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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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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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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0 11:4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九集_第三八一章 新的器械(楚湘續)


一進屋裏,徐銅頭也不回地直直往後院走去。陸羽不由苦笑,連杯茶水也不接待,這徐銅還真當他是自己人哪。想著也不敢稍作停留,深怕沒聽到他要講的話--雖然他現在沒開口,沒準兒什麼時候忽然轉身丟個腦筋急轉彎來,如果應對得不好,自己希望他作的研究,怕是要靠後站了--『誰讓你那麼不看重我的問題?既然這樣,我又何必看重你的問題?』還記得當初被徐銅如此質問時的光景。


幸好徐老怪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也許是方才的回答讓他感到滿意吧?出奇地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穿過後院,直到後堂望樓。那是徐銅的研究室,樓上便是他的住所。研究室旁擺設了一副小桌椅,有時研究得不亦樂乎,乾脆飯也讓侍從送過來當場解決。


走到一個大鐵櫃前,隨手一扳一扭,便開啟了第一層。徐銅伸手進去,拿出一副帶有箭倉的弓弩來,隨手拋給陸羽,便自顧坐下來倒茶喝--敢情他是把茶杯放在這裏了。


陸羽接過來,仔細端詳著,發現這是一種帶有箭倉的連發弩,有箭槽和扳扣。弩臂固定在竹製的弩幹上,控制整個連發弩運作的槓桿用金屬銷釘,分別與弩臂和箭倉相連接;裝於弩臂上方,箭倉下方的是木製箭槽,發射時弩箭會準確地落入其上的凹槽中;與箭倉之間的縫隙是弩弦移動的地方,其後緣缺刻在發射過程中能自動勾住弩弦,與箭倉連接成一體。這樣的設計十分巧妙,作工也相當精緻,令人歎為觀止。


『這要怎麼使用?』陸羽頭也不抬地問道。


徐銅看似不在意,眼珠卻一直隨著陸羽手中那把翻來覆去的弩而上下轉動,聞言放下茶杯,上前一把便撈過陸羽手中的弩,俐落地操作道:『這都不會?瞧仔細了:這弩使用起來很簡單,首先將槓桿向前推--』邊說著邊看著陸羽,得意地道:『待箭倉和與它一體的箭槽也向前之後,箭槽後緣就會自動勾住弩弦,然後箭倉中會有一支箭嵌入箭槽中,這時就可扣扳手發射了!』說著略為瞄準了十餘步外的一個木盾,扣下扳機,箭支應弦射出,直透木盾!


『乖乖不得了,』陸羽咋了咋舌道:『力道居然還能這麼強,看來花了你不少心血吧?』


『愛說笑,』徐銅兩眼一翻,道:『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工夫。怎麼樣,比起蒲子初家傳的「銅匣機弩」如何?』


『各有所長,』陸羽笑道:『你別怪我有話直話--論射程的話「銅匣欲弩」比較遠而有力,論速度是這玩意兒比較快。嗯,箭倉裡可藏幾支箭?』


『就知你不會說好話,也不曉得怎麼會認識你這種朋友。十支弩箭!』說著把弓弩又拋給陸羽。


『多少時間可發射完?』陸羽比了比樣子,認真地問道。


徐銅揮揮手道:『十五數之內可發射完!夠快了吧?』


這種連發弩經過徐銅的匠心巧思,變成了構造簡單、重量輕便。操作起來既簡易動作又迅速,除了對準目標並根據情況所需快速或緩慢地推拉槓桿之外,可以說什麼事都不用分心去做。想像著一百名弩手可以在十五秒鐘內發射出一千支弩箭,那種呼嘯而至的密集態勢,對正要快速進攻的敵群,殺傷力和震撼力不知會有多大,怕是真正的以一當十啊!


『比起孔明的「元戎」,』陸羽點頭道:『這還比較像樣,我看名字就留給這玩意兒吧。對了,可不可以順便裝個瞄準器?威力應該會更強些。』三家大會戰前,諸葛亮和黃月英才研發出『連弩』弓,首先裝備在新野的荊州軍中,可射程普通,而且填裝有些麻煩,所以陸羽建議採取輪流發射的陣型。現在經過徐銅改良,威力和射程都增強了不少。本來怎地也叫不出口的好名稱,現在總算找到正主兒了。


『元戎?這名字不錯,我喜歡。』說著徐銅點頭道:『再讓你見個東西。』於是又去打開鐵櫃,取出下層的東西。


那東西體積頗大,徐銅小心地放在桌上,招手讓陸羽來看。陸羽上前看了看,才發現是個火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原來是以一塊石頭為核,然後用油泡過的麻繩層層包裹石頭成一球體,當中放置一些儲油的小陶罐和特徵的黃煙材料。陸羽抬頭道:『這怎麼使用?』


徐老銅道:『在投放之前,先用火點燃,算好時間後再將其拋投出去。基本上是要讓他在麻繩即將被燒斷的前後,恰好擊中目標,那時陶罐破裂,油料四濺,便如開花彈一般,炸裂出無數火球。』邊說邊栩栩如生地表演著,臉上陶醉的神情,似乎是在對陸羽道:『我是天才吧?呵呵呵~~』


想到可以令躲藏在女牆下的守兵無所遁形,殺傷性不言而寓,陸羽不由也露出微笑,隨即斂起笑容道:『打仗,還真是推動工藝的搖藍手啊。曾有個人這麼說過:人可以在很快的時間內發明殺害更多人的武器,卻要花費很長的工夫才能消弭這種武器使用的可能。唉,人性到底是善是惡呢?』


『這問題我現在不想討論,』徐銅乾脆地道:『留給你們這些喜歡掉文的人去傷腦筋吧。這問題從諸子百家以來,爭論到現在也說不清。我可沒這閒工夫跟你們瞎忙活。』說著重重拍了拍陸羽的肩頭道:『好了,好東西我都拿出來了,現在輪到你了吧?』


陸羽不由苦笑,這徐銅還真是直來直往的勢利,一點也不客套,只得無奈地道:『我們到前廳去談吧,這兒有些不方便。』


徐銅用力扳了陸羽的身子,然復推了一把,大喝道:『那還不快走!』



把玩著陸羽著人送來的刀,徐銅先作勢虛砍幾刀,再走到角落的櫃子中,打開來隨手取出了一把劍來--那些多半是他看不上的次品,放在一個牛角架上,對準了便劈下去。果然劍身被一刀兩斷。徐銅拾起斷劍仔細端詳,見斷口處十分工整,顯然不是裂開的,點點頭舉起刀來,回頭看著陸羽道:『還真是把好刀,可不像是蒲子初造出的樣子,嗯,比我造出來的怕是要更好些,也更為柔韌。快說,這是怎麼作出來的?』


陸羽笑道:『就知道你對這有興趣。不過還看不出你這麼謙虛呀……好好好,我這就說出來。』面對徐銅撩起衣袖,挽著拳頭,擺出一副『你再不快點說,當心挨揍』的模樣,陸羽趕緊說出來。


聽完後徐銅想了想,搖頭道:『我曉得你的知識淵博,卻不想淵博到如此地步,連遠在安息的這種祕密鍛造法居然都曉得,真服了你。這方法你說給蒲子初聽了嗎?』


陸羽笑道:『這種事哪能瞞他?可他沒有你手中的樣品,這可是我也才拿到不久的,何況他還要忙別的事呢。』


『就你的事多,』徐銅單手揮了揮刀,反過來握住刀柄,看準了便用力直直射向擺在角落的一個箭靶,刀兒以優美的弧線劃過空中,『篤』地一聲便危顫顫地釘入。徐銅又是點頭對陸羽道:『用起來也稱手,還真不容易~~可最多十天,十天內,我一定會把最好的製作流程給找出來。』


『還有噴射器、撞勾、點火器,進展得如何?』陸羽聳聳肩問道:『還有巢車、搭天車、萬人敵、藉車等玩意兒,應該也改良了不少吧?』


『你不是說過嗎?我辦事,你放心。』徐銅道:『其實時間根本就不是問題。倒是你,時間對你而言,可是大問題嗎?』


『身處在不稍駐足的流逝韶光中,』聽出徐銅話中的關切,陸羽心平氣和地道:『對於無法一抒上天賦予的才能,這樣的人才會感到歲月的無情。對我來說,時間只是上蒼賦與人間最佳的僕役,讓許多事經過它的萃煉,呈現出最有利的裁決。』看徐銅一副不解的神情,陸羽接著微微一笑道:『何況即使沒有我,憑你的本事,還是會受到重用的。』


『我才沒那麼傻,』料不到徐銅兩眼一翻,『哼』了聲道:『之前在門口,你都會說得那麼清楚了,我還聽不懂的話,活該自作自受。』



從徐銅哪兒離開,陸羽到前往另一個祕密地點--說祕密,是因為除了陸羽和本人,沒人曉得在那裏的人是誰,包括受到陸羽指示,暗中保護的『暗箭』成員在內--雖然知道他是個醫生。


說起來這人的名氣還不算小,便是有名的『建安三神醫』之一的董奉--不過那是以後的事。董奉字君異,候官人,與南陽張仲景、譙郡華佗齊名。在三家大會戰時,董奉還只是個繼承家學的年輕人,陸羽特地遣人以研究疫疾的名義,前往相請,終於將他請來南海。至於目的確如所言,就是要他研究出治療疾疫的『菁蒿素』。


來到這處鬧中取靜的住所,董奉才剛用過餐。原來喜愛大自然,在學有所成之後,董奉本來想遍遊名山大川,採集野生植物,研究為食、為藥之用,如遠古神農作為。不料陸羽的研究竟讓他動了心,捨下志業前來。本來嘛,醫者父母心,何況是治療疾疫、嘉惠大眾、流芳後世的好事呢?


正如陸羽所風聞的,董奉主要是靠素食、活動筋骨養生。雖說大隱隱於市,可董奉性本順其自然,因此處於僻靜之所,由於出巷口就是熱鬧的街市,不時也會出門散心、購物。董奉個性恬淡,樂於俯就,凡近前與他聊天的,總是面帶微笑,從不拒絕。偶爾發現有人生了病癥,甚至患病,也是立即帶手醫治,從無猶豫,所以在此地也算小有名氣,似乎與一個『隱』字扯不上什麼關係。當然啦,聞風而來求診的自然不少,可由於有陸羽請托的事情,又要顧及董奉的性情,『暗箭』成員多半是採取私下勸導的方法,替想要前來求診的人先找好大夫,除非病情嚴重到實在非董奉出手不可。如果是從前,董奉必然心有不滿,可如今他全心鑽研疫疾藥方,也就顧不上了。


說起疾疫,歷史上為禍最烈的主要是天花、鼠疫、霍亂,其次便是傷寒、瘧疾、痢疾等。根據《三國演義》,開筆於漢靈帝劉宏即位,然後是黃巾起義、宦官與外戚大廝鬥、董卓與反董聯盟、袁紹兄弟的衰敗、三家大爭霸,其中將近一個世紀,幾乎與流行性疾病離不開關係。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此時期,中華大地的人口由超過五千萬竟邇遽降至不足七百萬,除去戰禍,大半要歸因於疾疫。著名『建安三神醫』之一的張機,張仲景,在其《傷寒論》中寫道:『余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可見建安時期流行性傳染病的嚴重性,連名醫宗族的病死率也達到了三分之二以上。正因如此,張仲景方『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撰寫出《傷寒論》。


另外,此時期曹操的《蒿裏行》有道:『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戰爭與疾疫,竟使神州在百年當中,死亡率達到十分之九,這是多麼駭人聽聞!卻又是此時期的真實寫照。


不過陸羽的橫空隔世而來,產生的『蝴蝶效應』,最明顯的便是對於疾疫傳播的防治,使得死亡人口的數字大減,特別是原來在十分嚴重的南方幾州中。他在劉備領地治下,一開始便要求眾人儘量將水煮沸飲用,平常勤於洗手,注意衛生。他所以提倡釀酒,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殺箘,只是沒想到釀出來的濃度夠高,讓張飛、龐統愛不釋手。但民間釀酒、藏酒風氣大盛--不過大都遵照陸羽的規定使用--陸羽也有『殺手鐧』,嚴格規定酗酒鬧事的處罰,幾乎是一個平常人三個月的所得。他又規劃了排污設施,特別是新建的襄陽、新野等城,十分完善,並以為典範,逐步推展至各大城市,這才使得原來荊州本會因不斷的疾疫而『十室九空』的情況,變成人口眾多的『天下第一州』。


除了敦請名醫張仲景博采藥方,提早讓治療傷寒的藥方問世外,針對地處濕熱的南方,特別是交州以南及南中地區,瘧疾、霍亂容易肆瘧的情形,除了威逼『博學多才』的諸葛亮夫婦也提早配出『行軍散』外,還請來董奉研發這『菁蒿素』的提煉配製,以因應他記憶中可能隨時爆發的疾疫。


甫一見面,董奉即微笑道:『每次見到大人,總是瀟灑從容;可年逾而立,怎不考慮留美髯?古書云:血氣盛則髯美長。何況大人功勳顯赫,留鬚也更具威嚴哪。』


陸羽笑道:『可怎地也比不上二將軍呀,你可是見過了,身長九尺,髯留二尺,面如重棗,脣若塗脂,又是丹鳳眼配上臥蠶眉,真可謂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哪。我若留鬚,怕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啊。呵呵呵。』


董奉親自替陸羽上茶,敬了他一口,道:『說起這眉,可是大有講究。人若腎氣充足,則毛髮濃密而潤澤,眉毛黑長烏亮而無缺損。年老若眉長美而茂盛,定享高壽。如人不時蹙眉,應是病痛纏身。倘特別稀疏或脫落,說不得是有痲瘋病。若大人則鬢如刀裁,眉如墨畫,劍眉平勾,神色自若,顯得儒雅豁達,兼且磊落--可惜鬢角斑白,下頷無鬚,致威嚴剛毅不足。嗯,大體看來,身體應是不差。只是要注意,不要過於煩憂困頓,平時須輔以適量活動。』


所謂『三句話不離本行』,大概就是這樣吧?陸羽笑道:『先生放心,我每日都早起勤練劍擊拳法哩。只是這鬢角髮鬚,應屬天生居多,有時也由不得你作得了主的,順其自然便是。你可知古時有個國王無鬚,卻戴個「髯口」以示威嚴,哪知在某個戰場上,因不慎遺落,為了奪回而損失了六百多名將士!所以我以為,實沒有必要強求。』


董奉訝道:『竟有此事?也忒地愚昧,所謂生命重於飲食,身體強於衣裳,何物會比性命還重要?況且是六百多人哪……唉,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莫此為甚。』


曉得董奉信奉道家,陸羽也不以為異,點點頭便直入話題道:『不知託先生研究的事情,進展如何?』


『差不多成功了,』董奉不疾不徐地道:『就差臨床經驗的辨證論治,總結驗方。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麼曉得這臭蒿具有治療瘴氣的作用?』


『天生萬物,必有相生相剋之理,』陸羽道:『我聽說凡毒蛇出沒之地,七步之內必有解毒之物。這臭蒿也是同樣道理,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我注意到一旦缺少了它,瘴氣就容易滋生。加上我瞧過一卷古書,也記載了這件事,所以才會大膽請先生研究的。』


『是什麼樣的醫書?』董奉饒有興趣地道:『可是哪位名醫的著作?』


『是秦越人,』陸羽露出神祕的笑容道:『先生可有聽過?』


『秦越人!』董奉果然是醫界聞人,同樣識得很少稱呼真名的名醫--扁鵲,立即起身拱手肅容道:『不知大人可否將書借我一觀?』


『這有何難?』陸羽灑然道:『先生功在百姓,惠及百世,區區一書何足道?這不,我已帶來了。』說著徐徐把書取出來。


那是自『心谷』得來的竹簡中,陸羽令人專門重新謄寫的。除了一些已經確定的辨方,還經過糜貞、秦思雨二人的更正與心得匯總。對於像董奉這般對醫學十分有興趣的人,自然是如獲至寶,愛不釋手。


董奉喜得立即翻閱起來,頭也不抬地向陸羽致謝道:『比起大人醫國聖手,我只是個救治一個個人的平凡醫者罷了……嗯,、痢疾大致可分為熱濕、寒濕、疫毒、噤口、休息、陰虛、虛寒、勞痢等,辨證的方法與藥方均不相同……大好了,比我的研究還要深入,真想不到幾百年前,扁鵲就有這樣的結論,當真一代聖手啊。』


見董奉又要應付他,又是自言自語地,陸羽笑道:『既送給先生了,先生何必著急?說起醫人,可也不是小事。你聽過這麼個故事沒有?曾有一位窮婦,五歲的小孩患了熱病,氣息奄奄,卻逢夜半。她疾奔了十餘里山路才找到醫生。哪知醫生說自己早已脫衣躺下,要她明日請早。那婦人急得在門外下跪叩頭。其實那醫生看診了一天,也十分疲累,委實無什力量走這段路去看診。可禁不住那婦人苦苦哀求,終於披上大衣,拿起藥箱,陪著她勉力走完那段山路,及時救了那孩童一命。』


董奉專心聽陸羽說故事,聞言點頭道:『醫者父母心,這醫生也是當得了。如此心腸,必得福報。』


『說的不錯,』陸羽道:『後來那孩子長大,竟因奮發勤學,終成一代名相,輔佐帝王一匡天下。那位醫生晚年時,逢人便道:自己根本就沒料到,當年一時的憐憫心腸,竟是無意間也拯救了無數生靈。』


『咦?你說的人,難道是……』董奉皺起了眉頭問道:『是輔佐秦始皇的那位宰相?』


『呵呵呵,』陸羽笑道:『我曉得許多人對他很不諒解。可若非得他之助,始皇怎會順利一統神州,結束幾百年戰亂,北逐匈奴,南併百越,西融諸羌,替大漢四百年盛世奠下不世奇功?以大歷史的角度而言,實是功大於過啊。』


『嗯,大人說的是,』董奉歎道:『其實見傷危而救,是醫者本份。有時也不會給你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到底該不該救,何況是個小孩?』


『這說起來也確實令人頗為感傷,』陸羽微微搖頭道:『哪個小孩沒生過病的?甚至不少人是屢次經過大疫存活下來的。可誰又曉得其中會不會就有人,長大後成了亂世梟雄,不恤民命呢?只能相信天數有定,不可強求啊。』


『大人相信天命?』董奉奇道:『怎地與我聽說的不同?』


『天命之說,雖屬微渺難測,』陸羽道:『可終究能一窺之。試問日月東昇西沉,代序相依,歷千年而不違。天上星象包羅甚廣,卻也按一定軌跡運轉。如無造物者巧手安排,渺渺如你我在天地間,豈能安居?』


『所以,大人是相信了?』董奉不離主題地問道。


『呵呵呵,』陸羽笑道:『先生這話,倒讓我想起往事了。』


『什麼往事?』董奉道:『跟天命有關嗎?』


『算是吧,』陸羽回憶地道:『那是我們建議主公出兵西川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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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0 23:5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二章 親情大義


時間回到法正獻西蜀六郡四十一州地圖與劉備之時。


法正明言,希望劉備出兵西川,成王霸之業。劉備本來猶疑,可眾人一再勸說,劉備終於答應。於是龐統自告奮勇為輔,但陸羽卻擔心也跟著要去。會後諸葛亮攔著陸羽,還是一副從容微笑的神態道:『子誠緣何不留下多陪幾位嫂嫂?以士元之才,要得西蜀實是易如反掌,你是有何不放心?』


陸羽皺了皺眉道:『士元之才無可挑剔,但我怕他為了河北之事,太過急功近利。同時他講起話來常是得理不饒人,那對主公太過勉強了。有我在也比較好滑潤一下。』


諸葛亮微微一笑,突然斂起笑容道:『不瞞子誠,早年叔父曾將亮三兄弟的生辰八字送往神卜門,請管輅先生批命。你可知管輅怎麼說?』


陸羽想了想,不由驚道:『莫非與入蜀之事有關!』


諸葛道神色凝重地道:『看來子誠也知此行的兇險。沒錯,那管輅言亮是:「龍臥九淵,直入九天;合鳳入川,孤星而眠;順天應命,可成羽翼;不死之鳥,穿梭自如;笑傲王侯,名垂千秋。」並且要叔父轉告亮:「逆天必折福壽,萬不可行。」』


陸羽卻搔了搔頭,苦笑著問道:『我不太聽得懂,你可否解釋得白話一點?』


諸葛亮又露出微笑,羽扇一指道:『其實我也似懂非懂。不過照我推斷:「合鳳入川」,是指我和士元注定都要往西川去;「孤星而眠」的話……』突然打住,沒有作聲。


陸羽看了看他,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你們兩個只能有一人會活著?』


一向微笑對人的諸葛亮,這次卻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陸羽心頭大震,暗忖難道天命真的難違?這時諸葛亮卻道:『但是有一句很重要:「不死之鳥」,指的正是鳳凰。也就是說,士元並不是沒有機會,興許能逃過一劫也說不定。』


陸羽聽了,又是一頭霧水,只能茫茫然搖搖頭,表示不解。諸葛亮揮了揮羽扇,歎道:『我也只能推測,管輅的意思是:將來我是孤軍奮戰,輔佐主公成就一方之霸,或是能和士元一起,輔佐主公一統華夏,名垂後世。這中間的關鍵,就是士元遇到死劫,能否大難不死。』說話時諸葛亮又一直看著陸羽。


陸羽終於明白諸葛亮的意思。他是在問自己,是否知道龐統會在西蜀應劫這件事,所以要前去化解?


