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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十年孤劍滄海盟[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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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4:32
羅湘梅在一旁看著謝雲岳大干她的師妹江瑤紅,見謝雲岳終於找上了她,卻還是羞答答地。謝雲岳溫柔地擁著她,脫去了她身上的累贅。羅湘梅秀髮披肩,姿容妍麗,笑時兩頰旁邊現出兩個酒渦,嬌艷嫵媚,櫻唇微點,貝齒潔白,軟語嬌聲,悅耳動聽。肌膚則是光滑細緻,乳房盈握,彈性良好,乳尖紅艷,身材修長苗條。陰毛在小丘上烏黑光亮,濃密地蔓延在小腹下方及陰唇兩側,玉臀肥圓,粉腿硬實。

    謝雲岳伏在她柔軟光滑的胴體上,嘴兒湊向她胸前的兩個肉球上,一張口便將艷紅的乳頭含住,吸著、啜著;用舌頭在乳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斷地打轉著。一手把她另一隻乳房抓住,在白嫩堅挺的肉乳上便是一陣的揉弄,指頭更是在峰頂捏捏撫撫。羅湘梅慾念激盪得胴體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表示抗拒,可是卻引得謝雲岳更吸吮得起勁和揉捏得更重。

    這一按一吸的挑逗,使得羅湘梅如此文靜的女孩,也忍不住淫蕩難耐地輕哼著:「啊……唔……哼……嗯……嗯……」

    羅湘梅渾身酸癢酥麻,陶醉地咬緊牙根,鼻息急喘地任謝雲岳玩弄她美好的胴體嫩肉,她口中不斷地叫著:「雲弟……唔……姐姐……嗯……哼……別……別吸奶……別咬……唔……姐姐的……小……小穴……好癢……癢……哼……」羅湘梅經過謝雲岳的一番挑逗後,已緊緊地抱著謝雲岳,春情難抑了。

    謝雲岳再加緊催情的手段,右手滑下她的乳峰,穿過那平滑的小腹、黑茸茸的陰毛,接觸到她迷人的桃源洞口。只覺得她的陰阜上蜷毛柔軟,兩片肥嫩嫩的陰唇已熱脹著,中間一條深深的肉縫早已騷水氾濫,摸在手裡溫燙燙、濕黏黏的。

    謝雲岳再把手指頭往她洞內一插,便在滑嫩的陰戶中扣扣挖挖、旋轉個不停,逗得她陰壁的嫩肉收縮、痙攣地反應著。羅湘梅酥胸急速起伏、滿面嬌紅、渾身雪肌輕抖著,小嘴裡浪聲呼道:「唔……雲弟……別再扣了……嗯……哼……姐……姐姐給你……插……插穴……唔……不……不要……再……啊……小穴癢……癢死了……哼……」

    謝雲岳壓在羅湘梅柔嫩迷人的胴體上,早已意亂情迷、心神晃蕩不已,現在她的浪叫聲,更使得謝雲岳按耐不住淫心地把她抱到床上,抬高粉腿,硬挺直翹的大寶貝塞到了她被淫水弄得濕滑的穴口,微蹲雙腿,屁股往前一挺,用力地插進她的穴內。「噗滋」一聲,謝雲岳和羅湘梅的器官相撞,發出了空氣縮放的拍擊聲。

    羅湘梅的小穴穴被謝雲岳大寶貝一塞,痛得她週身大震,閉著雙眼、皺著秀眉、咬緊銀牙叫著道:「啊……痛呀……雲弟……你……輕點……喔……喔……你的大……大寶貝……太……太……啊……太大……了……」

    聽到羅湘梅如此痛苦的嘶喊聲,使謝雲岳有些不忍,但謝雲岳的龜頭被她小陰戶夾得死緊,柔嫩無比的穴肉更是如此地誘人,於是,謝雲岳放下羅湘梅的粉腿,轉而抱住她渾圓的肥臀,大寶貝頂入她穴心,只聽她大叫道:「啊……雲弟……你……啊……啊……」雙手在謝雲岳胸前捶打了一陣,陰戶的漲痛感,使她的肥臀想要閃避,但又被謝雲岳的雙手緊按著。

    一陣抽插,鮮紅的穴肉,被大寶貝插擠得翻捲不已,軟綿綿的花心更是被撞得、搓個不停。外表文靜嫻雅的她,痛苦已極地被謝雲岳特大號的寶貝,強勁地插幹著她的處女嫩穴,謝雲岳又緊緊抓住她,讓她只好挺著嫩穴痛苦地挨操著。謝雲岳速度加快地狠插猛干,陰戶口的淫水混著開苞的血水不停地溢出。

    「啊……頂……頂死姐姐了……啊……痛……唔……唔……雲弟……你又頂住……姐姐的……穴心了……啊……求求你……輕……輕點……雲弟……姐姐……又不是……不……給你……插穴……唔……喔……你輕……輕點兒嘛……大寶貝的……狠幹……姐姐……實在……吃……吃不消……」

    謝雲岳抽插了數百下,漸漸地引發羅湘梅淫浪的欲情,羅湘梅忍著痛,慢慢地已能體會出干穴的滋味,雙手也變成緊抱著謝雲岳,嬌呼聲也使謝雲岳知道她漸感舒服了。謝雲岳抬起頭看著她正美目半閉,嘴角帶著春意地微笑著,那陶然的浪蕩情態實在是迷人入骨,謝雲岳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吻著她的小嘴。

