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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充滿沖擊的超辣咖喱晚餐之後——
「很——好!洗碗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之後實乃梨一人意氣風發地收拾空盤子端到廚房,其他人全都累得一塌糊塗——好辣可是好吃、好吃可是好辣——就在這麼一波接著一波的連續攻擊之下,嘴唇與嘴巴痛到不行,還是忍不住再來一盤。最後眾人吃到肚子好撐、嘴唇腫脹、累到站不起來
怎麼能讓實乃梨一個人收拾善後?正當龍兒起身准備幫忙,大河拉住了他的T恤。
「嗯?怎麼了?」
「可能辣的東西一下子吃太多,我要胃藥」
「肚子痛嗎?」
「好像」
皺著眉頭的大河來回撫摸自己的肚子,然而偏著頭,不太確定自己的身體狀況。
「我沒帶胃藥耶。川嶼你那里有藥嗎?」
「咦——沒有耶我只有頭痛藥。」
怎麼辦?就在龍兒的手擺在大河額頭確認有沒有發燒的時候,北村站了起來:
「我有帶喔。有分止痛和幫助消化兩種。你要不要到我的房間來看一下說明書,看看那你的症狀適合吃哪一種?」
「」
「怎麼了?」
大河咬住袖口的蕾絲——雖然北村這麼說,可是靜不下來的大河卻像貓一樣摸摸臉、抓抓耳朵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龍兒抓著她的手肘勉強讓她站起來:
「喂,快去。」
他推了一下小小的背,害她差點摔倒。可是大河順勢移動腳步,跟在北村身後出了客廳。龍兒不禁擔心地看著大河的屁股——
「喔!」
「你在發呆喔。」
等到發現已經太遲了——亞美無聲無息地靠近,繞了一圈來到龍兒眼前,身體越過餐桌如此說道:
「既然高須同學這麼擔心那個家伙,跟過去不就得了?」
大大的眼睛稍微眯起,里面滿是壞主意。薔薇色的嘴唇邊也綻開笑容,就像看到什麼有趣的事物
「我擔心大河有什麼不對?」
「哎呀,突然改變態度啦?」
「不論是北村、節枝或是你,只要有人肚子痛,我都會擔心。」
「哦——真的嗎?那亞美的肚子,好像也有一點痛~~~」
亞美使出吉娃娃的淚汪汪眼神攻擊,一屁股坐在龍兒身邊——
「如果我這樣說呢?」
也不給龍兒上鉤的時間,若無其事地微笑吐舌、聳肩。這家伙真是——龍兒早已對她的玩弄免疫,只是定睛回望亞美的冷酷美貌。
「我說你啊」
「怎樣~~~~?」
亞美應該也清楚龍兒的不耐煩吧?她再度使出天使微笑靠近,睜大眼睛嘟著唇——眼里散落閃亮星星,美麗的臉龐有如奇跡。可是再度再度看看餐桌下,簡直就像是城郊的小混混——穩穩坐著的身體,單腳放在另一腳的膝蓋上,張開雙腿坐沒坐相,腳踝還不停轉來轉去——看樣子她也不打算掩飾。
啊——龍兒仰望天際,同情全國的亞美迷,也不禁笑出聲來:
「該怎麼說,你還真是怎麼看也看不膩。」
「這是誇獎嗎?」
「很難說」
龍兒仔細想了一下,認定她是個怪家伙。
乍看之下有如寶石的稀世美少女,沒想到真面目是個個性惡劣的壞心女。想到這里——
「很難說?什麼?你說很難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竟然說很難說」
一臉認真的亞美在龍兒面前偏著頭,露出真正的表情,讓人感到莫名親切——是正常到叫人驚訝呢?還是意外她也會有正常的表情?或是龍兒再度意識到她果然只是一個十六、十七歲的女孩子?