不過陸羽還是搔搔頭,裝傻道:『那酒鬼碰到事,跑得比誰都快,哪有可能出事?』


諸葛亮微微笑著道:「管輅的意思是要我應天順命,否則必折壽元。那意思就是說,我若和士元同去,即使能幫他化劫解厄,大概命也不長。我雖可不惜壽元,但按管輅批命,要輔佐主公帝業,我們二人缺一不可。』


對這諸葛亮說的『我們』只是指他自己和龐統,絲毫不提陸羽,陸羽並不在意,反倒笑嘻嘻地道:『我老是聽人說甚麼「天機不可洩漏,否則必遭天譴」的話。那管輅居然把話講得那麼白,難道就不怕遭到天打雷劈?我看你也別在那裏白首窮究那幾句話了。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還不如見機行事罷,別老在那裏庸人自擾了。』


說完便轉身要走,諸葛亮卻又是拉住他,徐徐道:『那你有沒有聽說,管輅替我們三人都取了外號?』


陸羽一聽,立感頭疼,轉而問道:『我這次到江東時才聽說的,卻沒機會細問這事。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諸葛亮道:『「其實臥龍」、「鳳雛」,本就是我和士元的外號,早被朋友叫慣了。只有「玉麒麟」,的確是管輅替你取的。』


陸羽問道:『他沒事幹嘛給我取個這麼霹靂的外號?不是想要咒我早死罷?』


諸葛亮微微笑道:『呔,你可曉得麒麟乃是應命神獸,傳說乃行走於三界之內,具有穿越時空、改命換代之威力哩。只是詳細的情形並沒有人清楚。這可是管輅對你的溢美之辭呢。』


看著諸葛亮那『親切』的笑容,陸羽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忙道:『既是如此,那老管還給我這個外號,那不是要折騰死我嗎?』


出奇的諸葛亮沒答腔,看了好一會兒陸羽才問道:『子誠可相信天命之說?』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陸羽聳聳肩,乾脆的答道。


諸葛亮又問:『如果你真知士元有死劫之厄,你會希望我怎麼作?』


陸羽道:『你剛才不是已經講了?逆勢而為,可是會折你的壽元。那對主公的大業非常不利,所以你最好還是順勢而為。』


諸葛亮接著問:『那你又會怎麼作?』眼睛直看著陸羽,一眨也不眨。


陸羽回望著諸葛亮,慢慢的吐出兩個字:『逆天!』


諸葛亮鬆開抓住陸羽的手,搖了搖手上的羽扇,忽然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就是你不讓我去,而要自己去的原因。』


接著諸葛亮又斂起笑容,拍著陸羽肩膀正容道:『唉,子誠,你可知道這樣一來,別人會怎麼說你嗎?』


陸羽淡淡道:『早知瞞不過你。算了,只求心之所安,其他也不用計較太多。』


諸葛亮道:『幸好主公一向信任你。不過……子誠,萬一你也和我一樣,逆天遭譴,那怎麼辦?』


陸羽想起了把《遁甲天書》交給他的老人說的話:『萬不可逆天而行,否則必有大禍。』想想倒笑了起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就已經是『逆天而行』了,若會招來大禍,也老早就招了罷?看了看諸葛亮,想起徐州突圍戰的心情,一股豪氣陡然而升,遂搖頭晃腦的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諸葛亮看著他,眼中露出欽佩的神色,好一會兒才道:『有甚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陸羽斂起笑容,正色道:『照我看,老管的話好像有幾分道理。所以讓我這樣推斷:雖然天命難違,卻非不可改;改命的關鍵,在你是「順勢」,在我就是「逆勢國。也就是說,凡是與我們有利的,你要「順勢而為」;而對我們不利的,我就「逆勢操作」。這次我去西蜀,便是要「逆勢操作」,儘可能幫士元渡此劫難。而你就留在荊州,好好執行你一向主張的「聯孫制曹」政策,即使對孫吳喫點虧也無妨;免得我們在西蜀這段期間,被孫、曹聯手擺上一道,反而把我們的優勢給丟了。』


諸葛亮點點頭表示同意,但沒有說甚麼,只揮揮羽扇示意陸羽接著說。陸羽道:『既然老管說你必須入蜀,你就等待我的消息。到了適當的時機,我會交待人送來一個錦囊,到時你就依計而行,順勢為之,萬不可改,否則難以改變天命。……這一次最重要的,不只是改變士元的天命,連天下的命運都得改動,否則只是讓一些事情的發生,在時間的早晚上有所變動罷了。你懂我的意思罷?』


諸葛亮點點頭,回應道:『不錯,我順天,你逆天,一人作一半;若會遭天譴,也是兩人一起承擔。』


陸羽笑了笑,點點頭說聲『好!』諸葛亮握緊陸羽的手,鄭重的點頭道:『那讓我們分工合作,輔佐主公成就大業!』這一次兩雙手握在一起,似乎要開始改變歷史的走向……



『這好像我是跟那隻「瞌睡蟲」惟一握過手的一次哩?』想著陸羽把故事講完了。


『原來大人的「玉麒麟」稱呼是這麼來的呀,』董奉笑道,接著笑容一斂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逆天而行!大人,誠然當配此號!』


『先生說笑了,』陸羽道:『對我來說,只要時候未到,就有努力改變的機會。所謂的天命,不過是推託的藉口。孟軻不也說了,有為者,亦若是。我倒認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逆天順天,對我而言,純為時勢運用得當與否,其實無關什麼天命的。』


『大人說得好!』董奉點頭道:『正如之前說起的,一個氣息奄奄的小孩,究竟是救或不救,如何能知他將來會成雄或成寇?以此為理由選擇救治與否,實非醫者所當為。至於結果是否如所謂的天命,醫者有心,自當多加引導,這才是真正的「醫者父母心」哪!』


董奉乃順性而為、師法自然之人,陸羽與之交談,也沒有什麼避諱,暢所欲言之下,不覺日已偏西,方才告辭。



辭別董奉,再來就是赴陸績的邀宴了。


在陸績心目中,陸羽乃是再造陸家的大功臣,好不容易才回南海一趟,自然要全家歡聚邀宴他以為祝賀。早在陸羽捎信說要回來的時候,陸績便發出消息,要陸家成員務必及時趕來參加。到了這一日,終於全家到齊。設宴地點自然是陸清開設的『海天樓』。


陸羽才一進門,便見到老管家陸福的兒子陸慶,大喜地喊道:『子賀!福叔可是來了?』


當年陸家倉皇出走,福叔不願拖累大家,加上眷戀陸家祖業,選擇自願留下。幸好後來孫策放過陸家,也沒為難留在江東的陸家人,所以福叔平安無恙。只是陸績後來屢次想把他接來,他都加以推辭;最後陸績打發福叔的兒子陸慶回江東侍奉在側,好讓福叔能享天倫之樂,貽養天年。陸羽沒料到此時竟然見到陸慶,狂喜之下,以為福叔終於願意來南海了。


『先父他……已在月前過世了,』陸慶雖露微笑,卻帶著幾許感傷道:『幸好我們兒女們都在身邊,他老人家走得很安詳……』


『怎麼會這樣?』陸羽上前抓著陸慶的肩頭道:『依我看,福叔可活到八十好幾……怎麼可能這麼快就……』


『自孫伯符過世後,孫仲謀待我陸家便不一樣,常藉故上門刁難。我們雖刻意保護先父,盡量不讓他知道,怎曉得先父還是看了出來,為我們操心過甚,月前便一病不起……』說著已嗚咽起來。


陸羽拍了拍陸慶的肩頭道:『都是我的錯,不該讓福叔留下的……』


『不!不怪九哥,』陸慶擦了擦眼淚道:『其實先父常跟我們談起九哥,而且每次都滿臉喜悅。他說,九哥的祖母原是和他一起進的陸家,九哥的父親又是他從小看著長大,心中一直另眼相看,後來他遷家到青州,先父一直掛懷。九哥能夠回來,他心中實有說不出的歡喜,況且九哥又是這樣的傑出……他臨終前特地交代我,讓我來跟著九哥,那麼他在黃泉之下也會含笑……』


『福叔!』陸羽也流下了悲傷的眼淚,喃喃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隨即對陸慶道:『所謂忠臣必出於孝子之門,你儘管放心,我會好好替你安排的。』


『多謝九哥!』陸慶激動地道:『只是希望九哥安排我去作些打擊江東的事……先父過世時,我在他的床榻前發誓,必定要為他報仇雪恨……』


『這沒問題,』陸羽道:『可你要清楚,我會如此安排,卻不是為了福叔,而是為了千萬黎民百姓。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想福叔也不願意你一直抱著仇恨的心態活著。你可要化悲憤為力量,將心中的恨轉為像福叔般對他人的慈憐照顧。如此,福叔雖去,還有你作他的延續。這才是正理呀。』


陸慶聞言,慚愧地低下頭來,默默地微微點頭。陸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時陸績已走了過來,陸羽連忙喚上陸慶跟著自己,立即迎上前去一揖道:『二哥!對不起,我來遲了!』


『不算遲,不算遲,』陸績呵呵笑道:『幾位弟妹先來了,還有婉兒,她們正在彈琴、吹簫,談曲說詞哩,大家都很開心呢!』說著低聲道:『怕是兄弟們要怪你來早了,沒讓他們盡興哪。』說著又是『呵呵呵~』地笑了起了。


陸羽笑道:『不知雅兒和月真來了沒?她們可是「三絕音」呀。不如等她們先彈奏過了,我們再進去。』


『她們都到了,也彈了幾首給二哥聽,』陸績拈著幾莖鬍鬚道:『那真是沒得說的,大飽耳福啊!特別是月真的琴技,比起上次來時又進步了。看來她嫁給你之後,心境更高遠了些,還真有你的。哦,聽說宓兒和幾位弟妹還在路上,我們先進去吧?』


『宓兒還在路上?』陸羽想了想道:『嗯,應該是帶上香兒和月兒去買東西了……呃,我還是在這裏等她們好了。二哥你就先進去,順便讓秀兒多擔待些,再奏個幾曲讓兄長們盡興。』


『怎麼著?』陸績皺眉道:『難道是宓兒……』


『二哥誤會了,』陸羽趕緊道:『你瞧我兩手空空的來,怎好意思?宓兒對此事向來心細,必是讓香兒和月兒幫著,一起去買辦禮品去了。我若就這麼進去,就太辜負她一番好意了。』


『原來如此,』陸績拍拍陸羽的肩頭道:『宓兒心細,你不也是?竟想得到她是作什麼去了。難怪如她這般玉人,還有月真,都傾心於你。嘿,回頭得好好教訓老八,讓他多跟你學學。』


『其實這沒什麼,』陸羽笑道:『還不是爺爺和二哥看得起我,幫了大忙?』


『甄老爺和二哥也只是順水推舟,』陸績笑道:『說些鼓勵的話罷了。鹽場的事倒不是刻意的,只是二哥記得你說的話:凡事低調些才會無往不利,所以本就打算邀甄家一起經營。總是月真對你情難自已,如此玉人若柔情寸斷,誰瞧了都是不忍哪,又怎會狠得下心不幫這個忙呢?只是有點對不起幾位先進門的弟妹了,幸好她們都沒怪我,呵呵呵~~~』


『二哥說笑了,』陸羽道:『我雖寵著她們,可也沒由著她們這麼不懂禮數……呃,宓兒來了。二哥,我們就進去吧。』於是上前迎著甄宓,由她手中幫忙拿過東西,笑道:『我就曉得你會替為夫準備,這不,在這兒等你呢。』


甄宓略帶嗔笑地道:『本想你是否好膽,敢怪罪宓兒晚到……算你吧。』說著空出的雙手已挽著陸羽,拉著他便搶進門,讓一旁還沒說上話的孫尚香和張月兒跟在後頭大呼小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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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2 21:4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三章 說書戲劇

家族宴會,雖按輩份,陸績仍是一把拉著陸羽坐在自己身旁,然後招呼眾人坐定。主桌坐的是陸家兄弟和陸婉兒、陸翡兒等幾位親姊妹,其他姻親妯娌則不拘身份地就坐。『海天樓』如今算是陸、甄二家合資經營,由於陸羽對佳肴的鑑賞和廚藝,早已大名流傳在親友間,身為八哥的陸清自然也不客氣,能從他身上挖出來的就挖。只是菜是名菜,廚藝還是得靠廚師;而對偌大的陸家,這倒不是問題。加上南海位居海陸交通要點,『海天』二字倒非虛名,的確在海鮮和禽類食物的製作上,穩坐江南第一--當然以各種菜色而言,江北則以長安甄家的『水榭樓』、衛家(或說是曹葳主持的)『去來閣』、以及白素雅名下的『悅仙樓』最有名,再來才輪得到成都由秦宓經營的『麗元館』,和洛陽的『朝元樓』、許都的『瓔珞坊』、江東的『狀元閣』--那幾家實際上也都是甄家或糜家經營的。


跟幾位兄弟打過招呼,最穩健、生意作得最大的老三陸博,出奇地率告對陸羽笑道:『托老九你的福,三哥推出了「說書」和「戲劇」表演;不過才剛開始,雖然頗受好評,還是要請你和幾位弟妹指點一下。』說著便吆喝起來,喚人出場表演。


『說書』表演的文字記載,最早見於漢代劉向所著《烈女傳》。這種表演後來發展到唐宋兩代,開始有了專門獨立的表演形式,名曰『說話』,分成四派,專說歷史故事、神怪傳奇和、宗教故事等,發展到元代又改名『平話』。如今由於陸羽的來到,雖未提前發生,卻因他的改善而大加發展。


『……話說秦昭襄彌留之際,讓人召安國君來,傳位予他。哪知三天後秦武王同樣病重,只得召異人前來,傳位給他,是為莊襄王。時雲航道宗主持玉樞道人,偶爾路過趙國邯鄲,在一王姓富家門前發現異象。不料上前一觀,竟是王家獨苗王喆誤食溝中毒蔘,意外身亡。這玉樞道人頗識卜卦醫道,連忙趕上前去,對那王老爺道,令公子實是「假死」,尚有救治之法……』漸漸地,由王喆說到他的師弟周伯通、身兼數家之長的黃藥師、滇國大理城的城主段氏一族、絲路上樓蘭西方野羊山上的歐陽兄弟、七國中由無數乞丐組成的『丐幫』……


由於精采的說書,大部分人的心神都被吸引,往往說到精采處,說書人忽然一頓,或是喝水潤喉,或是喊著要休息一下,十足吊大家的胃口。於是眾人紛紛找『原作者』陸羽、『改編者』曹葳與蔡琰詢問後續劇情,最熱衷又兼詢問者與作者的便是陸婉兒,拉著小妹陸翡兒不時搶話。不過陸博先一步,一直守在陸羽身旁,『請教』相關技巧及怎樣結合相關產業,擴大生意財源。陸羽就自己所知與想像,跟陸博還有幾位兄弟一同『腦力激盪』,倒也想出不少點子,作為改進發展的重點。


用過餐便是上點心。此時『說書』告一段落,輪到『戲劇』上場。在熟練工人的搭建下,很快佈置妥當。幕一開啟,各種敲打樂器伴奏下,生、旦、淨、末、丑等角色紛紛上場,演一齣『楚漢相爭』。原劇本自然是熟悉史事的蔡琰和曹葳執筆,陸博再商請幾位有這方面文采的文士加以潤飾。由於陸羽的指點,無論是身段、唱腔、文武戲等都還算有模有樣,引人入勝。陸羽的目的,本就是有意作為一種『活宣傳』,倡導忠孝節義、愛國仁民。眾人觀賞之餘,也不禁折服於陸羽的巧思和想法。



欣賞戲劇之餘,陸績感歎地道:『人才之難得,居高位時方曉得。陸家三百年來雖出了不少人才,也著重培養人才,可論起來還是九弟你最出眾,而且最難得的竟還是個通才、全才。哎,上蒼待我陸家還真是不薄啊。』


『所謂馬上得天下,還得下馬治天下,』陸博也是點頭道:『所以通文治武略之才均不可或缺,否則難以在大爭之世勝出。想那楚漢相爭,項王雖強絕一時,可文僅一范增而不能用,武僅止英布、鍾離昧等,以致最後還是敗給高祖。』


『如今天下三分之勢,』陸績道:『早先中原大亂,有些北方世族依附江東、荊州,所以人才鼎盛,方能輔佐主公與長沙侯,雄踞一方。便是那曹孟德,也是得世族之助,乃能敗呂布、擊袁紹,一統北方。可論起人才,還是主公帳下略勝一籌……』


『何只一籌?』陸清笑嘻嘻地坐過來,插進話道:『單單九弟的本事,可就比得上好幾個呢。這不,連他這個岳父也稱他是「四州之才」哩,可見他初時所佔的四州之地,人才加起來怕也比不上咱家九弟呢。』


『八哥這話說說就好,』陸羽連忙道:『咱自家人雖不必客套,可得防有心人聽到了大作文章。更何況三人計長,一人計短,愚弟即便再精明,怎及得上眾多謀臣武將和諧一致,合計大業?』


