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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真的是一點也不可愛。
而且還跟精悍、充滿野性美、理性等字眼完全無緣。
臉上盡是沒出息的表情,一臉窮酸又畏畏縮縮,再沒比這更丟臉的事了。
我是無藥可救的狗。
一留神才發現我只是一只孤零零的狗。光是走路就顯得氣喘籲籲,寂寞到了無藥可救。因為無藥可救——所以智能下跪。
對著「她」下跪、拜倒、懇求:拜托你、拜托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嗎?只有我這只狗根本活不下去、拜托你嫁給我。
真拿你沒辦法。「她」一腳踩在狗腦袋上,從鼻子呼出長聲歎息。眼神複雜地混雜侮蔑與同情,扭曲的唇吐出:「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啦1」
于是狗和「她」結婚了。
新居就是高須家——經過師父完美的手藝之後,模樣正如所見——整棟兩層樓的出租公寓變成三角屋頂的狗屋。
小龍、快來看看,生了好多包包咯~~有白、有花、還有褐色!你看,生了一堆小狗狗~~這可是大河妹妹生的喔~~
泰泰當上小狗狗的奶奶咯~~~
「……」
啪!眼睛睜開。
眼睛雖然睜開了,心髒還是帶有被丟進擠乳器的感覺。
這是高須龍兒打出娘胎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從枷鎖釋放」。他連擦拭額頭汗水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只能不斷呼呼喘氣,好不容易才翻滾姿態離開被窩,四腳著地的狗模樣匍伏在乾淨的老舊榻榻米上。以額頭抵地的跪拜姿態從腹部深處擠出二氧化碳——
「是、是猛、啊啊啊啊啊……」
——連像樣的呻吟都發不出來,只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T恤被冷汗弄得濕漉漉,全身肌肉都因剛才的噩夢而顫抖不已。手指用力伸進仿佛剛洗完澡,還不斷滴著汗水的頭發里,隨手搔了幾下。
——這是什麼夢?怎麼會有……這樣的噩夢?
身為狗的我把人生弄得一團糟之後,居然跪下來求大河和我一起生活,還和她生了小狗——還有比這更沒出息的未來嗎?還有嗎?還有更糟的嗎?告訴我,至少讓我可以和緩一下這個夢帶來的沖擊。竟然窺見這麼沖擊的黑暗未來……我是狗、下跪、大河還有狗屋,而且還很窮……感覺上好像是這種設定。當上奶奶的泰子與抱著小狗的大河都像是原始人一樣用獸皮遮體……而且大河還是虎斑獸皮。
這個凌晨四點未免太過嚇人。盛夏的黎明時分,窗外已經蒙蒙亮了。一大早就聽見蟬的叫聲。
歎了口氣,全身虛脫。龍兒終于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做這個夢——
昨晚吃完晚餐之後,因為太熱加上電視太無聊加上沒事做加上冷氣不冷,于是和想看恐怖DVD的大河兩個人跑去租片。
片名是「實錄,恐怖列島日本」。隨手選了片子之後,才發現它的租金很便宜。看完了之後的想法是:開什麼玩笑?到處都是電腦CG,別說吊著看似尸體的假人的繩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還看得到拉繩子的男性工作人員。順帶一提,那個工作人員還在下一出戲里擔任男主角,被頂著一頭無層次長發、一看就知道是抄來的跟蹤女追著跑……
兩人邊看邊罵這部一共三篇的無聊迷你影片,最後還是把它看完了——八成是因為實在太無聊了。
第三則故事就是「那個」——「恐怖列島,關西片~我生了狗小孩!~」見都沒見過的廉價女演員以悲慘的表情凌厲慘叫時,的確有點恐怖。「呀啊啊啊啊!寶寶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斑點!」——手上抱著大麥町幼犬,口操著冒牌的關西腔,演得非常賣力。
龍兒與大河兩人狂笑一陣之後,互相說聲:啊——真是浪費錢、浪費時間!最後大河終于想睡了,回到隔壁的大樓。
受到無聊的影片影響做噩夢!?自己都覺得沒出息!這個夢是想要賺回租片錢嗎?如果真的這麼恐怖,就算付錢我也不想看。
「真是……這種夢…、糟透了……」
不是指夢的哪里很糟糕,而是整體來說都很悲慘。吐出不知第幾回的歎息,擦擦冷汗涔涔的冰冷脖子。
至少呼吸一下早晨的清爽空氣,讓涼風吹散糟到不行的心情吧!龍兒「咔噠」一聲打開床邊的窗戶,卻沒想到外頭的空氣意外悶熱,忍不住吐出舌頭。
結果——
「……」
僵住。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窗外那頭是比夢更恐怖的現實……
隔了道矮牆的隔壁大樓,正對著龍兒的房間、高度差不多的二樓窗子,就是逢坂大河的房間。此刻出現在敞開窗前,隨意穿件細肩帶上衣瞪視著龍兒的家伙,不是大河還有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緊鎖眉間擠出閃電皺紋,溢滿厭惡的上唇微顫……那頭亂發是她自己抓的嗎?樣子看來仿佛剛經過一場爆炸。大河就站在那里,狂氣滿溢的眼神宛如剛吞下一條毒蛇而噎住的老虎。她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以那副模樣站在那里狠狠瞪著龍兒——高須家的窗戶的呢?