羅湘梅兩條粉臂緊纏著謝雲岳的脖子,熱情地反吻著謝雲岳,艷紅的雙唇大張,好讓謝雲岳的舌頭恣意地在她嘴裡翻攪著。謝雲岳的雙手也分握著她的兩隻堅挺肥翹的肉乳,輕揉撫捏著,謝雲岳的屁股不停地顛動,大寶貝插在她那淫水漣漣的小嫩穴裡,龜頭直直深抵花心,又是一陣子的旋轉、磨擦。

    她被謝雲岳上下其手的挑逗,使情慾再推向更高峰,尤其陰戶深處的花心,被大龜頭磨轉得整條膣道有說不出的騷癢,她渾身酸麻不已,口裡隨著春心蕩漾叫著道:「嗯……雲弟……姐姐……的……小穴……好癢……快……快用……你的……大寶貝……給姐姐岳舒……舒服……快……快嘛……哼……快用……大寶貝……插……插姐姐……」

    謝雲岳聽著她的叫床聲,大寶貝更是硬漲發紅、挺實碩壯,雙手再次抱緊羅湘梅豐滿的肉臀,開始直起直落地狂抽猛插著,真是下下著肉,次次直頂穴心。羅湘梅緊緊摟住了謝雲岳的背脊,緊窄的陰戶含著謝雲岳的大寶貝,配合著謝雲岳插穴的起落,搖晃著她的纖腰,大屁股也款款地擺搖迎送著。

    「嗯……嗯……美死……了……好……真好……啊……雲弟……喔……你的……大……大寶貝……使……姐姐……嗯……美極了……哎唷……嗯……好弟弟……用力……再……用力插……啊……美死……姐姐了……哦……好酸……啊……嗯……姐姐快……爽死了……」

    謝雲岳感到她的心在狂跳著,抱著她的屁股,雙手在肥臀的浪肉上不停地揉捏著,大寶貝在她的小穴裡進出得更快了。羅湘梅這時全身舒暢極了,尤其陰戶內首次挨插就碰到謝雲岳這根大寶貝,更是覺得讓她充實舒服無比。

    她長髮飄散,雙手緊抱住謝雲岳,粉臉深深埋在軟綿綿的枕頭裡,滿臉漲紅,殷紅的嘴唇咬著頭上散落的髮絲,柳腰猛扭,屁股高高地拋送著,使得淫水潺潺的陰戶更形突出,小穴裡的騷水就像泉水般地直湧出,浸淋著謝雲岳的大寶貝,也從她陰唇旁邊,順著屁股溝滴濕了整個床單。

    謝雲岳努力開拓著她的羊腸小徑,大寶貝在陰道裡暢通無阻地左右狂插,直進直出,羅湘梅的花心被謝雲岳的大龜頭磨擦得酥癢入骨,騷水越流越多,小穴的溫度也高得燙人。謝雲岳不停狂搗著羅湘梅那個多汁的小肥穴,羅湘梅雙手緊緊地摟住謝雲岳的腰身,屁股款款向上迎湊的技巧已經很熟練了,陰戶裡直流著淫水,在大龜頭一進一出之間,「滋」、「滋」地作響。

    謝雲岳、羅湘梅兩人盡情地纏綿,大寶貝和小穴穴密切地起落、扭搖著,那情景真是春色無邊,拋開了一切的倫常關念,此時,只有男歡女愛的存在,忘形地交媾著。羅湘梅已達到她性慾高潮的顛峰期,小嘴裡狂喘著浪交連連。

    「嗯……嗯……真痛快……美死了……再……再用力……唔……雲弟……姐姐……愛死……你的……大寶貝了……嗯……美死……小浪穴了……哎唷……姐姐的……小穴……啊……姐姐……全身……酥……酥軟了……喔……哦……麻麻的……哎呀……水流……流出來了……唔……雲弟……你的……大寶貝……真是會……插穴……舒服死……姐姐了……啊……啊……哎……哎呀……雲弟……嗯……快……姐姐的……小浪……穴……舒服死……了……唔……姐姐快……美上……天了……嗯……雲弟……快……干破……插死……姐姐……的……小浪穴……吧……」

    謝雲岳將她的兩條粉腿扛在肩上,兩手緊按著她肥漲漲的肉乳,不停地重搓、揉捏著。羅湘梅似乎也絲毫不覺痛楚地雙手抱著謝雲岳的屁股,用力地往下按,好增加謝雲岳插干的力道,她的雙腿也舉得半天高,而且不停地亂踢著,豐滿肥嫩的玉托輝圃啦猛勁地往上迎湊著,動做十分激烈,粉臉已呈現出飄飄欲仙的淫態,口裡嬌哼著。

    「啊……好弟弟……你的……大寶貝……好棒……呀……唔……干死……小穴了……唔……美……美死了……唔……哎呀……姐姐……從來……沒有……過……這種……舒服的……滋味……哦……哦……姐姐……要……要死了……姐姐……快……忍……忍不住……了……啊……啊……」

    羅湘梅拚命地搖湯著她的大屁股,陰精從子宮口狂噴而出,謝雲岳抽出大寶貝,只見一股溫熱的微黃泡沫,由她小穴口激射出來,羅湘梅也暈淘淘地浪昏在床上。謝雲岳鼓起餘勇,繼續跪到了羅湘梅的背後,手抱緊了她的小腹,屁股前挺,把虎威猶存的大寶貝插進她的小穴裡,干弄起來。現在她已是個開過苞的少婦了,所以謝雲岳也不再憐香惜玉地連根操到底,大龜頭在她小穴裡頂挑搓弄,力量越用越大,幹得羅湘梅哼哼地直叫,全身浪抖著,兩隻玉乳隨著她的擺動,不住地在床上劃著圈圈抖搖著,小嘴裡也不停地叫著。

