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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卷東西財神斗寶之卷(中)
以谷縝之鎮定,也是著急起來,急道:“陸漸,對手太強,不冒險無以取勝,再拖下去,你我一個活不了。就算你不想活命,難道就不為媽和戚將軍作想么?”
陸漸本就心亂,聞言更覺彷徨無據,略一轉頭,頓時與谷縝四目相接,谷縝眼里,分明透出決然之意。霎時間,陸漸心中劇痛,眼下如此取舍,真是再也殘酷不過,一邊是親生母親、結義大哥,以便卻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谷縝見他尚有猶豫,低聲道:“大哥,就算不想媽和戚將軍,就不想想江南飢餓的百姓么?”
陸漸身子一震,長嘆一聲,兩眼微閉,眼角隱隱閃動淚光。剎那間,他雙目陡睜,向谷縝道:“谷島王的逼毒心法你仔細聽好,牢牢記住,千萬不要忘了。”谷縝見他答應,松一口氣,微微笑道:“你放心,但有一線生機,我也想好好活著。別忘了,我還沒見過那只母老虎,狠狠打她的老虎屁股呢。”陸漸聞言,想要笑笑,可面肌抽搐,怎么也笑不出來,但覺萬歸藏越來越近,情急無奈,惟有默運神功,運轉谷神通所傳心法,將”六虛毒”裹成一團,逼到掌心,倏地按上谷縝小腹丹田,那“六虛毒”凝如有質,嗽的一下,離體而去,鑽入谷縝丹田,谷縝臉色慘變,身子一僵,坐倒在地。
陸漸硬起心腸,將他扶入草中藏好,自己藏在一棵大樹之后,施展”萬法空寂之相”,斂去生機,屏息以待。
夜色朦朧,寒霧淒迷,那霧氣忽地翻騰起來,四面散開,一道人影形如鬼魅,透過茫茫夜色,悄然而至,青衣暗淡,正是萬歸藏,他目視谷縝藏身的那片草叢,眼中亮光一閃而沒。陸漸的“萬法空寂之相”一旦施展,身子猶如木石,以萬歸藏之能,竟亦未能察覺。
萬歸藏身形忽轉,足下如按機簧,凌虛飄飄,射向草叢,一剎那,已將后背露給陸漸。陸漸忍受內心煎熬,蓄勢待機,就為此時,立時奮起神功,全力扑出。
萬歸藏一心以為陸漸藏在草中,故而防備在前。陸漸忽從后方襲來,叫他始料未及,勉強閃了一閃,砰的一聲,陸漸雙掌打在他左背之上。萬歸藏身如曳電流星,彈射而出,撞斷一棵大樹,去勢稍緩,撞到第二棵大樹時,他忽地伸出雙手,抱住樹干,身如紙鳶,飄飄然旋了一匝,雙手所至,樹干如遭斧劈,木屑紛飛,萬歸藏旋到第二匝時,已將陸漸神力盡數卸到樹上,喀擦一聲,大樹居中折斷,樹葉紛落。萬歸藏大袖一揮,狂風陡起,千百樹葉被風一鼓,竟如千百羽箭,嗖嗖嗖射向陸漸,鋒利如刀,摧割肌膚。
陸漸本在追擊,被這葉陣一攔,去勢頓緩,疾使“補天劫手”,雙手亂舞,拈那葉片。忽而眼前一迷,猛然抬頭,萬歸藏不知道何時,已到頭頂,呼地一掌向下拍來,無儔勁氣凌空下壓。陸漸翻掌一擋,二人掌力相交,“周流六虛功”陡占上風,大金剛神力倏然甭解。陸漸悶哼一聲,落回地面,雙腳深深插入泥土,萬歸藏的真氣順他身子疾走,嗖地傳入土中,泥土聚攏,化為石枷泥鎖,將陸漸雙腳牢牢縛住。