龍兒連句早安都說不出口。她全身散發的負面劇毒電波正在啪滋啪滋噴出火花。
「龍兒……」
一陣冷。龍兒感覺冰冷的血液似乎正從腹部底處湧上。然後——
「我做了個討厭的夢。非常、非常……討厭……的夢。你是狗,這只狗竟然是我的老公,小孩子也是狗,我身上還穿著虎斑獸皮……總而言之糟到不行……」
咕嚕。龍兒咽下口水,無法做出任何反映。
不會吧?
真的假的?我們兩人真的在同一個晚上、同一時間、做了同樣的夢嗎?同步率也未免太高了!?找這樣下去,這件出租公寓會不會和那棟高級大樓融為一體?
啊、眼前這也是夢吧?龍兒就這麼緩緩關窗,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再度鑽回床上。
我已經什麼都不想思考了——
***
逢坂大河低語著:「警告夢。」
「……精搞猛?這是哪里的色情網站……喔!」
「笨蛋、才不是!是警·告·夢~」
不過是不小心聽錯而已,這個女人竟然用筷子夾住洋蔥絲瞄准我的眼睛射過來。
「我是在說今天清晨那個恐怖到極點的噩夢。那應該是警告夢……因為明天就要去旅行,我們的潛意識才會作那種夢。」
「你說什麼?」
龍兒擦去臉上的沾醬反問,同時瞥了大河一眼——大河正在一鼓作氣吸食面線。龍兒凝視她的嘴邊,一邊嚼著提味的茗荷——閃亮眼神猶如吸飽人血而充滿妖氣的日本刀——不過他可不是因為吸食違禁藥品而做起七彩的夢,只是有點收到噩夢的影響罷了。
早上十一點,窗外早已熱到不行。太陽雖然沒有照進屋子里,這間2DK的空間還是悶熱得很。
現在是暑假期間沒錯,不過這頓早餐也太晚了。高須家難得出現這種情況。
龍兒與大河面對面坐在矮桌兩邊。大河一副了不起的模樣碎碎念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嘛」同時貪心地想要一次夾起大量面線。
「唔——!」
面線從筷子上滑落。無言的龍兒用自己的筷子,漂亮地卷起適量的面線,放入大河的沾醬里——當然沒有一句謝謝。「咻嚕嚕!」雪白的面線瞬間進入薔薇色的櫻桃小口消失無蹤。大河吞下那口面線之後——
「我要說的正如同字面所示,那個夢帶有警告意味——如果我們不好好研究對策,結果就是那個樣子。」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說,那個夢跟我們睡前看的奇怪DVD無關咯!話說回來,為什麼會跟川島等人的旅行有關系呢?」
哈——啊——啊——大河誇張歎氣,不耐煩地放下筷子,抬起下巴輕睨龍兒,還一副了不起的模樣用手掌撐住臉頰:
「你今天的遲鈍真是讓我受不了。都是你害我食欲盡失,可以收下去了。」
「明明一個人吃掉兩束面線……吃完飯至少收一下餐具吧?」
「肚子飽到動不了」
「小心變成牛。」
「總比沒用的狗好。」
語氣繼續爭論,不如就此打住,才不會浪費力氣。龍兒一邊詛咒「快變成牛吧,我好榨你的牛奶」一邊疊起吃完的餐具。比起一輩子當狗奴才,和虎紋牛一起過著酪農生活,心情還比較好一點。
「繼續說下去——那個夢的意思,正意味無法向小實告白就結束旅行的你,與沒被北村當一回事就結束旅行的我,兩個人的悲慘的未來。你不想變成那樣吧?很恐怖吧?那就得好好努力才行!就是這樣。你也不喜歡變成那樣吧!?」
