兄來此,宋兄應是擔當這任務的最佳人選了。」
  宋楠知他說得婉轉,其實只是在問自己何德何能,竟被委此重任,苦笑道:「小民無拳無勇,唯一較得意的就是有手棋藝小道,翟帥常說下棋若行軍,或者就是看中這點,才派了小民來此辦事。幸好不是真要我打仗,否則必然辜負了他的厚愛。這幾個月來,除負責兩地的消息往來外,就是接應韓天德老爺到這裡的船運,再把物資由陸路轉往各處軍區,幸有陳公照應,直至現在仍沒有出過岔子。」
  燕王瞿然動容道:「原來陳公有宋兄為他處理糧運,難怪如此井井有序。宋兄有沒有興趣為本王處理軍糧物資的運送事宜,本王正為此事頭痛呢。」
  宋楠出身官宦之家,自幼便受教為官之道,聞言大喜,下跪謝恩。
  燕王欣然道:「宋卿家先給本王送封信往怒蛟島,著行烈立即到順天來,好讓本王履行為他復國的承諾。還有!看看韓柏和老范那對活寶肯否順道來探望我,眾人中恐怕他兩人才有空抽身了。」
  宋楠不迭點頭答應。
  燕王心中欣悅,韓范等人到時,李景隆應早被他轟回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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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王卓見

  燕王的邀請信送抵怒蛟島時,燕王剛回師順天,與守軍內外夾攻。以南軍為主的李軍支持不住,李景隆乃魔教中人,生性自私,一見形勢不對,立即率先逃遁,連夜奔回德州。
  大軍見主帥先逃,誰不愛惜性命,一哄而散,落荒逃亡,或棄械歸降。
  此時怒蛟島回復平靜,降卒給送往岳州、黃州、武昌等地,改編入燕王的聯軍內。現在人人均認為燕王才是真命天子,兼之翟雨時施出種種懷柔手段,使這些投誠的兵將更無異心。
  怒蛟幫眾總動員收拾島上瘡痍處處的殘局,保留有用的堡壘,重建碼頭,增加新的防禦設施,在防守上更是無懈可擊。
  移居小怒蛟多時的眷屬陸續回巢,使島上回復了昔日熱鬧和平的氣氛。
  最令怒蛟幫人欣悅的就是在收復怒蛟島時擒回了瞿秋白,上官鷹親手把這大仇人關在牢內,又制著他的經脈,教他求死不得,只能等待處置。
  當日下午,虛夜月等眾女乘船來與夫郎們相會,同行的還有不捨夫婦和韓清風,後者精神體力已回復舊觀,談笑風生,更使各人心情開朗,充盈著雲開見月的感覺。
  當晚在怒蛟幫位於主峰山腰的總壇裡,大排筵席,慶賀收回怒蛟島這天大喜事。
  島上頭目級以上的人物均有出席,數千人濟濟一堂,桌子直排至外面的廣場去。張燈結綵下,人人滿臉歡容,尚未正式開席,鬧酒猜拳戲謔之聲,早震湯著怒蛟島上染著夕陽餘暉的天空。
  歡樂的氣氛,使人興起畢生難忘的感覺。
  虛夜月等諸女聯結成群,霸佔了廣場邊緣處可俯瞰前島的幾張特大桌子,吱吱喳喳的說笑不停,氣氛熱烈至極。
  這時見到又有戰船駛來,左詩喜道:定是大哥和秀秀小姐來了。」
  虛夜月笑道:「詩姊最掛著的就是浪大叔呢!」
  谷倩蓮道:「看來不像哩!浪大俠怎會坐這麼大條的船來,照我看若不是陳渲大人,就是葉素冬師叔他們,又或蘭大人,總言之不會是浪大俠,誰敢和本姑娘賭一注。」
  雙修夫人谷凝清的聲音傳來道:「小蓮動不動就要賭,你拿什麼來輸給人呢?」
  眾女欣然回首,不捨和風行烈左右傍著儀態萬千的谷凝清,從人堆裡行了過來。
  谷倩蓮俏臉微紅,撒嗲道:「人家只是說說吧了!嘻!不過我知自己定會嬴的。」
  眾女紛紛起立向不捨伉儷施禮。
  金髮美女夷姬、翠碧、小玲瓏和小菊等忙侍候三人坐下,奉上香茗。
  趁著來船尚未靠岸,不捨縱目四顧島外洞庭日落的美景,歎道:「怒蛟之戰,實是明室內爭的轉捩點,允從這役開始,聲勢將由盛而衰,現在只能設法保全京師和江南的州府,再無力北討燕王了,強弱之勢,不言可知。」
  薄昭如道:「但天下兵馬,大部份仍掌握在允手上,形勢怕仍不是那麼樂觀吧?」
  韓寧芷天真地道:「有韓郎幫他手,怕什麼呢?人人都說韓郎所幫的一方,定可取勝。」
  眾人莞然失笑,但亦覺她所言不無一定的玄妙道理。有運道的人,總是走在一起的。
  谷凝清笑道:「這或者就是燕王如此急切要韓柏去見他的原因,誰不想有個洪福齊天的人傍在左右呢?」
  左詩等剛抵步,尚未知道此事,齊聲追問。
  風行烈說出來後,宣佈道:「在下剛和岳丈岳母商量過,決定事不宜遲,明早立即動程。」
  眾女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各散東西,將來還不知有否再見之日,都感觸得說不出話來。
  莊青霜有點緊張地問道:「韓郎會去嗎?」
  風行烈道:「有熱鬧趁他怎會不去,他還要到靜齋找夢瑤呢!」說完想起了靳冰雲,心頭一陣感觸。
  虛夜月那知他心事,拉著谷倩蓮的手歡呼道:「好了!我可以送小蓮一程,霜兒也可見她爹娘了。」
  左詩想起自己身懷六甲,體質又遠及不上莊虛二女,黯然道:「我留在這裡,你們去吧!」
  谷姿仙笑道:「不用怕,現在我們稱雄水道,大可坐船前去,那詩姊、柔姊和霞姊就不用和夫郎分開了。」
  柔柔等這才化愁為喜。
  紅袖怨盼著道:「長征也去就好了。」
  戚長征的聲音傳過來道:「乖寶貝說得好,為夫我剛和二叔他們商量過,決定隨團出發,去作燕王的近身護衛,現在勝負之勢昭然若揭,只要燕王健在,勝利就屬我們的了。」
  隨他來的韓柏笑嘻嘻道:「諸位嫂子最緊要謝我,若非我聲淚俱下勸老戚收回原意,他定會立即作了新一代的影子太監啦。」
  眾女立時笑作一團,谷倩蓮則低罵狗口裡長不出象牙來。
  韓慧芷剛新得了谷姿仙這好友,那甘願明天便要分開,喜得歡呼拍掌,惹得眾女熱烈附和,鬧哄哄一片。
  戚長征擠入寒碧翠和韓慧芷兩女之間,對著韓柏笑得喘著氣道:「小心老子把你……嘿!」見到谷凝清在座,終不敢吐那個「閹」字出來。
  范良極和雲清成雙而至,前者翹首看著剛泊到岸旁的戰船,笑道:「應是老浪來了!」
  眾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蓮姐賭上了。」
  范良極笑嘻嘻道:「她拿什麼作賭本?」
  眾人笑著望向倩蓮,看她的反應。
  虛夜月與谷倩蓮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陣線,不屑地道:「人家無雙國珍寶遍地,賭什麼有什麼,只怕你輸不起哩!」
  這張特大的桌子此時擠了近二十人,早插針不下,風行烈慌忙讓位,給雲清坐好後,與范良極站在雲清身後,笑道:「月兒是否也加入賭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擠到韓柏旁趁熱鬧,這小子興奮地插嘴道:「老……嘿!」望了雲清一眼後,改口道:「老范就拿個寶藏出來,賭小蓮的一個香吻吧!」
  眾人一齊起哄,亂成一片。
  范良極狠狠盯了韓柏一眼道:「這小子整天都在謀我的身家。」
  谷倩蓮則俏臉飛紅,偏又愛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賭便賭吧!我定贏了你那寶藏過來。」
  戚長征向風行烈笑道:「人說一諾千金,你的小蓮可貴多了,一吻便值上個寶藏,慕死我們了。」
  喧笑聲中,各人均對來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來的是何方神聖,但給一座堡壘擋著了視線,看不到來客登岸的情況。
  韓柏道:「風兄莫要見怪,我也想吻小蓮的臉蛋,范大哥和我一場兄弟,自然肯另借一個寶藏出來給我作賭注,讓我也加入賭局。」
  谷姿仙笑道:「這太不公平了,你豈非無本刮大利,你的賭注應是你其中一位嬌妻的臉蛋兒才對。」她乃外族血統,作風開放,興之所至,說話更是大膽豪放。
  虛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這麼知書識禮,贏了都沒有用。包保他免收賭債。」
  風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兒錯了,無論贏輸,我也想親親你的臉蛋。小蓮雖賭來的不是浪大俠,但各有各賭,我卻賭是浪大俠,嘿!所以我怎也會贏的。」
  韓寧芷想極也想不通地道:「寧芷給你的話弄糊塗了!」
  「篤!」
  一枝捲著消息的勁箭由下方射上來,插在登上此處那長石階盡端的大木樁上,箭尾不住晃動。
  這是怒蛟幫島內的木樁傳書,分段射箭,能像煙火台般把消息迅速傳達。