“周流六虛功”一旦練成,天地萬物,均可化為對敵的武器。萬歸藏鼓風吹葉,不令陸漸追擊,結土為枷,將他雙腳縛住,陸漸變招不及,萬歸藏身子翩折,凌空一指飛來,來勢飄忽莫測,陸漸眼前一花,心口一痛,已被點中要穴。萬歸藏知道陸漸身有劫力,這一指不但封了顯脈,抑且封了隱脈,陸漸想以劫力解穴,亦有不能了。
萬歸藏飄然落地,伸手捂口,輕輕咳嗽,這一戰雖然僥幸制住陸漸,但方才收他一擊,仍叫萬歸藏受了內傷。他轉眼望去,但見陸漸形如雕塑,睜圓兩眼,眼里透出悲憤之意。萬歸藏微一沉吟,一揮袖,草木偃伏,露出谷縝身形,此時已然面容扭曲,不成模樣。萬歸藏又咳兩聲,輕笑道:“果然,谷小子,你跟我賭命,無怪我會受傷。”
說到這里,注視陸漸,笑道:“是你將‘六虛毒’度給他的么?難道你不知道‘六虛再傳,必死無疑’嗎?‘六虛毒’有如蠶虫,以你的體內元氣為滋養,與你氣機連通,除卻對敵時擾亂氣機,對你本無太大害處。可一旦傳給他人,就如化繭成蛾,威力增長何止十倍,抑且此番入體,再也不能逼出。呵呵,谷縝聰明一世,不曾想竟死在最要好的朋友手里。”
陸漸聽的心如刀割,欲要掙扎,卻又無力,心中悔恨交迸,不由得流出淚來。萬歸藏笑了笑,又道:“本想親手殺死谷小子,但他如今這個死法比我殺他難過十倍,罷了,任他去吧。陸小子,你于我有恩,我答應饒你三次不死,今日仍不殺你,只是將你帶在身邊,以免你這小子莽撞無知,壞了我的大事。”說罷抓起陸漸,瞥了草叢中的谷縝一眼,輕輕嘆一口氣,忽地身如大鶴,破空而起,大袖飄飄,不借外物,馭風飛行,融入茫茫夜色。
“六虛毒”一入體,谷縝便覺不妙,那真氣就如一點火星落入油里,渾身精血真氣,都要隨之燃燒起來,若不燃盡,決不罷休。繼而生出酸、麻、痛、癢、重、冷、熱八種異感。酸痛癢麻深入骨髓,那滋味不消多說,輕時身子則如空殼,重時頭頂如壓山岳,冷如身處冰窖,熱時如在火爐,半響工夫,種種滋味谷縝已嘗了個遍。
雖然痛苦,卻又不得便死,故而陸漸偷襲失敗,萬歸藏一番言語,谷縝均有知覺,聽到萬歸藏抓走陸漸,心中雖急,卻也毫無辦法。
萬、陸二人一去,萬籟俱寂,虫息鳥伏,清風拂面,微有涼意。谷縝到了這種地步,反而鎮定下來,急想求生之法。他歷經磨難,意志堅強,稍有生機,決不放過,當下忍耐“六虛毒”的折磨,默想谷神通所傳的心法,依法存神內照,初時無甚效果,但時候一長,忽地心生異感,有如山重水復,豁然開朗,陡然看出那六虛毒的樣子。
原來,谷神通傳給陸漸的觀氣心法,正是“天子望氣朮”的入門功夫。“天子望氣朮”先內后外,須得看清自身之氣,再能看穿敵手之氣。谷縝聰明絕頂,亦曾練過東島內功,雖不精熟,但與谷神通一脈相承,后來服食“餐霞紫芝”,千年靈物,不但補人元氣,還有滋長靈智的奇效,諸般助力,致使谷縝不甚費力,便悟通這“內視”之法。
經由“天子望氣朮”瞧去,”六虛毒”并非鐵板一塊,而是分為八種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糾纏扭動,此消彼長,忽而赤光大盛,黑氣奄奄衰弱,忽而橙氣遽強,白氣消弱殆盡。八氣之中,總有一氣至強,一氣至弱,其他六氣也各有消長,只是不太明顯。