「這……的確是不想。」
龍兒以閃著晦暗光芒的眼睛,看著吃飽飯也不幫忙收拾的大河,咬牙痛苦低語。
「是你自己要下跪還這麼囂張……不過,那就是對于這趟旅行的警告,警告我們如果不充分善用這個絕佳的機會,我們的將來就會是那副模樣。這是我的看法啦!」
說完話的大河將原本坐在屁股下面的坐墊對折當成枕頭,側身躺在榻榻米上。然後以跳水上芭蕾的姿態垂直舉起雪白的腿,將腳底板踩在牆壁上。
真是沒規矩。龍兒皺皺眉,可是除了警告夢這點值得懷疑,又沒什麼辦法反駁她。
大河所說的絕佳機會、這趟旅行,就是他們從明天開始,前往川島亞美家別墅的三天兩夜之旅。
上學期末,一群人為了去還是不去,甚至展開了牽連全班的游泳對決。最後演變成北村,實乃梨,亞美,加上龍兒與大河的無人旅行。不管怎麼說,對于因為諸多因素無法和家人一起旅行的龍兒與大河來說,這趟旅行無趣又無聊的暑假里唯一的活動。兩人雖然到目前為止嘴上什麼都沒說,不過他們可是成天扳著手指、熱切七期盼旅行當天的到來。而且他們等一下還要去車站大樓購買旅行要用的東西。
期盼的理由不用多說,當然就是能夠和單戀的對象一起出外過夜……搞不好會出現不錯的氣氛呢!龍兒的目標當然是櫛枝實乃梨。
龍兒收拾東西的手沒停過,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和緩:
「沒必要把那種夢當成什麼莫名其妙的警告夢吧?這種好機會可是很難得的。再說我在學校也沒辦法和她多聊上兩句,所以希望能夠趁著這次旅行,拉近和櫛枝的距離、和她多親近一點。」
「出現了。這就是你的問題!」
大河仍舊躺在榻榻米上,大大的眼睛閃耀著光芒盯著龍兒。
「怎,怎麼啦?」
「你就是老是這樣,才會夢到那種討厭的警告夢!」
大河撥弄輕柔流瀉在榻榻米上的長發,收放在坐墊上撐著臉頰抬頭——劉海之間能夠窺見滲出汗水的圓額頭、線條精致的鼻子、令人聯想到薔薇花蕾的薄唇,加上仰望龍兒有如魔性寶石的眼神,低垂的長睫毛更散發令人炫目的光芒:
「打從骨子里就是只單「蠢」笨狗!那種慢吞吞的模樣,只適合有特殊癖好的人。」
——如果不是這種個性,眼前的女孩子的確是個美女。
「干嘛一直盯著我看?討打嗎?」
「……」
如果是她,一定說到做到。
人如其名的逢坂大河,是個猛烈到殘暴有如老虎的女生,人稱「掌中老虎」——雖然一百四十公分的身高在高二學生里的確少見,可是嬌小的身體里蘊含驚人力量,加上性格粗暴凶殘,周遭害怕她的眾人紛紛敬而遠之。
話雖然如此,端坐在她身邊的龍兒,外表也堪稱是掌中老虎的伙伴——散發凶惡目光的三角眼,可怕的程度,只要被他一瞪,就能做掉五個普通的小混混……事實上一切之是遺傳,只有臉長得很可怕。
認真、笨拙、不愛強出頭的好好先生,所有家事技能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與生俱來——高須龍兒不過就是這樣的男人。龍兒不禁再次感慨,這樣的自己竟然能夠與大河這種女性一起生活到現在,真是了不起啊!