  戚長征動容道:「究竟是何人來了?竟要木椿傳書這麼著緊,應該不會是大叔了。」招手把剛拔下長箭的哨衛召來。
  谷倩蓮鼓掌道:「哈!這麼容易便賺了兩個寶藏,我可以買很多東西回無雙國了。」
  不捨和谷凝清對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賊頭的兩個寶藏,對復國大大有利。
  戚長征此時接過長箭,解下了傳書。
  范良極暗忖看來橫豎是輸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蓮是我的好妹子,無論贏輸,送你兩個寶藏作嫁又如何?」
  寒碧翠和韓慧芷靠了過去,爭看戚長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兒啊!原來是虛老伯來了!」
  虛夜月劇震下不敢輕信地瞪大美目。
  谷倩蓮鼓掌道:「好啊!小蓮真的贏了。」
  戚長征大笑道:「小蓮開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聯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錯過了吻小蓮臉蛋的良機。」
  谷倩蓮霞生玉頰時,韓柏跳了起來,嚷道:「月兒!還不和我去接岳丈。」
  虛夜月這才懂得歡呼雀躍,領頭奔下山去。
  浪翻雲和風采如昔的鬼王虛若無意態悠閒的拾級而上,後面跟著的是憐秀秀和七夫人於芷雲,還有鐵青衣、碧天雁、岐伯和花朵兒。
  虛夜月狂奔下撲,小鳥般投進鬼王的懷裡去,又叫又跳,雀躍不已。
  鬼王摟著愛女香肩,憐愛之情,逸於言表,皺眉道:「快做人的娘了,還不檢點一下,動了胎氣怎辦?」轉向來到身前的韓柏訓斥道:「你要照管著月兒才行啊!」
  韓柏嬉皮笑臉地答應了。
  浪翻雲微笑道:「自先幫主過世後,怒蛟島還是首次這麼興高烈呢。」
  此時眾人紛紛前來迎迓,坐在堂內主席的上官鷹、凌戰天、韓清風等迎出門來,把浪虛兩人和鐵青衣、碧天雁接進大堂裡,憐秀秀則被諸女拉了到她們的席位去趁熱鬧。
  虛夜月見到乃父,當然纏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著韓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細語道:「鬼王在這裡住幾天後,會帶我潛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攔江一戰役,你可否返來陪人家,小雲希望孩子出世時,有你在旁陪伴呢。」
  韓柏計算日子,知道怎也可趕得及,點頭答應了。
  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諸女打招呼。
  韓柏趕入大堂時,位於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滿了人,浪翻雲和虛若無自是居於上座,依次是不捨夫婦、范良極、凌戰天、上官鷹、翟雨時、風行烈、戚長征、老傑、鄭光顏、梁秋末、鐵青衣、碧天雁、荊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圍均是聯軍中的領袖級人物。
  韓柏坐入正小鳥依人般纏著鬼王的虛夜月之旁時,上官鷹長身而起,舉杯道:「各位前輩叔伯兄弟,這第一杯酒我們是為光復怒蛟島喝的。」
  全場轟然肅立,同向首席舉杯致賀。
  凌戰天揚聲道:「第二杯是為多謝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時的奇謀妙計乾杯。」
  輪次添酒後,眾人一齊起哄,喝掉了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這第三杯酒賀些什麼呢?」
  浪翻雲微笑舉杯道:「預祝燕王一統天下,萬民長享太平。」
  眾人紛紛叫好,一飲而盡。
  笑鬧一會後,眾人坐回原席內,開懷談笑,享用著不斷端上的佳餚。
  這時陳渲和蘭致遠趕來赴宴,兩人見到鬼王,都喜出望外,執禮甚恭。
  兩人給安排坐在荊城冷和韓柏之間。
  蘭致遠報喜道:「我起程前剛收到順天來的消息,燕王大敗李景隆,這魔頭倉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馬。」
  眾人大喜,追問其詳。
  只有鬼王臉無喜色,浪翻雲看在眼內,微笑道:「虛兄為何聞報不喜呢?」
  眾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連翟雨時這智計過人的生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歎道:「小棣勇略過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論謀術卻終及不上元璋,不過以之得大下,仍是綽有餘裕,不過還應有畿年轉折。」
  范良極訝道:「燕王不是剛打了幾場大勝仗嗎?為何虛兄反覺得燕王差了一點兒呢?」
  不要說其它人,連浪翻雲這麼淡泊明達的人都給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虛某般對朝廷內外情勢瞭若指掌,所以才不明白中微妙之處。允走得最錯的一著,應是以李景隆作主帥,此事可問陳渲,看他有何感想。」
  陳渲點頭道:「威武王說得對,李景隆一向與軍方全無關係,論資排輩,連隊尾都不應有他沾邊的份兒。他負責削平其它各藩,此只屬小事一件,軍方將領都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統帥北討燕王,可就無人肯心悅誠服了,反更使人深信他就是天命教的邪佛鍾仲游的傳言,於他更是不利。說實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這就是主因之一。」
  蘭致遠道:「據京師來的傳言,恭夫人極可能就是單玉如和鍾仲游兩人生的女兒,所以允才如此重用鍾仲游,自家人關係當然不同了。」
  眾人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單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鍾仲游及允母子間的權力關係應可因她作緩衝,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單玉如一死,這種平衡再不能繼續下去,產生出究竟應是天命教為主呢?還是當皇帝的允作主的嚴重問題。白芳華等被迫引退,實基因於此。」
  翟雨時恍然道:「聽虛老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所以允首要之務,就是把兵權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背叛自己的女兒和孫子。」
  不捨不解道:「可是燕王大敗李景隆又會引來什麼不妥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將,說起話來自然直接坦白。
  這也正是眾人的疑問,眼光都集中到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當今明朝碩果僅存的元老身上。
  虛若無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專講損人利已,絕不相信外人。所以當日我知道允派耿炳文討伐燕王,立知天命教會扯他後腿,使他兵敗,好褫奪他兵權,使南軍能盡入李景隆手內。」
  陳渲讚歎道:「威武王雖不在場,卻有如目睹。事後耿將軍曾向我大吐苦水,允雖號稱給他三十萬兵,實際上只得十三萬人,強弱懸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那能不被殺得抱頭鼠竄。但換了李景隆卻是另一回事了,短短個多月就給他調集了五十萬人,若換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說不定吃敗仗的是燕王呢。」