龍兒心想,想不到這種表里不一的女孩子,也會有這麼一面。其實他並不討厭這樣。
「怎麼?干嘛一直盯著人家看?哎呀呀,該不會是看得入迷了吧?嗯嗯,沒關系,沒關系,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人家就是這麼可愛」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亞美點點頭,擺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龍兒心想,她果然很厲害。亞美得意洋洋的臉上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燦爛微笑:
「對了,高須同學,高須同學!我們現在去海邊——」
她好像要說什麼——
「喔、這里還有沒洗到的餐具。」
輕快的腳步聲傳入兩人耳朵,實乃梨哼著歌從廚房走出來,回到飯廳。她沒有責怪亞美與龍兒兩個人不肯幫忙只是坐在那里聊天,而是心情愉快地將餐桌上被遺忘的沙拉盤和玻璃杯疊起,以雙手端著正准備離開——
「你拿玻璃杯就好,這樣很危險。」
龍兒從旁邊搶過盤子。
「啊、你要幫忙嗎?不用了啦,高須同學已經負責煮晚飯了,收拾這種工作就由我來做就行了!」
「沒關系,我也來幫忙。」
龍兒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拿起抹布利落地擦拭餐桌。轉頭打算叫亞美來幫忙——
「人家不擅長廚房工作~~~趁還沒給你們添麻煩之前,我先撤退啦~~」
面帶微笑的亞美說完之後快速離開,兩人還來不及出聲叫她,她就已經逃離現場。龍兒心想:她就這麼不想幫忙?不過話說回來,能夠和實乃梨兩個人一起收拾真是超級幸運!亞美的人性作為讓此刻的龍兒萬分感謝。
「不要緊嗎?你不是正在和亞美聊天?」
「沒關系、別在意。」龍兒揮揮手,兩人一起往廚房走去。
廚房已經被實乃梨收拾乾淨,從鍋子到菜刀全都排的井然有序,整齊乾淨得連龍兒都挑不出毛病。趁著龍兒巡視廚房之際,實乃梨已經快手從他手里搶過盤子。在龍兒還來不及說「啊、那個我來!」之前。
「好了!全部洗完啦!」
瞬間洗碗的技術真是了不起。洗好的碗盤也無可挑剔,迅速沖水擺回籃子里。
「你洗碗技術很不賴嘛!」
「嘿嘿,真的嗎?大概是整天打工練出來的吧!我總是想盡快收拾乾淨,心里是這麼想,然後來回多走幾趟,手腳就越來越利落。」
龍兒又發現一項實乃梨的有點,就是她被稱贊時,會感到害羞不好意思,又有一點得意地挺起胸膛微笑。那個笑容好可愛!真是既坦率又直接,讓人也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那樣的人——那種不炫耀的單純,叫人打從心底憧憬。如果我能像實乃梨一樣,無論有什麼遭遇,無論長成什麼樣子,都不會像現在的自己一樣乖戾到有點自虐,一定能夠像正直的竹子一樣成長沒錯!假如世上的人們都像實乃梨一樣,那麼世上就不再有紛爭、悲劇,大家就能幸福快樂地一起歡笑生活。
實乃梨沒發覺龍兒熱情的視線,微笑的眼睛仍然眯成一條縫。「有了!」她抬頭說道:
「有個好東西要給高須同學!」
實乃梨打開冷凍庫探頭進去。「嘿!」拿出兩個小小的冰淇淋最中(注:用薄脆糯米餅皮夾上內餡的和果子。)也就是剛才飯後一人一個的甜點——
「其實還多兩個。本來打算等一下舉辦一場相撲大賽,大家流血流汗爭奪最後兩個嘿嘿,這可是秘密,我們把它吃掉吧!香草和抹茶口味,你要哪一個?」
「抹抹茶!」
「OK!」
實乃梨微微一笑,將其中一個拋給龍兒,然後轉動眼睛觀察四周:
「被大河看到就慘了,她可是超級貪吃鬼!高須同學,我們就一口吞下去吧。」
她決定一口吃下這個看起來不小的冰淇淋最中,動手撕開包裝等等等等、不行不行,龍兒制止了她的手——
「那里可以通往陽台,我們到外面偷吃吧!」