『這對他人或者合適,』陸清不以為然地道:『可八哥認為對你卻不盡然。你瞧上次大戰,曹公麾下眾多謀士,江東多少豪傑,不都被你一一給比了下去?即使最擅軍政的郭奉孝、周公瑾也輸給你了。呵呵呵,你可別告訴我,他們是故意讓你的。』


『老八的話雖然過份了些,』陸績拈鬚笑道:『我以為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這人才,也有不同的講究。便以曹孟德麾下而論,荀文若雖是王佐之才,才識品德怕為一流,可只擅於內政營生,於軍政只能參贊謀劃。郭奉孝長於軍務,舉凡領軍之道、用兵之法、詭詐之謀皆爛熟於心,每每成竹在胸、出計在前,通曉機變,然對於內政營生之道卻大大不行。賈文和喜歡行險招搞陰謀,但人心豈是皆有可尋之跡?故依其計非大勝即大敗,無法有平局出現。至於荀公達嘛,正與賈文和相反,為人謹慎,又精通兵法、內政,可以統攬全軍行營,只是為人太過溫和,行事不免小心,甚至優柔寡斷,敗雖不會大敗,可勝也只能穩中求勝。至於程仲德,此人醉心於法家之學,卻疏於兵法而擅於內政,行事專一法斷,卻又苛刻寡恩,不免失卻人情。許子遠呢,好貪小利,雖有規劃之謀,只圖眼前,不見全局……』說著曹營謀士一一說了個全。


聽著陸羽不由佩服道:『沒想到二哥竟然對我岳父帳下這麼多謀士有如此精闢而深刻的認識。所謂「內舉不避親」,看來我是過於小心了,讓二哥屈就在交州……』


『這可不是我的看法,』陸績『呵呵』笑道:『這是上次在長安參加你和幾位弟妹的婚禮中,我聽到孔明和士元他們幾個人在一起議論,回來後所作的結論。你可知道,他們最後一致認為,雖然孔明、士元和你三人都是軍政雙優,可比起來你的見識又勝於他們,文采更不必說。言下之意,雖然嫉妒幾位弟妹下嫁於你,卻也不得不承認你的過人之處啊。呵呵呵~~』


『原來如此……』陸羽點點頭,正要說話,陸博卻皺眉道:『那又為什麼皇叔要冷落九弟呢?是不是因為世族的反對抗爭?』


『這我也不清楚,』陸績神色變得有些凝重道:『九弟,你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雖然你打壓世族,可二哥曉得你的存心,絕不會作出對我陸家不利的事。有什麼心事你只管放膽說,我們兄弟絕對支持你。』陸博和陸清都也點頭,表示贊同。


陸羽不由感動萬分。的確,陸績這個二哥對待他是沒話說,為了他與喬煙的婚事,不惜與孫家絕裂,甚至冒著全家遭滅的風險。也許對陸績來說,見微可以知著,讓一小步等若處處讓步受制,必須防微杜漸,可陸羽還是點滴在心頭。如今陸家主要的人物都聲言全力支持他,他若還藏著掖著,怕是說不過去了。


想著點了點頭,低聲道:『三位兄長待我如此厚恩,小弟又怎敢相瞞?只是事關重大,萬望三位兄長勿傳出去……包括嫂子們在內。』說著露出凝重的神情。


『事情真有這麼嚴重?』陸清率先咋了咋舌,道:『那我還是不要曉得好了……』


『老八!』陸績聲音雖不大,卻是帶著嚴厲地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由得了你!都記住了,九弟的話等若我的話。今兒個的話若有一句傳了出去,休怪我家法處置!』說著看了看陸博和陸清。陸博趕緊肅容道:『是!』陸清也是斂起笑容,低頭道:『小弟領命!』


陸羽苦笑道:『為了我,讓兄長們如此,實在過意不去……可這事太嚴肅了,小弟不能不謹慎些。』於是更為壓低聲音道:『按小弟推測,最近頗受主公重用的張孚,怕是我岳父派來的死間……』


『什麼!』才剛驚呼出聲,陸博已鳴住陸清的嘴,隨即故意道:『輸了便要服,怎由得你賴賬!來來來,才三大杯不是?給我喝下去!』


面對眾人原來疑惑,隨即釋然,又自顧聊著或繼續玩樂,陸清抹了抹額上的汗,尷尬地笑了笑,便大方地喝了三杯酒,揮了揮手,低聲道:『真是對不住,不是故意的,接下來我會很小心……』


陸績瞪了他一眼道:『最好如此。九弟,你接著說。』


陸羽點頭道:『表面看主公很受他的影響,接納他許多建議,以致漸漸疏遠小弟。不過以小弟觀察,主公終非可以長久欺瞞之主,想必已漸漸瞧出端倪來……』


『若真是這樣,』陸績皺眉道:『怎麼還繼續疏遠你?難道這是……這是……是欲擒故縱、將計就計?』


『應該是如此,』陸羽點頭道:『所謂鑑往知來,以孔明、士元之智謀,若還看不出今日主公待我如何,難保他日會對他們如是,又怎會落井下石?這分明是在配合主公,給張孚下套啊。』


『那怎不乾脆把張孚的底給掀出來?』陸清想也不想,順口道:『那豈不方便許多?』


『我說老八,』陸績皺眉道:『要不是你這張嘴還算閉得緊,單憑你這腦子,我根本就不會讓你參與這麼重要的「家事」。這張孚的底有這麼好掀的話,哪還用得著下絆子?何況你沒聽見嗎,我已經說了,這應該是主公將計就計,藉張孚把錯誤的資訊洩露給曹營,讓他們下錯棋呀。』


『可這跟九弟被冷落有什麼干係?』陸博疑道:『以九弟替皇叔立下的大功,難道皇叔就不怕反而弄巧成拙,讓曹公看出來?』


『老三你不虧是縱橫商場之人,』陸績『呵呵』笑道:『這倒是個好問題,我也是琢磨不透,很想知道哩。九弟,這又是怎麼回事?』


『二哥還記得前些日子主公遇刺之事吧?』陸羽低聲道:『便與此事有關。』


陸績、陸博、陸清三人互相望了望,忽然陸績拍腿道:『原來如此!咦?不對……九弟你……難道九弟你跟大公子他……』


陸羽點點頭道:『沒錯,大公子的冤屈,是小弟替他澄清的。』


『你怎會那麼傻!』陸績臉色大變道:『嫡庶之爭,向來就是兇險之事,依你的才幹和經驗,斷不可能犯此大錯,何況以你的地位,根本就不必捲入……你怎地會那麼糊塗!』向來穩重,對陸羽一直稱讚有加、從未責備的陸績,竟也激動起來。畢竟這牽涉到的還不是陸羽個人,怕是整個陸家啊。


陸羽連忙揖禮道:『二哥息怒,聽小弟一言。其實這關係嫡庶之爭尚小,卻與主公的興復大業關係甚鉅……二哥你想想,主公一旦興復大漢,繼位正統,則當如何看待二位結義兄弟?』


原來還生氣的陸績聞言,不由一怔,緩和口氣道:『如何看待?嗯,這確是個問題。按高祖「白馬之盟」,非劉姓不得王。但主公既與關、張結義,倘他日位登九五,依功敘職,九弟你自不在話下,卻也不可能封王……嗯,你說下去!』


『主公與二位將軍情如手足,二位將軍也對主公披肝瀝膽,鞠躬盡瘁,由微賤時便默默相隨,未嘗悖離,亦從無怨言。當初主公無嗣,主母又體弱,主公擔心之餘,乃收養大公子。怎知年逾半百,竟得小主公,更兼迎娶二妾後,也相繼懷孕。此時若驟然藉故收捕大公子,雖無私亦有私,雖至公亦不公。再者,他與二位將軍結義之情堪比天高,若小主公與大公子反倒生分,甚至因奪嗣而相殘,重演袁本初三子亂局,又豈是他心中所願?何況大公子相從日久,支持者也不算少。如此一來,太平之世勢必又起戰禍;倘捲入者眾多,則不知何時方止。更甚者,將來不知有多少人會以此為藉口,挑起戰端,為禍實烈。其實誰得了天下還不是一樣?難道一人便能治理這偌大基業?小弟認為,治世當以安民為先為要,同時為免埋下日後禍根,所以才會這麼作的。』


陸績拈鬚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點頭道:『那麼,你解決了嗎?』


陸羽笑道:『算是解決了。』


陸績食指輕叩桌几,想了想道:『那你的意思是:你雖然解決了這件事,主公卻對你生了嫌隙,所以才會疏遠你?』


陸羽道:『怕是瞞不過郭奉孝、周公瑾,還有……不過多少給了他們一點希望。』


陸績點點頭,歎道:『只是難為你了。也罷,陸家這池塘雖小,還是足以讓你這條大龍暫時棲身。只要你一句話,二哥在南海隨時準備好。』


『別忘了還有我哩,』陸博笑道:『襄陽雖比不上前些日子繁華,總是九州交匯之處,百業興旺。我在那兒剛買了棟大宅第,你儘管帶著弟妹去住,多久都行。』


『怕是要讓三哥失望了,』陸羽低聲道:『我陸家在荊州的產業,最好在這三五年內逐步移到巴蜀、關中、或者交州來,否則戰禍再起,又是損失不貲。』陸羽的打算倒不全然是為陸家,主要是陸家是劉備軍的大力支持者,倘實力削弱,對劉備軍也非利多。


陸博聽著嚇了一跳,點頭道:『怎會這樣?嗯,我曉得了,還好九弟你通知得早。我還在奇怪,怎地甄家、糜家都沒怎麼打荊州的主意,還以為是你暗裏特意留給我陸家的……這裏的事一了,我立即回去打理這事。』


『是了,九弟,你和弟妹們要在這裏待多久?』陸績笑道:『難得回來一趟,我瞧月真又懷了孕,怎麼樣?等她生產了再走吧?二哥挺喜歡她的,你幾個侄子又資質平庸,如果是生個男孩的話,乾脆就過繼給二哥吧?』


『這……恐怕要月真點頭才行,』陸羽歉然地道:『畢竟孩子是她懷胎九月,辛苦生下的,是她的心頭肉。況且二嫂她持家也很辛苦……』


『這點你不必擔心,』陸績道:『你二嫂還算有知子之明,早就答應我了。月真那兒由我去說,如何?』


『那伯言呢?』陸羽小小翼翼地問道:『他也是算得上是年輕有為……』


『就因為他十分能幹,』陸績拈鬚笑道:『所以二哥打算讓他另傳陸家一支。加上九弟你這支,日後我陸家必然開枝散葉,人丁興旺,才子輩出。這麼一來,我也總算對得起大哥了。』


『這樣啊?嗯,一切便照二哥的意思。』陸羽無奈地道,雖然他很想把孩子留在身邊。


『你也別難過了,』陸績笑道:『過繼給二哥還不就是一個手續?孩子還是跟在你們身邊--我可不想浪費你這「天下第一才」的本事哩。等你把孩子養育成材了,再送回南海來便是。』


『二哥!』陸羽終於明白陸績的意思,那等若是沒有意外的話,要他的孩子去繼承家主之位啊!忍不住鼻頭一酸,道:『謝謝你!』


『都親兄弟了,還小孩子般扭扭捏捏地客套什麼?』陸績笑道:『來來來,陪二哥多喝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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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14 01:1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四章 樂得清閒


陸羽帶著一大家子的人,在交州一住便是半年。時當冬日,南海的天氣卻溫暖、甚至炎熱,令人不覺冬日已至。在這半年當中,除了二至三月間劉備的妾室陸續生了一子一女,分別起名為劉理、劉玫,讓轄境內許多人為之慶賀外,大漢並未有什麼十分新鮮的事,也沒發生什麼大的禍事或戰亂。鼎足之勢既成,又皆有其文治武防班底,這段期間主要便是鞏固統治、加強力量、發展經濟、收集情資、合縱聯盟等。


不得不承認,最殘忍殺戮的人類,恰恰又是血腥戰場的良醫;時間也盡可能地在一旁幫忙,恢復戰爭的創傷。儘管距離上一場血肉橫飛、屍留遍野的殘酷戰爭不過年餘,給大地留下濃濃的血腥味與累累的重傷痕,但是經過此地軍民不懈的努力,血肉糢糊的屍體已被清理掩埋乾淨,殘破的城牆也被修葺一新。溫暖的春風吹散了戰爭留下的血腥味,繁茂的秧苗覆蓋了曾被鮮血染紅的土地。在被弄得幾乎遍體鱗傷後,由新野到襄陽,顯出極強的生命力,又恢復了一片綠意盎然的生機,重新繁榮起來。


走過襄陽街道,信步來到城牆上朓望,徐庶臉色卻帶有一絲的凝重,喃喃道:『快一年了……子誠啊,你倒是逍遙得很,一點也沒失意的樣子。』


也難怪徐庶要這麼感歎,原來打擊世族門閥的政策,在陸羽上次由江東返回後,由於被『捲入』劉備遇刺事件中,以致遭到『冷落』,加上幾位出身世族門閥的官員乘機聯合要求,所以打擊力道放緩也放鬆了。只有荊州,由於之前陸羽已交待過,除了聽命於他的『人間』和『暗箭』配合外,加上劉備和主要的官員都在雍州和蜀地,對荊州的政策幾乎完全放手給徐庶--當然表面上還有個『鎮軍將軍』關羽,名義上須聽命於徐庶,實際上多少是代表劉備,如果真要說起話來,連徐庶也不得不讓三分。偏生關羽對世族門閥根本沒有好感--這也難怪,當初他在并州的解州,就是打抱不平失手打死包庇世族門閥的縣令,以致流亡到涿縣,結識劉備、張飛,暢談之下,對於權宦當政導致政治腐敗、世族門閥盤結引致社會不公,皆於心戚戚,乃結義起誓,必復大漢清明盛世,讓百姓安居樂業。所以希望關羽出面替世族門閥說話,根本就不可能。


對於世族門閥打擊的政策,首先是頒佈『平等法令』,亦即劉備軍領地治下的所有人民,無論貴賤貧富,都須納入編戶,具有同等的社會地位,不得藉故蔭庇於世族門閥;其次便是限地政策,強行要求按編戶每口得佔有一定數量之土地,超過部分官府可無條件『按價』收購。這一來等若切斷世族門閥的命脈!土地乃是所有社會資源的根本哪,土地被強行收購了,還指望能有生產、進項嗎?於是幾乎所有世族門閥一日之間,蠭起抗議,甚至有不惜流血一戰、誓死保護土地的態勢。無奈三家大會戰剛結束,無論曹營、江東都無力藉機聲援,劉備軍得以騰出手來,放手鎮壓。加上之前陸羽已令『暗箭』搜集世族門閥的一切罪證,諸如強行低價買地、擄人為僕婢、蓄奴用武、與官員勾結霸佔國家資源……雙管齊下的策略,使得世族門閥一時被打得抬不起頭,許多門閥就此中落。


這一來,許多世族在祕密商議後,採取『拖延』策略,一面藉口願意妥協,拖延時間,暗地裏聯絡朝中有力官員,向劉備或施壓、或說項,一面以威嚇、利誘等方式,設法刁難、阻撓戶籍下奴婢抬籍的動作,一面對官府收購土地的動作盡可能不配合。陸羽也有他的手段,就是以軍隊和書院等配合聯合清查、追緝,凡有資格卻不肯抬籍者,直接沒入官府為僕婢,對於包庇的世族門閥也予以重處,又輔以『連坐法』、『告密法』等方式,凡密告之百姓查屬事實,記功一點,在重新分配土地時享有優先承購權。至於收購土地,由於陸羽有糜、秦、甄、衛四大商家的支持,加上漢中的張魯家,哪還管世族門閥配合與否?有時往往把錢直接扔在大廳客桌上,便算了事,令這些世族門閥莫可奈何。


至於對劉備的晉言,劉備卻淡淡地以一句:『當我軍浴血與曹逆、江東奮戰時,這些世族門閥又出了什麼力?』往往晉言者便啞口無言,求助無門。當然也有例外,如大戰時的確不遺餘力,全力支援劉備軍的荊州蒯、馬、龐、習和蜀中秦、費、李、杜這幾族,所以劉備也對陸羽明言,對這幾族不要太過苛刻。此外的世族門閥只能依賴與這幾族的關係,想方設法要渡過此一危局。


在短短半年中,在劉備統治下的世族門閥勢力大為削弱,許多賣身為奴者出來重新登證記戶籍,並得領到耕地或一筆資金,用以耕作或作買賣、生產等,至於貸款則分期低利償還官府。這一來雖然劉備軍的財政雖然大為困窘,但卻為後來的生產躍進和經濟活絡,鋪下良好的根基。當然主管戶部的馬良沒少罵過,可在陸羽將四大商家以及陸家的資金調集來時,還是讓馬良乖乖閉嘴--哦,沒有閉嘴,而是向上咧到耳邊地直說好話。至於四大商家的『借款』,在陸羽替衛家改革鹽務、發明新的製鹽法後,已足抵銷部分,日後又陸續發明諸如水車、算盤、紡紗機,更是在陸續抵償後還有賺,讓四大商家也皆大歡喜。


打壓世族門閥的行動,在陸羽出使江東、歸回後總算緩和下來,只有荊州還在繼續,於是荊州諸世族紛起念頭,或是背地裏向曹營、江東暗通款曲,或是起了遷居的念頭。連較不受打壓的幾族,諸如與龐氏淵源極深的習氏一族,紮根荊州已一百五十餘年,無論是人、財、物力,還是人脈影響力,都可稱得是荊襄翹楚。現任族長習勳,正是龐林岳父,平日行事低調,並不顯山露水,但在荊州卻無人敢看輕他,縱然是往日囂張至極的蔡瑁也是。可在龐統的暗示下,最後也表態要遷往雍州。影響所及,包括黃、向、楊等族也都紛紛把根基遷往雍州或益州。留下的只剩十餘大族,還在夢想劉備軍一旦垮臺,自家還能再度勃興,取代以往習、龐、蒯等族的地位。


世族門閥遷走或中落的結果,讓荊州一時有點肅然的氣氛,可隨著耕地放領、提倡生產、致力經濟,加上襄陽、江陵兩大水陸要衝,僅僅一年時間便恢復繁榮,甚至猶有過之。當然,由於陸羽透露過『關中對策』,雖然目前檯面上陸羽是被『冷落』,可徐庶依然相信這個政略目標大抵不變,所以私下作了許多準備,包括陸羽之前告知改建的新野與襄陽與新建的江陵當如何規劃……只是偌大的事卻得祕密進行,即便如徐庶之才也感心力交瘁,所以才會在這個當兒發出感歎。


由於荊州一些世族門閥與江東、曹營暗通款曲,於是劉備軍在荊州的兵力佈置、建設、發展等消息,幾乎都瞞不住,導致年來雖無大戰,但邊境『摩擦』不斷,往往是曹營、江東佔了上風,順利入侵後掠奪一番便迅即退兵,讓關羽十分生氣,更是經常巡視,要求加強訓練與防禦措施。此一情況直到半年後第一批『元戎』送抵新野、宛城、汝南後,方大大改善。這批裝備率先裝備了守衛邊境的士卒,大大降低了的曹、孫軍的突襲次數。由於製作屬於極度機密,關羽深知厲害,更是下了死令,絕不容任何一把落入曹、孫軍的手中,致使暗裏叛變的世族與曹、孫的密探聯手,也無法取得--其實取得了也沒什麼關係,陸羽早就要求徐老怪,務必動上手腳,讓任何人一拆解,所有零件便怎地也無法復合,即使是巧匠怕也無能--雖然這對徐老怪來說是相當『艱鉅』的工程,畢竟他是除蒲元、馬鈞外的一代怪匠,絞盡腦汁後還是弄了出來。


那麼陸羽在南海的情況究竟如何?