  虛若無道:「這正是關鍵所在,若我是小棣,就設法把李景隆的大軍陷在北方,最好是允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時,南兵難抗風雪,不戰自潰,到地上積雪難行困住南軍時,再以奇兵南下長江,由水路突襲京城。當允仍以為順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禍臨頭了。何況李景隆的久戰無功,更會動搖軍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誠過去。」
  眾人為之傾倒,並深服盛名之下無虛士,鬼王確是開創天下的雄材大略之輩。
  蘭致遠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順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虛若無和浪翻雲相視一笑,莞爾道:「這應是你們這些後生小子的事了。虛某現在只想笑傲山林,幹一些想了大半輩子而未幹得的事。」
  翟雨時謙虛求教道:「虛老剛才說燕王的大業,尚有幾年波折,又是從何得見呢?」
  虛若無若無其事道:「問題仍在於李景隆身上,他憑著與允母子的關係,必竭力重振旗鼓,與燕王再決雌雄。但要是他再敗一次,必會惹來群情洶湧,就算允母子也護他不住,亦對他失了信心。那時再和燕王對敵的,就不是李景隆這不知兵法的行外人,而是精擅帶軍打仗的將領了。」
  眾人對鬼王的真知灼見,無不佩服。
  韓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見燕王,岳丈大人有什麼說話要小婿轉給燕王呢?」
  虛若無呵呵大笑,欣然道:「虛某費了這麼多舌,就是等待有人問這句話。告訴燕王,時局不同了,這並非爭霸天下,只是皇室內鬨。若能攻破京師,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池,逐片上地去佔領,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國。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
  頓了頓又沉聲道:「這是我虛若無對他最後的忠告,以後再不管他明室的事了。」
  浪翻雲長笑而起,道:「虛兄有沒有興趣到浪某的茅廬坐坐。」
  虛若無欣然道:「當然有興趣!說句真話吧!虛某實不慣這麼熱鬧的場合。」
  眾人忙起立相送,接著整個大堂的人都站了起來。
  虛夜月試探道:「女兒可以跟去嗎?」
  虛若無愛憐地撫著她秀髮道:「來日方長,最怕你不肯陪著老爹,你就代表我在這裡與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
  盲罷與浪翻雲聯袂而去。
  聽完虛若無高瞻遠矚的一番話後,眾人都覺未來景像在眼前呈現出來,命運已藉著虛若無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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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1:5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各奔前程

  果如鬼王所料,李景隆兵敗後,允不但沒有降罪,還著他再集合六十萬兵將北上與燕王的三十萬大軍決戰於白溝河。
  戰爭最烈時,忽然狂風大作,李景隆大軍被沙礫迎面打來,咫尺難辨。
  燕王親率精騎突破了李軍的左翼,引致李軍全面崩潰,李軍被殺死、踐踏和溺河而死者十餘萬,橫百里。
  李景隆退往德州,給燕王銜尾窮追。李軍當時尚有十七萬之眾,但因倉卒應戰,陣腳未定,便給燕王率精騎衝擊 ,敗軍何足言勇,又復大敗。
  今趟李景隆只能憑著絕頂魔功,單騎闖出重圍,倉皇逃回京師。
  京師朝野人人聲勢洶洶,要允治李景隆死罪。允迫於無奈,只好免去了李景隆大將軍職務,讓他當個閒職,但當然不會把這祖父殺了。
  代之而領軍的是左都督盛庸,此人一向與燕王不和,與黃子澄乃生死至交,屬允可信賴的將領之一。
  濟南在盛庸和山東市政使鐵鉉的防守下,暫時阻遏了北軍的南下之勢。
  燕王亦因久戰兵疲,撤返順天,暫作休整。
  就在此時,韓柏等人分坐五艘戰船,領著一隊由三百餘艘貨船組成的船隊,帶著由洞庭一帶各處州府收集得來的物資,經過兩個多月的水程,輾轉抵達順天。
  燕王與韓柏特別投緣,大喜出迎,親自把眾人款入燕王府裡。
  各人尚未安頓好行李,燕王已著人把不捨夫婦、范良極、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請去說話。還差了王妃親來為諸女打點,非常周到。
  至於本欲來順天匡助燕王的荊城冷,則遵照鬼王之命,偕同夫人子女陪他同時退隱,顯示出鬼王再無意涉足明室的內鬨中。
  陪客只有僧道衍一人,大家見面,自是非常高興。
  在偏殿中間設的桌子,按著身份尊卑坐好後,喝過香茗,燕王道:「辛苦各位了,若非諸位牽制著允小賊,又截斷了大江物資的輸送,今天就不是這番局面了。」
  韓柏記著虛若無的吩咐,忙把那番話詳細道出,包括了鬼王對開戰至今形勢的分析。
  燕王細心聆聽,臉色數變,最後長歎道:「請回稟鬼王,小棣真的知錯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再將前事擺在心上。」
  這番話雖沒頭沒尾,但眾人見他說完後目泛淚光,都知他因鬼王寶貴的提示非常感動,因而深深懊悔當日派雁翎娜刺殺韓柏的舊事。
  僧道衍擊節歎道:「畢竟薑是老的辣,他老人家雖只寥寥數語,便道破了致勝的關鍵,照目下的形勢,這場仗若只三數年就可打完,我們可酬神作福了。」
  不捨精通軍事,點頭道:「若照鬼王之意,我們仍須打幾場硬仗,勝負沒有關係,只要把南軍引離京師,那時再由燕王引大軍成功潛往長江,與怒蛟聯軍會師,那就是允覆亡的時刻了。」
  燕王仍是心中耿耿,欷不已。
  眾人當然明白他的懊悔,若有鬼王親來助陣,只憑他的威望身份,軍方最少有一半將領會站在他們一方。加上鬼王的神機妙算,誰是對手?
  燕王再歎了一口氣後,收抬情懷向不捨等道:「本王已聯絡了無雙國附近十多個強悍的遊牧民族,其中的白狼族長呼延沖與我有過命交情,現在得到他們答應,將全力協助你們復國。」
  頓了頓續道:「本王收編寧王軍隊時,其中有二萬精騎,來自朵顏三衛,不但驍勇善戰,尤長於草原戰術,本王就撥一萬人給你們,定可馬到功成。」
  雙修夫人感激地道:「燕王高義隆情,凝清謹代表無雙國久受壓迫的人民表示謝意。不過我們本身亦糾集了五千之眾,裝備方面更是沒有問題。燕王正值用人之時,我看只須借用二千精騎,便可成事。」
  燕王笑道:「夫人真個客氣,就由本王決定遣派五千配備優良的騎兵吧!我會吩咐邊塞將領對各位作出無限量的支持,只要我們設立好聯絡網,讓本王知道情況的發展,便可決定在那方面幫上忙了。」
  雙修夫人等大喜謝恩。
  僧道衍笑道:「我們早派人遠赴塞外,調查過無雙國的情況,那處的國民人人正翹首盼待夫人回去,照我看仗都不用打,奸黨就要聞風逃遁了。」
  韓柏鬆了一氣道:「這我就放心了,打仗確是很可怕的事。」
  眾人無不莞爾。
  燕王皺眉道:「我還想你隨在我身旁打天下哩!」
  韓柏笑嘻嘻指著戚長征道:「放心吧!有這個沒架打會手癢的人做你護衛,我應可及早榮休了。」
  燕王到這時才知怒蛟幫派戚長征來的目的,有如此猛將相助,除非來襲者是龐斑和浪翻雲之輩,否則休想損傷自己毫毛。此子最使他印像深刻就是那悍不畏死,勇不可擋的精神,若有他配合自己衝鋒陷陣,必定所向披靡,取敵將首級若采囊取物,大喜道:「由今天開始,戚兄便是本王親衛隊的帶刀統領。但卻免去一切君臣禮數,就當是江湖兄弟好了。」
  戚長征大喜道:「這就好了,我還擔心要變成磕頭蟲,不過一般的禮節我老戚會照做的。」
  范良極捧腹笑道:這小子竟當起官來,真是笑死我了。」
  燕王心情大佳,打趣道:「范兄出手這麼大方,卻偏不肯給些好處與長征嗎?」
  范良極有點尷尬道:「我還有兩個寶藏,就分別送給你們好了。」
  韓柏失聲道:「那我們下半世怎還有銀兩供揮霍。」
  今趟連谷凝清都笑破了肚皮。
  燕王歎道:「有小柏和范兄在的地方,總是充滿歡樂,自父皇駕崩後,本王久已末試過這麼開懷了。」