龍兒指著剛才大河與蠢蛋吉二號一起跳出的小窗。咦——實乃梨睜大眼睛。噓龍兒示意實乃梨別出聲,兩人放低聲音打開窗戶,穿著室內拖鞋直接走到滿是沙子的陽台。
海風大到要將他們推回屋里,于是他們閉上眼睛這才留意夏夜黑幕已經完全降臨海面。打上岸的浪花在星星的光芒照耀下顯得蒼白,海浪的聲音帶給寂靜的黑暗一點聲音。
「注意腳邊喔!」
「好!」
兩人避免發出腳步聲,背向客廳走到突起的陽台兩人面對大海,坐在陽台邊緣把雙腳伸出陽台,實乃梨凝視夏夜大海,忘記要打開最中。
「總覺得一片烏漆抹黑那是月光的倒影嗎?」
在手指前方,月光倒映在海面上,延伸出一條皎潔的光之路。龍兒偶然注意到一顆閃耀的星星,正在緩緩移動,可是他沒說「UFO!」因為他知道那是人造衛星。
龍兒似乎有點害怕沉默,連忙動手打開最中。
「好好美啊!」
咬了一口。龍兒食不知味——現在感覺正好,兩人偷偷摸摸躲起來海風吹動實乃梨的頭發,強烈的月光照亮她的側臉
「高須同學」
龍兒的肩膀一震。仔細觀察晚上的實乃梨,就會發現她相當有魅力,龍兒的視線緊盯著她不放。
「抹茶好吃嗎?」
「好吃」
「你剛才吃了什麼口味的?」
「紅豆」
「哪一個好吃?」
「抹茶」
龍兒拼命咬下第二口、第三口最中。趁著當時的氣氛和實乃梨來到這里,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他也不知道,這應該算是「好機會」吧?是什麼「好機會」?這種時候,其他人究竟會說些什麼?
「我、我說節、節枝,你」
「嗯?」
「有、有男朋友嗎?」
——糟了!龍兒立刻後悔,太焦急以至于沖的太快,一不小心就問出口了。
實乃梨什麼也沒說,似乎沒聽到龍兒的問題,只是沉默不語——這股沉默比什麼都要恐怖。節枝實乃梨,拜托你,快點和平常一樣突然說些有的沒的,驅散這個氣氛,我剛剛的問題,就當作沒聽見吧。
兩人獨處陷入了沉默的寂靜,拜托你不要這樣不發一語。
再過一秒、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這麼死去——
「我問你,高須同學,剛剛的海帶芽幽靈,現在也在這附近嗎?」
「呃啊?」
「喂——海帶芽幽靈啊!你是哪里的海帶芽呢?」
「噗!」
龍兒差點就要將口中的最中噴出來。笨蛋發言果然出現了!很好很好,就是這樣!就用你平常的搞怪風格、搞怪發言,掩飾我失控的問題吧龍兒看向實乃梨,心髒瞬間停止,呼吸也不禁停了下來
「高須同學,你看過幽靈嗎?」
實乃梨一直凝視龍兒的眼睛,不符合搞怪發言的認真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神有如易碎玻璃一樣溫柔。
「怎麼突然問這種不,我沒看過」
「我啊,相信幽靈存在喔。」
嗯嗯,實乃梨點點頭,大聲說道:
「可是、可是我不曾親眼看過。這世上不是有種叫做靈媒的人?就是號稱『看過幽靈的人』嗎?我才不相信那種人幽靈怎麼可能看得見?怎麼可能有人跟幽靈說話?我認為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斂財。」
龍兒不明白她要表達的重點是什麼,只是不知不覺盯著實乃梨的側臉。實乃梨此刻的實現投向前面一片黑色的大海,凝視龍兒不知道的目標。然後歎了一口氣。
「還有一件事,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我相信將來總有一天會遇上自己打從心底愛他的人,和他交往、結婚、幸福快樂。可是事實上,不曾有人讓我有過這種感覺。」
實乃梨懸空的腳尖晃來晃去,在龍兒的眼角畫出白色的光之軌跡。