由於喬煙、蔡琰、蕭月真身孕逐漸重了,行動越來越不方便。陸羽體貼她們懷胎辛苦,怎麼也捨不下她們帶其他愛妻出遊。總算秀兒、甄宓、糜貞、秦思雨都很識大體,在這個當兒商議一番,決定了九個姊妹的出遊路線,範圍包括了益州和江東與交州毗鄰的附近郡縣--由於喬煙懷的孩子要正式過繼給秀兒,秀兒說什麼都不願走開,非要留下照顧喬煙不可。雖然不捨,眾姊妹一番哭哭笑笑後終於道別,而這一出門便是近三個月,除了忙活,倒也讓陸羽專心陪產,順便關注如玉米、蕃薯等植物的種植情況。


就在眾妻出遊後不到十天,喬煙順利誕下一子,也是陸羽的十二子,陸濟。『怎麼儘生兒子?』陸羽不由嘀咕。秀兒豎起柳眉瞪了他一眼道:『還說哩,難道你要煙兒生個女兒過繼給我?』


陸羽不由苦笑,這時代只有男人才玩這樣的事,不想貂蟬也饒有興致,難怪『群芳譜』稱她『巾幗不讓鬚眉』啊。想著連忙討好地道:『沒的事,我怎會那麼想?只是女兒貼心嘛……嗯,看來琰兒應該是生個女兒……』


哪知話才出口,陸承已敲門道:『九哥!琰夫人在喊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陸羽和秀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驚道:『怎會那麼巧!』趕緊把孩子抱給喬煙,吩咐婢女奶娘好生照顧,便興沖沖地趕去蔡琰房中。這一次蔡琰卻沒那麼順產,疼了一夜愣是沒生,直到寅時才催生出來。總算如了陸羽的意,替他生了第二個女兒,照排名是老十四的衛璻。


『義父一定十分高興,』雖然十分辛苦,早已虛脫疲累不堪,蔡琰還是堅持要抱一下女兒,全無氣力地對陸羽道:『一男一女,也可報答他對我們照顧的恩情。』


『辛不辛苦?』陸羽調笑道:『如果琰兒願意,為夫是十分樂意多報答義父的恩情哪……』


『別鬧了!』秀兒在一旁呵斥道:『渾不知我們女子生兒育女的辛苦,儘貪自己快活。去去去,讓琰姊姊好好休息。』說著一手抱起嬰兒,另一手便推著陸羽出門。


『別別別……我還有體己話要跟琰兒說呀……』陸羽舉起雙手,無辜地抗議著。


『怎就不想跟我說?當初的甜言蜜言都是誆我的囉?』逐漸遠去的聲音,讓已閉上眼的蔡琰微微一笑,心裏道:『放心吧,夫君,只要你喜歡,說什麼琰兒都肯替你再添個孩子……』



『除了一到十是點數,這你們都曉得,可還加上十一、十二、十三,』陸羽指著木牌上的畫像對在場眾人道:『十一用「士」表示,代表騎士;「十二」用「元」表示,代表「元帥」;十三用「王」表示,代表「國王」。至於玩法有「牌七」、「大老二」、「梭哈」……』陸羽耐心地解釋一番,又讓陸慶等人圍桌表演幾次,直到大家都表示理解。


『再來就是「麻將」……』接著又解釋如何玩麻將。


別以為陸羽是在教遊戲,實際上他是想到了一招『坑』那些世族門閥,甚至是曹營、江東的『陰招』,那就是『賭』!自古以來,財、色、酒、氣便是四大損友,誘人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不知坑了多少人。起初陸羽『引進』前世的這些玩意兒,本意只是讓愛妻們無聊時消遣用,免得他一天到晚麻煩多多。直到來了南海,天天陪愛妻們不是逛街採買,就是編寫說書戲劇。由於沒什麼公事可辦,來找的人也多了,包括劉琦、陸家兄弟姊妹、甚至交州有他素有交情的官員,來多了也看得多,三不五時地聽見喬瑛等女『打麻將』、『玩撲克』,先是劉琦來了興趣,向陸羽打聽。可這傢伙曉得後還得了?原來『欠』了陸羽一屁股債,雖然陸羽從不追討,自己終究『良心過不去』--劉琦是這麼理直氣壯地對陸羽說的,可陸羽卻揮揮手道:『良心?你的字典裏什麼時候多了這兩個字?』劉琦倒也臉不紅氣不喘地道:『才剛從明宗家裏要來了。』


就這樣,腦筋總算動得快,劉琦立即向陸羽『商借』了一筆錢,買下一處地點不錯的樓房,很快地便經營起『賭場』來了。由於除了傳統的『骰子』和『牌九』,還加上『麻將』、『撲克』、『六六輪盤』(即俄羅斯輪盤)等,很快便成了遠近馳名的『銷金窟』,讓不少好賭的公子哥兒、甚至婦女都來捧場,大把大把的前來灑銀錢。所以沒多久劉琦不僅新債舊賬都還清,還積攢了一大筆錢,開始和拉莫合夥,作起遠洋生意來。


明白賭場對於世人的戕害,特別是在劉備軍的治下,陸羽更不希望淳樸忠厚的平民百姓沾染惡習,以致害己害家甚至導致賣國,於是制訂了好些遊戲規則,讓這玩意變成富家子弟揮霍的場所,而非阮囊羞澀者所能進入學到的。同時限制開設條件--由官府指定代理人。結果即便是四大商家,也沒得允許開設--開玩笑,都已經富甲天下了,再讓其從事這『一本萬利』的行業,那不把天下都拱手相讓了?


當然陸羽是佔了『前世』知識的優勢,知道如何規範賭場的經營,不致禍害太多人。河北和江東就沒那麼幸運了,經過好一陣子的慘痛經驗,才逐漸摸索出門道來,卻已讓許多的家--不論世族門閥或平頭百姓--因有不良子弟染上賭癮,導致家破人亡的慘劇了。也由於陸羽的推動與規範,總算在帝國成立後推行全國時,不致如鴉片般提早讓大漢民族成為『東亞病夫』,貽笑千年。


至於劉琦搶先開莊,大撈一筆的事,陸羽顧念他的苦衷與直爽性子,倒也沒為難,讓官府直接接收了,賺得的錢也只抽了部分稅收便由得他。而在處理完賭場的事,陸羽大部分時間就是照顧剛生產的兩位愛妻,還有將近產期的蕭月真。


很快地六月來臨,出遊的愛妻盡興而歸,蕭月真也順利在某日夜裏,替陸羽誕下第三個女兒,排行十五的陸茜兒--不用說當然是紀念陸羽心中一直思念的茜兒。抱在懷裏,陸羽心頭感慨萬千--像!的確像!清澈的雙眸,小巧含珠的嘴脣,還不怎麼秀挺卻看得出將會富有靈氣的鼻子……陸羽喃喃地道:『茜兒……是你嗎……』一旁的喬瑛早已嚷道:『起名了!表哥給孩子起名了!叫茜兒!怎麼樣?月真?還不錯吧?』


『茜兒,我的茜兒,』蕭月真疲乏而蒼白的面容露出一絲欣喜,微顫著雙手要抱孩子。陸羽回過神來,連忙把孩子抱過去。蕭月真開心地臉貼孩子的嫩臉道:『乖女兒,喜歡這個名字嗎?』


『怎麼會不喜歡?』秀兒高興地拍拍蕭月真抱著嬰孩的手道:『茜兒,很有靈氣的名字,將來一定就像妹妹你一樣。嗯,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讓小穎侍候著,有什麼事就吩咐一聲。』


才一退出房門,來到後花園,秀兒停步對陸羽道:『怎地?你好像有些不開心?』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年少的事情罷了。』陸羽坦然道:『還有就是感覺虧欠二哥,他很希望月真生的是男孩哩。』


『這有什麼打緊的?』秀兒倒是理所當然地道:『妹妹還年輕得很,有的是機會,還怕二哥等不著嗎?』


『什麼?』陸羽嚇了一跳,不由心裏嘀咕道:『難道真當我是種……』隨即又是苦笑,這也難怪,這個年代男尊女卑,作妻子的莫不以給丈夫生兒育女為職志。所謂『不肖有三,無後為大』,怎地都得替丈夫生個兒子,延續香火。雖然陸羽有著那麼多愛妻,可除了秀兒無法生育,愣是沒有肯不替他生兒育女的。


想著陸羽忽然一把抱起秀兒,秀兒不由驚呼起來。看著愛妻驚魂甫定地雙手環著自己的頸項,陸羽笑道:『美愛妻,這陣子辛苦你了,讓為夫好好顧惜你……』說著已大步流星往秀兒閨房走去,渾不理落在胸前那對無力捶打的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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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22 21:2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五章 果如所料

清閒的日子說長雖長,說短也似乎短了些。把陸羽這樣的人才『冷落』這麼久,終究非劉備等人的本意,加上陸羽的人脈、威望,最後劉備還是下令要他儘速返回長安。臨行前陸績果然告訴陸羽,倘蕭月真能生個男孩,還是得過繼給自己,陸羽只得苦笑著答應。


由於時間緊迫,陸羽只得請愛妻們緩緩而行,打算隻身先返長安。由於馬文鴛、孫尚香功夫不差,白素雅掌控『人間』,便要求隨行,陸羽答應了。於是帶著三女先到襄陽,徐庶大喜,先是熱烈接待,然後幾人密議一番。七月中,陸羽返回長安,劉備立即召見,要他全面接掌相關政務。


為什麼劉備等人會這麼著急?原來自六月開始,整個北方除了涼州較正常外,幾乎沒見幾滴雨降下,對即將收穫的糧種造成極大的困擾。陸羽聽取蔣琬、王祥等人的匯報後,方知嚴重性,不由心裏嘀咕道:『難道真的會起災變?最好還是不要……』由於自己穿越所引發的『蝴蝶效應』,陸羽希望能避過此劫。只是上天並未如他所願,八月中,天氣出現反常變化,初四起忽然出現大量降雨,而且連續十數日不斷,黃河、渭水、漢水、淮河、穎水、汝水、育水、洛水、汶水等諸水系皆河面暴漲,大量農田被淹,即將收穫的糧食面臨絕收境地,而更嚴重的後果還在後面。


風聲颯颯,怒濤翻騰,悶雷陣陣,雨點如豆,密集且無休止地擊打在房簷窗台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清脆的聲音聽在世人耳中,卻似鞭笞在心靈般。站在府衙門口,陸羽神情凝重地看著天空落下毫無斷竭的雨線,眉頭深深皺起。已經快二十天了,降雨幾乎沒有停過,每天最多只有不到兩個時辰雨勢能稍微緩一緩。虧得此前三個月沒怎麼降雨,使得各河流、湖泊的水位下降不少,蓄水能力也大為增強。饒是如此,雍、荊兩州境內各主河流的水位早已超過警戒線,而這還是托了這兩年陸羽任命王祥為工部主事的福,興建大量水利設施,使得黃河中游、渭河、漢水等地的瀉洪能力大幅提高。但如果老天仍不肯放晴,最多再五天,不!怕是只要再三天,雍、荊大地怕是將成一片澤國,無多少立足之地了。


最讓陸羽擔心的,反倒是曹操治下的青、徐、兗、豫、司諸州,以及孫權治下的揚州,情況怕是要嚴重得多。據兵部的消息,就在突降暴雨六日後,穎水、汝水開始全面氾濫,沿岸各郡縣哀鴻遍野,大批等著收割的農作在暴雨中化為烏有。據龐統估計,包括雍、荊二州在內,整個大漢十四州,今年至少有半數的七個州會全面歉收、甚至絕收。大面積的饑殍將無可避免!而比起曹操治下,江東較為幸運,揚州自廬江以南,在六月底已完成一期稻的收割,這次被淹的只是二期晚稻。


此時民間讖語紛起,都將此次的暴雨狂災,將天子受到三家強臣欺凌之事聯繫起來,咸認是因發生這種有悖天地綱常的罔逆之舉,方才惹得上天震怒降下天災,以懲罰獲罪之人。這種配合天災而生的讖語,讓倍受摧凌的百姓格外容易相信,甚至通曉經史地士人也難免不受影響。事實上,歷史中借助天災散佈讖語,以舉旗反事地例子,可謂多不勝數。三家的謀臣心裏都很清楚,有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就是在三家當中,誰能盡量在這場天災中減少損失,就有可能贏得最後讖語之爭的勝利,進而多一步贏得天下士民之心。但如果三家都在天災中損失慘重,怕是會便宜另外一些心機叵測之徙。


正在沉思時,一件披風披在了身上。陸羽輕柔地握住替他披上的柔荑,不用回頭也曉得是誰,閉起眼用沉重地語氣探詢道:『思雨,你肯定未來幾天內會放晴嗎?』由於秦思雨擅於觀測天象,陸羽在獲得同意後要她一起到府衙來商議公事。


『根據思雨夜觀天象,應是如此。』秦思雨也不是非常肯定地道:『雖然思雨通曉此道,但最擅長的怕是師尊了。可惜他的行蹤不明,否則便可向他確認。』


『照這樣下去的話,』王祥的聲音從廳中傳來,憂心忡忡帶著疲憊地聲音道:『怕是不用兩天,黃河、漢水、還有新修建的那些渠道,就要一一決堤了!』


『黃河和渠道一旦決堤,勢必危及馮翊郡和河東郡,連帶長安、洛陽附近郡縣也要遭殃,』蔣琬的聲音跟著傳來,只見他愁容滿面地道:『漢水決堤的話,則襄陽、南郡、章陵三郡將不堪設想。』


陸羽拉著秦思雨步入門檻,對王祥、蔣琬感歎道:『在無情的天威地怒之前,任憑你我如何智計無雙、勇悍絕倫,卻都顯得那麼力不從心啊。』說著步入議室廳坐定,皺眉道:『是了,除了各地河湖氾濫的信報,可有大疫發生的跡象?』


『還沒有,』蔣琬面色凝重地道:『不過已照大人叮囑,下令各州郡作好防疫準備。只是大人如何曉得會有疫情?』


『瘟疫?』廳內王祥、馬良、韓嵩、法正等人不禁聞言微變,一齊大小聲地驚呼出聲。在這時代,瘟疫比戰爭所造成的危害,還要大上許多。由於防疫、醫療水平的低下,加上百姓衛生觀念淡薄,每每在旱澇災害,尤其澇災之後,就會發生各種瘟疫,而且極難治療,每每造成大量人口病危死亡。


『據我所知,』陸羽環視眾人一眼,沉重地道:『由黃巾之亂至今,至少發生過六次規模不等的瘟疫。曾經富庶無比的兗、豫、徐諸州所以衰微,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由於瘟疫頻頻發生。我已向貞兒確認過,所以作出推論。』


馬良等人不禁有些談虎色變的味道,以如今雍、荊二州多達五百餘萬人,還有并、司、兗、豫、青、揚等州更有近一千五百萬人,一旦發生瘟疫,後果實在讓人不敢想像。


『此事無論如何不能等閒以視,』新任的工部副主事韓嵩眉頭深鎖地道:『不論是否會發生,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問題在於不單主公治下的雍、荊兩州要小心,』馬良不太樂觀地道:『如果曹、孫二家治下諸州也發生瘟疫,同樣會蔓延過來。』


『瘟疫雖然可怕,但也勿需過於緊張。』陸羽揮了揮手,面色緩和地道:『只要預防、應對得當,控制住並不成問題。』


『大人是否有防治瘟疫的妙策?』之前王祥還感驚異,此時已冷靜下來,聽了陸羽的話迅速作出判斷道:『大人既然推論會引發大疫,不會沒有什麼預防措施吧?』馬良、韓嵩等人面色更為詫異,一致看向陸羽,臉上都是大大的問號。這些人固然學識能力不差,但也不可能樣樣精熟,何況對於醫術根本一竅不通,加上當時的醫術水平限制,陸羽這等類似『誇下海口』的安慰話,難免讓他們感到驚訝。當然他們絕想不到,陸羽曾經身處醫術相當發達的時代,對防治瘟疫的方法還算瞭解,簡單地說就是預防重於治療,何況他早已防患未然……


『嗯,說起來是有一些辦法……』陸羽點了點頭,正要說出方法,忽然有人急呼道:『大人!有急報!』


眾人聞言,都是『霍』地起身,不約而同看向廳門。伴隨著一路急呼,尚書府東曹掾李卓七步併兩步地衝了進來,還來不及躬身行禮,便氣咻吁吁地道:『襄陽急報,漢水宜城段起決堤數十里,宜城全縣被淹,死傷已數千人!』


『什麼!』陸羽面孔緊繃,厲聲喝問道:『元直怎麼處置?他該不會親自去探視吧?』


『宜城縣令因為親自督防河堤工程,』李卓苦笑道:『在河堤決口時,便已落水殉職。徐刺史發來急報說,已兼程趕往處置,正在全力疏散百姓至安全地點,同時下令附近大軍和所有青壯盡力封堵河堤。』


『什麼!』陸羽不由急道:『這太危險了,元直怎地不另派他人前去!』


『這也怪不得元直,』馬良感慨地道:『換作是孔明還是子誠你,怕也是會不顧自身安危地親身前往吧?』沒有說到龐統,看來馬良對他的印象並不算太好。『不過元直為人向來謹慎,絕不會作貪功冒進之舉,你還是耐心等候消息。我想如果令夫人如果說的沒錯,應該很快就會沒事的。』



八月二十二日,狂瀉了十八天的暴雨終於止住,陰翳的烏雲散去之後,半輪明月高懸天際,顯得格外明亮皓潔。可惜應是中秋團圓的佳節已過,暴雨造成的災情讓許多人連家都歸不得。說起來,這場雨停得很不是時候,如果能早幾日停下來,僅有荊北沿漢水數縣和雍州馮翊、榆林郡幾個縣被淹:但同時卻又很是時候,因為各地主要水系早已到了全面氾濫地邊緣,只要再下一夜,除了地勢較高的幾處地方,荊北三郡和長安附近幾郡怕是要淹成一片澤國了。雨總算是停下,但更大的危機卻開始醞釀爆發--果如陸羽所料,為數不少的人畜傷亡,為瘟疫的爆發埋下了伏筆,同時還發生令陸羽後來才料想到的可怕事件。


『……除上庸地勢較高,由房陵以下至襄陽,共有七縣被淹,死傷兩萬六千人;襄陽而下有宜城、當陽、夷道三縣被淹,死傷七千六百餘人;襄陽城固,幸而無恙。共毀壞房含一萬九千餘間,近三萬頃農田盡數淹毀。其餘各縣情況好些,但也有數量不等地百姓傷亡。此外,荊北四郡除少數地勢稍高的農田外,秋收已經無望……』馬良神情黯然地向劉備等人稟報新近統計上來地荊州損失情況,『荊南各郡暫時還未有確切消息傳來,但長沙郡的巴丘、巴陵、江陵等附近數縣,因雲夢澤氾濫受淹,損失恐怕也不小!』