    「啊……哎唷……雲弟……你可把……姐姐……給幹得……痛快……死了……親愛的……大寶貝弟弟……呀……你插吧……干死了……姐姐……都……願意……哼喲喂呀……姐……姐姐……好痛快……快活……死了……嗯……可愛……的……大寶貝……雲弟……你的……功夫真好……姐姐……愛死你……了……啊……雲弟……嗯……嗯……用力呀……啊……插……插死……姐姐……的……小……小穴吧……哎喲……姐姐……受不了……啊……唷……嗯……哦……姐姐……我……我要……要……丟了……呀……啊……嗯哼……」

    謝雲岳每挺動一下,羅湘梅的渾身浪肉就顫動一下,柳腰直扭,玉乳晃湯,口中哼叫著不成語調的浪吟聲,穴心子直夾著他的大寶貝咬,謝雲岳一洩如注。二人都同時到達了性的高潮、欲的頂點,那種舒服和暢快,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就像魂兒在雲中飄蕩一樣。

      赤裸裸的人兒,相擁相抱的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鄉,三人睡到了天亮才悠悠的醒了過來。想起昨夜的激戰,江瑤紅和羅湘梅都羞紅著臉,咬著嘴唇吃吃直樂,謝雲岳摟著兩女溫存半晌,正談笑之際,謝雲岳忽見門外人影疾閃了閃,驀然走進一人。謝雲岳瞧見此人走近,眉頭一展,大喜喚道:「雷二哥,小弟找得你好苦。」繼而發覺不見傅六官傅婉兩人,驚問道:「他們人呢?」

    雷嘯天見江瑤紅、羅湘梅兩女便笑道:「兩位姑娘好。」才轉向對謝雲岳正色道:「雷老二隨傅大俠婉姑娘由長白山趕往武當,將至峽口鎮上,只怪雷老二等一時糊塗,貪飲了幾杯酒,致為宵小所乘,婉姑娘所持的太阿劍被竊,我等三人連日查訪下落,音信沓然,傅大俠與婉姑娘在焦急疲累之下,又染風寒,致病倒客店,經醫調治,日久不愈,雷老二心急之下,只得獨闖武當,正值武當慘遭浩劫,道觀成墟,死傷纍纍,雷老二闖上南天門上,忽見四條身形在對面太子巖下隱現於松杉之間,雷老二眼尖,認出是你,一路追蹤,方才始趕達老河口鎮上。」

    言至此,索面八掌桑祿一腳已跨入門內,拱手笑道:「雷老師,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貧道也隨謝少俠來此了,恐怕雷老師你沒料到吧?」

    乾坤手雷嘯天忙與握手寒暄,謝雲岳劍眉一皺道:「如今傅大俠兩人落在何處?」

    「不遠,離此不到一小時腳程,轂城縣城中。」

    謝雲岳忙道:「我們這就去。」順手撿起太阿劍,雷嘯天不由睜著雙目,不勝驚疑。

    索命八掌桑祿道:「雷老師心中疑惑太阿劍為何在少俠手中是麼?我們一面走,一面詳談此行的經過,借解途中寂寞。」一行五人向轂城而去。

朝陽泛彩,漢水之上泛來一條巨舟,這舟中乘客七人,老少不一。舟中七人正是謝雲岳等,可是形象已變換,謝雲岳化裝了六旬左右老翁,江瑤紅、羅湘梅、傅婉三女卻變成無鹽東施,奇醜不堪,傅六官、雷嘯天、桑祿均套上人皮面具,總之,俱非本來面目。

    漢水之東是為大洪山脈,已在紅旗幫勢力範圍,一則在未至夏口會齊了九指神丐蒼璽之前,切忌與紅旗幫發先衝突,再則謝雲岳遵師之戒,不至必要時他不伸手,為防有人認出,所以均易容改面。波平岸闊,朗日晴空,風帆沙鳥,出沒往來,一望無際,兩岸村落畦畛,交錯於水竹翠壑之前,樵笠漁籦,詩情畫意,怡情悅目。

    謝雲岳思忖目後與紅旗幫相持下,難免干戈相見,頗為考慮,悶坐舟中閒聊之際,一與他們講解一些奇奧武學,如何把握制勝之機。這日傍晚,紅日初落,晚霞燒天,舟泊在夏日對岸,謝雲岳等人正在船艙中用膳之際,忽聞岸上起了一陰陽嗓子喝道:「舟子,這條船可是去夏口的麼?」

    雷嘯天一聽,不禁望著謝雲岳眨眨眼道:「老三,生意上門推不掉,可由不得你了。」謝雲岳瞪了雷嘯天一眼,不則一聲。

    只聽舟子答道:「去是去夏口,但被客人包下,大爺們請改乘別舟吧。」

    雷嘯天立起身來,自言自語道:「內方山上的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雷老二有得熱鬧瞧啦。」一面說一面向艙外走去。

    謝雲岳知雷嘯天疾惡如仇的天性,恐他鬧出事來,隨著跟出,耳內只聞得陰陽嗓子喝道:「胡說,大爺們就是看中了這條船,舟子,你叫客人騰出一艙就是。」

    雷嘯天謝雲岳兩人已先後腳跨出艙中,只見岸上有四人立著,船老大在四人面前一瞼惶恐之色。與船老大陰陽嗓子說話的人,身穿藍布勁裝,體形瘦長,五嶽朝天的漢子,說話兩眼仰視,神氣活現。在那人之旁立著兩人,眼色一模一樣,黃葛寬大長衫,但一個高大軒昂,四方臉膛,白眉紅須,另一個則是矮小委瑣,尖嘴猴腮。