大河當然感覺不到這股纖細的感慨。
「聽好了,為了遲鈍到不行的你,我就從頭再說一遍。給我聽清楚。」
「唔。」
由下方伸來的纖纖玉指,充滿命令意味刺向龍兒的下巴瞪視龍兒的眼睛,蕩漾著近似暴虐的侮蔑:
「你剛剛說過「所以希望」、「多親近一點」是吧?」
「我,我是說過!那又怎麼樣?不要刺別人的下巴啦!?」
「你老是這樣,「希望~~」、「如果~~」、「順利的話~~~」呼呼呼扭扭捏捏的!知道現在你……不、我們都是這個樣子,輕輕松松等待偶然的好運,所以才會老是以失敗收場。這已經快變成例行公事了。再這樣發展下去,等我們回過神來……啊、你已經變成狗、而我已經變成你的新娘,兩人在狗屋里舉行婚禮。搞不好小實和北村同學還會發表動人的感:「我們可是一路為這兩個人加油打氣!」之類的!」
「……唔……這、這樣……」
無呼呼扭扭捏捏?我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例行公事更是……說不定就是這樣,很難否認。大河看著龍兒的表情,深深點頭:
「對吧?所以我才說是警告夢。我們如果不趁現在一決勝負、跳脫以往的模式,就等著面對狗未來吧!這次機會難能可貴、千載難逢,錯過或許就不會再有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次旅行我們又要互相幫忙……」
「又來了!那也是我們暢游的失敗模式!我想到了,我們這次不再合作,兩個人都要認真一決勝負,絕對不讓噩夢的情景實現!所以這次采用一個人全力支援另一個人的方式,卯足全力上吧——這樣總比兩人人一起失敗好多了。」
「喔喔……」
大河的手指頂住下巴,所以龍兒也沒辦法點頭,不過也許她說的沒錯。真難得大河會說出怎麼聰明的——
「所以這次就麻煩你忘記自己的事好好支援我和北村是命運共同體謝謝啦!」
「啊……?」
大河一口氣迅速說完。用書面資料來打比方,大概就像是地下錢莊的契約書背面那小到不行的規定——這番話完全是犧牲龍兒單方面的發言。大河再度躺回坐墊上:
「啊——喉嚨好干。你去幫我拿個麥茶,別忘記加冰塊。」
給我等一下!龍兒忍不住坐正姿態,緊盯大河的臉。眼前的事情這麼重要,自己這次不能再逃避了。
「……你別傻了,我可是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你怎麼可以擅自決定呢?依照你剛才的說法,也可以由你來幫我吧?」
「……」
「不准無視我的存在!」
「羅嗦……痛!」
龍兒抽走大河枕著的坐墊。
「開什麼玩笑!?說了這麼多,最後一句才是你想說的吧!?到頭來還不是只為自己著想!?」
「搞什麼鬼啊,禿頭!」
「我才不是禿頭!」
「當然是為自己著想!哪里有錯了!?」
「枕頭還來!」
「這是我家的坐墊!」
「我的枕頭!」
「坐墊!」
結果演變成一場沉默的坐墊爭奪戰,兩人坐在榻榻米上盡全力拉扯坐墊,仿佛是誰搶到就贏了。
「唔……」
「唔……」
啪哩!聽到坐墊發出撕裂聲,龍兒不知不覺松開手(這真是大岡的判決),于是大河變順勢朝正後方漂亮摔去。
「咦!」
後腦勺狠狠裝上矮桌。隨著可怕的「鏘!」一聲,大河直接蜷起身子緊緊抱住戰利品坐墊,一言不發按著頭。
「喂,喂……要不要緊?」
這個聲音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她變得更笨的話可就糟糕了。龍兒小心翼翼接近大河身後發出聲呼喚她。