光是荊州的損失便如此巨大,還有雍州尚在統計中,估計也不下於荊州,幸好交州、涼州、益州秋收還算正常。以手托額,閉目沉思許久,劉備抬頭對馬良道:『元直作何處置?』


馬良道:『戶部已急報交、益二州,孔明、文偉此刻應該已將賑糧運抵江陵。另外漢中張大人也將賑糧及救災器械運來長安了。』


劉備對馬良道:『季常,你即刻會同德高(韓嵩字),組織各郡縣安置災民,開設粥棚賑濟百姓。休徵,你即刻率人設法排瀉所有洪水積水。此外切記,務必要求百姓不得飲用河湖之水,可命軍士就地開挖深井,取井水煮沸後方可食用。如發現有百姓出現寒熱疫病,即行隔離安置,命專人看顧,不得散於人群之中。傳令軍士,迅速打撈河湖中人畜死屍,擇地焚化掩埋,其餘人畜屍身亦同樣處置。荊州也要照樣辦理。』


馬良點點頭,立即退去處理。劉備又對陸羽道:『子誠,藥材的籌集事宜進行得如何?』


陸羽恭聲道:『業已籌集得差不多了,當可以應付疫病之用。』


『作的好!』劉備微笑著點點頭道:『還是子誠細心,先一步想到,否則損失倒還罷了,民心士氣的影響卻無從估量啊。』


『主公,陸大人提議的辦法,真能防住疫病嗎?』張孚似乎不相信這些看似簡單的方法能夠克制瘟疫的肆虐。在這時代,甚至有不少人認為瘟疫是上天對世人的懲罰。


劉備不由以眼神探詢陸羽,陸羽肯定地道:『若是不出意外,應該可以奏效。』


『如果我們真能從這次的大澇和大疫中脫險,說不定還能得到一個絕好的討伐曹賊機會!』一旁悶不吭聲的龐統,眼中閃過一絲睿智之色,忽然輕聲說道。


眾人聽到,都是心中一凜,沒想到龐統竟會此時想到這事。劉備卻神色自若地道:『你與孔明,倒是有同樣的見解啊,難怪世人要稱你們作鳳雛、臥龍了。呵呵呵~~子誠,你怎麼看?』


此時陸羽心中已隱然覺得有些不對,可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正想整理思緒回答,張孚已先一步道:『倘若瘟疫不慎蔓延開來,此刻貿然興兵,是否反而犯了大忌?』


聽到張孚此言,陸羽不由身軀一震,是了!時過中秋,居然還會回暑,實在太過反常。而天氣的反常變化,最容易導致傳染疾病的蔓延,尤其是死亡的人畜屍身,若不盡早妥善處置,在高溫的天氣下最容易滋生出各種傳染病菌,大澇過後肆虐地洪水,更為病菌的蔓延傳播提供了天然的條件。更為可怕的還有一件:蝗災!大旱之後接著的大澇,最適合蝗蟲大量滋長。直到二十世紀,對於這一災害,還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只能以人工方式處理。想著陸羽不由站了起來。


『怎麼了?子誠,』見陸羽神色變得凝重,劉備皺眉道:『難道子達說的是真的?』


陸羽苦笑著點點頭,歎道:『我忽略了兩個因素。其一是秋雨過後突然回暑,為瘟疫提供了滋長漫延各傳播的天然條件,雖然已作預防,可現在看起來,一場大規模的瘟疫仍是避免不了。不過我已做過最壞的打算,也可說是有所準備,所以問題還不大。可其二,就難辦了……』說著看了看眾官一眼,深吸一口氣,方長歎道:『五至七月連著大旱,忽然來了一場大澇,最利於幼蝗滋生……幾個月後,一場大規模的蝗災,恐怕是免不了……』


『什麼!蝗災?!!』包括劉備在內,全都被陸羽這番話驚得站起來。這個數千年來無法除滅的災難,居然在大旱大澇、百姓困苦流離之際,要席捲已被肆虐得滿目瘡痍的泥濘大地!這猶如晴天霹靂地響在整個議事廳裏,震得眾人久久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陸羽心情沉重地默默、緩緩環視眾人一眼,最後看著劉備道:『旱澇交替,本就利於蝗蟲滋長;所謂「旱出螞蚱澇出魚」,原本旱象後的大澇不利於蝗蟲,偏偏這些日子氣候竟然回暖,又是連接不下雨,反而大利於蝗蟲孵化……如今不迅速處理的話……』說著再也說不下去。


劉備神色凝重地緩緩點了點頭,示意眾人就坐,隨即道:『眾官有何良策?子誠,既是你先發現,說說看該怎麼著?』


『蝗蟲喜歡溫暖乾燥的環境,多產卵在植物稀少的灘塗荒地中;而蟲卵最怕魚蛙和鳥雀雞鴨等,』陸羽朗聲道:『此刻雖顧不上那麼多,最好就是讓百姓盡可能將雞鴨野放在這些地區,特別是在下雨前水位本就較低的河湖灘邊。另外就是設法組織百姓,將這些地方犁過一遍,再挖溝坎交疊深埋,再灌水後踏實……只是要耗費大量民力,值此非常時間,效果怕是有限。』


整個議室廳中只聽到竊竊私語--實話說,包括龐統在內,沒有人對蝗蟲的生存史和如何造成災變、如何防範,比陸羽此時說出的來更為簡潔有力。眾人擔心的是:天氣回暖一旦爆發瘟疫,善後工作都要雪上加霜了,再來個蝗災的話,不僅無辜百姓遭難,官府的統治也必然大受影響。


終於劉備揮了揮手,要眾官安靜,隨即任命法正、陳登負責處理可能發生的蝗災之事,至於可能爆發的瘟疫便由陸羽負責預先防治與病變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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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3 02:0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六章 拖延之計


『主公!如果我們全力動員的話,』就在劉備打算散會時,張孚忽然發言道:『或許能讓雍、荊兩州受瘟疫之苦,甚至完全避過,但……』猶豫了一會兒方沉聲道:『對於河北和江東治下地各州郡,要如何打算?』


『那還用說?』未等劉備說話,龐統已灌了口酒,咂了咂嘴道:『只要我們不聲張,措不及防之下,他們非但實力會在瘟疫中嚴重受損,更關鍵的是他們治下的半數地州郡,糧食絕收恐怕已成定局。這意味著至明年秋收時為止,中原、河北各州地糧食匱乏已是必然,甚至江北也未能免。我雍、荊二州雖然也面臨絕收境地,但憑交州、益州還是有相當糧收,加上庫藏存糧,完全能滿足軍民生活所需。』說著再灌了口酒,相當肯定地道:『如此一來,就糧食而言,便是我方對曹、孫二家的極大優勢;如果再由於瘟疫,讓他們在這場澇、疫大災中損失慘重,而我方治下卻是民生安保,先前流傳的讖語便可反成一大臂助。世人多有愚昧,只知災害天定,不曉人力亦可扭轉。只要能利用得當,這小小的讖語,便可抵二十萬大軍!』


龐統一番話,讓室內的溫度陡降到冰點以下,眾人都是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開口。蔣琬於心不忍地道:『可遭殃的都是百姓,也都是大漢子民哪……於心何忍哪……』說著搖了搖頭歎息,如王祥、韓嵩等儒雅之士,也都默默點頭,表示同感。


『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龐統昂聲道:『若高祖與項籍相爭五年,死傷無數,僅此而言,高祖又於心何忍?惟有破而後立、敗而後成,豈可心存婦人之仁哉!』


『如果只幫助江東的話,』法正徐徐道:『是否可藉此機會與孫家結盟,斷其與曹孟德的聯盟?』


『非是不可行,卻是不可能,』龐統不太客氣地道:『以孫仲謀陰鷙唯利的性格,今日可貪利與你結盟,與曹營斷交,他日何嘗不能另尋藉口與我斷交、再與曹家結盟?』


『況且這也得在我有餘力下實施,』剛回來的馬良苦笑著附和龐統道:『士元說的雖然偏激了些,可就現實面來說,也未嘗不符我方利益。眼下單是災後重建和防治瘟疫及蝗災等工作,我們全力應付尚恐有問題,何來力量幫助曹、孫二家?』


『不一定要出力幫助,』張孚沉聲道:『只要將消息傳遞出去,如何作就看他們的造化。否則一旦他們散佈消息,說主公有辦法卻吝於告知,忍心見我大漢子民遭殃待斃,恐於主公聲名有礙。』


『要不是子誠的話,』龐統蠻不在乎地道:『我們當中又有誰會料想到將有大規模的瘟疫和蝗災?所以只要今天在場的人不說出去,又有誰曉得我們已經早有準備?』說著緩緩看了眾人一眼,似乎要把在場的人都記個清楚。眾人被他掃過,都不由自主地神色一凜。


『子誠,你怎麼看?』張飛還想開口,劉備卻揮揮手阻止,先詢問陸羽的意見。


『大話我說不出口,』陸羽恭聲道:『可我認為此舉利弊參半,一時功過難料。一切還是要主公裁定。』話裏暗含玄機--只是『一時功過』,換句話說,『千秋功罪』更應該考量才是!


『這樣啊?』劉備看張飛一臉焦急的模樣,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多說話,接著環視眾人一眼,最後眼光落在張孚身上,徐徐道:『興復大漢,乃備多年心願。自黃巾亂起,諸侯割據,百姓流離困苦者不知凡幾。多年戰亂,如今天下三分,而曹、孫皆不世梟雄,若任由其實力壯大,恐怕百姓還得受更多苦……唉,長痛不如短痛,便以士元的意見為準,等曹、孫二家開口了再議吧。今日所謀之事,盼眾官散議後勿再多言,切記!』說著起身一揮衣袖,負手道:『散議吧。』便轉身走了出去,張飛緊跟在後,雖然壓低嗓門,聲音還是迴盪在廳中:『大哥!大哥!你當真不再多考慮一下……』


『主公就是主公啊,呵呵呵~』龐統說著又灌了口酒道:『我就說不出這番大道理來……諸位都聽見了?老龐就不再多言了,告辭。』說著拱拱手,大步流星地也走了出去。


陳登歎了口氣,走到陸羽跟前,低聲道:『怎麼樣?還習慣吧?』


陸羽希奇陳登的話,不解道:『什麼意思?』


陳登擠眉弄眼地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心裏在想什麼……算了,晚上要不一起出去走走?好久沒去「仙雲坊」了……』


『你還想像上次那樣陷害我?』陸羽沒好氣地道:『要是被雅兒抓個正著,連你也會有事!』


『冤枉哪,大哥!』陳登舉手道:『一切都是士元和主公的意思。不然就憑小弟我,哪敢捋你的虎鬚?』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也有這個意思,』陸羽佯怒道:『明明有「龍」還扮蟲,唬誰你也唬不著我。要不然,怎不見你那時約我去「仙雲坊」?』


『現在去也不遲呀?』陳登諂媚地道:『我聽說新來了一個俏女子叫湘雲的,可是一來就掛了頭牌呀。可惜她只賣藝不賣身。』說著湊近前低聲道:『你真的不去試試?』


『當紅妓女?』陸羽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一時又想不出有什麼問題,只能順著話荐兒道:『那還不萬頭攢動?我們若去了,肯定被認出來,這不是找死來著?』


『那可不一定,』陳登游目四顧,見眾人一一散去,拉著陸羽到一旁低聲道:『這俏姐兒價碼挺高的。不過你也曉得,有錢的世家公子可是不少,像王、何、崔等族的子弟都為了她一擲千金而面不改色,只盼她那天想賣身了先成入幕之賓……』說著略抬起頭看了看左右,又低聲道:『嘿,你曉得她怎麼說的?』


『什麼怎麼說的?』陸羽疑惑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來著?』


陳登先狠狠瞪了一眼,可隨即又露出諂媚地笑容道:『這湘雲姑娘說了,除了你「四州之才」陸子誠外,她的初夜權誰出多少錢都不賣……』


『什麼!』陸羽不由聲音高了起來,陳登連忙噓道:『噤聲!你想讓大家都聽見了不成!』


陸羽這才曉得陳登的用意,搖了搖頭道:『這事我作不到,雅兒曉得了非捅我幾刀不可,更不用說文鴛她們了……是了,這女子沒什麼問題吧?』


『早讓臨川查過了,』陳登口裏咕噥著『真不夠朋友』,道:『這姐兒帶著荊州口音,估摸是那個被你陷害的世家小姐流落至此,不是想找你報仇,便是想賴上你來著。』


『臨川也查不出問題來?』這下子陸羽曉得問題出在那兒了,想了想話鋒一轉道:『這姑娘還真不簡單,把你們這些賤男人的心態都摸透了。越是故作矜持,就越有人想去搶著一親芳澤。瞧吧,好端端地家有嬌妻,偏要拈花惹草--當心玫瑰多刺,石榴裙下死啊!』說著一甩手轉身便走,也不理背後陳登追罵的話。



處理完手邊的事,陸羽在傍晚時分便回到朋『望湖居』,愛妻們先後都圍了上來;除了甄宓要照顧生意,早早就出門,蔡琰帶著兒子、女兒回衛家,曹葳和兒子也同去外,其餘全都到了;由於連日大雨,氾濫成災,她們自然也關心災變情形,還有自己的丈夫肩上的擔子因此更沉重。


喝了杯張月兒遞上來的溫茶,要眾妻們坐定,將應變措施說個大概,卻隱瞞了重要的事,只說一切大抵在掌握中。聽著孫尚香道:『不知江東的情況嚴不嚴重……』語氣中帶著擔心,卻又不太敢表達。


『我想應該不至於太嚴重,』陸羽道:『河北的話就不敢說了,還得等候探子進一步的消息。是了,我有點事要和雅兒、思雨商量,你們先去預備一下,等會兒一起用晚膳時再聊吧。』眾愛妻點點頭,彼此交頭接耳地各自活動去了。陸羽起身,領著白素雅、秦思雨來到書房。


才一坐定,秦思雨便道:『陸郎有什麼要緊事?可是主公不願幫曹、孫二家,想乘機削弱他們的實力?』


陸羽已習慣秦思雨推斷的能力,毫不驚訝地點頭道:『是啊。只是這樣一來,怕是於主公聲名有礙……』


『只怕陸郎要多慮了,』秦思雨喟然歎道:『士元、孔明必然也想到了,也一定早就設想出解決的辦法。』


『想出辦法?』陸羽訝道:『會有什麼辦法?』


秦思雨微搖螓首道:『你找我們來,難道只是想知道這件事嗎?』


『自然不是,』陸羽明白秦思雨的意思,也不再多想道:『我只是認為無論如何,這麼作於心難安……』


『也對不起葳兒和香兒,』秦思雨微笑道:『是嗎?』


陸羽默默地點頭,伸手握住二女的手。白素雅也是聰慧,大抵聽出二人對話中的意思,便道:『陸郎是想讓雅兒安排,設法讓葳兒和香兒知道,對不對?』


陸羽再度無言地點頭,神色凝重地看著白素雅。白素雅道:『可這麼一來,你勢必要受到牽累……你當真要這麼作?』


『對我來說,你們和孩子才是最要緊的,』陸羽神色堅毅地道:『當初娶你們的時候我就說了,怎地也要給你們幸福。如果食言的話,作人還有什麼意思?』


『陸郎!』秦思雨和白素雅都情不自禁地撲進陸羽懷中,感動地抱著他同聲喊道。享受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溫柔滋味,好一會兒秦思雨方道:『陸郎可有什麼兩全之策?』


『這正是找你們來談的原因,』陸羽仍緊緊攬著二女道:『我有一個特別的想法,你們聽聽看怎麼著最好……』



『什麼!』白素雅還沒聽完,便已『霍』地仰起頭來,看著陸羽猛搖螓首道:『不行!這個風險太大了,說什麼雅兒都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可不如此作的話,』陸羽語氣頗為無奈地道:『就無法誘使葳兒的父親出兵,也就失去了兩全之策的意義了……』


『不行!』白素雅臉色有些蒼白地依舊搖頭道:『雅兒曉得你這麼作,也是為了葳兒著想。可你也要為雅兒著想,無論如何雅兒絕不答應。』


『思雨也不能答應,』秦思雨語氣溫和,卻也眼神堅定地看著陸羽,一眨不眨地道:『你的這個想法建立在不少假設之上,只要有一著出乎意料,後果便難以想像。』


『這便是我找你們來商量的原因,議議看怎麼作才能讓事情不致脫序。』陸羽解釋道:『再說我這麼作並非只為了葳兒,也是為了你們--你們可曉得這件事的後果?不要說葳兒無法諒解,便是許多百姓,還有將來的史書,怕都無法諒解。難道你們願意跟著我一同背負這個罵名?』


『只要你的確已經盡了力,』秦思雨道:『又何必在乎那些身外虛名?』


『問題是,』陸羽苦笑道:『我們當真盡了全力嗎?』


書房內的氣氛沉悶的好一會兒。終於,白素雅紅著眼眶道:『陸郎,雅兒跟你有著同樣的抱負,所以才會選擇嫁給你。可現在你要雅兒作出這樣的決定,你太殘忍了呀。』說著撲進陸羽懷中低聲啜泣起來,秦思雨也是清淚雙行,低下螓首握緊陸羽的手。


又過了一會兒,白素雅方抬起頭來,帶著兩條淚痕,貝齒輕咬下脣,輕聲道:『陸郎,你答應雅兒,無論如何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放心吧,』陸羽再度擁緊了白素雅,親了親她的額頭道:『為了你們,也為了孩子,我一定會小心的。』白素雅閉上眼,珠淚再度無言地滴落。秦思雨也靠著陸羽,雙手緊緊挽著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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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七章 曹沖染病


除了秦思雨和白素雅,再沒人曉得到底陸羽有什麼盤算。而正如秦思雨所料,不久劉備居然二度『遇刺』,而且『重傷昏迷』,無法視事,讓所有官員一時間陣腳大亂。陸羽、龐統、張孚等想要求見探視,都被甘夫人擋了下來。惟一的例外只有張飛,但他出來後只道:『大哥只說,一切事由子誠和士元全權處理,就又昏了過去……唉,都什麼時候了,怎會發生這種事!』說完狠狠踢了門口的石獅子一腳,把重達千斤的石獅子都差點踢倒了。


經過郎中『診斷』,劉備怕是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可能完全清醒過來。這段期間,瘟疫果如陸羽所料,先後在荊南、河北、江東爆發開來,感染者出現腹瀉和高燒,然後因嚴重脫水死亡。僅僅十餘日,武陵郡即病亡七百餘人、零陵郡五百餘人、桂陽郡四百餘人、江夏郡千餘人;揚州方面,估計情況不會相差多少;河北的情形則嚴重得多。幸好陸羽早已飛鴿傳書交州,大批的治療瘟疫的『特效藥』早已兼程運至,又有數千名醫術不等的郎中在張機、董奉的率領下,治療病人、防堵瘟疫散佈。由於陸羽的方法十分奏效,很快地荊州地區的瘟疫便被控制,雍州也只有零星地域發生。可江東、河北數州,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八、九月之交,嚴重的瘟疫自豫州陳留郡起,迅速席捲中原大地。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中原大地上,滿目盡是一片淒慘景象。天空中,許多烏鴉在盤旋飛舞,貪婪地盯食著一具具即將成為屍體的人畜……間或有無人料理、業已開始腐爛的屍體,腐臭味瀰漫空氣中,令人聞而欲吐。遼闊的大地上,放眼盡是一片死寂。陣陣淒涼的哀哭聲,隨著潮濕的暖風迴盪在悲傷的平野,久久不散……