「這個世上理所當然存在一種人,他們從國中或高中時就不斷與人墜入愛河、交往、被甩或分手,這些人理所當然地談著戀愛,也認為那就是愛而我,完全不是那種人。不是常人自稱『靈感強』或是『看得到』,老是愛說『啊,肩膀好重!』、『這附近有不少怪東西喔!看,那邊也有!』等等。我常常懷疑他們真的看得到幽靈嗎?同樣道理,那些人真的在談戀愛嗎?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即使我相信,那個『理所當然』依然永遠不會出現。因為我不曾體會過。對別人來說『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卻沒有遇過,所以我不相信。我就像個局外人,想去相信,也有點想放棄。我所能做的,頂多是羨慕地望著『看得見幽靈的人們』、咬著手指感到憧憬,為他們加油。只是想藉由這麼做,與那些局內人有所『交集』但我還是很想大聲告訴他們『那些都是騙人的!是眼睛的錯覺!是你們想太多!』所以對于你剛才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沒有』。」
實乃梨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不確定龍兒是否聽得懂,不禁不安地看向龍兒——
「高須同學,你看得見幽靈嗎?」
龍兒慢慢舔了一下嘴唇。
謹慎地不讓聲音流露驚訝、交集與顫抖,努力擠出一句話:
「沒看過,但是我想我相信幽靈的存在。」
「和我一樣?」
龍兒搖搖頭:
「我不但相信,而且我『看得見』——因為想看見,所以我還會特地跑去鬧鬼的地點瞧一瞧黑暗之處你只是相信而已,我想我們不太一樣。再說你不是害怕恐怖的東西嗎?搞不好你心里認為幽靈不存在吧?沒有幽靈卻感覺到幽靈的存在,所以才會害怕。」
實乃梨意外沉默了。她一直凝視龍兒的臉,甚至忘記眨眼。龍兒終于明白自己越說越激動的原因。他不希望聽到實乃梨說出那種話:永遠不會出現,也就是自己愛的人永遠不會出現。龍兒無論如何都不想聽到這句話。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和實乃梨兩情相悅,而實乃梨的話,等于是當著龍兒的面宣判他的死刑。
現在的實乃梨並不喜歡龍兒,這點不用她說龍兒也很清楚。這不代表龍兒聽到她的話不會心痛,只是比起眼前的心痛與想哭,他更想把希望寄托在將來自己能成為實乃梨的對象。
另一方面,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想法?眼前這個可愛又能和男性友人自然聊天,看來一切都很正常的普通女孩子,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龍兒好想知道。
「可能我是說可能,對于靈感應力強的人而言,他們可能不認為看得見幽靈是理所當然的事。」
「咦?」
「不是有人認為因為自己看得見幽靈而非常驚訝嗎?也有人雖然看得見,確認為不可能而強行否認?甚至也有人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因而懷疑自己看見的是幻影還有像你這樣,認為絕對看不見卻意外看見,因而改變改變主張的人吧?也就是說,這該怎麼說沒人知道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我想也有人因為很想、很想看到而拼命努力,最後終于看到所以你也不必現在就把話說死,說什麼這輩子絕對看不到、那些全都是騙人的,大可不用那麼想我、那個、該怎麼說」
實乃梨睜大眼睛看著龍兒,看得出她正在屏氣凝神。雖然不清楚她在想什麼,不過龍兒可以感覺到她在等待龍兒說下去。
龍兒總算能夠開口。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夠看見幽靈希望你會期待有天能看見幽靈明知道你害怕還說這種話,我知道自己很過分,可是我想,這世上應該存在希望被你看到的幽靈。」