「……!」
「唔喔!?」
大河仍舊沒出聲,魅力的容顏因為疼痛與憎恨而扭曲。掄起坐墊對著龍兒一陣猛打——砰!砰!沒出息的龍兒只能邊閃避坐墊攻擊邊大喊:
「住手、別鬧了!灰塵都飛起來啦!」
「羅嗦!」
就在閃避掌中老虎全力的坐墊攻擊時——嘎啦!龍兒身後的拉門打開,可是大河的動作已經停不下來。高須家的寵物鸚鵡,小鸚因為受到驚嚇,以丑上三倍的模樣大叫:
「啦、啦喔!」
停不下來的坐墊攻擊——
「噗!咳……咳、咳、咳……」
砰!漂亮的一擊,正好打在龍兒三十歲的童顏母親泰子臉上——渾身疲倦的家庭支柱正好從拉門探出頭來——早上八點到家,剛剛好不容易才入睡。
「對對對、對不、對不起……」
就算大河也只能丟下坐墊,趕忙來到按住臉,熱淚盈眶的泰子身旁。身上穿著龍兒過重時代的運動短褲,配上斑馬條紋的細肩帶上衣的泰子似乎承受不住剛才的攻擊,癱坐在地。
看到母親的臉,龍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河也發現異常快速退開。現在他才弄懂小鸚剛才說什麼——「啦喔」,合在一起就是「老」。
泰子突然變老了。是天氣太熱了?還是沒睡飽?還是因為沒卸妝就直接醉倒?平常總是充滿女性荷爾蒙彈性的粉嫩肌膚,此刻卻是一片皺紋,呈現那個年紀該有的慘不忍睹。
「那張老臉是怎麼一回事……?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快喝點營養補給品!快點幫那張老臉敷點什麼!」
「嗚、嗚~~因為,好吵喔,人家睡不著嘛~~睡不著,泰泰就會變老~~」
面對眼淚不停落下的親生母親,龍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兒子與食客只能拼命道歉。為了確保泰子的安眠,兩人只好慌慌張張趕緊出門。
×××
「……這樣就好了。准備好了嗎?」
「隨時都行!」
大河居住的大樓馬路另一頭,是一座公園——
充滿綠意的櫸木步道圍繞四周,中間是一片相當寬廣的廣場。戴著夠的主任或是散布或是聊天;現在就讀幼兒園小朋友們坐在樹蔭下大喊:「好熱!」、「好熱!」;周圍的蟬鳴嗡嗡作響……雖然有風,卻像吹風機吹出來的熱風。
時值眼睛都快著火的盛夏正午時分,龍兒與大河向房東借來羽球拍,用腳尖隨意畫出幾條邊線,面對面站在線內。額頭上的汗水拼命流下,臉頰因為熱氣而泛紅。
兩人的眼神都很認真。原本穿輕飄飄連身洋裝的大河甚至還回到大樓歡樂一身T恤短褲,並將長長的頭發確實綁好,發光的眼中還有火焰在燃燒。
「先取得三分的人贏,要哭要笑全看這一場。至于輸的一方……懂吧?」
「都說知道了!」
這不是普通的羽球賽,而是一場攸關未來的比賽。輸的一方必須在旅行的過程中權力協助贏的一方。
龍兒站在夏日青草氣息中,隨手把玩羽毛球,內心暗自竊笑。不管大河多麼具有野生動物的運動神經(游泳除外),可是還是很不好意思,這場比賽我贏定了!別看龍兒這幅長相,其實他國中可是羽球社的一員。
從正中間分成兩半,沒有球網的長方形臨時球場,這是一場嚴苛的比賽。總之就是拼命把球送到對面,趕緊結束比賽。猜拳決定發球權……得在中暑之前結束這場比賽艾行。
既然那場噩夢是警告,那我就不能輸,我才不想變成夢里的樣子。說真的,雖然不期待大河能帶來什麼助益,可是叫我幫助大河,對我來說是在負擔太大了。至少不能讓她來干擾我——為了這場期待的難得旅行!為了我與實乃梨光輝燦爛的未來!