看清“六虛毒”的氣機,谷縝忽發奇想:”天之道,損有余補不足,我何不用這至強之氣,補這至弱之氣。”他武功上見識雖差,但精通商道,深諳通有無、沖盈虛的道理,眼看白氣變為最強,當即存神默想,鼓起絕大心智,引導那股白氣,不料這么一試,那白氣竟然動了一動。谷縝引動白氣,喜不自勝,隱約猜到脫困關鍵,當下運起全副心神,引導白氣,徐徐注入衰至已極的那股青氣,青白雜糅,一時融合,隨即又分出青白兩色,不分強弱,繼而藍氣又強,黃氣又弱,谷縝又引藍氣,去補黃氣。
如此以強補弱,以實盈虛,以有余補不足,轉到第八轉時,體內痛苦已然減輕若干。這么經歷了一周天工夫,谷縝依然隱隱約約明白其中道理。
“六虛毒”本源正是“周流八勁”,也就是這八色真氣。修煉“周六六虛功”,練成八勁極為凶險,一旦練成,倘若不明其道,又是極難控制,以至于萬歸藏將這八勁當作擊敗對手的工具。要知道,三百年來,西城泱泱之眾,唯有萬歸藏深諳其道,余者均難窺其涯際,八勁驟然入體,根本不知如何駕馭。八勁練全,本是極難,入體之后,倘若明了其道,深通駕馭之法,便可將“練勁”這一難關輕易度過。但“六虛毒”八勁糾纏,難分難辨,若非“天子望氣朮”這等神通,決難窺破其分際,窺破之后,又不知如何去強補弱。
如此一來,練勁已是極難,望氣也殊為不易,但最難的卻是最后“悟道”這關,世人大多自私自利,乃至于崇拜強權,欺凌弱者,故而“人之道損不足補有余”,極少有人能明白“損有余補不足”的天道,即便明白,又未必能夠通過前面的“練氣”、“望氣”兩大難關。
因此緣故,三百年來“周流六虛功”無人練成。梁思禽寫出“諧”字,卻不愿點破其中”損強補弱”的道理,也是為了讓后代自行領悟。因為“周流六虛功”威力太大,若被歹人誤打誤撞修煉成功,必然禍害極大,以梁思禽尋思,自行悟出這一道理的人,不是道德高深的隱士,就是懲強扶弱的大俠,練成神功,也不會危害世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梁思禽縱有蓋世才智,也料不到后世弟子中竟然出現了萬歸藏這等怪才,竟從世人不恥的商道中明自了沖盈虛、通有無、損強補弱、以實盈虛的道理,一舉練成“周流六虛功”,但因商道之中,常又包含人欲,故而萬歸藏神通雖成,但卻留下后患,以致天劫來襲,几乎送命。
這些道理,谷縝當此生死關頭,也不能盡皆明白,只是一味遵循“損強補弱”的道理,緩解體內痛苦。初時他僅是取八勁中的至強之氣補至弱之氣,漸漸心有余力,分辨其他六氣的強弱,取強補弱,取有余補不足。到后來,索性將這八道真氣當作八種貨物,買賣流通,如此一來,不免將萬歸藏當年所傳“經商之道”融入心法,運轉真氣。萬歸藏練成“周流六虛功”本就得益于商道,練成之后,又將武功與商道彼此印証,二者均有進益,他傳授谷縝的法門,看似商道,用在此處,卻是絲絲入扣,似為“周流六虛功”量身定做一般。什么“貴極反賤,賤極反貴”,“取則與之,與則取之”,“財幣欲其行如流水”,“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