  又向范良極道:「范兄好意,本王心領了……」
  韓柏不知尊卑地打斷他道:「燕王你定是不知道老賊頭富有至什麼程度,只是一個花瓶便可變賣三百多兩黃金,夠普通人一世豐衣足食。一個寶藏內這般的寶貝可有數百件,聽說那些字畫更是值錢,誰畫的就不記得了,嘿!好像其中一幅是叫關什麼仝畫的!老賊頭,我有記錯嗎?」
  燕王動容道:「范兄!真是宋代大家關仝的真跡嗎?」
  范良極傲然道:「當然是真的哩!說到古物鑒賞,誰能及我在行?」
  燕王歎道:「只此一幅,就價值連城了。范兄,那就請恕本王不客氣了。」
  與范良極對望一眼後,齊聲笑了起來,充滿知己相得的味道。
  僧道衍奇道:「韓兄弟剛才不是責怪范前輩好送出寶藏嗎?為何現在卻惟恐燕王不收下這大禮呢?」
  谷凝清笑道:「剛才范兄曾皮微動,顯是告訴小柏他留下了最大的寶藏,我有猜錯你們嗎?」
  韓柏笑嘻嘻沒有作聲,來個默認。
  老賊頭卻有點尷尬道:「不要誤會,我留的只是最小那個僅夠糊的小小寶藏吧了。」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僧道衍笑罷不自覺地歎了口氣,見眾人都瞪著他,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突然想起允應給我們打怕了,再不敢冒險北上,若他閉城堅守,會教我們非常頭痛。」
  燕王亦愁眉不展,歎道:「若要攻陷一個城池,兵力至少須是守城者的兩倍以上,才能有點把握。鬼王說得對,一天不把防守京師的軍隊引走,我們亦攻不入京師去。」
  韓柏隨口道:「那還不容易,輸他媽的幾場仗不就成了嗎。」
  燕王和僧道衍同時劇震,呆瞪著韓柏。
  范良極怪笑道:「這叫愚者隨便一慮,竟有一得了!」
  燕王拍案歎道:「小柏真是本王的命中福星,只此一句,勝局在望。我們便敗他媽的幾場仗,當允盡起精兵北進時,我們再燒他們的倉庫和糧車糧船,教他們進退不得,那時才避重就輕,直撲京師。唉,鬼王確是料事如神,這麼一番轉折,沒有幾年工夫,休想成功。」
  接著向韓范兩人正容道:「恕本王直言,小柏和范兄肯否留此助我?」
  韓柏道:「打仗我真的不在行,我還要到靜齋找夢瑤,接著再往攔江捧浪大俠的場,至多異日打入京師後,我和老賊頭來找燕王討杯酒喝好了。」
  燕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到時可莫忘記了。」
  又向僧道衍道:「你找個辦得事的人負責為各位夫人安排一切,諸事妥當後,本王還要為他們餞行呢。」
  這一番交談,使各人和燕王間的交情跨進了一大步。
  接著的數天,戚長征和風行烈各為自己的事忙個不了。只有天生福命的韓柏終日偕著諸女遊山玩水,飽覽順天的名勝古跡,同行者當然少不了范良極和雲清。
  謝廷石和陳令方則不時抽空陪伴這兩位兄弟,沒了以前的各懷鬼胎,自是樂也融融。
  最妙是燕王把朱高熾遣往永平坐鎮,少了很多尷尬場面。
  被重用的宋楠見到妹子,當然非常開心。莊青霜和爹娘相會,更是喜翻了心兒。
  這天早上,韓柏仍摟著韓寧芷人事不知地高臥未起時,房門被拍得震天價響,傳來虛夜月的嬌呼道:「大懶蟲快起床!」
  韓柏正奇怪為何好月兒會這麼守規矩沒有衝進來時,谷倩蓮的聲音凶兮兮地叫道:「韓柏快給本姑娘滾出來,我們今天要游長城。」
  韓柏拉著韓寧芷剛爬起身,夷姬等諸婢一擁而入,為他梳洗穿衣,出得房門時,虛夜月、小玲瓏正在逗著睡眼惺忪的小雯雯,原來天還未亮。
  韓柏來到谷倩蓮前,擺出惡樣子道:「你今天不用陪夫郎去辦事嗎?晨早就在老子房外大叫大嚷。」
  谷倩蓮那會怕他,釵腰嗔道:「本姑娘歡喜吵醒你便吵醒你,小子你能拿我怎麼樣?」
  虛夜月幫腔道:「你敢欺負小蓮姊嗎?」
  韓柏涎著臉俯頭細看谷倩蓮兩邊臉蛋,故作猶豫地道:「究竟吻那邊臉蛋好呢?」
  谷倩蓮立即敗下陣來,跺足道:「那天只是鬧著玩的,怎能認真起來哩!死鬼韓柏!」說畢臉紅紅地拉著諸女和小雯雯,逃往外廳去。
  韓柏在後面追著大叫道:「你不當是真的,怎會收了老賊頭的兩個寶藏,竟想賴賬!」
  左詩和朝霞由後姍姍而至,挽著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廳堂走去,前者笑道:「韓郎你和長征、范大哥都最愛欺負小蓮,晨早就嚇得人家跑掉了。」
  有點茫然的韓柏道:「今天是什麼一回事?你們這麼早起床。」
  另一邊朝霞悵然道:「行烈他們準備妥當,明天動程返無雙國,刻下正在居庸關整裝待發,所以派小蓮回來,叫我們早點去相聚,今晚燕王要在居庸關上擺餞別宴呢!」
  韓柏立時睡意全消、泛起滿捨不得的惆悵滋味。
  舂秋戰國時,諸國為了對付外族和互相防禦,在形勢險要的地方修長城,秦始皇一統大下後,把秦趙燕三國的北方長城連接起來,以抗禦匈奴。
  到朱元璋創建大明,因北方蒙人不時寇邊,東北又有女真族崛起,故命各鎮邊藩王加強防禦,把部份土的城牆改為磚石結構,西起嘉峪關,東達山海關,蜿蜓萬餘里,沿城不但設有烽火台,更在險要地點建立關隘。順天北郊八達嶺上的居庸關,正是天下聞名的關隘要塞。
  風行烈、戚長征、韓柏和范良極這四位肝膽相照的生死至交,並肩立在居庸關的牆垛處,遙望關外山巒起伏猶如碧波翠浪、延綿無盡、草木郁茂的原野,心中充滿離情別緒。
  長城在關隘兩邊如翼之伸展,又若一條巨龍,盤旋起伏於群山脊巔,依山而建,高低寬窄不一,使人歎為觀止。
  太陽高掛中天,大地輝閃燦爛。
  風行烈不知在想著什麼,欲言又止,終沒有說出來。
  范良極道:「行烈!是否仍忘不了靳冰雲?」
  戚長征探手按緊風行烈肩頭,誠懇地道:「人生就是這樣的了,我們誰不是得到一些束西,又失去了一些東西。定要珍惜眼前的一切,才不會使得到手的也失去了。」
  風行烈苦笑道:「這道理我也明白,但在這離開中土的前夕,偏不能壓下對她的思念,或者在很多年之後,我會回來,但已不知是否能再見得到她,又或有否那見她的勇氣了。」
  歎了一口氣後,低聲道:「小柏請代我向她問好。」
  眾人受他消沉的情緒影響,均默然無語。
  好一會戚長征才振起精神道:「待天下平定後,我會和小柏老范兩人來塞外探望你,聽說要走三個多月才能到達無雙國,嘿!真遠哩!」
  韓柏失聲道:「那豈非要等上幾年才可以去找行烈?」
  戚長征冷哼道:「莫說我不先警告你,若你私自偷偷去了,回來後我定敲斷你那雙狗腿。」
  韓柏投降道:「怕了你這江湖惡霸。」
  風行烈稍有歡容,笑道:「你們一起來最好,那才夠熱鬧。何況怎也要等待我們的兒女長得又壯又胖,小孩子們玩起來時才夠勁哩。」
  韓柏嘻嘻笑道:「嘿!我忘了向你們透露老賊頭的一個大秘密。」
  風行烈和戚長征望向范良極時,後者竟老臉通紅,喝道:「閉上你的狗嘴!」
  韓柏一閃飄了開去,大笑嚷道:「全天下聽著,雲清有喜了。」
  范良極搖頭歎道:「這小子有難了,我定要把他的骨頭逐件拆開。」一溜煙般往韓柏追去。
  韓柏大吃一驚,翻身飛下城牆去,接著是笑罵激鬥的聲音,由近而遠,可知戰況之烈。
  戚風兩人搖頭歎息,卻是心中溫暖。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何況有這麼多好朋友呢?
  只恨大家走的人生道路不同,不知何時才再有聚首之日?
  韓柏和范良極打得筋疲力累,互搭肩頭,搖搖擺擺地踏進居庸關城樓前的大廣場,守兵肅然致敬。
  一位身長玉立的美女,正與把關的將領在說話。見到韓柏他們,迎上來道:「兩位好!有半年沒見過面哩!」
  原來是燕王的心腹女將,美麗的雁玲娜。
  范良極椎了韓柏一把,道:「你們聊聊,我還有很多應酬。」怪笑一聲,逕自登樓去了。
  韓柏難得虛夜月諸女沒有纏在身旁,又怕給她們看見,使了個眼色,道:「我們到外面走走!」
  雁翎娜欣然陪著他走出城門外,還主動拉著他的手,掠進一座樹林後,轉身把他摟個結實,獻上香吻。
  韓柏想不到飛來艷福,忙要飛擒大咬。
  雁翎娜巳嬌喘著離開了他,橫他一眼道:「人家明天要走了,你有什麼話和人家說?」
  韓柏愕然道:「走?要到那裡去?」
  雁翎娜道:「當然是無雙國哩,燕王派了人家負責領軍,只有我才熟悉那處的情況,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了,有我的族人幫手,無雙國還不是手到拿來。」
  韓柏恍然道:「有你助行烈,我就更放心了。」
  雁翎娜吻了他重重的一口,雙手搭在他脖子上,嬌軀往後微仰,盡顯美妙的曲線後,再撲回他懷襄,媚笑道:「你不嫉忌嗎?他長得那麼帥,我們朝夕相對,說不定我會移情別戀,愛上了他哩!唔!摟著你真舒服。」