    另一人相距稍遠,生得劍眉虎目,三綹短鬚,神態瀟灑,兩眼凝望水光山色。四人均是目光炯炯,肩插兵刃。雷嘯天對謝雲岳悄聲道:「這與船老大說話的人是荊門一怪燕尾金梭雲和,那一高一矮是內方山雙傑,高的是摸天哪吒金荔青,矮的名喚駐地金剛王吉,那一立身稍遠的就是蒼梧石峰秀士賴朝元,此人陰毒狠辣,喜怒不例,往往傷人於無形之中,武功極高,與雷老二也有點小小仇怨。」

    謝雲岳點點頭,這時船老大與荊門一怪爭執不下時,忽瞥見他們二人出艙,忙道:「大爺,客人已出艙了,請與客人商量吧,只要客人應允,小的無不遵命。」

    荊門一怪早就瞧見兩個老頭兒出船,聞船老大之言,便望著雷嘯天陰陽怪氣地喂了一聲。但雷嘯天與謝雲岳低聲說話,置若無聞。荊門一怪又餵了兩聲,仍是不見動靜,不禁眉頭一皺,飛步跨越船撟,在雷謝二人面前一立,帶著炸音暴怒道:「老頭兒,你去聽見沒有?」

    雷嘯天緩緩別過臉去,冷冷地望了荊門一怪一眼,淡淡答道:「就是聽見了陰陽怪氣喂喂兩聲,老朽怎知道你是呼喚何人?」

    荊門二怪最忌諱別人說他聲音陰陽怪氣,不禁氣得滿面通紅,怒道:「老頭兒,你別是活得不耐煩了,雲大爺與你商量讓出二艙,船資平分,你可應允?」

    雷嘯天卻冷冷回答道:「老朽死活,自有閻王老子來管此閒帳,用不著你來操心。讓艙宇,請不要再提,與你這種無禮貌之人共舟,只夠嘔氣,老頭子化了錢買氣受,才划不來咧。」

    荊門一怪不由氣急,恨不得手劈雷嘯天才好,但又瞧出雷嘯夭不像身負武功之人,傳揚出去,荊門一怪聲譽掃地,恃強欺一老翁,強行忍壓了下去。摸天哪吒金荔青已早跨過船撟,在旁冷冷注視著雷嘯天謝雲岳二人,仔細審視之下,一點均未瞧出兩人有何異處,此刻他邁前一步,含笑道:「老丈,我這雲兄弟粗魯不文,出言冒犯,請老丈寬諒,在下等實在有事需赴夏口,望老丈行個方便讓出二艙。」

    雷嘯天談談說道:「這還差不多,不過……老頭兒有點奇怪,這傍岸十數艘船隻,單單看中老頭兒這隻船,是何居心?你到說說看。」

    金荔青立時張舊結舌答不出話來,他們不過瞧得這船寬大舒適,於是提議乘船,一時之興,招來雷嘯天冷言冷語,言外之意,把他們當做劫匪,如何容忍得下,大怒喝道:「老頭兒,你把金大爺當作何如人?」

    雷嘯天道:「管你是誰?讓艙一事免開尊口。」

    金荔青冷笑一聲道:「老頭兒,你這是自己找死。」用了三成力,一掌橫拍而出,他只想雷瞞天略受輕傷而已。

    哪知雷嘯天在金荔青出掌的一瞬間,用常人的步伐橫移了一步,向謝雲岳道:「老三,這年頭年輕人太不知禮貌了,還是拒絕得好。」這舉動,極似湊巧得天衣無縫,讓過金荔青一掌。

    金荔青不由一愕,暗詫道:「我這拍出一掌,雖不是出手如電,卻迅快異常,哪來這麼巧法。」荊門一怪雲和也為之驚詫,卻瞧不出雷嘯天是有意躲過此招。

    這時,夜色低垂,江岸一片蒼茫,漁火明滅,輕濤拍岸,江風悠悠。立在岸上的駐地金剛王吉與石峰秀十賴朝元已是不耐煩,王吉大叫道:「金老大,何必徒費唇舌,打發了糟老頭子不就結了嗎?」說時,兩條人影離地飛起,直向艙面掠來。

    兩人飛到中途,突感膝弓一麻,真氣一竭,身形立時往水面墜下。賴朝元與王吉身形一沉,立覺不妙,猛然提氣,豈料麻得更厲害,下墜得更速,噗通兩聲,水掉飛濺,兩人墮入江中。金荔青雲和兩人大驚,欲待搭救,無奈一身功夫在水中也是一籌莫展,雲和只得喝命舟子搶救。

    忽然雷嘯天起了一種極冷峻的聲音道:「朋友,算了吧,別在老頭子面前張牙舞爪,支使別人。」

    兩人知走了眼筧不由各個打了一十寒噤,雙雙跌落水中,幸虧江邊水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峰秀士賴朝元與駐地金剛王吉二人救起上岸,艙內起了一陣格格銀鈴笑聲。賴朝元王吉穴道兀自未解,且又瞧不出點上何穴,這時已忖出這船定有高人在上,吃了暗虧,心內咬牙切齒痛恨,空自發怒。荊門一怪與金荔青商量了幾句,便背負賴王二人匆匆逸去。