谷縝運轉八勁,漸漸痛苦煙消,倏忽間,自覺八勁運轉間,多出一股真氣,色彩駁雜,不似八種真氣中任何一種。谷縝不假思索,仍依“補弱”之道,將其納入八勁中最弱的一勁。自此之后,“損強補弱”每行一周,八勁之中便生出一股新勁,谷縝隨生隨補,盡數納入八勁,數周天后,八勁越來越強,漸漸經脈鼓脹,精氣充盈。
谷縝念頭數轉,陡然明白,自己此番為求保命,誤打誤撞竟然窺破“周流六虛功”的奧祕。如此損強補弱,八勁互補,每行一個周天,便有精氣生成,如此生生不息,“周流八勁”自然越來越強,就好比賣貨生錢,生錢買貨,買貨補貨,然后再賣再賺,再賺再補,以錢生錢,長此以往,生意自然越做越大,本錢自然越賺越多,最終成為巨賈豪商。這道理放在“周流六虛功”上,以氣生氣以勁生勁,真氣內勁日積月累。年歲一久,自成一代高手。
谷縝因禍得福,欣喜不勝,然而運功一久,又覺不妥。原來“周流八勁”伴隨人體血氣升降,此強彼弱,變化不休。“損強補弱”雖是妙法,能夠令真氣周流,不至于危害自身,但卻不能叫真氣暫停運轉,因此緣故,務必時刻存意凝神,稍有懈怠,八大真氣立時變成要人性命的毒氣,是故真氣毒氣,是生是死,當真只在一念之間。
明白此理,谷縝暗暗叫苦:“倘若這樣,豈不走路、吃飯、睡覺都要運氣,走路吃飯還好,睡覺時卻很難辦,難道說練了這‘周流六虛功’,就再也不能睡覺做夢?倘若這樣,還不如死了的好。”
他越想越是沮喪,可是仔細回想,當年跟隨萬歸藏經商之時,老頭子衣食住行一切如常,并非從不睡眠,足見這“周流六虛功”還有奧妙未曾解開。想到這兒,谷縝不覺暗暗嘆息,既為眼下處境煩惱,又贊嘆當初創造此神通的前輩智慧高妙。
僵持一夜,東方發白,谷縝一動也不敢動,只覺腰背酸麻、心力交瘁,尋思:“動也是死,不動也是死,與其躺著渴死餓死,不如一拼。”想到這里,嘗試起身,不料手腳一動,氣血變化,體內八勁輪轉,忽然生出一股真氣,鑽入“手太陰肺經”,此時谷縝雙手按地,那股真氣經由手心“勞宮”穴傳出,谷縝只嗅到一股焦味,手掌附近的枯枝敗葉騰地燃燒起來。
谷縝大吃一驚,急忙抬手滾開,這一分神,體內氣機又變,一股真氣從尾椎“鳩尾穴”涌出,身子四周平地生出一陣旋風,火借風勢,呼的一聲,越發猛烈,熊熊火焰將谷縝包圍起來。
谷縝連聲叫苦,心中明白,方才一時不慎,傳出的內勁帶有“風”、“火”二勁,引發大火,若不躲閃,必被活活燒死。那火勢來得極快,須臾燒到谷縝身前,衣褲著火,谷縝慌忙就地一滾,靠著一棵大樹,心念電轉:“水能滅火,倘若逼出水勁,或許能夠將火扑滅。”想著強行催逼水勁,不料如此一來,大違“損強補弱”之道,八勁立時紊亂,在經脈中縱橫亂走。
谷縝胸口竄悶,几欲葉血,無奈斷了念頭,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躲避火勢。不料他身子甫動,一股真氣便從足底“涌泉穴”涌出,地皮霎時一動,古樹老根紛紛破十而出,纏的纏,絆的絆,谷縝猝不及防,踉蹌跌倒,方要伸手去扯藤蔓,陡然頭頂一熱,一股真氣涌出“百會穴”,想是真氣中帶有“周流天勁”,氣貫發梢,滿頭長發無不豎立,活了也似,簌簌簌纏住上方樹枝,谷縝下被樹根絆住雙腳,上被樹枝纏住頭發,進退不能,眼望著那烈火燒將過來。