  韓柏聽得目瞪口呆,搔頭道:「我倒沒想過這問題,原來你是一直愛著我嗎?」
  雁翎娜放手飄掠開丟,罵了聲「呆子」後,一溜煙跑了。恨得韓柏牙癢癢的,只好走回關內,步入城樓的大堂時,只見人頭湧湧,燕王雖未至,但陳令方、謝廷石、莊節夫婦、沙天放、向蒼松和兒媳,宋楠等與及大批七派在順天有頭有臉的高手全來了,濟濟一堂,非常熱鬧。
  韓柏想不到竟有如此場面,一路向各人打拱作揖,擠到岳父莊節之旁,臉目祥和的莊夫人立即眉開眼笑道:柏兒你到那裡去了,連你的老朋友范先生都說不知道呢。」
  正和向蒼松談笑的沙天放瞪著他道:「小子的功夫又見精進了,我們想不認老也不行了。」
  韓柏心中有鬼,暗喜向蒼松改變了話題,連忙謙讓一番,謹守後輩的身份。
  莊節一聲告罪,把韓柏拉到一旁,歡喜地道:「霜兒有了幾個月身孕,你要好好照顧她。」
  韓柏忙點頭答應。
  莊節大生感觸道:「全賴賢婿提點,否則我西寧派定遭劫難,因著你的關係,燕王對我派關懷備至,剛回到順天便把自己一個府第贈予我們設立道場,現在聲勢比前更盛,將來順天成了新的京師,我更容易把西寧派發揚光大了。」
  韓柏知這岳丈最熱中名利事業,也代他高興。正要說話時,燕王在僧道衍、張玉、雁翎娜等一眾大將陪同下,進入大堂。
  坐著的人均肅然起立,向這大明未來的君主致禮。
  燕王笑道:「今趟是家常小宴;不用執君臣之禮。」
  韓柏乘機溜回去找風行烈和各個嬌妻美婢,當酒過數巡,想起離別在即,韓柏、風行烈、戚長征和范良極都喝得酩酊大醉。
  韓柏一覺醒來,正不知身在何處時,才發覺身旁躺著的赫然是金髮美人兒夷姬和虛夜月的愛婢翠碧。
  兩女均身無寸縷,顯是剛和他歡好過了。夷姬當然沒有什麼問題,翠碧卻因害羞一直在躲著他,兼之只是侍候虛夜月諸女已無暇分身,想不到酒後反有機會首次佔有了她,腦海中開始騰起殘留的溫馨印象。
  他小心翼翼爬起床來,豈知仍是驚動了夷姬,一把摟緊了他,累得韓柏跌回床裡。
  一番纏綿後,韓柏道:「這是什麼地方?」
  夷姬以她帶著外國口音的迷人聲線咬著他耳朵道:「這是居庸關內的賓館,昨晚你喝醉了,我和翠碧扶你回來,豈知你……唔……夷姬和翠碧都開心死了。」
  旁邊翠碧的呼吸立時粗重起來,韓柏知她詐睡,心中暗笑,在被內暗施怪手,大占翠碧便宜。
  夷姬續道:「夫人們都懷有了孩子哩,月夫人說孩子出生前,都要我們三人陪侍你。聽霜夫人說你有令她們受孕的秘法,我們是否也能為你生個孩子呢?」
  韓柏從不把夷姬、翠碧和小菊當作下人,甚至從不覺得有主僕之分,欣然道:「當然可以,你不想替我生孩子都不成哩!」
  夷姬大喜,香吻雨點般過來,那邊的翠碧終受不住他的挑引,嚶嚀一聲,轉過身來緊摟著他,登時一榻皆春,極盡魚水之歡。
  不知何處隱隱傳來更鼓的聲音,韓柏心中數著,才知只是三更時分。
  驀地耳內傳來範良極的聲音道:「小子快出來!」
  此時兩女連指頭都動不了,韓柏爬起床來,匆匆穿衣,推門而出時,范良極抓著他道:「老戚和小風在城樓上等著我們,趁小風未走,我們結拜作兄弟。」
  韓柏愕然道:「我們不是早結拜了嗎?」
  范良極哂道:「那趟我們兩人都是被迫的,口不對心,怎可當真,今次才是來真的。快來!」
  兩人展開輕身功夫,鬼魅般穿廊登階,不片晌登上長城,向哨樓的守兵打個招呼,直奔往八達嶺最高的一座城樓去。
  山風吹來,韓柏精神大振。
  壯麗的城樓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深黑星空覆蓋下,更增雄偉氣勢。
  戚長征和風行烈正忙個不了,不知由那裡弄來整只燒豬和羔羊等三牲,又備了香燭等物,見到韓柏被范良極押著來了,前者笑道:「小柏真差勁,十來杯便跪低了。」
  風行烈仰頭看著夜空,催道:「如此良辰美景,我們快些結拜。」
  四人跪了下來,各燃三炷清香,齊聲念了誓詞,把各人的姓名年齡依次寫在一張黃紙上,至於出生的時辰八字,除戚長征外,其它三人均不知道,只好免了。
  最大的當然是老賊頭,接著是風行烈和戚長征,韓柏仍是四弟。
  燒了結義紙後,四人興高烈,爭著把燒豬烤羊撕開大嚼。
  戚長征笑道:「今晚本應喝酒,卻因二哥待會要上路,所以我拿了一茶出來,只要意誠心正,茶也可當酒。」
  韓柏一把搶了過來,仰嘴大喝了幾口,不顧衣襟被瀉下的茶水弄濕,才遞給范良極,頻呼痛快。
  戚長征大生感觸,看著黑沉沉的山野,歎道:「想不到我們風馬牛不相關的四個人,竟會在此結義,想起來真像發了一場大夢。」
  范良極舉袖抹去嘴角的茶,迎著山風深吸了一口氣,取出煙笑道:「三位小弟弟要不要嘗一口大哥我的香草。」
  戚長征苦笑道:「慘了!我們都變了小弟弟,給這位老大哥佔盡便宜了。」
  韓柏反不在意,看著遠方的一彎明月,歎道:「若說做夢,我的夢最是離奇,唉!我忽然很掛念夢瑤,真怕到靜齋時再見不到她。」
  風行烈肯定地道:「放心吧!她既曾多次囑你到靜齋探她,必會等你來後才會……嘿!或是閉關修她的仙法,或是……我也不懂那麼多了,總之她定會見你一面。」
  韓柏一想也是,劈手搶過范良極剛點燃了的煙,送到嘴處深吸了一口,動容道:「原來真是那麼香的。」
  范良極見有人讚他的東西,再不計較被搶煙之辱,大力一拍韓柏肩頭,眉開眼笑道:「小子可識貨啊!」
  戚長征和風行烈童心大起,爭著去嘗香草的滋味。
  四人圍坐在星夜下長城最高處的城樓之巔,充滿了真摯的情懷。
  就算要為對方死去,他們亦絕不會稍皺眉頭。
  范良極舒服得躺了下來,望著橫過天上由無數星星組成的銀河,歎道:「老子差不多有一百歲了,原本以為要孤獨過此一生,豈知遇到韓柏這小子,糊里糊塗的多了一批妹子,再又有三位真兄弟……」
  韓柏學著他的語氣接口道:「現在又有了雲清那婆娘,那婆娘又有了身孕,啊!人生至此,我范老怪還有什麼奢求呢?」
  他尚未說完,風戚兩人早笑得前仰後合,范良極本想發作,旋已笑得翻轉了身,辛苦之極。
  笑了一會後、四人沉默下來。
  風行烈想起了靳冰雲,戚長征念著福薄的水柔晶,韓柏則思憶著死去的秀色和不知所蹤的盈散花。
  自魔師龐斑出關後,短短八個月內,江湖與朝廷都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一切都似已清楚分明,只剩下難測勝敗的攔江之戰。
  風行烈苦笑一下,長身而起,望著若怒龍蜿蜓的萬里長城,道:「三位好兄弟,時間差不多了,無論將來相隔千里或是萬里,我們四兄弟的情義將永存不變。」
  其它三人跳了起來,四雙手一隻迭一隻握在一起。
  天際現出了第一線曙光,居庸關處隱隱傳來戰馬和駱駝的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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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得魚忘筌

  韓帕、戚長征、范良極帶著虛夜月、莊青霜。寒碧翠把風行烈一行多眾,直送到長城外的大草原處。
  左詩等其它諸女,因怕她們不堪道路難行,均被勸得留在居庸關等待韓柏們回來,不讓她們跋涉遠送。
  雁翎娜的五千精騎和無雙府的大隊人馬,早到了那大草原處等候他們,龐大的駝馬隊,載著大量的兵器糧食物資,延綿數里,聲勢浩大。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虛夜月、莊青霜、寒碧翠摟著谷倩蓮和小玲瓏哭得咽不成聲,反是谷姿仙不住勸慰,都沒能使她們抒得悲懷。
  戚長征望著風行烈苦笑道:「女人就是這樣的了,不知那裡來這麼多淚水,長哭長有。」忽然鼻頭一酸,嚇得他連忙閉嘴。
  雁翎娜矯捷地跳下馬來,拉著韓柏走到一旁道:「待到日後回來讓我這不會哭的女人來找你好嗎?但不要以為我想嫁你,只是見你長得英俊,又懂討女人歡心,才想陪你作個玩兒。」
  韓柏啼笑皆非,低聲道:「若說俊俏,我拍馬都及不上行烈,你到時還會記著我嗎?」
  雁翎娜嬌笑道:「風大俠是目不邪視的正人君子,你是那處有女人。壞眼便轉到那處的色鬼,怎同哩!」迅快吻了他一口後,飛身上馬,策騎而去,向軍兵們發出準備起程的命令。
  韓柏回到直瞪著他的各人身前時。苦笑攤手以示清白道:「這是她們呼兒族的離別禮節,諸位請勿想歪了。」
  谷凝清顯是心情暢美,同不捨笑道:「看這個小子多有趣!」
  不捨則搖頭微笑。