雷嘯天與謝雲岳兩人走回艙內,謝雲岳便埋怨道:「二哥,你無事招怨,途中只怕有麻煩。」

    雷嘯天一瞪眼道:「老三,你難道不知道雷老二是江湖道上有名的陰魂不散,賴朝元陰手殺害我雷猴子的好友,一避十年,龜縮不見,天幸今日撞見,試想雷老二怎會甘休。」

    謝雲岳冷冷說道:「你殺掉他不是好得多,戲弄他們作甚?」

    雷嘯天翻著白眼道:「撞上雷老二的手,那有這麼便宜的事,老三,你瞧過貓捉老鼠沒有?」三女見狀忍不住格格嬌笑,謝雲岳無可奈何,聳肩笑了笑。

    艙外船老大與眾舟子唧唧喳喳一陣,走了進來說道:「諸位亂子可惹大了,漢水紅旗幫出沒無常,方才四人說不定就是紅旗幫手下,小的可惹不起,所以……所以……」

    謝雲岳微笑道:「船老大,此事無庸你煩心,一切自有我們擔當,你出外去吧。」船老大嘴皮動了幾動,最後還是無言哈腰走去。

    江瑤紅把嘴一撇,作輕屑無比之狀道:「雷老師專說大話,你不過仗著雲哥所言的「凌空制穴」,及上乘口決「潛心於一,以不變應萬變」被你三悟,用來對付他們,倘他們事先有備,哼哼,這話就難說了。」

    雷嘯天搖了搖頭說道:「瑤姑娘,誰不知道你那雲哥功力絕頂,大樹下面可遮蔭,雷老二能勝粗氣壯,姑娘,姑娘,積德,可別給雷老二下不了台,將來還得請雷老二幫助的日子有的是,羅姑娘,你說是麼?」兩女由不得白了雷嘯天一眼,心中暗罵促狹鬼。

    一晚平靜無事,謝雲岳心中納悶不已,與雷嘯天、桑祿踏出艙外一瞧,不由互相一望,只見晨霧輕障,清流咽石,附近船隻均已解續遠去,只剩下自已座舟孤零零停在江岸傍。船老大及舟子數人俱蹲在船頭,不發一聲。

    雷嘯天江湖經驗本就豐富,希奇古怪的事見得多,一望之餘,便已明白,遂朗聲大笑道:「內方山雙傑光明磊落,不暗算偷襲,果然不愧好漢子,何不請出相見。」聲一落,江岸上忽現出五人,除昨晚四人,外尚多出一個獅鼻廣頷疏須的青衣道人,背插兩柄閉穴橛。

    桑祿見這道人一現身,微微驚怔,悄聲對謝雲岳道:「這道人是粵西桂山木龍子,太乙奇門手法,當年推稱武林獨步,功力卓絕,久未出現江湖,少俠,你對他多加注意。」

    這時艙內走出羅湘梅、江瑤紅兩女,傅六官、傅婉病體初癒,遵謝雲岳之囑靜養不出。內方山雙傑等人一現身了之後,謝雲岳等人先後躍起,疾如流星地望江岸上一落,輕飄飄地悄無聲息。這種上乘輕功一展出,內方山雙傑等不由面現驚容。

    荊門一怪雲和首先發話道:「咱們無冤無仇,昨晚為何突施暗算?」

    雷嘯天冷冷說道:「什麼人暗算於你們,有誰瞧見嗎?」荊門一怪立時被雷嘯天問住,明知是他暗算賴朝元王吉,可又找不出據證來,脹紅著勝張口結舌。

    金荔青跨前一步,笑道:「昨晚實在是我們理屈在前,明人不打狂語,我們心照不宣,不過我這師弟與賴大俠吃了暗虧,心有未甘,想各憑真實本領印證幾招,不敢說找回顏面,只說以武會友二字。」

    雷嘯天軒眉方欲作答,謝雲岳已搶先答道:「金老師這番襟懷,令老朽頗為感動。」說到老朽二字,兩女吃吃竊笑不止。

    謝雲岳略皺眉頭接道:「只是金老師未免捕風捉影,帥出無名了點,老朽等實未暗算偷襲,兩位老師落水,不過是真氣受阻,適逢其會而已,要知練武人最難者就是任督二脈不能打通,氣血便未能循穴全部通行,偶有氣血交逆時,老朽臆測,落水兩位老師一定是飛身掠空時,心浮氣燥才有此事。」這番話言簡意精,深含內功要訣,固然對事有意椎說,然而確是至理。

    賴朝元與王吉互望了一眼,忖道:「理雖至確,但也不至於這麼湊巧。」雷嘯天腹中明白謝雲岳不欲多事結怨,故說此話。

    突然,獅鼻廣頷道人冷冷地說道:「此話騙不倒貧道,千百年來就未聞有此事發生,倘均依施主所言,武林中未能打通任督二脈的人,誰敢在江湖上奔走,予人斃命之機,你們這種鬼域技倆,貧道不勝替你們羞慚。」

    這番譏諷之言,謝雲岳聽來心中平和,微微一笑,但江瑤紅那能忍得下去,嬌叱道:「醜老道,別自命不凡,只道我們怕你們不成,講實在的,我們這方任誰一人就遠非你們所能敵對的。」

    獅鼻廣額道人眼中突露寒芒,冷冷說道:「女施主竟大言不慚,貧道武功雖不敢自詡天下第一,但武林中堪與貧道匹敵的寥寥可數,真是井蛙之見,貧道尚不屑教訓女施主,自會有人讓女施主吃吃苦頭的。」說著用眼望望賴朝元。

    石峰居士賴朝元是木龍子師侄,立時大踏步出來,笑笑道:「大嫂通名,賴某不傷無名之輩。」

    江瑤紅暗中面色一紅,叱道:「暫難奉告,等你再落水時告訴你也不遲。」

    賴朝元由不得怒氣上湧,冷笑一聲:「你是找死,怨我不得。」左手一翻,五指疾張,迅如流星奔電一般,向姑娘右臂曲地穴抓來,右掌同時向姑娘「心俞」穴疾按而去,出手端的疾黨無比,陰柔凌厲。