龍兒不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所以說,今天不是發生很多奇怪的事情嗎?那都是幽靈在推銷自己喔!來自某處的幽靈說:看!我在這里!有沒有發現?」
其實那就是我龍兒當然沒有說出口。
「啊——」
實乃梨突然噤聲,仰望天空,似乎有什麼東西讓她感到疑惑,之後也沒繼續說下去。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龍兒在心里小聲說:那就是我的幽靈。他別開看著實乃梨側臉的眼睛,害怕自己在凝視夜空的漆黑眼睛中融化。實乃梨在他身邊長歎口氣,終于帶著微笑回答:
「我今天一直在想,為什麼會被奇怪的幽靈嚇到?而且嚇成那樣了,卻還看不到幽靈的模樣。然後剛才我看到了——UFO、很像UFO的人造衛星。我心想:啊!看到了!後來發現不是結果還是看不到,明明感覺得到就在附近就因為這樣,我才不知不覺就對高須同學說了那些話」
「真是怪人」
龍兒嘴上這麼說,其實他也看見了。就是那個像飛碟一樣在夜空滑行的閃亮星星,他也知道驚嚇實乃梨的幽靈的真面目,就是自己喜歡她的心。
這顆心並不像幽靈或UFO這樣不可思議,而是真實存在于實乃梨身邊——只要她想看,應該就能看到。
與實乃梨肩並肩吹著海風,眺望搖曳的漆黑大海。龍兒心想,如果實乃梨能夠看見自己的心該多好。即使她看過之後覺得無趣丟到一邊,也總比沒注意來得好。
******
「龍兒」
上完洗手間,輕輕打開門——
「嗯?大河?」
清晨一點——
不知道是因為太早起,還是玩的太厲害的關系,大家早早就上床睡覺。寂靜無聲的深夜時分,在洗手間昏暗的燈光下,小小的臉蛋從某扇門里探出來看向龍兒。
「怎麼了?睡不著嗎?」
龍兒壓低聲音,避免吵醒大家,輕輕關上洗手間的門。大河像貓一樣跑出房門,光著腳沒穿拖鞋就踏上了走廊,朝著龍兒走來。
「因為聽腳步聲好像是龍兒」
「你越來越不像人了」
長頭發綁成睡覺專用的辮子,身上穿著家常穿的麻紗夏季睡衣。「嗯。」點頭的大河用水一袖口擦擦鼻子,猶如小孩子一樣的動作看起來了無睡意,大大的貓眼也是充滿精神。龍兒也因為上過廁所,整個腦袋清醒過來。
龍兒指著樓梯說道:
「下樓去嗎?」
「好。我剛好想到,也得思考一下明天的事。」
「是啊,你說得對總不能老靠蠢蛋吉一號、二號。」
兩人一面竊竊私語。一面不發出腳步聲下樓,轉過走廊來到漆黑的客廳,兩人只開了小小的餐桌台燈,坐在沙發上。
甯靜的黑暗中傳來細微的海浪聲柔和的台燈燈光只能照亮餐桌,兩人幾乎只能看見對方的臉型。龍兒調整台燈的角度,想讓這邊稍微明亮一點——
「哦哦這種台燈不便宜耶」
這才注意到台燈上的講究精致工藝——整體是淺桃色的磨砂玻璃,細部則是以紫色玻璃裝飾。燈泡發出近似火光的穩重光芒,配合上磨砂玻璃之後,散發出朦朧溫暖的感覺。模擬蜻蜓在森林草木之間飛舞的設計風格,乃是典型的新藝術派。這該不會是拉奎(注:ReneLalique,法國的新藝術派設計家)還是買列(注:EmilieGalle同為法國的新藝術派設計家)等名家的夢幻逸品吧!?這種好東西可是難得有機會看到。
在陶醉不已的龍兒眼前,一根沒教養的手指慢慢伸過來——
「這個好惡心喔!」
「我說你啊」
摳摳摳,大河若無其事摳著細致的蜻蜓雕刻。該說是不對她的味,還是她不懂何謂風雅呢?反正新藝術對不懂的人來說,八成跟新上市沒什麼兩樣吧。
這家伙噢是的龍兒不小心又被大河有如妖精一般的無益美貌吸引——
「我們來吃剩下的咖喱吧。」
接著又要龍兒幫她加熱咖喱。「唉——」龍兒歎了口氣:
「別再吃了,現在已經一點了呦?等一下你又開始肚子痛話說回來,肚子已經好了嗎?」
「好了。剛開始吃飯就覺得胃有些不對勁,沒辦法再來一碗,害我沒吃飽。」
「沒有再來一碗?我倒是沒注意真難得,看樣子你真的很不舒服。」