  風行烈見駝馬隊正源源開往地平的另一方,豪情奮起。一拍背上的丈二紅槍,大喝道:「小蓮和玲瓏不要哭了,很快我們便可再吹聚首的。」
  谷倩蓮依依不捨地放開變了個淚人兒的虛夜月。奔了過來,忽然摟著范良極的瘦猴脖子,在他兩邊臉頰各親一口,淚眼盈盈道:「一口是欠你賭債,另一口是感激你這好大哥的。」
  范良極破天荒兩眼一紅。竟說不出俏皮話來。
  站在范良極旁的韓柏,笑嘻嘻湊過頭去,在心甘情願的谷倩蓮臉蛋杳了一口,笑道:「還欠一口,待日後我到無雙國才再補領。」
  谷倩蓮閉上美目。淚珠不住流下,嗚咽著道:「老戚:你不是想親小蓮嗎?」
  戚長征如奉綸音。忙香了一下她臉蛋。
  谷倩蓮放開了范良極,哭著往車隊奔去。
  風行烈抱著撲入他懷裡的小玲瓏,一聲長嘯。策馬掉頭去了。
  韓怕摟緊月兒霜兒,與安慰著寒碧翠的戚長征和范良極,直看到駝隊變成了一串在遠方蠕動的小點,才跨上灰兒,掉頭回居庸關去。
  灰兒雖負著三個人,仍是輕輕鬆鬆,一點不吃力。
  月兒在他耳旁呢喃道:「我們在順天等你。韓郎你自己一個人去見瑤姐吧!霜兒也想多點時間陪伴爹娘哩!」
  韓柏知她是怕左詩等耐不住陸路車馬之苦,才肯陪著留下,暗忖這嬌嬌女因心性純良,愈來愈懂為別人著想了。
  頭向范良極叫道:「老賊頭,你陪我去嗎?」
  范良極老臉微紅道:「夢瑤想見的是你而非我,老子去來幹嗎?」
  前方的戚長征大笑道:「大哥想陪著大嫂才真。」
  韓柏沒有作聲。心神早飛到「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慈航靜齋,這天下武林至高無上的聖地。
  韓柏辭別各嬌妻,策著灰兒,離開順天。朝西南日夜兼程趕路,五天後到了離慈航靜齋所在的帝踏峰最近一個縣市。找了所客棧。安置好灰兒後,已是黃昏時分,他閒逛了一會,隨便找了間較順眼的酒樓,登上二樓叫了酒菜,在臨窗的一桌狼吞虎起來,這幾天吃的全是乾糧,現在美食當前。自然份外起勁。
  酒樓內十多桌只有五張坐了客人,其中兩桌均是勁裝大漢,身配兵刃,都是武林中人。
  忽聽其中一人道:「如今黑榜只剩下了浪翻雲和范良極了,好應找人補上才對。」其它人一齊起哄,吵嚷得十分熱烈。
  另一人道:「攔江一戰未有勝負。誰有興趣理會誰該補上黑榜這種閒事呢。怒蛟幫愈來愈橫蠻了,竟明令中秋前後,不准任何船艇進入攔江島五十里的範圍內,否則必殺無赦。真要操他的娘啦!」
  韓柏大感有趣,別頭望去,只見一名馬臉漢子笑地怪聲道:「李洪,人家是為你著想哩,若是來了一陣風不幸把你送到攔江島附近。被龐斑或浪翻雲的拳風劍氣無意掃死了,春暉院的小白萊誰來給她籌錢贖身呢?莫怪我馬明輝不提醒你丁。」
  眾漢捧腹大笑,均說馬明輝有道理。
  李洪氣紅了臉,旋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仍扮作凶狠道:「異日我李洪在靖難軍立了軍功。當了將軍,定把你馬臉輝杖打一番。」
  韓柏心中恍然,原來這些大漢都是趕著到順天投入燕王軍隊的,不用說是看好燕軍了。
  再沒有興趣聽下去,拍拍肚皮。待要離開時,另一瘦漢道:「現在除龐浪兩人外,最厲害當然是絕世無雙的仙子秦夢瑤,若知慈航靜齋在那裡,我屈成爬也爬上去看她一眼。」
  韓柏又生興趣,招手再要了酒。豎耳聆聽。
  眾人忽然沉默起來,顯然都在馳想著秦夢瑤的仙姿玉容。
  李洪忽道:「那「浪子」韓柏,「快刀」戚長征,「紅槍」風行烈三人怕都不會比秦夢瑤差得多少,只不知誰個厲害一點呢?」
  韓柏一拍飯桌,大笑而起道:「浪子韓柏,說得真好。這一餐就算我的了。」
  掏出一小錠紋銀,擲在桌上,大步朝樓階處走去。
  眾大漢愕然看著他,其中一人叫道:「好漢高姓大名…」
  韓柏一拍背上鷹刀,長笑道:「自然是浪子韓柏。否則怎會這麼大方請客。」再不理他們,離開酒樓。
  他給撩起對秦夢瑤的思念,回客棧取回灰兒,立即出城,進入山野連綿的黑夜世界去。
  兩天後,幾經辛苦,才找到秦夢瑤所說通往慈航靜齋的山路,遠遠看到那個寫著「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山門。心兒不由強烈跳動起來。
  收攝心神,放了灰兒在山腳下休息吃草,才步上有若直登青天白雲處的山道。
  韓柏心中湧起一股微妙的感覺,就是自踏入山門後,秦夢瑤就知道他來了。
  這微妙的感覺使他心花怒放。因為他一直恐懼著的事並沒有發生。好夢瑤仍安然無恙。
  山路迂迴,清幽寧恬,林木夾道中,風景不住變化,美不勝收。
  韓柏拐了一個彎後,景物豁然開朗,遠方聳拔群山之上的雄偉巨寒處,在翠雲舒捲裡,慈航靜齋臨巖角山,巧妙深藏地溶入了這令人大歎觀止的美景中。
  「噹!噹!當!」禪鐘敲響,滌塵濾俗,化煩忘憂。
  韓柏一片清寧,加快步伐,朝目標進發。
  往上穿過了一個美麗的幽谷後,才抵達靜齋所在的主峰山腰。山路愈行愈險,危巖削立,上有山鷹盤旋,下臨百丈深淵,山風拂過,有若萬人嘯叫,似正離開人世,渡往彼岸。
  靜齋隨著山路迂迴的角度時現時隱,說不出的詭秘美麗,如仙如幻。
  險道盡處,山路轉為平坦易行,林蔭盈峰,清幽寧逸,朝陽下透出林木之上的靜齋翹角凌空,殿宇重重,閃閃生輝,卻自有一股實無華的動人情景。
  在花香瀰漫,雀鳥啼唱聲中,韓柏終抵達天下兩大聖地之一,慈航靜齋棗紅色的正門處。
  「咿唉!」一聲,不待韓柏叫門,大門被兩名年輕的小尼打了開來,一位貌似中年,臉容素淡的女尼當門而立,她背後的廣場珀無人跡。
  女尼合什低喧佛號,淡然道:「貧尼問天,韓施主你好!齋主正在後山聽雨亭等候施主。」不待他回答,掉頭領路前行。
  韓柏糊塗起來,不敢和這不沾人間半點煙火的女尼並肩舉步,墮後少許緊隨著,奇道:「夢瑤當了齋主嗎?」
  問天尼沒有回頭,通:「敝齋齋主仍是靳冰雲。」接著聲音注進了少許感情,慈和地道:「放心吧!夢瑤當會見你一面的。」
  韓柏提起的心放了下來,不敢多言,隨著她由主殿旁的碎石小路,往後山走去。
  左方傳來奇怪的嗡嗡聲。韓柏看去,原來是個養蜂場。
  左轉右折,總見不到第四個人。
  不片晌韓柏隨著問天尼經過一個大茶園,香氣襲人而至,地勢豁然開闊,山崖盡處,一個小亭在一方突出的危巖處,險峻非常,此刻只見亭頂,看不到亭內的情況。
  亭子下臨無極深淵,對面峰嶺磋,險崖斧削而立,際此仲夏時節,翠色蒼浪,山花綻放,宛若人間仙境。
  左側遠方儼如犬牙陡立的峰巒處,一道飛瀑破巖而出,傾瀉數百丈,奔流震耳,水瀑到了山下形成蜿蜒而去的河溪,奇花異樹,夾溪傲立,又另有一番勝景。
  韓柏看得目眩神迷時,問天尼忽然停步,嚇得他猛然剎立,否則說不定會碰上她不可冒瀆的身體。
  問夭尼柔聲道:「齋主就在亭內,韓施主請過去見她吧!恕貧尼失陪了。」
  韓柏依著聽雨亭的方向,穿過一片竹林後,驀然置身於後崖邊緣處,群峰環伺腳底,峰巒間霧氣氤氮,在淡藍的天幕下,那還知人間何世。
  在突出崖邊孤巖上的聽雨亭處,靳冰雲修長優美的倩影映入眼。
  她正坐在亭心的石桌旁,手提毛筆,心無旁地於攤開在石桌上的手卷書寫著。
  秀美的玉容靜若止水,不見半點波動變化。
  她雖沒有抬頭,卻知韓柏的來臨,輕輕道:「貴客遠來,請隨便坐。」
  韓柏心頭一陣激動,想起當日相遇的情景,大步走去,拱手一揖道:「韓柏見過靳齋主!」這才在桌子另一邊的石凳生了下來,定神一看,為之愕然,原來她寫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古怪文字,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文字?」
  靳冰雲直至此刻仍沒有往他瞧來,淡淡道:「這是天竺的梵文。」
  韓柏默默看了一會,雖是不懂她在寫什麼,但也感覺她的字體輕重緩急都恰到好處,筆尖所至,有若行雲流水,意到筆到,像變魔法般化出一行一行充滿書意的文字符號,不由心神皆醉,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也暫忘了到這裡來是為了見秦夢瑤的初衷。
  筆倏然停下,原來到了手卷紙沿盡處。
  韓柏驚醒過來,一拍額頭道:「我真糊塗,差點忘了此來是要見夢瑤哩!」
  靳冰雲拿起座卷的兩條書鎮,韓柏以前服侍慣人,忙為她拉開卷軸。現出未書寫的部份。
  斬冰雲再壓好書鎮後,一邊提筆蘸墨。一邊仰起俏臉瞧著他微笑道:「師妹就在茶園內的靜室裡,她留有說話,要你去見她,請吧!」
  韓柏恨不得插翼飛去,不過想起風行烈的囑托,有點戰戰兢兢地道:「我還有一件事……嘿!」