刻下號為帝都的許昌,同樣被瘟疫的陰影籠罩,城中官員、百姓若非迫不得已,只願躲在家中,根本不敢外出。往日繁華的街市,變得冷冷清清。


丞相府,議事廳。


『陳留、東平……這數郡瘟疫相當嚴重,每日皆有不下千人疫發而死。其餘各郡縣雖已調動兵馬封鎖,以免染疫之人四處流動,但收效並不明顯,疫情仍在不停蔓延。估計恐怕到九月底,青、徐、兗、豫、司五州,將無一郡縣能夠倖免。只希望不要再擴散到河北三州。』尚書令荀彧一改往日的從容不迫,面色肅然,甚至有些哀戚地向曹操稟報著各州郡的疫情。


『軍中同樣不少將士感染瘟疫,目前已有千餘人只能自行照料了……』曹仁頗顯無奈地道,所謂『自行照料』,其實便是被抬到野外荒地,給予一定的食物,而後放任染疫者自生自滅。通常等待這些人的命運只能是死亡。『瘟疫若再持續一、兩月,恐怕青、徐、兗、豫、司諸州將人口銳減,對我軍實力造成巨大傷害。』


曹操以手托額,眉頭深皺沉默不語,鬢角間的白髮似乎也多了不少。在無情地天災面前,曹操也生出前所未有的無奈感。


『由於今年這五州糧食絕收已成定局,加上在澇災中的存糧損失,已有數縣出現餓殍。』荀彧又翻著文書道。


曹操打斷荀彧的話,沉聲詢問道。『各州還能調出多少糧食來?』


『各州原本的存糧就不多,』荀彧的眉頭深鎖道:『略去損失不計,除了需要徵調上來的軍糧外,估計餘糧只能勉強持維持到明年收成前。』


『無論如何,先從各州的餘糧中擠出一些來,』曹操以指節輕敲身前桌案,緩緩對荀或吩咐道:『還是得賑濟災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再想辦法,向江東求購些糧食,若能從劉大耳治下購得更好。』


『怎麼說陸子誠也是丞相的女婿,』程昱道:『丞相不妨私下手書給他或葳兒小姐,興許有些作用。』


聽到曹昂、曹丕都輕輕『哼』了一聲,曹操面色不悅,以指節敲了敲桌几道:『必要時再說吧……文若,你繼續。』


點了點頭,荀彧接著道:『另據南陽、陳留二郡傳來的消息,已出現百姓南逃荊州的跡象……』


『荊州那邊如何反應?』曹操眉心一挑,沉聲問道:『接納還是驅逐?』


『似乎是接納了。』荀彧道:『因此南逃的百姓人數正在增加……』


『徐元直居然敢接納?難道荊州就沒有出現瘟疫?』許攸大感詫異地道:『南陽和陳留都是瘟疫的重災區,南逃地百姓中難保不會有人身染疫病。就算之前荊州沒有出現瘟疫,貿然地接受這些可能身染瘟疫的難民,也絕非是一個明智地決定。況且同樣是受到洪澇天災的禍害,中原出現瘟疫肆虐,照理荊州也不可能避免呀?』非但許攸,廳內的文武官員,包括曹操在內,同樣存在疑惑。


『仲達,荊州地情況究竟如何?』曹操轉頭看向司馬懿,略顯疑惑地問道:『難道沒有瘟疫的災情傳來嗎?』


『洪水未退,加上徐元直的防範甚為嚴密,細作的情報搜集受了些許影響,目前只探到隻鱗片爪的消息。』司馬懿不緊不慢地道:『但就已呈上來的情報看,荊州似乎相當安定,並沒有瘟疫擴散的慌亂景象。以屬下猜測,荊州就算發生了瘟疫,恐怕範圍很小,或許是得到了控制。』


『控制住瘟疫?』廳中有數人同時驚歎出聲。自古以來,瘟疫就如同山崩海嘯,狂風暴雨一般,令世人對其望而生畏。更有人杜撰出所謂的「瘟疫之神」,認為每當世人向惡違善時,上天就會降下瘟疫以示懲罰。儘管也有人試圖尋出辦法控制瘟疫,但往往都是收效甚微。所以,當司馬懿猜測荊州能夠控制住瘟疫時,自然讓眾人驚愕莫名。


『這如何可能?』議郎王朗連連搖頭,表示無法相信。


『莫忘了「四州之才」陸子誠,』一直沒有出聲的郭嘉此時歎息道:『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濟世安民之能,說不定早已知道該如何作。當初鼓動黃巾風潮的張角,不也因為能治瘟疫,才能釀成後來的大亂?』


『雍州那邊有沒有消息?』曹操沉聲道:『劉大耳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最後傳來的情報顯示,』司馬懿道:『劉大耳下令封鎖相關消息,對於眾官員和邊境都加強了戒備,細作一時無法傳遞最新的消息……』


『渾不知輕重,』曹操一拍几案,怒道:『再等下去,還會死多少人?快讓人把正確的情報傳來!』


『……是!』司馬懿簡短地回答,便退了下去。


『……諸位盡力吧,有事再議。』閉上眼聽著眾官沉重退出的腳步聲,曹操只覺得頭風越來越疼。



數日後。


『丞相!不好了!』府中親衛在許褚的帶領下闖進了議事廳。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一直聽到壞消息的曹操已經有些麻痺了,揮了揮手道:『什麼事快說,本相還有事與眾官商議。』


『是!』親衛跪著打哆嗦道:『夫人要小的來稟告丞相,沖少爺他……』


『倉舒!』方才還十分鎮定的曹操不由神色大變,『霍』地起身道:『倉舒怎麼了?』


『夫人要小人前來稟告丞相,』親衛低著著趕緊道:『沖少爺似乎感染疾疫了……』


『什麼!』曹丞三步併兩步地踏下階來,蹲在親衛面前喝道:『什麼時候的事?』


『夫人說,才剛剛發現……』曹操一把推開親衛,幾乎立即飛奔而出。眾文武都是你瞧我、我瞧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曹丕與司馬懿對視一眼,忍不住心中的喜悅,司馬懿卻微微搖頭示意。二人立即跟著走出去,曹昂、曹彰、曹植等幾兄弟自然也跟著快步走出去。


『還真是多事之秋啊,』郭嘉微微搖頭歎息,又似對眾人說,又似自言自語地道:『看來丞相不願意也不行了。』


此時荀彧也是歎了口氣,對眾文武道:『仲德,公達,你二人且隨丞相去。其餘人等,趕緊去辦我們應辦理之事。』



『倉舒!倉舒!』策馬直入丞相府大院,曹操馬飛身下馬,快步奔到曹沖的房間,只見卞夫人和幾位侍妾,還有數名御醫正在替曹沖看病。見到曹操進來,卞夫人反倒攔著他道:『相爺!先別急!當心您自己的身體!』說著使個眼色,和幾位侍妾硬是把曹操拉出門外。


曉得夫人是為自己好,免得也被感染,曹操沒有發怒,可還是心急地道:『夫人!怎麼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都怪我不好,』卞夫人歉咎地道:『昨兒個倉舒嫌家裏悶,想出去走走。我讓子和帶上幾名侍衛陪著他。誰想……誰想子和前日已感染,本以為是受了點風寒,哪知是……』


『什麼!子和!』曹操臉色又是大變,立即轉頭喝道:『來人!立即傳子孝來見!』說完轉回來道:『那御醫怎麼說?』


『御醫確認是感染疫症,』卞夫人難過地道:『答應會盡全力救治,可情況……似乎不太樂觀。』說著聲音幾不可聞。


曹操一甩手,怒道:『這群庸醫!要之何用!若醫不好倉舒,我讓他們全家都陪葬!』


『相父息怒,』此時曹丕等人陸續趕來,聞言立即上前道:『天幸發現得早,御醫應該能治好才是。』


『哼!』曹操慢慢轉身,看了曹昂等幾兄弟,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又深吸了一口氣,歎道:『看你們的樣子,似乎不應該那麼悲傷,倉舒若有意外的話……』說著轉頭看了房門一眼,再回過頭看幾兄弟道:『原本屬於他的就會是你們的了。』


『相父!』幾兄弟莫不大吃一驚,這才曉得曹操心中竟是考慮……


『丞相,屬下倒有一個想法,』此時司馬懿晉言道:『屬下認為,若是許子遠、郭奉孝二位先生的話是真的,丞相何不捎書給葳小姐,請她設法?聽聞除了張仲景外,還有名醫董君異也正在荊州。聽說他之前被陸子誠請去,不知在研究什麼,現在看起來,應該便是治療疾疫的解藥……』


『這事你怎地不早說!』曹操怒視一眼,隨即又回復正常,道:『罷了,這只是你的推測,卻也有幾分道理……嗯,既是感染疾疫,你們就不必進去了,省得鳳兒(卞夫人)操心!』接著轉身去安慰曹沖的母親環夫人道:『我即刻去寫信,你且安心。』看了看房間裏面,便轉身去書房。


信才寫了一半,曹仁已趕了過來。曹操拿著筆,看著拱手侍立的曹仁道:『聽說子和也感染疾疫了?情形如何?』


曹仁微抬起頭,苦笑道:『末將剛從他那兒過來……情形不太好,怕是感染好一段時日了。只是身體素來強健,一時微恙不察,反倒延誤就醫……是了,倉舒他……沒事吧?』


曹操搖搖頭仰起來,歎道:『唉,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本相啊!一個倉舒,一個子和,唉……好了,沒事,你去好好照顧子和,也要當心自己,還有子丹、文烈也是……你們都是本相的股肱啊!』說著眼眶竟盈起了淚。


曹仁聞言,感激涕零地道:『末將等必竭力報答丞相厚恩!』


『嗯,下去吧,』曹操又開始動起筆來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盡力救他們。』



『篤~篤~篤~』輕微地敲門聲響起,曹葳微微皺眉,這麼晚了,還有誰來找她?門禁向來森嚴,倒也不擔心出事。哪知一開門,還是嚇了一大跳:『怎地是你!你怎會……先進來再說!』讓來人進門,隨即伸出頭看看左右,確定沒人後迅速關門,轉身對來人道:『是爹讓你來的?』


『是,』來的人是曹府親衛士之一的曹明,所以曹葳認得。曹明從懷中取出信道:『這是相爺叮囑要親手交給小姐,屬下幸不辱命。』


『能進到這裏,』曹葳歎了口氣道:『你也當真不簡單哪。』說著拆起信來看。


『為了見小姐一面,』曹明苦笑道:『隨我前來的四人全在外圍被阻截了,還有曝光的幾名暗探……實在是事態緊急……』


『什麼!沖弟重病!』曹葳一目十行,已略略看了信,驚呼出聲道:『怎會如此?御醫!爹沒找御醫嗎?』


『沒有用,』曹明黯然搖頭道:『御醫只能設法拖延時日,一時還找不到藥方。丞相曉得姑爺學究天人,又得知雍州和荊州的疾疫都被控制住,必然是姑爺的手段,所以才會請小姐設法……』


『不行!』曹葳搖頭道:『劉皇叔已有命令,不知有多少暗探在盯著陸郎,陸郎已經在設法……』


『小姐當真不肯幫忙的話,』曹明直截了當地道:『相爺說,那就等著回去奔喪吧。』


曹葳嬌軀一震,神情落寞地坐了下來,喘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轉頭道:『爹真是這麼說的?』


『事實確是如此,』曹明道:『相爺說他非是恫嚇,而是請求,請小姐念在父女之情、手足血緣濃厚的份上,務必幫這個忙。』


『我曉得了,』曹葳點頭道:『爹要我要怎麼作?我要如何與你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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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八章 有意之舉


『咿呀~~』曹葳慢慢露出頭來,過了一會兒,適應黑暗後,確定陸羽不在,輕輕吁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走進來,隨即點起火摺,開始在櫃子上找起東西來。


忽然門『咿呀~~』地推開,曹葳嚇了一跳,只見陸羽走了進來,笑道:『我以為是哪個小賊呢?原來是我的好葳兒。怎地,這麼晚了還不睡?來看為夫的嗎?該不會是……』


『才不呢,』心魂甫定的曹葳俏紅著臉,輕輕捶打了下陸羽道:『睡不太著,出來走走,不覺走到書房門口,想進來找本書看看……還說呢,你自己不也還沒睡?多少天了?瞧,都瘦了。』說著輕撫了陸羽的臉。


陸羽笑道:『沒什麼,為了黎民百姓,這點苦算不得什麼。唉,還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苦難邊緣掙扎求存哩。』說著握住曹葳纖纖玉手,卻覺她手微微一顫,奇道:『怎麼了?是不是想到……嗯,想起家人了?』


『一直都沒回去,』曹葳走向桌几道:『也不知他們好不好,尤其是沖弟……聽說那裏起了疾疫,希望他們都沒事。』說著轉頭看向陸羽。


陸羽露出無奈的表情道:『其實岳父和江東都已派人向主公求救,可主公傷重無法視事,士元又說眾官意見不一,且花費不貲,所以就一直拖延。我也擔心再這麼下去,怕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那你有什麼打算?』曹葳小心地道:『不能先派些人過去幫忙?』


『你也曉得,自從上次大公子的事情後,我就處於嫌疑之地。』陸羽歎了口氣道:『我已有了準備,畢竟岳父那兒的人也是大漢子民,若見死不救,不僅有違天和,也於主公聲名有礙。只是主公一日未點頭,我若冒然先作,怕是給了有心人機會……』


『那又如何?』曹葳道:『你知道爹一直希望你……』


『我的好葳兒!』陸羽略帶不滿地道:『都說好了,我們不談這事,偏要此時挑起來。你不怕為夫家法處置?』說著握緊了她的玉手。


曹葳猶豫了一會兒,只得銀牙咬著下脣,低頭道:『你先回房去,讓我在這裏靜一靜。』說著把手抽出來,輕輕推了陸羽一把。


陸羽站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轉身便走。到了門口,曹葳忽然道:『陸郎……你還記得新婚之夜,你對葳兒說的話嗎?』


『……什麼話?』陸羽撓了撓頭,反問道:『是不是「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由於背著曹葳,陸羽沒見到她嬌軀一顫,道:『……應該是吧。』


此時陸羽才轉身道:『你怎地會問起來?』


『沒什麼,』曹葳強笑道:『只是一時興起,想考考你的記性。』


『這樣啊,』陸羽道:『那有沒有讓你失望?我事情多,幾年前的事不一定記得準,你這才女可要多提醒呀。』


『……我會的,你放心吧。』曹葳道:『嗯,時候不早了,你明早還得去衙署,就快去休息吧。』


『嗯,你也是,』陸羽道:『別看書看得太晚了,當心身體。』



小心避過明裏的巡院護衛,還有記憶中的暗哨,匆匆在一處側牆抓住繩子--自然是事先說定的--身為曹操女兒,多少也會一點功夫。翻過牆,果見曹明正在把風,點頭道:『走!』


邊走曹明邊問道:『小姐,東西到手了?』


曹葳差點落淚,銀牙緊咬下脣,忍住了只點點頭。心裏道:『陸郎,我對不起你。可為了沖弟,還有叔叔他們……』


曹葳沒料到的是,在她翻過牆時,陸羽和白素雅由暗處走了出來。陸羽低聲道:『好身法!』


白素雅埋怨道:『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陸羽露出一絲苦笑道:『可我說的是真心話……嗯,消息傳得出去吧?』


白素雅道:『這是當然的。唉,一切竟然如你和思雨所設想的……你真打算這麼作?』語氣中帶著些許感傷。


『這是不得已的,』陸羽道:『要在百姓受傷害最輕的情況下,惟有你我多受點苦……只是苦了葳兒。』說著也哽咽起來。


白素雅雙手挽著他,安慰道:『放心吧,等她回到許都,我會讓人告知她實情的……』


『記住了,葳兒,』陸羽喃喃道:『從今天起,你就是陸夫人,一切有我擔著呢……葳兒,你放心,那天的話我一個字都沒忘……』兩行淚無聲滴落塵埃,陸羽深吸了口氣,衣袖一抹,拉著白素雅道:『趁著天還沒亮,陪陪我吧。』白素雅溫柔地點點頭,便挽著陸羽走回去。



在白素雅的安排下,幾位愛妻都不知曹葳的事,以為她去了衛家。


三天後,長安城,長樂宮,議事廳。


龐統將曹操假借獻帝名義的詔書念出,說到河北澇災、瘟疫嚴重,要劉備以天下蒼生為念,無論如何派出人手、騰出糧食去救濟。念完後龐統掃了眾官員一眼,道:『主公還在休養中,命我老龐全權處理此事。不知諸位同僚有何看法?』


『先說糧食的事,』戶部主事馬良道:『目前賑濟之後,存糧不多;倘有戰事發生,便會告急。即使勉強挪出少許,應付河北荒災所需,不過太倉一粟,恐還遠遠不敷所需。』


『倘河北災重的話,』張孚道:『曹營實力必然削減,應無能力在短期內發動大規模戰事。何況曹孟德說了,是買不是索要;倘若推拖或者短少,怕是於主公聲名有礙。』


『但這可是資敵之舉啊,』陳登道:『以我的糧秣助其渡過此厄;此消彼長之下,明年曹營肯定回過氣來,屆時若突然對我用兵,我們即或不缺糧,可實力大為不如,勢必一番苦戰。』


『如果鼓勵那裏的人逃過來呢?』張孚試探性地問道:『畢竟主公名聲為重。如果要消長雙方實力,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問題是曹孟德會放什麼人逃過來,』法正道:『以他和手下謀臣的盤算,勢必讓老弱婦孺逃過來,那麼非但無損其實力,還反過來消耗了我方。何況這對防止疾疫散佈也會產生不利影響。』


『其實元直在荊州已經開始這麼作了,』韓嵩道:『這對主公的名聲還是有一定的助益,至少目前謠傳的讖語,都是對曹方和江東不利。』


『可有發生疾疫散播情況?』龐統聞言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荊州好不容易……嗯,元龍,邊界情況如何?』


『是有不少人由豫、司二州湧入,』陳登道:『據元直來報,他與二將軍商議了,要以主公名聲和大局為重,接納難民,可還是有條件限制,只接受一定的人數,並非全部接納。疾疫方面也都控制住,目前染病的人已越來越少,糧食也不成問題……』


忽然一名兵部官員走進來,向陳登和龐統拱手行禮,看了看陸羽,然後在陳登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遞給他一份文書,然後退了出去。陳登看了,臉色大變,看了看陸羽,隨即把文書遞給龐統。龐統一瞧之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陳登道:『消息確實嗎?』