    江瑤紅輕叱了聲,不閃不避,左右兩手「分花拂柳」而出,一上一下,駢指若剪,沉肘揚腕而出,指風迎向賴朝元筧一隻「腕脈」穴劃去,奇奧難測。「八九玲瓏」手法中暗含「截筋斬脈」絕招,賴朝元不禁大吃一驚,趕忙飄身疾返五尺。

    雷嘯天笑向謝雲岳道:「想不到瑤姑娘領悟天分極高,半日間居然運用得天衣無縫。」此時對方齊齊現出驚詫之色,尤其是本龍子目光低垂,心中思索這奇奧手法出自何人門下。

賴朝元眼中儘是狠毒之色,一飄身後退,倏又疾縱向前,快速無倫攻出了四掌,掌影紛紛,勁風四湧,跟著將一套奇門掌式施展開來,漫天掌影將江瑤紅籠罩其中。江瑤紅一招得手,心中暗喜膽壯,亦將一套奧蘊不測的奇學展開,右掌左指,相輔相生,掌化封粘引閉,指出扣拿戳斬,疾如電光石火。

    二十招以外,賴朝元不禁手忙腳亂,姑娘所攻方位卻是雜亂無章,又快得令人眼花綜亂,虛實互用,一招未滿,一招又到,逼得賴朝元左飄右閃,四下逃避。瀟灑神態立變寒冰青白。獅鼻廣頷道人不由眉梢濃皺,這時姑娘左指用了一式「流星奔月」直截賴朝元「腹結」穴,飛快凌厲。

    賴朝元疾向左側橫飄三尺,可是姑娘一掌「金豹露爪」已按向賴朝元胸隔而去。掌未按實,勁風潛力已然及身。賴朝元吸了一口冷氣,橫移之勢尚未定住,又忙向後翻了出去。閃避更快,但姑娘出掌若電,勁力已擊實了賴朝元,但聞他低哼一聲,腳步不穩一連進退三步,只感氣血一陣翻湧。

    獅鼻道人一聲桀桀怪笑,身形一晃,如離弩之矢般向姑娘面前電射而去。他這一動,謝雲岳比他更快,只見兩條人影一合一分,獅鼻道人已自倒縱丈外,雙目中儘是驚異之色。原來獅鼻道人一見賴朝元落了敗著,那飛身而去,暗中以太乙奇門法扣拿姑娘右掌,找回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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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瞧出姑娘武功上乘筧卻比賴朝元高不了多少,滿以為手到成功,忽眼前一條外影電閃而來,心中一驚,右手變扣為拿,迎著撞來人影打去。哪知撞來人影勢未稍停,自己右掌遽出,只覺手腕突然一軟,勁道全洩,忙身形一沉,點足倒掠在在丈外。

    獅鼻道人不由大都驚愕,定了定神,才冷冷說道:「貧道此次出山就是為了會晤高人,今日有幸,得見閣下,敢請高姓大名見告。」

    謝雲岳微笑道:「塵俗之名,不敢有辱清聞,你我既無仇隙,何必徒事結怨。」

    武林之人本是好勝好名,就此收手,心有未甘,賴朝元見獅鼻道人垂目沉吟,有退讓之意,方才被江瑤紅一掌擊得氣血浮蕩,不由氣得咬牙切齒,暗中招呼荊門一怪,暴襲出手。荊門一怪「潛龍升天」而起,半空中一旋身,驀然掉首,雙掌猛出,挾著一片凌厲勁氣,向江瑤紅凌頭壓下。

    江瑤紅料不到荊門一怪雲和會突然出手,趕忙撤出一步,也是一鶴沖天而起,欲施展「截筋斷脈」手法拂扣荊門一怪雙腕。正在姑娘騰身而起之際,那石峰秀士賴朝元倏然平射而出,左掌抖腕猛出,右手打出九枚制錢,疾如閃電,這樣一來,江瑤紅齊胸以下俱露在掌風暗器之下。兩人配合得巧,江瑤紅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避過突襲之厄。

    獅鼻道人大喝道:「賴朝元,休得傷人。」

    只見一團風砂捲起,塵霧滿天,兩條人影在塵砂中撒射而出,叭噠兩聲,摔在地上久久不起,跟著一條嬌小身形掠出,盈盈含笑偎在羅湘梅身旁。謝雲岳心知江瑤紅必是展峨嵋鎮山之學「風雲廿八掌」,夾以自己所授的「卻」、「震」二訣,雖未得其中神髓,但也威力倍增,暗暗讚佩江瑤紅天資靈慧聰穎筧再一瞧出賴朝元與雲和被制住穴道,暗說道:「這丫頭好辣手,拿指並施,看來兩人必拂中「三元穴」。」

    獅鼻道人心中人感詫異,走在賴雲兩人身前,舉手一拍兩人「氣海」穴,只聽兩個哼得一聲,雙雙騰身躍起,賴朝元望著江瑤紅目露怨毒。江瑤紅暗哼得一聲,忖道:「我不是雲哥堅囑途中不得出手傷人,你還有命在。」

    獅鼻道人瞪了賴朝元一眼,緩緩地轉過身軀,面向著謝雲岳道:「貧道木龍子此次在內方山作客一月,兩日前金老師為友人傳來相邀求助,承金老師轉邀貧道,貧道情面難卻,這才慨允,但貧道避免行蹤暴露,故雲老師提議乘舟,卻不料諸位施主盛氣凌人……」

    索命八掌桑祿插口冷冷說道:「誰盛氣凌人,木龍道長可曾詳細詢問雲老師麼?」

    木龍子微微一怔,轉眼向荊門一怪望去,雲和不由面露愧赧之色,木龍子見狀心料雲和必先出言傷人,才引起此無謂的恩怨。這時謝雲岳微笑道:「老朽方才說過,姑無論誰是誰非,應該彼此消釋才是,請問木龍道長避免形蹤暴露,可是畏忌一人麼?」