  靳冰雲玉容回復冷靜,淡淡道:「說便說吧!為何要吞吞吐吐?」
  韓柏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眼前這美女跟外面的塵世再無半點關係,自己實不應擾亂她澄明如鏡的心湖。廢然道:「我只是庸人自擾,實在都是些不打緊的事。」
  靳冰雲大感興趣,把毛筆先往清水浸洗,才擱在硯台邊沿,兩手支著巧俏的下領,微笑道:「何不說來聽聽。」
  韓柏正猶豫問,她又寫起字來。
  他歎了一口氣道:「實在沒有什麼,行列囑我代他向你問好請安。」
  靳冰雲如花玉容絲毫不見波動,全心全意專注在筆鋒處,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說話。
  韓柏奇怪道:「靳齋主聽到我的話嗎?」
  靳冰雲這才停手,抬起清澈的美目看著他,漫不經意道:「對不起!替我多謝他好了。」微微一笑後,繼續筆走龍蛇。
  韓柏呆了一呆,道:「他現在到了塞外去,可能不會回來了,但我知在他心中,永遠都忘不了靳齋主的。」
  斬冰雲仍是那淡泊自然的模樣,像聽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事般,微一點頭,沒有答話。
  韓柏呆瞪著她好一會後,頹然歎了一口氣,驀地站了起來,道:「我還是去見夢瑤好了。」
  轉身走了兩步,靳冰雲喚住他道:「請留步!」
  韓柏轉過身去。
  靳冰雲放下毛筆,離座往他走來,韓柏才注意到她原來赤著雙足。
  她到了韓柏左側,望著茶園內綠油油漫山遍野的茶樹,秀目射出沉醉的神色,柔聲道:「師妹回來後,便到茶園石窟坐枯禪,你見到她後切莫大聲呼,只須輕輕報上你的名字,然後耐心守候,她自然會回來見你最後一面。」
  韓柏虎軀劇震,失聲道:「最後一面?」
  斬冰雲輕描淡寫道:「人總是要走的,只是看怎麼走吧了!若師妹不是有心事未了,早離開了這無邊的苦海哩。」
  韓柏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激湯著的情緒,點頭道:「我曉得了!」
  靳冰雲仍是以她那平靜的聲調道:「請恕我善忘,剛才你說的那位行烈先生,究竟是誰人呢?」
  韓柏呆了一呆,不能置信地瞧著她道:「你忘了他曾是你的丈夫嗎?」
  斬冰雲緩緩搖頭道:「我看你是弄錯了。」
  韓柏手足變冷,低頭看到她的赤足。心中一動問道:「你那對繡蝶鞋子呢?」
  靳冰雲隨者他的視線也瞧著自己白玉無瑕的雙足,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淡道:「送給了清泉啦!由那天開始,我再沒有鞋子了。」
  韓柏感到她語句裡隱含玄機,呆瞪了她好一會後,才試探地道:「靳齋主記否那雙鞋子被沖走時,我也在場呢?」
  靳冰雲收回目光,往他瞧來。歉然一笑道:「是嗎?」
  韓柏從心底裡冒起寒意,苦笑道:「原來齋主把我都忘記了。」
  靳冰雲腳步輕移,盈盈步入繁樹生香的茶園裡,停了下來,背著跟來的韓柏道:「看你的樣子,我們間真曾發生過很多事,可以說給我聽嗎?」說罷在一處青草上盤起雙腿,閑雅地坐了下來,還指示韓柏坐在她對面。
  韓柏有些失魂落魄地盤膝坐好。在她那寧恬的眼光下,一五一十把風行烈、龐斑和自己與她的關係交待出來。
  靳冰雲留神聆聽著,當他說及攔江一戰時,才輕輕道:「到時我去看看好嗎?」
  韓柏訝然道:「你竟還有興趣?嘿!不怕見到龐斑嗎?」
  靳冰雲像個局外人般道:「見到他又如何呢?師傅還有封遺書要交給他哩!」
  韓柏給他的縹渺難測弄得頭大如斗,順著她口氣道:「應該沒有問題吧!要我陪靳齋主去嗎?」
  靳冰雲輕搖螓首,柔聲道:「我慣了一個人自由自在。」接著盈盈而起,眼中掠過一絲淒迷之色,檀口輕吐道:「韓施主剛才說的那個故事非常感人,謝謝你啦。」
  韓柏站起來時,靳冰雲合什為禮,轉身遠去,再沒有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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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22:0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天人之道

  韓柏苦笑搖頭,轉身舉步,忽又駭然停下。
  原來太陽早移往西山,緩緩落下。
  時間為何過得這麼快呢?自己來時是清晨時分,只不過看靳冰雲寫了「一會」字,說了幾句話,竟就過了一個白天?韓柏糊塗起來,搔著頭往茶園深處走去。
  這茶園面積廣闊,佔了半遐山頭,中間有塊達四丈的巨岩,應該就是秦夢瑤用作潛修給挖空了的石窟。
  他的心霍霍跳動起來,想到很快見到秦夢瑤,又擔心她不知是否仍留在人間,不由手心冒汗。
  繞到石巖的前方時,一道只容弓身鑽進去的鐵門出現眼前。
  韓柏提起勇氣,兩手輕按鐵門,往前椎去。
  鐵門紋風不動。
  韓柏醒覺過來,試著運功吸扯,「咿唉!」一聲,鐵門做了開來。
  終於見到了心中的玉人。
  秦夢瑤神態如昔。
  一身雪白麻衣,盤膝冥坐於石窟內盡端唯一的石墩上,芳眸緊閉,手作蓮花法印。玉容仙態不染半絲塵俗,有若入定的觀音大士。
  韓柏心顫神搖,來到她座前,雙膝一軟,跪了下來,熱淚奪眶而出,像個孤苦無依的小孩尋回失散了的母親般,淒涼地輕喚道:「夢瑤!夢瑤!我來了!」
  忽然間,他感到人世間所有名利鬥爭。甚至令人顛倒迷醉的愛情,均是不值一哂。
  這明悟來得絕無道理,偏又緊攖著自己的心神。
  想起自己自幼孤苦無依,全賴韓家收養,幾經波折,成了天下人人景仰的武林高手。
  可是這代表著什麼呢?縱使擁有艷絕天下的美女,用之不盡的財富,但生命仍不是頭也不回地邁耆步伐流逝,任何事物總有雲散煙消的一夭,回首前塵,只是彈甲般剎那的光景。
  生命仿如一次短暫的旅程,即使管像朱元璋般貴為帝主,還不是像其它人般不外其中一個過客,歷盡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後。悄然而去,帶不走半片雲彩。
  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韓柏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些平時絕不會費神去想的問題。但從看到秦夢瑤開始,一種莫以名之的感覺便加斯湧上心田,使他某種平時深藏著的情緒山洪般暴發開來,完全控制不了。
  淚眼模糊裡,似若見到秦夢瑤微翹修長的睫毛抖動起來,眼掀起,兩道彩芒澄澈地往他射來。
  韓柏大喜撲前,一把按著她的雙腿,領不得靳冰雲的替告,狂叫道:「夢瑤!夢瑤!」
  聲音在石窟內細小的空間激湯著。
  再定睛一看。秦夢瑤不但沒有睜眼,連半點呼吸也欠奉,可是她身體的柔軟安詳和至靜至極的神態,都只像進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中。
  哀傷狂湧心頭。
  所有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當日秦夢瑤離開他時,他雖然捨不得,但那只是生離,而非死別。
  他不知秦夢璃是否死了?但總有著很不祥的感覺。
  憑他魔種的靈覺,若她仍有生命,必逃不過他的感應。
  可是此刻他卻清楚無誤地知道秦夢瑤的生命已不在眼前這動人的仙體上。
  這是沒有道理的。夢瑤怎都應該見自己一面才離開塵世,否則就不須千叮萬囑要自己來見她。
  時間不住溜走。
  他的心不住往下沉去。
  悲從中來,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奇怪的是儘管他哭得天昏地暗,靜齋的人卻沒有誰來看個究竟,似是對石窟內的事毫不關心。
  不知過了多久,韓柏胸口挨著石墩,伏在秦夢瑤的腿上沉沉睡去。
  模糊間,他感到秦夢瑤在呼喚著他的名字,還摩挲著他濕透了的頭髮。
  韓柏大喜如狂,猛地抬頭。
  秦夢瑤若由高高在上的仙界,探頭下來俯視他這凡間的俗子般,愛憐地道:「傻孩子!為何要傷心落淚了?」
  韓柏渾身抖顫著,懷疑地以衣袖擦著眼睛道:「我是否在夢中?」
  秦夢瑤哄孩子般道:「真是個傻瓜,別對夢瑤這麼沒有信心吧:你見過了師姊嗎?」