『是臨川給的,』陳登苦笑道:『你認為呢?』


龐統轉過來看著一直沒說話的陸羽,灌了口酒,忽然把文書揉成一團,往陸羽身上便扔過來,惡狠狠地道:『我說你怎地一直沒吭聲,原來竟作出這樣的事!你今天非給大家一個清楚的交代!』說著氣呼呼地又灌了口酒。


此時張飛忍不住起身罵道:『陸小子作了什麼?要向你們交代什麼?他跟著我大哥時,你們還都不知窩在何處哩……』此時陸羽拉了張飛一把,好不容易才制止他。


由於裙帶關係,張飛和陸羽在會中一直不發言,眾人也都心知肚明,不覺希奇,此時見龐統這麼說,不由好奇起來。馬良離陸羽最近,揀起彈落的文書打開來一看,不由吃驚道:『什麼?曹葳調動人手和糧秣,援助曹營……這怎麼回事?』說著看向陸羽。


眾人聞言,也都大驚失色,目瞪口呆。陸羽長長地歎了口氣道:『是我不好,治家無方……明日我會回衛家處置這事。可無論如何,葳兒畢竟是我妻子,我自會上書請罪。』說著起身,向眾人拱手,便即退了出去。


法正、蔣琬都抬起手,想要叫喚陸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彼此望了一眼,只能頹然把手放下。惟有張飛惡狠狠地瞪了龐統、陳登一眼道:『這下子稱了你們的心吧?』轉身大步喚道:『陸小子!等等俺!俺還有話問你……』


議室廳中一時寂然無聲,好一會兒龐統才歎道:『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真是算盡機關,不如老天一場意外。元龍,務必查清楚曹葳這麼作的影響。還有……要注意陸小子的一舉一動,別讓他再作出傻事……』


『子誠會作出什麼傻事?』馬良皺眉道:『我與他共事這麼久了,錯事他作過,傻事倒不曾看到……』


『包庇曹葳算不算傻事?』龐統冷冷地道:『你與他共事這麼久了,應該也曉得他的這個「缺點」吧?』馬良聞言,只能與法正對視,默然苦笑。


『什麼「缺點」?』一旁的王祥低聲問道:『包庇親人嗎?』


『不是的,』法正苦澀地道:『是情、義……子誠他,太有情有義了……』


『「情、義」?』王祥咀嚼道:『這算是「缺點」?』



總算趕上陸羽,張飛詢問經過,陸羽隨口敷衍幾句。張飛同情地道:『唉,要不是蓉兒也是曹孟德的侄女,俺老早跟他們拼了!想俺與二哥追隨大哥起義,平定黃巾,討伐不臣,為的不就是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可眼下這種情況,卻要俺忍心不救,真是彆死俺了。』頓了頓又道:『說起來還真是難為你了。是了,你打算怎麼作,該不會……』


『放心吧,』陸羽笑道:『我還不是作出那麼傻的事。回去我寫封奏章請罪,然後去藍田一趟……』


『去藍田作什麼?』張飛緊張道:『還說你不會作傻事,難道你……』


『去藍田接葳兒的孩子回來!』陸羽道:『琰兒領著秀兒她們幾人,帶著孩子們去藍田故居玩,還不曉得這事。我得去處理一下,免得她們擔心。』


聽到陸羽說的頭一句話,張飛心領神會,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頓了頓道:『過些日子,等事情平靜了些,我會找機會告訴大哥,讓葳兒回來的……』


『這還用得著你去說?』陸羽翻了翻白眼道:『葳兒可是我的愛妻哪!』


『呵呵呵~~』張飛笑道:『她好歹也是我小姨子嘛,不是嗎?』



陸羽請罪的奏章很快便批覆下來,由於劉備還無法視事,仍由龐統『代理』,在與相關官員商議後,決定以『資敵』罪名,先削奪陸羽一切官職,令其賦閒在家,等候進一步裁處。陸羽也不驚訝,隨即吩咐備車往藍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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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九章 九死無生

終南山,秦嶺山脈的一段,西起武功,東至藍田,千峰疊翠,景色幽美,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稱。途中得到消息,愛妻們攜兒抱女的,在前些日子興建的自家『山中傳奇』別院去住幾日,於是掉轉車馬而山。

牛頭嶺,陸羽起的名稱,形似青牛伏飲於河。河名為滻,注入灞河;灞河沿岸遍植柳樹,春天柳絮紛飛如雪,『灞柳風雪』為『長安八景』之一。此時陸羽心情起伏,由車內向外眺望,只覺秋風颯颯,一片綠黃。幸而這幾日天氣還算暖和,聽秦思雨道,再等數日後天氣便要轉涼、轉寒,那時疾情才會趨緩。也因天氣尚佳,蔡琰和秀兒才會建議大家來山中小住,只留秦思雨、白素雅、曹葳陪陸羽專心辦公--自然這也是陸羽的要求。

來到一處黑黝黝地峭壁,不知已經千百年歲月,如鋼鐵鑄就,層層壘了起來。一條還算寬闊、可容一車駕行的山徑經此,右側灌木矮樹下有條小溪,流水潺潺,對面的雜林有樹有竹,參差茂密,綠葉開始轉黃轉紅,陽光灑下,一片翠黃金色。

小溪不大,不過因為大雨過後,水流比往昔稍寬稍急,嘩嘩的流瀑濺玉聲不絕於耳,彷彿一首動聽的音樂。

崖頂高逾百丈,探出頭去要向上仰望才看得到山頂,看著很快就會讓人感覺頭暈。車馬踢踏,很輕快地拐上了山道。

陸羽看著溪水和沿著傾斜河岸生長著的各種花草樹木,瞧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半晌,他忽然揚聲道:『停下,就地歇息。』

幾名騎馬護衛前後的侍衛也有些累,聽到命令立即下馬戒備。陸羽下車看了看,微笑道:『野地裏怕是沒什麼人,不必緊張,都歇歇吧。』侍衛頭兒領命,還是吩咐輪流休息。輪休的侍衛有的到溪邊洗臉、喝水,有的爬到野果樹上摘了果子,就水洗淨吃得津津有味。

陸羽活動了身子,瞇起眼四下觀察了一陣,沉思了一會兒,便在侍衛的保護下涉水過溪,到對岸竹林中方便一下。

受到襲擾的鳥雀紛紛飛起,才十幾個人便給這寂靜的山谷帶來了活潑地生氣。

一段時間後,隨著『轟隆隆~轟隆隆~』的一串如雷巨響,陸羽親自起名的『牛頭嶺』不復存在。多年後,還有人慕名而來,憑悼一番,這個曾讓陸羽『罹難』的著名險地。

料敵機先之名,向來不亞於諸葛亮的司馬懿,綜合從『影衛』蒐集的各種情報,再次精心策劃了這場暗殺計畫。陸羽也『毫無意外』地『配合』他的計畫,一步步走入他精心佈置的陷阱。

從誘使曹操寫信給曹葳,司馬懿就料定曹葳必會為了救曹沖,瞞著陸羽偷取令牌,然後下令將荊、雍二州邊境上的藥物、糧食運過邊界,自己帶著藥方兼程去救曹沖。

如果作點手腳,運用得宜,鼓動反對派聲討,那麼因為曹葳之事,陸羽必然擔上罪責,雖不至罷官,至少賦閒在家。值此之時,才落成不久的『山中傳奇』必然是他『韜光養晦』的絕佳地點。

同樣兼程趕來的司馬懿在附近探察了好一陣子,終於選定在這個地點動手。為防萬一,還調集了許多好手待命。一切準備停當,就等陸羽入殼。聽到陸羽馬車轉向此處,司馬懿立即作出佈置,隱在暗處等候。

陸羽名不虛傳,在停車休息時,居然派人上山勘查。幸好司馬懿也是行事小心,早就囑咐所有人全都隱在外圍。直到陸羽休息過後,包括侍衛群幾乎都進入崖下後,暗殺隊伍才從前後兩個方向同時動手。於是一聲聲驚雷似的響聲,伴隨著磨盤大地石塊和無數砂石,都全坍塌而下,把馬車活活埋在下面。陸羽的侍衛大部被波及,少數呼天喚地的搶救,一名頭領模樣的人要其中一人趕緊下山去求救。

可時候遲了。一聲號令,頭領司馬雲率暗殺隊持刀趕至,那名侍衛也沒逃過,搏鬥下砍傷三人、死抱一人落崖身亡。其他侍衛在暗殺隊以眾凌寡下,全部殉難。

司馬懿喝令全隊挖開土石--沒辦法,司馬懿也是謹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心不自安。

此地前後數里渺有人煙,即使有人趕來,少的話暗殺隊當即解決,多的話騙說是官府辦案。幸好掘了半日,竟也無人尋聲前來過問。經過個把時辰,終於挖出馬車內的屍體,卻早已被巨石砸得稀爛;只有頸上有條斷裂的項鍊,手上還握著一枚玉戒。

看到刻著『此情不渝』的文士扇形玉珮,和刻著『陸』字的玉戒,司馬懿不由得笑了,開懷地奸笑一陣後,便領著所有人分頭退去。

第二天傍晚,久候不至的陸府管家陸承感覺事有蹊蹺,立即驅車前往探視,卻驚見此事,除了立即上報,也動員所有人手搜救--由於馬車中的人穿著雖與陸羽相同,卻少了頸項的項鍊和手上的玉戒,讓陸承還抱著一絲希望。

聽說消息後,馬良、法正等十分著急,張飛更不用說,只不斷吆喝人馬前去現場搶救、搜索。龐統也很著急,就怕劉備曉得了『加劇傷病』。當下幾人都顧不得旁人阻攔,帶著上千名軍士火把連營,連夜趕至。當他們把所有人的屍體都找齊了後,終於斷定,事情大了。

到第三日,消息瞞不住,等夫君前來會合的蔡琰、秀兒等人派護衛下山探個究竟,見到這麼大場面,一個接一個都嚇傻了--沒辦法,為了瞞住陸羽眾愛妻,龐統、張飛讓人將護衛都擋著不准回去;於是來了第二個、第三個,最後是秀兒和馬文鴛親自出馬。見到這個場面,當場都昏厥了過去。不久消息傳到『山中傳奇』,蔡琰等不是嚇傻了,便是昏了過去,毫無例外。

由於在崖上發現有上百人住紮過的痕跡,毫無疑問陸羽是被人蓄意陷殺了,可卻無法立即確認對方的身份。張飛認為如此大事再不能再隱瞞了,堅持要回去告訴劉備。龐統無奈下,只能命人飛馬三百里內,在各要道設置關卡,搜捕可疑人犯,又令軍驛以八百里急令前線全面戒備,提防曹軍有異樣動作--沒辦法,雖一時沒有證據,龐統、陳登等還是認為曹軍最有可能,特別是在曹葳的事件後。

『藥來了,』甘夫人接過侍婢遞來的藥碗,吹了幾口涼氣,轉身對躺在床上的劉備道:『來,快點趁熱喝了。』

劉備正要喝,忽然門『隆隆』作響,甘夫人道:『天兒可轉涼了,小翠,快把門窗關緊,當心別讓皇叔著涼了。』

『我的身體又不是紙作的,』劉備微笑道:『才受這麼點傷,也沒什麼不適,卻將息了幾天,叫士元、子誠他們忙活了。』

『你還是好生歇息吧,』甘夫人意有所指地道:『反正你也打算好要再拖上幾天,乾脆把身體調養得更好一些。不是我愛囉嗦,幾位妹妹還年輕,都指望你多顧惜她們哩。』說得劉備竟微微臉紅起來,乖乖把藥喝了。

把碗遞給侍女,劉備正想說話,忽然『砰!』地一聲,有人大聲敲門。劉備皺起眉頭,正想喝斥,甘夫人已先沉著臉道:『去瞧瞧那個不長眼的,敢這麼無禮!外頭的侍衛在作什麼?怎地任人胡鬧!』

門才一開,侍女還沒說話,幾名侍衛已搶了進來,除了當先跪下一名,其餘都作警戒狀。那當先連滾帶爬衝進來的侍衛跪道:『啟稟……稟皇叔,大大大……大事不好了,龐大人要小的趕來告訴皇叔……』

『是不是前線有事?』聽到是龐統差人趕來,以為他是趕去應付什麼事,劉備喝道:『莫非曹賊大舉進兵!』

『不…不是的,皇叔,是陸大人他……他……他死啦!』

劉備一掀錦被,跳下床跑到侍衛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道:『誰?說清楚,是哪個陸大人?』劉備只覺得心臟猛烈跳動,好像快跳了胸口來--還有哪個大人姓陸?當然還有交州的工部主事陸績,可他有這麼重要嗎?

『是……是尚書……尚書令……陸……子誠……陸大人……』見到劉備氣極敗壞的樣子,侍衛只嚇得聲音發抖。

『夫人!』劉備還未反應過來,甘夫人先昏了過去,幸好侍女就在一旁,趕緊扶住她就勢靠在床頭。

劉備如骨骾在喉,只發出『呃呃呃』的聲響,回頭看著甘夫人,好一會兒甘夫人醒轉過來,與劉備對視,只見劉備臉色蒼白,又是一驚,掙扎著上前搖著劉備道:『爺!爺!你清醒!你清醒哪!』

終於劉備回過神來,困難地嚥了口水,有些呆滯地緩緩道:『子誠他……他……』

甘夫人猛點頭,開始流淚道:『對,是子誠!子誠他……他出事了!』

門外幾十步內,全都聽到劉備號咷大哭的聲音。

大漢建安十五年,公元二一○年,十月六日,陸羽進山途中遭遇落石及劫盜,不幸意外身故!

這場意外很快地形成一個強烈的漩渦,並釀成大風暴,將整個神州大地,甚至北方異族,也都席捲了進來。

議事廳難得這麼熱鬧,劉備『抱病』議事,所有官員應召急至,方才知悉變故--劉備興復漢室的最大希望,也是劉備軍三大頂梁柱之首的陸羽,在進山途中被驟然崩塌掉落的大量土石給壓死了。

在場官員詳細追問,陳登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聲情並茂地陳述一遍。聽說大片土石從高處落下,十幾名侍衛被砸死,餘皆被殺害,眾人頓時面如土色,幾乎不抱任何希望。

與陸羽素來交好的馬良、法正,較年輕的馬良是臉上抽搐,兩手在袖中像個老人家抽筋兒似地直抖,較年長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的法正是眉頭深鎖,神情哀戚;可都一致想道:『這下子麻煩大了。倘子誠真死了,曹賊還不立即把握這個機會?這小子不是號稱有九條命嗎?怎地就死在這個時候啊。』

陳登說完,龐統接著歎道:『看來是曹賊「影衛」的傑作,光是挖坍大片山崖還不夠,更設法佈下百餘刺客,目的就是擔心子誠命大逃脫,務必斬盡殺絕……計劃那麼周詳,那是志在必得。嗯,來年必有一場苦戰了。』在場大部分人聞言都是一驚,這才驚覺陸羽不在,對劉備軍的影響有多大!

劉備紅著雙眼,終於開口道:『子誠他……當真去了嗎?』雖然拼命忍住,馬良還是開始流起淚來,除了少數只顧自身利益的官員,大都感傷難過。整個議室廳一時安靜無聲。若仔細一聽,外頭路旁種植的茂密竹子,滿枝黃葉地在微風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聽在耳中顯得蕭索而毫無生氣。

『……如果確定了,就……發喪吧。通知孔明和蜀地重要軍政官員都趕來,要子義、洪烈等整軍待發……還有什麼要事需處理,就拜託諸位了。』

散議了,劉備緩緩步出,見甘夫人已換上素服,腰束一條白綾,領著幾名妻妾在廳外候著,雙眼同樣紅腫。劉備微微一歎,心中難過不已,目光瀅然地道:『阿蘿,你這是……』

『玄德,』甘夫人語帶悲傷地道:『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的光景?那時你與二叔、三叔結義,誓要興復漢室,那是何等雄心壯志。可要不是遇見了子誠,你這半生戎馬怕是換來一場空……我只要想起了他在下邳如何為我們斷後,在江東割捨情愛,又是如此盡公不顧私、極心無二慮地輔佐你,心裡就難過得很。我本以為你們既是君臣又是手足,他會一直這樣的輔佐你,直到興復漢室……可是現在……』

劉備黯然地啞聲道:『其實公承的事,我從來就沒怪過子誠,我……我也以為可以和他君臣手足,一生一世,哪知道……阿蘿,我們先別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最要緊的是先給子誠辦好後事,再商議為他報仇……』

『我不只難過,也在擔心,』甘夫人輕輕拭去眼淚,低聲道:『不知道弟妹們曉得了,會……會怎麼樣。』

『……秀兒……貞兒……她們……』張了張嘴,劉備無言以對。

長安城南郊『臨湖居』,向來樸實的陸家大院今兒個異常鋪陳壯觀:一道加高加厚、約兩人高的白色粉牆,嚴嚴實實地圍住了府內房子,大門門楣上向來沒有任何標示,如今也出奇地懸掛了個大大且白底黑字的『喪』。往日裡,進出地人總是昂首挺胸,白色粉牆裡是一片歡樂的世界,彷彿整個長安南郊地幸福和機運,都薈萃於此;現在卻被一片濃重的悲哀籠罩著,裏面到處是一片素白,似乎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提早降臨。

大門口用松枝白花紮起了一座牌樓,掛上白絹製成的素燈,連門框也紮上了幾根白布條,迎風飛揚。門前掛著一桿長長的招魂幡,隨風擺動。門前空地正中,搭起了一座高大的碑亭,裡頭供奉著一塊朱紅銷金大字牌,上書『北都亭候奮威驃騎將軍尚書令軍師中郎將陸』。

陳登調動可調動的密探,如同遊魂般在『臨湖居』四周打轉兒,門前的護衛在劉封親自率領下,也是人人頂上、腰間繫著白綾。

有道是:男要俊,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若只一兩個俏姊兒倒也罷了,偏偏十二個大美女,人人一身縞素,那只有一個『美』字差堪形容啊。年輕點的如蕭月真、張月兒年方二十出頭,淚流得梨花帶雨似的,一眼望去,真是目不忍移。

『唉,真是造孽哪!這都還年紀輕輕的……隨便往靈堂這麼一站,簡直就像一輪明月,屋子裡「唰」地一下就亮堂了,那感覺……那感覺……要是能讓我碰一下,這輩子活夠了……』

『你想得美!』聽到搭檔這麼咕噥,劉松啐了一口道:『別小看這裏頭的任何一個,雖然都是軍師地妻妾,個個都有來頭呢!想沾根指頭呀,你等下輩子投胎好人家吧。』

劉明只能沉痛地點點頭,歎了口氣。當然,以陸羽的威望,多少還是讓他感到傷心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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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槁木死灰

一進『臨湖居』,正對面陸羽素日接見外客的主廳,現在已經改成靈堂。屋簷下掛著一排白紙糊成的燈籠,抬眼一望,就可以看到每個上頭都是巨大的黑色『奠』字,下方是一張條形黑漆木桌,上面擺著香爐。靈堂氣氛肅穆,正面是一塊連天接地的白色幕幔,上面和周圍的牆面,掛了好些祭幛,落款不一而足,全是六部九卿的文武百官所奠。紅灰色的棺材擺在幕幔後邊,只露出個頭兒,裡面的陸羽面目全非、肢體不全、毫無生氣。