「是啊。北村同學拿藥給我的時候,也是一直問我:『水夠不夠?』、『兩顆藥都吞下去了嗎?』、『如何?有用嗎?』害我緊張到痛的更厲害,直到剛剛睡了一下起來之後,才終于不痛了。」
「真想不到你也會肚子痛」
「對了,你在我吃藥時跑哪去了?怎麼沒看到你?」
因為我和節枝龍兒說不出口,也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口、只是喉嚨緊了一下。定睛看著在柔和燈光照射下,看起來像是桃子的大河臉頰。龍兒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知不覺就開口回答:
「我在打掃自己的房間。」
說謊了,大河的長睫毛在台燈燈光中微微一顫,圓圓的眼珠看似興味索然地轉向窗外的黑暗,發出隱隱的光芒。
「嗯」
「我、我幫你加熱咖喱吧!」
不知道為什麼——在被大河的眼睛盯上以前,龍兒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
新藝術派玻璃台燈柔和光線照耀著的客廳,現在充滿咖喱味。
「啊——吃飽了、吃飽了!」
「怎麼連我也」
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有兩個空盤子——太恐怖了,稍微沉睡的咖喱,美味程度更勝台燈的風雅。
龍兒拿著盤子到廚房快速洗淨,手端麥茶回到客廳——
「喂,別睡在這里啦!」
酒足飯飽的老虎懶洋洋地灘在沙發上,沒穿室內拖鞋的腳趾動來動去,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啊啊我才沒睡。剛剛不是說要商量明天的計劃嗎?只是真的有點太緊張好累,明明才過不到一天」
「又開始想睡了」
到目前為止已經多少次親眼見識大河的懶牛變化三步驟:吃飽、躺下、一不留神九睡死了——的龍兒,怎麼可能相信「我沒睡」呢?再說,通常看到這三個步驟,龍兒也是流著口水、在榻榻米上睡著了。一看到大河睡覺時幸福無比的傻瓜表情,自己的身體就會跟著不由自主放松——她的身上八成會釋放誘發睡意的催眠力場。
「睡在這種地方,川嶼一定會說些什麼」
「蠢蛋吉?」
「嗯」
「」
龍兒坐在地板上,身體靠著大河橫躺的沙發,頭擺在沙發上,額頭靠著大河的肚子額頭好溫暖,發呆的視線也開始模糊很自然
「這不是睡著了嗎?」
龍兒勉強自己醒來。不行,照這樣下去真的會睡著。
「大河、別睡了!起來!坐好!」
「」
「喂!」
龍兒把手伸到大河的後腦勺下方,使勁將大河的身體拉起來。軟綿綿的大河縮成一團:
「好冷怎麼有點冷」
「啊——好癢!啊、住手!」
龍兒站在沙發旁邊,膝蓋跪在沙發上,原本打算叫醒大河,豈料大河發揮貓科動物的本能,滾啊滾地就把頭鑽進龍兒的兩腿之間——
「!」
她突然一臉不高興地起身,睜開閉起的眼睛那個:
「這不是胯下嗎!?」
「你自己要鑽進來的!」
大河以「真討厭~~」的眼神瞪視龍兒。龍兒心想,如果可以一掌打在她的頭上,那該有多好?
「真是的,這下我完全清醒了真想把臉皮剝下來泡過消毒水再貼回去!」
嘴里說著完全清醒的家伙又打了個哈欠。大河好不容易起身和龍兒並肩坐在沙發上。龍兒還以為她准備要說什麼,沒想到——
「總之,我明白了一件事旅行真的太累了。」
「怎麼現在才說這種話?」
大河毫不設防地向上伸直雙臂,仰望天花板:
「總覺得整天的精神都很緊繃本來覺得可以和北村同學從早到晚待在一起是種至高無上的幸福沒想到,緊張的情緒遠大過幸福的感覺。」
「嗯,也對看到他突然全裸登場,當然會緊張。」
「你也是吧?小實雖然沒有全裸登場,不過你也覺得很累吧?」
「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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