“周流六虛功”法用萬物,本是蓋世的神通,以往修煉之人,如梁思禽、萬歸藏均是逐一修煉八勁,修煉時歷盡艱險,故而能夠深悉“周演八勁”的變化,和合分散,駕馭自如。谷縝卻是機緣巧合,一次得足八勁,雖然仗著聰明巧悟參透運轉玄機,不致“六虛毒”發作,對八種真氣了解甚微,更遑論領悟其中變化。“周流八勁”性質奇特,有如洪水猛獸,寄生人體,若不為人所駕馭,勢必反制寄主。
谷縝此時情形就是如此,不能駕馭八勁。反被八勁所控制,一舉一動,體內真氣噴涌,引發種種怪事,但覺身后熱浪滾滾,肌膚灼痛,心知火已燒至,不由心叫苦也,然而足底根須,頭上發絲,均是他自身發出,就如多長了几只手腳,只不過這些手腳不聽使喚,反將主人拽住絆住,不使動彈。
正值絕望,谷縝頭頂忽地傳來冰涼晶沁之感,抬眼望去,頭發纏住的樹枝不知何時沁出點點水珠,順著發絲源源流下,越流越多,越流越快,轉眼間,淅瀝瀝竟如雨落泉涌一般,那棵大樹卻是眼見枯萎,青綠褪盡,露出枯死之色。
谷縝刻意運功,水勁不出,不曾動念,那水勁卻不請自來,自然激發,順著發絲將樹中水分吸將出來,引得甘霖下降,流遍谷縝全身,烈火近身.盡皆濕滅。谷縝通體冰涼,心中卻是迷惑極了,但既然死里逃生,立時按捺心神,存意收納八勁,真氣有了歸置,樹根分散,頭發垂落,谷縝一身濕漉漉的,使個懶驢打滾,滾出火海,回頭望去,只見烈焰騰騰,濃煙滾滾,須臾工夫,已有焚山燃林之勢,谷縝吃過苦頭,再也不敢亂動,眼睜睜瞧著青煙紅火,竟無半點法子。
破敵茫然之際,忽聽遠處傳來一陣呼叫,隱約竟是“谷爺”二字,此起彼伏,儼然來者不少。谷縝身處險難,聞聲不勝驚喜,當即高聲答應道:“我在這里……”叫了兩聲,忽見滾滾濃煙中奔來六道人影,定眼望去,來的依次是洪老爺、丁淮楚、張甲、劉乙,另外二人均配單刀,一個谷縝認得是山西大賈連仲則,一口雁翎刀十分了得,另一人卻很陌生,高鼻深目,不像中土人士,卻似混血胡種,一雙眸子英華外爍,腰挎一口無鞘長刀,刀身狹長,透出暗紅光芒。
六人見谷縝如此狼狽,均露訝色,洪老爺眼珠亂轉,掃過四周,忽地嘻嘻笑道:“谷爺,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他拿腔拿調,笑意莫測,谷縝本是一腔喜悅,見這笑臉,心頭不覺微微一沉,目光掃去,卻見那六人并無上前攙扶之意,反而有意無意站成半弧,將無火一方的去路盡皆堵死。
谷縝心中明白几分,一面凝神運轉八勁,一面徐徐起身,緩緩說道:“你們怎么來了?“丁淮楚手撫美髯,微微笑道:“谷爺有難,小的怎敢不來?”谷縝笑道:“丁兄好義氣,谷某眼拙,以前沒能看得出來。”丁淮楚面肌抽搐几下,勉強笑笑,說道:“實不相瞞,谷爺,我們几個這次前來,是想向您借樣東西。”
谷縝道:”借什么?”丁淮楚與洪老爺對視一眼,笑道:“借你項上人頭送給老主人,求他寬恕我等罪過。谷爺,您一貫大方,想必不會拒絕。”谷縝聽了。哈哈大笑,六人也笑,林中一時笑聲沖天,壓住野火燒樹的噼啪之聲。
原采蘇聞香、燕未歸看到陸漸、谷縝敗走,慌忙轉回靈翠峽,告知眾商人,叫其各自逃走。丁淮楚初時也頗驚慌,但他號令兩淮鹽商,亦不是尋常之輩,只一瞬便冷靜下來,定心思索,自己跟隨谷縝,早晚要受萬歸藏的清算,不但地位財富不保,性命也是堪憂,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積極進取,而今唯一之計便是戴罪立功,幫助萬歸藏對付谷縝,若能殺死谷縝,必能得到萬歸藏的信任,保得自己叱咤商海,屹立不倒。