    木龍子聞言獅鼻一掀,朗聲大笑道:「貧道有生之日,尚未畏懼過一人,只因邀請金老師的人也是貧道多年至交,貧道豈能壞地大事……」言未了忽見不遠處畦畛之上,一中年大漢挾著一人飛奔而來,木龍子倏然住口。

    只見來人奔在金荔青面前,將挾著那人放下。謝雲岳已瞧出被挾那人是楊州丐幫頭追風刺緋錢寧,心中暗暗詫異,雷嘯天望了謝雲岳一眼,謝雲岳眼色示意雷嘯天不要輕舉妄動,但看得錢寧面色,不由劍眉緊皺。追風刺緋錢寧面如金紙,兩眼發直,已是半僵,形若危殆垂死。

    但聞奔來中年大漢向金荔青道:「這位錢老師經木龍老師輩悉心療治,本已略見好轉,目今晨山主等離山,錢老師恢復更生醒,掙扎爬起說走還要趕赴他處,小弟阻止不住,錢老師才不過奔出山口,突然仆地不起,小弟急扶錢老師脈象,只覺散亂微弱,小弟無計可施,才奔來此處,看著山主走未,天幸還未離去。」

    金荔青點點頭道:「有勞周賢弟了。」

    木龍子已走了過去,用手一扶錢寧脈象,歎息道:「此人過不了午的,強提真力,那是不死。」忽然謝雲岳如電閃向錢寧身前掠去。

    木龍子一聲大喝道:「你這是怎麼?」一掌疾拍而去。

    謝雲岳其去若矢,毫不對木龍子所拍來掌有所顧忌,左掌望外一移後,竟蹲下扶起追風刺緋錢寧右脈,心中不覺大驚。木龍子拍去掌力,強勁無倫,誰知被謝雲岳左掌反手一牽,竟將自己掌力迫得望外引了過去,不禁隨勢縱前數步,心內大感詫異,只覺謝雲岳隨手一擊居然奇奧難測,不由投目向謝雲岳望去。

    他武功甚是博雜,無一不曉,卻無法瞧出謝雲岳手法來歷,以此蒼蒼老者形像,也未聽江湖中有人說起過,當著內方二傑等人面前兩次猝襲無功,不覺動了好名好勝之念,竟疾如飄風向前撲去,一招「散花繽紛」朝謝雲岳胸後按下。

    只見木龍子這一招居然高奧無比,幻成無數掌影,謝雲岳胸後四十八重穴全被罩在他那掌勢之下。謝雲岳只細心診察追風刺緋錢寧脈象,當然不曾料到木龍子會猝施暗襲。就在木龍子出手之際,只聽兩聲嬌叱騰起,立時又見兩道銀虹從天而下,突然震起朵朵銀花,迎向木龍子掌影而去。

    原來兩女見木龍子暗襲謝雲岳,不禁芳心惱怒,雙雙躍起出劍,各起一招「星三斗橫」,這一招也是謝雲岳私授的「玄天七星劍」法之一絕招,尚幸二女未領略其中神髓,不然木龍子立時就得掌心戳穿。這時謝雲岳緩緩立起,轉面喝阻二女進襲後,面目深沉望著木龍子道:「老朽與道長並未結下深仇大怨,為何屢次暗襲出手,如若道長定欲找回顏面,且待治好這人再說。」

    木龍子聞言,冷哼了一聲道:「此人傷體沉重,縱然華陀再世,也難望回生,施主倘有手下成春之力,貧道當自承落了敗著,交手之事暫撇開不談,否則……」

    謝雲岳對木龍子這好勝好名之念,心中萬分厭惡,劍眉皺了皺,接口道:「無論如何,先救了人再說,老朽知道此人傷勢沉重,好與不好只求盡人事而已,稍時老朽一定要討教道長絕世武學,免得道長秘技不炫。」

    木龍子不由面紅耳赤,謝雲岳又道:「錢寧為何來在內方山,可為老朽一說麼?」說著,又伸手扣住在錢寧腕脈上,暗輸本身其氣逼使傷毒聚於「少陽」穴。

木龍子冷笑一聲道:「施主治好了他,還怕他不會說麼?」

    謝雲岳見他氣度如此狹窄,只笑得一笑,也不再說,凝運菩提禪功為錢寧療傷。他已診出錢宇在未上得內方山時,途中已受了旁人陰手所傷,尚懵若無覺,然被他提氣疾馳,遂今猝發,經木龍子悉心療治後,把傷毒逼在幾處空穴上。

    這本是治標之法,但錢寧一甦醒,又強行奔馳,將逼住傷毒又迸竄,臟腑糜蝕。木龍子說得並不錯,縱有藥物仙丹,此刻也挽救不了錢寧生命,卻不知謝雲岳身蘊菩提禪功,只要,一息尚存,也能苟延殘喘三年五載。謝雲臣不聲不語,將本身純陽真氣凝輸。

    江風悠悠,朝陽泛彩,江岸之上諸人都是凝肅而立,默默無聲,木龍子雙眸轉動,掃掠了對方五人一眼,暗暗忖道:「這五人竟是何來歷,年歲俱已不輕,江湖道上頗負名的高手,除了後起之秀,大都知道,而且他們武功俱屬上乘絕高,怎麼未聽傳聞武林中有這麼幾個人?」不禁偏首悄聲詢問摸天哪叱金荔青。