  韓柏嗚咽著道:「見過了,她像有點不妥,什麼都記不起來。」悲呼一聲。又把頭埋入她懷裡,死命地抱緊她盤坐著的玉腿。
  秦夢瑤溫柔細心地撫著他的背脊,毫不為忤地道:「沒有大智大定,怎能把世情忘掉。夢瑤便自問做不到把你忘了,所以才會央你來見我。」
  韓柏但覺芳香盈鼻,逐漸回過神來,感受著她輕柔的呼吸,驚魂甫走道:「我真怕你就這樣不顧我而去呢。」抬起頭來,試探道:「你真的坐了半年枯禪,那是否像睡覺?肚子餓不餓?」
  秦夢瑤笑道:「那是一種沒法以任何言語去形容的感覺,超越了正常感官的經驗,只有親身體會,始可明白。」
  頓了頓柔聲道:「知不知道夢瑤為何想見你道一面呢?」
  韓柏茫然搖頭。
  兩對眼神糾纏不放。
  他感到她的心靈輕輕在觸摸著他的心神,就若母親對愛兒的眷顧親熱。
  沒有絲毫男女間情慾的意味。
  有的只是一種超乎了塵俗的愛戀和關切。
  秦夢瑤再非以前的秦夢瑤。
  她那絲「破綻」已給縫補了,劍心通明從此圓滿無缺。
  秦夢瑤嘴角飄出一縷甜美清純得若天真小女孩的笑意,輕柔地緩緩道:「理由挺簡單哩!夢瑤要讓韓柏知道,我對你的愛,雖由魔種而起,卻非止於魔種。夢瑤就是要你知道這點。」
  韓柏茫然道:「不止是這麼簡單吧?」
  秦夢瑤現出一個隱含深義的動人笑容,淡淡道:「夢瑤其實在你推開洞門時的剎那就驚覺回來,只是為了讓你好好經歷生離死別的沖激,才忍著心沒有出來會你。只有在這種極端的情況裡,你才會體會到生死的真諦,植下你將來轉修天道的種子。那正是夢瑤請你來見最後一面的原因。」頓了頓續道:「你離開後,夢瑤將進入死關。待攔江之戰畢,再由師姊開關察看,若有遺物,師姊會差人送給你的。」
  韓柏心中百感交集,茫然道:「什麼是死關?」
  秦夢瑤輕描淡寫道:「那是一種徘徊於死亡邊沿般的枯禪坐。假若道行未夠,會全身精血爆裂而亡。所以本齋的人,未經齋主批准,均不得閱看這載在慈航劍典上最後一章的秘法。夢瑤修成了劍心通明,師姊才肯給我參看。」
  韓柏擔心地道:「若不成功,豈非死得很慘?你們的師租有人練成功過嗎?」
  秦夢瑤淡然自若道:「除了創立靜齋的第一代租師,著作了《慈航劍典》的地尼外。從未有人練得成劍心通明。所以除了初租地尼和夢瑤,沒有人知道那章秘法記載的是什麼。」
  韓柏奇道:「你師傅言齋主未看過嗎?」
  秦夢瑤眼中射出孺慕的神色,緩緩道:「師傅修的是僅次於「死關」的「撒手法」,已是非常難得,歷代租師中,只曾有一個人修成過,那就是曾與西藏大密宗論法比鬥的雲想真租師。」
  韓柏深吸一口氣道:「原來夢瑤道行這麼高深!」
  秦夢瑤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韓柏順口問道:「為何要等攔江之戰後方可以開關呢?」
  秦夢瑤溫柔地道:「我想知道答案嘛!」
  韓柏想起攔江之戰,想起龐斑的厲害,不由擔心地吁了一口氣。
  秦夢瑤秀眸射出憧憬的押色,無限嚮往地道:「那將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結果將永遠沒有人知曉。因為旁人都難以明白其中發生的是什麼事。」
  韓柏看著她俏臉上閃動著聖潔無瑕的光輝。剎那間心中湧起明悟。他終於明白了秦夢瑤要他來的原因了,就是要讓自己分享她彌足珍貴的天道。現在他可說是俗人一個,塵孽纏身,很多事都放不下來。可是他因身具魔道合流的胎種,於修道而言,可說是一塊開懇了的肥沃土地,差的只是一粒好的種子。秦夢瑤召他來會,就是要憑無上智能和「道法」,為他撒下這粒種子。將來塵緣還盡。這粒種子或會開花結果,把他生命的路向扭轉過來,往天人之界進軍,踏上秦夢瑤所定的道路。那將不知是多少年後的事了。
  秦夢瑤俯下頭來,捧著他臉頰,愛憐無限地輕輕吻了一口,欣然道:「你終於明白了,好好回去愛你的嬌妻美婢們吧,給她們世間最大的幸福和快樂,待你塵緣了盡時,我們夫妻或還有聚首的一天。至於那會是什麼形式。請恕夢瑤沒法說明了。珍重!夢瑤去了。」
  緩緩放開捧著他臉頰的手。在韓柏的膛目結舌中。她挺直嬌軀,湯漾著海般深情的美眸逐漸闔上,一指觸地,另一手掌心向外,作施無畏印。到眼閉上時,整個人進入完全靜止的狀態。胸口的起伏立即消失,再沒有任何生命的感覺。那種具有強烈戲劇性由生而「死」的轉化,震撼得韓柏忘了悲哀。忘記了一切!
  韓柏不知自己如何離開靜齋,失魂落魄地和灰兒在山野裡胡亂闖了十多天,才逐漸清醒過來,懂得回順天去。途中遇上燕王南下的大軍,軍容壯盛,浩浩蕩蕩的往南方開去,人馬輜重營地連綿十多里。韓柏報上名字,自有人帶他往燕王的主帳。燕王正在帳內舉行軍事會議,出來迎接他是換了一身甲胃軍袍,霸氣迫人的戚長征。兩人見面當然非常歡喜。
  戚長征異地打量著他道:「你像是變了一點,但我卻說不出有何不同處。」
  韓柏拉著他到一側的大樹旁坐下來,傾吐出慈航靜齋的遭遇。
  戚長征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應該是喜還是悲,吁出一口涼氣道:「仙道之說,本是縹渺難測,但聽你所說有關夢瑤的事,看來真是確有其事呢。」
  韓柏眼中射出嚮慕神色,點頭道:「應是不假。否則傳鷹大俠怎能躍空仙去?」
  戚長征道:「傳是這麼傳,卻非我們親眼目睹,只可當神話來看待,但現在夢瑤的道法卻是你耳聞目見的,那就不能混作一談了。能寫出《慈航劍典》的地尼,才最教人佩。」
  韓柏傷感地道:「但我以後都見不到夢瑤了。只要想起她再不屑於這人間塵世,我便虛虛空空,沒有著落。」
  戚長征摟著他的眉頭,哈哈一笑道:「現在連我都給你引起對仙道的興趣,日後歸隱田園時,我們兄弟閒來便摸索研究,將來時機一至,或可向天道進軍,看看是什麼一回事。」
  韓柏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望往四周延綿無盡的軍營,問道:「你們要到那裡去打仗?」
  戚長征苦惱地道:「唉!我第一趟出征就立心要打場敗仗,真是沒有趣味。」
  韓柏記起了自己的胡言亂語,擔心地道:「只是佯敗吧了!不應死很多人的。是嗎?」
  戚長征頹然歎了一口氣,道:「雨時說得好,戰爭是不講人情,不擇手段的。到現在我才體會到什麼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最好不要想這方面的問題,徒令你心煩意亂!」
  韓柏明白他的意思,湧起對戰爭的厭倦,不敢問下去,道:「戰況有什麼新發展?」
  戚長征道:「現在允以盛庸和鐵鉉為正副大將軍,這兩人晉爵封侯後,份外賣力,一舉克復了德州,前鋒軍直抵滄州,兵勢大振。真不忿還要給他們多勝一場仗。」
  韓柏懷疑地道:「德州是否故意輸掉給他們的?」
  戚長征苦笑道:「鬼王說得對。若我們一意要攻城掠地,這一世都休想征服天下。德州正是個好例子。旋得旋失。沒有燕王在指揮大局,根本頂不住對方的攻勢。唉!今趟出征,絕非說敗便敗那麼簡單,還要敗而不亂,否則兵敗如山倒,給敵人銜尾窮擊,恐怕沒有人可活著回來。」
  韓柏奇道:「我還是首次見到你這麼沒有信心。」
  戚長征搖頭笑道:「男人就是這樣,有了嬌妻愛兒後。就很難挺起胸膛充好漢了。」想起一事又道:「有個天大的好消息,李景隆要到黃州去行刺陳渲,豈知漏了風聲,給雨時布下陷阱,不但把隨他去的高手全部幹掉,還重傷了這魔頭。可惜終給他逃脫了,不過短期內他休想能逞強了。」
  韓柏因著秦夢瑤開導,對所有鬥爭仇殺再無任何興趣,改變話題道:「碧翠她們是否仍留在順天呢?」
  戚長征點頭道:「我求准了燕王,把她們遷到陳公的府第,這樣我總可輕鬆一點,出入也方便些。」大力拍了他一記,歎道:「真羨慕你。我恐怕要有幾年奔波勞碌了,唉!攔江之戰一天未有結果。大概我們都很難快樂得起來。」
  韓柏深有同感適:「返順天後,我立即起程回去,把月兒她們安置好在武昌後,就到怒蛟島去看看情況。照夢瑤的推測,此戰應非表面看來那麼簡單。」
  這時帳內簇擁出燕王、張玉等人,笑著往他們走來。
  接風宴上,彼此暢談一番後,韓柏收拾情懷,趕往順天去。
  范良極、虛夜月等聞知他此行的結果,都感莫測高深,像戚長征般不知應是悲還是喜。
  盤桓了三天後,韓柏和范良極坐上戰船,開返洞庭。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7 22: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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