丁淮楚主意已定,心忖一人力薄,便與相好商人商議,很快得到洪老爺四人贊同。五人密議已定,向蘇聞香問陸、谷二人去向,蘇聞香不知有詐,隨口說了。五人怕陸漸厲害,又請來一名高手入伙,湊足六人,在深山中趕了一夜,遠遠看見火光,便出聲叫喚,不料谷縝果真答應,六人喜出望外,急忙趕來。
谷縝笑了一陣,見六人嘴里大笑,眼中凶光卻是遮掩不住,當下目光掃過眾人,徐徐道:“丁淮楚、洪運昭、張季倫、劉克用、連仲則,我待你們一貫不薄,你們得了今日地位,靠的是誰?”
“自然靠的是谷爺。”洪運昭笑嘻嘻地道:“谷爺對咱們恩重如山,大伙兒銘刻在心,不敢或忘,只是今日地位難得,沒有谷爺的人頭,萬萬不能保全。谷爺一貫待我們不薄,不妨好事做到底,再幫這回,呵呵,將來小洪我一定給谷爺設一台上好香案,日日燒香告祝,保佑谷爺早日超生,來世和今世一樣威風。”他陰陽怪氣,一邊說,一邊咯咯怪笑,譏諷之意溢于言表。
谷縝往日馭下甚嚴,這些商人受制于一少年,心中本就不服,無奈對手機智百出,多次挑戰敗北,為有死心隱忍,今日眼見谷縝落難,從心底里感到無比快意,聽洪運昭這么一說,紛紛大笑,極盡嘲諷。
谷縝心知大勢已去,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戚將軍說得對,以利相交,有利則戰,利盡則散,當初有利之時,這群人自甘輕賤,任我驅使,一旦無利,立時翻臉相向。唉,谷某死則死矣,死在這群豎子手里,卻是叫人氣悶。”丁淮楚為人最是梟果狠辣,眼見火勢甚大,墓地沉聲喝道:“說夠了,動手吧。”軟劍一抖,刷地刺向谷縝,劍尖未至,一口雁翎刀從旁挑來,當的一聲,刀劍相交,只聽連仲則吃吃笑道:“丁爺,砍頭用刀才對,怎么用劍?”
丁淮楚臉一沉,冷冷道:“事先說好,大伙兒一起立功,你難道要獨攬功勞?”連仲則笑道:“獨攬不敢,但有一樣事物還沒說清。”眾人互相對視,洪運昭道:“你說的是財神指環。”
連仲則點頭道:“是啊,谷爺死了,這東西歸誰。”丁淮楚道:“外人不知究竟,你我還不明白嗎?財神指環只是老主人的信物,老主人不認可,這指環不過是一枚戒指,全無用處。”連仲則笑道:“既無用處,不如交給連某,做個留念也好。”
“留你媽的念。”張季倫冷哼一聲,森然道,“姓連的,你別當大伙兒都是蠢材,財神指環要是沒用,你拿了做什么?我看你是想拿去討好西財神,谷爺一死,下位指環主人非她莫屬。”
連仲則笑而不語,單刀卻不挪開。丁淮楚眼霹凶光,軟劍顫如靈蛇,嗡嗡作響。洪運昭見狀忙道:“二位且慢,殺人分贓,谷爺的人頭大家有份兒,谷爺的寶貝也該平分,萬莫為此傷了和氣……”目光一轉,忽地笑道,“看吧,谷爺要逃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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