靈堂內香煙裊裊,銅爐裡昂貴的檀香木劈啪地燒得作響,濃郁的煙兒裊裊升起,罩得靈堂內霧濛濛地。靈堂右側兩列排開,前頭跪著喬煙、秀兒、糜貞、蔡琰、甄宓,跪在她們身後的是喬瑛、張月兒、蕭月真、馬文鴛、孫尚香,靠著喬煙最近靈堂的卻是小陸函。

靈堂左側的是白素雅、秦思雨,雖然也是一身縞素,卻強打起精神,紅腫著雙眼一一答謝前來拜祭的客人。侍婢、僕役都是躡手躡腳的辦著瑣事、照顧還沒斷奶的一眾少爺小姐、端茶遞水的,如川流不斷卻悄無聲息。

素燭清清,陰風淒淒,紙皤飄拂,白花搖曳。眾女都是一身白衣,外邊套了件黃麻坎肩兒,腰繫麻繩,跪在靈前,喚拜便拜,喊停便停,大都是哭了暈、暈完又哭。張月兒、蕭月真、馬文鴛、孫尚香渾身縞素,哭得珠淚斷線,聲音嘶啞,花容慘澹,直到哭不出來。

最嚴重的便是喬煙和秀兒,都是兩眼空空洞洞,癡癡呆呆丟了魂兒似的,整整兩天,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跪坐著守靈,如泥雕木塑,既不流淚,也不哭喊,一點聲音都沒有,任誰想勸,可無論什麼都充耳不聞。白素雅、秦思雨無奈,悄悄請了甘夫人來,哪知二女好像全然不認識,對甘夫人說的話一聲不吭,最後甘夫人也陪著傷心哭起來。眾人都曉得甘夫人的身體,哪還得了?侍女們只能一邊大哭,一邊把甘夫人給硬扶了出去。到後來再沒有人敢說什麼刺激二女。

這也難怪。對喬煙來說,好日子才過不到一年。上次也是這樣,才一年的好日子,便是十年離散兩茫茫;可畢竟還感受到希望,因為夫君還活著,還有個兒子。好不容易生死相聚,鬼門關前走那麼一遭,方得團圓,一償為人妻、為人母的天倫幸福。可愛捉弄她的老天爺,又再度於賜給她最大地幸福僅僅一年後,就以更殘忍地方式收了回去,順帶把她的心全都被掏空了。

秀兒也和陸羽兩次生離死別,上一次都已經如槁木死灰,這次就更甭提了。誰也不懷疑,下葬之日,也是她殉死之時,即使小陸函也攔不住。

糜貞呢,性子貞烈,對陸羽愛得入骨,曾因為他的拒絕,連家都不要了,這回還得了?嘶喊、哭暈的次數絕對是第一。

蔡琰看起來很堅強,是跪在那兒哭聲最少的,或者說幾乎聽不到。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挺過去了,只有衛品來看見了,鼻子一酸,悄悄拉過白素雅、秦思雨道:『這孩子我了解,是外柔內剛,要是能哭出來反而好辦了……陸兒慘死於非命,屍骨不全,她心裏難受啊……你們都瞧見了,連孩子她也不抱一下……她這是抱了殉節的念頭呀。』說著老淚縱橫起來,想起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還經歷兩次,都那麼椎心刺骨,眼下連最疼愛的義女也可能殉節,不由悲從中來,嚎哭起來。秦思雨連忙讓陸承幫忙把衛品扶去休息。

甄宓也好不到哪去,才一天下來,便有了失心瘋的癥兆,忽然哭忽然笑的。本來陸承要去請郎中,秦思雨卻道:『不必了,宓兒就是這樣,表面上滿不在乎,心裏愛恨交織的……讓她發洩發洩吧,否則真會出事的。』

蕭月真是年輕的幾女當中最柔韌的,對陸羽的感情是那麼堅貞,以致雖然只是哭哭暈暈,同樣米水不進,應該也是抱定了殉死的念頭。

眼見眾女一個比一個氣色差,還越來越壞,白素雅和秦思雨都是欲言又止,心裏也很焦急--到底真相如何,得等上四十九天。怪只怪事情真的出乎意料,派出去的人毫無任何音訊可以回報。除了應付眼前的局面,還得面臨事情成真、好夢幻滅的恐懼。那種天大的壓力,逼得年不到三十、依舊美麗出塵的二女,竟同時在雙鬢添了幾莖白髮。

馬良敬獻了輓聯,面色深沉地走出府,站在門口仰臉望天,長長地吁了口氣。就這麼匆匆地過了五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事實上也不可能再有什麼消息。回頭一望,再停靈幾日,就要大殯了。想到親眼見著一株剛剛茁壯成長起來,即將入雲的參天大樹,怎地就這麼硬生生的折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曹葳怕是還不曉得吧?不知她知情後會有什麼反應……曹賊呢?在得到意外的幫助後,必然很快恢復元氣,屆時又會採取什麼動作呢?前面的路實在不怎麼好走呀……』想著輕輕一歎,步下台階就要上馬車。此時忽然兩個人左右一夾,把他攔住了,馬良抬頭一看,是不認識的人,皺眉正想問個究竟,二人卻扯著他地袖子低聲道:『大人,先別忙著走,有人要向你借一步說話。』

不容馬良抗拒,兩人把馬良拉到僻靜處。要不是轉眼看到法正跟他招手,馬良怕是早喊出來了。同樣年輕,可無論是心智還是從政輕驗,二人都勝過同儕不少--除了那三個『怪胎』外。此時滿腹疑慮,卻還是先沉著地看了看四圍。

確定沒有認識的人注意,馬良苦笑一聲道:『我說怎地沒看到你,還以為你……是了,躲在這兒等我,有什麼告不得人的事?』

法正拍拍馬良地肩頭,沉著地道:『人力難以回天,子誠竟這麼離開,時局十分不利,季常你是瞭然於心……該不會這時想自求多福吧?』

馬良搖了搖頭道:『我與子誠交深言淺,雖政見不同,對他卻佩服得緊,否則怎會合作得那麼久?』接著反過來略帶嘲笑地語氣道:『你呢?該不會像當初,又想要來個獻圖邀功吧?』

法正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忽地把馬良拉近前,附耳低語了幾句。馬良聽了,兩眼直瞪得老大,眼珠似乎都快掉了出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忽然雙手緊緊抓住法正的衣袖道:『你……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法正點頭道:『千真萬確,信是子敕快馬差人專程送來的,他得到左慈的通知,又不敢告知秦小姐,就想到了我。我曉得臨川與子誠的交情,就私下與他聯絡,由他派出可靠的人,暗裏監視著……問題是線索只有這一點,他正親自率人繼續調查。』

『但有一線希望就好,』馬良激動地道:『有希望就有可能,就有機會!』只見他雙眼放光,剛才死氣沉沉的模樣全都不見了,大大喘了幾口氣,忽然道:『你看我們是不是……』

『不可以!』法正搖頭道:『事情沒有確定之前,絕不能告訴她們!』伸了伸脖子,看了『臨湖居』大門一眼,歎了口氣道:『我曉得這對她們很殘忍。可一次也就罷了,如果在這時忽然給了她們希望,結果卻是……卻是……怕是誰都受不住第二次的。』

『……說的也是……只希望是好消息。』馬良誠心地祝禱上蒼道。

『而且要來得快,』法正道:『若遲了就麻煩大了。最多半年,曹賊一定大舉進兵;眼下光靠孔明、士元,凝聚力還不夠,那將會是一場惡戰,而且……而且前景不容樂觀哪。』

兩人默默佇立了一會兒,終於對望著點點頭,分手離去。天邊,黃色的雲霞佈滿半空。『看來明天又要下雨了,』馬良在車內咕噥道:『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啊。』也不是說的是天氣,還是心情。

許都,丞相府邸。

眼見愛子在死亡邊緣掙扎,所有醫生束手無策,雖年過五十,但素來豪邁的曹操,這段日子猶如蒼老了十歲。雖然荀彧、郭嘉等溫言相勸,要他抱持希望,好自珍重,可這位向來愛憎極端的亂世梟雄哪聽得進?特別是兩天前聽到曹純終於病逝的消息,更是如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頭。半生戎馬,由數縣之地積攢實力,生聚教訓,以弱克強,好不容易終於掌握半壁江山;雖在兩年前遭遇空前的挫敗,卻並沒有擊倒他--與呂布、袁紹爭鋒時也不如此過?最後勝利的天平仍是傾向他。可在看到愛將病逝、愛子奄奄一息,這位也算得上文武雙才的雄主,終於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呆坐在書房好一段時間,煩惱著『虎豹騎』的成立與擴編--除了人力物力的投入,還有最合適的將領……災荒和瘟疫當真是一場巨大的劫難哪。想著忽然有人推門而入,以激動的語氣道:『爺!爺!您快看!葳兒回來了!』

『葳兒?!』見到連通報也不通報就進來的是卞夫人,曹操本想說幾句話便罷,哪知還未開口,已聽到卞夫人說起這重大的消息,連忙起身連搶帶跑地奔出來道:『她人在哪兒?』

『爹!』一個俏麗的人影就站在門口,曹操盈著眼眶的淚水,慢慢走了兩步,隨即張開雙臂抱住撲入懷裏的曹葳,閉上眼流了兩滴淚,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陸兒他……對你還好吧?』

由曹操懷裏漸漸抬起頭來,曹葳淚流滿目,貝齒咬著下脣,微點了點頭,隨即又低下頭啜泣。曹操歎了口氣道:『瞧你都瘦了……當初……真不該委屈了你呀……』

『不!不是的!陸郎他……他一直待女兒很好,』曹葳連忙解釋道:『女兒是因為一路趕來,連睡也是在車上,所以才……』

『瞧!都這樣子了,』曹操輕撫了曹葳的臉頰道:『你的眼淚只能騙別人,又怎騙得了爹爹?罷了,先去瞧瞧倉舒吧。』

曹葳搖搖頭道:『不是的!女兒是……女兒是瞞著陸郎回來的……沖弟他,他還好嗎?』

『瞞著陸兒回來?』曹操皺眉道:『難道你……他不肯讓你回來?』

曹葳仍是搖頭,眼淚又流了下來,由懷中取出一張絹紙,遞給曹操道:『爹,這是陸郎……是陸郎花心血研究出來,治療疾疫的藥方,您趕緊讓人去煎了,讓沖弟服下,很快就會好的……』

『什麼!』原來一直有氣無力,即使曹葳的出現也沒讓曹操提振多少精神的曹操,聽聞此言卻是大喜過望!治療疾疫的藥方!那是何等天大的喜事!如果能早兩天就好了……忽然笑容僵住,深深望著曹葳,緩緩道:『你是為了這件事,瞞著陸兒的?』說著把藥方遞給卞夫人,卞夫人連忙奔出去。

曹葳嬌軀微微一顫,點點頭道:『陸郎他……他不是不願意……只是皇叔他……他想晚點兒再議……』

『原來如此,』曹操長歎了口氣道:『這劉大耳的心機還真是深沉……不過換了爹爹,也會這麼作的。』拍了拍曹葳的肩膀道:『也難為陸兒了,看來一些責罰是免不了的,不過以劉大耳對他的器重,應該……』

『事情沒那麼簡單,』曹葳花容慘澹地道:『我還偷了他的令牌,連夜讓人去調動邊界上所有的糧食和藥材運過來……』

『什麼!』對曹操來說當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可一想到曹葳如此作的後果,一喜一憂之下,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了會兒,終於道:『爹明白了,真是苦了你……你就先留下來,回頭我親自修書告訴陸兒……』

『不!』曹葳斷然搖了搖頭,轉身走到門口佇立,輕聲道:『即使陸郎肯原諒葳兒,葳兒也原諒不了自己……陸家,葳兒怕是回不去了……』

『那珩兒呢!』曹操心頭大驚,連忙提起曹葳的兒子小陸珩道:『你狠心讓他這麼年幼就沒了娘?』

曹葳嬌軀又是一顫,搖搖頭道:『珩兒他……陸郎一定會全心照顧他的……只希望他平安長大……』忽然衣袖一抹腮邊,道:『好了,爹,別說這麼多了,我想去探視沖弟。』

曹操也不再多言,畢竟目前心頭最罣心的還是曹沖。於是領著曹葳便往曹沖的房間去。

丞相府,議室廳。

『丞相所賜的藥方十分有效!』荀彧喜道:『目前疾疫已開始控制下來,染病和死亡的人數都減少許多。預計在十一月中入冬後,疫情便會止住。還有藥材與糧食,讓兗、司二州免去了一場浩劫,饑民也不再逃亡了。』

『雖然如此,』荀攸感歎道:『青、司、豫三還是元氣大傷,估計因饑荒而死的有上百萬,感染疾疫而死的亦不在此數;孫仲謀治下的揚州也不好到哪裏,因疾疫夭亡的怕是有十幾萬……冒險逃入荊州的不下三十萬,逃到徐、揚二州的也有八萬餘人……』

曹操聽著,手指節輕叩著桌面,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這也難怪,畢竟這是犧牲了女兒的幸福換來的。可如果讓他有機會再選擇一次,怕是還會如此,誰讓他是大漢丞相呢?想著微吁了口氣,點頭道:『荊、雍幾州的情形呢?』

『據細作回報,』劉曄出列奏道:『荊州染病的約有五萬人,可有三萬多人被治好,只有二萬人喪亡,多半是兒童和老人。』

『仲達呢?病了嗎?』曹操皺眉道:『怎地這時不見人影?』按理政治、經濟方面的匯報由司馬懿負責,可他卻不在,令曹操疑惑。

『仲達還未回來,』曹丕出列道:『前陣子雍州的密探出事了,他趕去處理。現在應該在回程途中了。』

『處理雍州的事……』曹操沉下臉道:『誰讓他去的?』

『相父有要務在身,』知道曹操前些日子為了曹沖、曹純的事在煩噪,此刻曹丕斟酌用詞道:『是孩兒與大哥、荀尚書等人商議後決定的。』

曹操看向曹昂、荀彧,見他們都微點了點頭,便道:『嗯,罷了。回頭讓他來見我……是了,那些在民間傳得揚聲沸沸的讖語,現下怎麼樣了?』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好一會兒後終於由毛玠出列道:『由於我青、徐諸州先遭大澇,死傷無數,繼而又出現大疫,如今雖然控制住,但劉備治下的荊、雍兩州卻早我們一步,所以那讖語多少為劉備長了勢頭。目前我正讓人全力處理中。』

『以目前情勢來推估,』見曹操未置可否,曹丕向賈詡使個了眼色,賈詡便出言道:『我方在這場劫難中的損失還在容許範圍內。可長期影響來看,此消彼長之下,勢必為一統大業增添困難。屬下以為,是否著手動員,明春開戰?』

聽到要重啟戰事,荀彧心頭一跳,立即反對道:『不行!雖然災荒和疫情都控制住,可災後重建、復原、復耕等都是當務之急,若於此時動員,對好不容穩定下來局面大為不利。不如待明年秋收後,視情形而定。』

『可到那時就怕晚了,』曹丕出言道:『方才文和說了,荊、雍二州損失輕微,比較之下,若我們只顧著眼前重建、復原的事,一年下來,怕是劉大耳趁機擴充實力。一消一長之下,屆時只怕我們要擔心他們來進攻了。』

『況且從軍事角度來看,』賈詡道:『如今劉大耳的防線甚長,南有荊、交二州與江東接壤,北與我司、豫二州為鄰,西隔黃河便是雍州。我若與江東軍再度結盟,著其攻打垂涎已久的荊州,當徐元直將大軍東調之際,我則乘其北方空虛佯攻牽制,卻以主力攻打雍州,當可復取關中,進圖西涼、漢中。如此一得一損之下,方能重新拉開差距,為一統大漢奠基。』

『奉孝,』曹操不置可否,先問郭嘉的意見道:『你覺得如何?』

『作戰講究實力,』郭嘉應聲道:『同時也得考慮後勤。文若顧慮的是後勤,文和強調的是實力,各有所本。從整體佈局來看,文和說的在理。只是嘉以為,尚得考慮雙方士氣。如今我方從災病中脫險,若貿然出擊,恐民間怏怏,負荷不堪。除非有更好的理由……』

『報!』此時一名『翼衛』進呈緊急文書。侍衛取過奉給曹操,曹操打開一瞧,卻是沮授由上黨郡上奏的文書,內容簡短地道:『授略通星曆卜祝,今夜算太乙數,正逢歲次己未,罡星在西方;又觀乾象,見太白臨於長安之際,主劉軍之將帥身上有多兇少吉之徵。授以為可令細作探知……』

『劉大耳將帥有人兇多吉少?』曹操閱畢,將文書遞給荀彧、郭嘉等人一一觀視,然後狐疑道:『難道是應在前些日子劉大耳遇刺之事?』

『應該不是!』曹丕難掩心中的興奮道:『也許是仲達有了好消息……』

『咳咳~~』賈詡忽然咳嗽出聲,曹丕立即住口退回隊列。曹操皺眉道:『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說!仲達究竟幹什麼去了?』

『如果不是劉大耳的話,』郭嘉忽然道:『難道會是……會是……不可能的,龐士元或者較像一些……』

『我也曾聽則注說過,』一直沒作聲的許攸道:『這龐士元似是天煞孤星,不利於西,故於征西川之時就該遭兇厄。可後來似乎遇到命星相救,方躲過一劫。如今罡星又在西方,看來八成是應在他身上。』

『如果是龐士元的話,』曹昂出列道:『等若斷了劉大耳一臂,對其士氣打擊必然不小,若能於此時出兵,未嘗沒有機會。』

『怕也只有五五之數,』程昱道:『除非是……那可能性還比較大些。』鑑於陸羽算是曹操的『女婿』,壞話程昱還是不敢說得太露骨。

『一切等仲達回來,』曹丕微笑道:『便知分曉……』

『報!』此時又是一名探子,卻是『影衛』,進呈另一件緊急文書。曹操才打開看了一下,立即臉色大變,兩手微微發抖,接著以凌厲的眼光掃向賈詡、曹丕,對那名『影衛』沉聲道:『消息確實否?』說著把文書遞給荀彧、郭嘉等人觀視。

那名『影衛』恭敬地道:『十分確實。仲達大人親自確認過,還找到了他身上從不離身的項鍊和玉戒,方才斷定無誤。』

『仲達人呢?』曹操忽然起身怒喝道:『他怎不回來見我!』

『仲達大人去北方聯絡鮮卑部了,』那名『影衛』道:『他說眼下是丞相出兵的最好時機,他要去聯絡好各地的勢力,好配合丞相。』

『誰讓他多事!』曹操餘怒未息,恨恨地看著賈詡、曹丕,『哼』了聲道:『總算如了你們的意吧?』說罷大袖一揮道:『散議!』便自顧地走下臺階,大步離去。

看完文書的郭嘉也是臉色微變,接著長歎了口氣道:『這……這怎麼可能!』與荀彧對視一眼,都是苦笑,搖搖頭先後走出去。曹丕看著賈詡,冷笑著離開,賈詡微微搖了搖頭,似是無奈,還是跟著曹丕後頭走出去。

曹昂皺眉看著荀攸、夏侯惇等人,荀攸也是苦笑無言--沒看到文書,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拱了拱,當先出門去找荀彧問個究竟。

至於曹彰、曹植及其支持者和眾官,只能唧咕議論著一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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