「開始咯!」
輕飄飄的羽毛球飛上藍天,比賽才一開始龍兒就卯足全力揮拍——羽毛球隨著「乓!」的暢快聲響,畫出一跳斜線直入地面。
才剛這麼想——「喝!」
大河以野獸之姿向前奔跑,手上的羽球拍挖起草地的土壤,輕輕挑起羽毛球。龍兒根本沒料到大河會趕到,慌慌張張追上剛好越過中線的羽毛球,忍不住認真直撲倒在地救球。
好不容易救起的羽毛球在空中拉出一條弧線。「哼!」大河一聲冷笑,緩緩落下的羽毛球剛好掉入球拍的正中央——
「……」
「嘿!」
勝利姿勢,另一邊的龍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剛剛穿過身旁的東西是什麼?火箭嗎?
「喂!發什麼呆啊!?我拿下一分!」
臉上露出微笑的大河揮舞羽球拍,羽毛球落在——應該說是插在龍兒身後的柔軟土地。
「你,你打過羽毛球!?」
龍兒知道問題不在這里,不過他還是想問一下。大河一副如無其實的模樣。
「沒有。不過我在小學和國中都就讀私立女校,這九年都是網球社的社員。可能跟這一點有關吧?」
咻!
叫人清醒的極速揮拍。如果她手上不是羽毛球而是牛刀,跑過大地的牛群會被那股力量劈成兩半吧。「熱死了——快點打完啦!」大河以無所謂的表情扇風。「等一下」龍兒撿起羽毛球,不安的眼神顯得不知所措——這下子根本沒有優勢嘛!?這場戰爭明明輸不得……
「現在換我發球了。」
「喔,喔!」
龍兒擦拭早已滿身汗水的額頭,盡量以面無表情的樣子把羽毛球遞給大河。大河的手輕輕拋了幾下羽毛球——
「預備!」
把球拋向盛夏的藍天,盡可能彎曲纖細的手臂,用上全身的彈力揮動羽球拍。龍兒站在無論左右都能對對應的中央屏息以待——
「咦!?」
用力好、揮空。
大河的羽球拍劃過天際,讓她丟臉的羽毛球落在腳邊。不再沉著冷靜的龍兒大呼:
「好!一分、一分!同分、同分!同分啦!」
「才怪、才怪!剛剛不算!不——算!」
「怎麼可能不算!?當然要算啦!笨——死了!笨蛋!」
龍兒以必死的決心沖進大河的場地,用羽球拍靈巧挑起地上的羽毛球,打算把球帶走。可是有人扯住他的衣領——
「喂,你給我等一下!哪有這樣的!?那是我手滑!手滑、手滑、手滑!」
「什麼嘛!?明明就是你沒打倒,當然要算啦!所以換我發球!」
兩人在草坪上展開一場丑陋的爭論,手拿羽球拍互相戳刺對方——大河像搶回龍兒手上的羽毛球而揮拳攻擊,龍兒則以身高優勢墊起腳尖、高舉雙手維護球權,同時還以屁股相撲的訣竅扭動身體擠開大河。
悠閑地帶狗散步的太太軍團遠遠看著他們兩人,不禁笑了:「天氣這麼熱還玩得那麼開心啊——」、「男孩子明明一副壞人臉——」、「不過兩個人還真有精神呢——」、「會不會玩一玩就中暑昏倒啊?」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她們帶的狗也張開嘴「嘿嘿嘿」笑著。
不過現在可閑工夫在意那種事。
「好啦、快給我!我要重發!」
不耐煩的大河拋開羽球拍,折響手指關節,打算襲擊龍兒而上前一步——
「嗚!」
沒想到羽球拍飛得太遠了,竟然正中某只狗狗軍團的腦門——「咚!」清脆的一擊。糟了!龍兒和大河都轉過頭,之聽到飼主大叫:
「唉呀唉呀唉呀!奇哥寶貝,要不要緊啊!?」
「嗚、嗚嗚嗚嗚……」
只見看起來很要緊的奇哥抬頭瞪視大河——它是附近少見的大型哈士奇,肌肉發達、大熱天還頂著厚厚的雙層長毛,外加小心惡犬的凶狠長相。
奇哥以可怕的表情盯著大河,接著皺起鼻子,向前踏出一步——它的眼神似乎在說:是你干的吧!?道歉的話我就饒了你!
大河看了奇哥一眼,立刻轉頭對奇哥身後飼主鞠躬低頭說聲「對不起」。坦率表現出反省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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