    金荔青五年前才在內方山安舵立窯,足跡履遍南七北六十三省,結交滿天下,可是金荔青也茫然地搖搖頭。木龍子大為納悶,仔細推想謝雲岳方才用來對付自己的武學,越想路覺得奇奧莫測,連江瑤紅羅湘梅展出劍招,也居然離幻超絕,不由想起從前一段往事,暗歎一聲。

    只見追風刺緋錢寧面色漸現紅暈,兩眼亦將睜開,張口欲言,心中大是凜駭,暗道:「此人怎麼能有此起死回生之功力,莫非是我脈象扶錯了。」

    錢寧甦醒過來,只覺三陽尾間諸穴火焚如灼,睜目一瞧,但見一位老者五指拿著自己腕脈穴上,一股陽和之氣由他五指透入體內,跳躍交竄,這滋味實在是難受已極,然而卻知道這老者是在運功治療自己,不禁張口欲言,卻被謝雲岳眼色制止。片刻之後,錢寧感覺火焚灼痛愈來愈燙,忍不住呻吟出聲。

    半個時辰過去,謝雲岳吁立起,向桑祿微笑道:「有勞兄台將錢寧扶進艙中躺下靜養,只可略用一些米汁,切忌動彈。」說後,向羅湘梅借用長劍,隨手一晃,泛起一片金虹銀星。

    隨意一動,居然奇奧絕倫,立時使得木龍子等人大感驚駭。只見謝雲岳走在木龍子面前,笑道:「人無信不立,老朽願以手中一支長劍與道長一封穴橛走上幾招。」

    木龍子緩緩撥出肩後兩支閉穴橛,瞧了謝雲岳手中長劍一眼道:「貧道這封寒鐵所鑄之陰陽閉穴橛有三十年未曾施展,不免荒疏了點,然出必傷人,望施主留神。」他就此話聽得別人的耳中,驕傲無比,刺耳已極,但其實卻非虛言。

    要知昔年木龍子曾以手中此對閉穴厥,於點蒼山中一晚之間,打敗甘三名當時用劍高手,不過此事並未傳聞武林。因本龍於動手之初,雙方曾訂下約言不得外露,是不以彰。謝雲岳聞言笑了笑道:「道長但請出手就是,動手相搏,免不了死傷,多說亦是無用。」

    說著緊了緊手中長劍,由不得生起無限感慨,奔闖江湖一年間,劍學未曾一用,實因玄天七星劍法神三造化,威力絕倫,往往傷人於無形,易於結怨,不至萬一生死關頭時,絕不輕露,然而今日為守恩師明亮大師之誡,不得展出「軒轅十八解」及「弭勒神功」才出此策。

    木龍子見謝雲岳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大氣,暗道:「貧道近來性情大變,遇事均留人五分餘地,看來這次毫不能容情了。」當下冷笑一聲道:「貧道讓你三招,請施主出手吧。」

    謝雲岳長笑了一聲,劍身緩緩斜出,由左向右劃了半個孤行,其式緩慢無比,然而劍尖嗡嗡顫動不絕,震起無數寒星,照木龍子身軀。木龍子一瞧謝雲岳出式,不禁張大著雙眼,面色凝重,忽覺一股逾山嶽無形劍氣緊迫自身而來,遂腳下一沉,暗施千斤墜身法,說道:「施主原來是崑崙門下。」

    原來謝雲岳這一招劍式,與崑崙派震山絕藝「天羅七式」中一招「動生陰陽」一模一樣。謝雲岳答道:「天下劍學源出於一,無分彼此,老朽並非崑崙門下,此招亦與崑崙「天羅七式」大同小異。」說著手中劍又由左往右一劃,招式一樣,惟相反而已。

    木龍於突感到劍氣驟然加強了一倍以上,身不由主的蹌踉倒退三步,面色微變。謝雲岳大喝道:「這是第二招,還有一招就得道長出手。」說著還是劍式一劃,與前兩招無異。

    這時眾人的神色凝重,注視場中,連傅六官、傅婉亦探首艙外。木龍子數十年心弦未曾有如此刻這般緊張沉重,心知今日遇上了隱名高人,成敗榮辱攸關,由不得不如此,他知謝雲岳此式劍式中必蘊有奇奧不絕的變化。

    劍氣如排山倒海逼擠木龍子身前,那耀眼炫目的寒星忽令人睜不開眼,突然木龍子一聲大喝,身形撥起,凌空一翻望謝雲岳胸後落下,一封閉穴橛,上下交揮而出,身形手法都迅捷無倫,一片寒光幻影,當頭罩下。果然謝雲岳劍招離奇莫測,劍勢未撤,身形一旅,劍隨身走,一招「萬星拱月」,生起漫天金花,飛射流動,炫目難睜。

    木龍子身形尚未下墜,突見謝雲岳出此奇招,不由胸中一陣大震,兩足交互一踢,身軀疾旋而上,望側射去。豈知這滿空金花流星竟生生不已,如影隨形迫至,木龍子身法快捷,點足沾地後,倏然欺身而進,雙橛亦施展「太乙奇門橛法」,靈蛇脫兔進擊,然而卻是守多攻少,雖然謝雲岳只仗一招綿綿不絕變化的奇招「萬星拱月」。

    轉眼,木龍子已出手三十餘招,這滿天流星銀花漸漸增多,宛如一座花丘般,不管自己如何凌厲出招,也難越雷池一步,久戰無功,心自然焦急,突然身形一塌,人已移形換位,出手就是三招猛攻,幻起一片橛影,每一招僅是叫緊內力,破空生嘯。

表面上看來甚是花俏,但骨子裡卻是生死相搏,尤其是對木龍子。只見橛影寒光,宛如雷霆萬鈞之勢,刺進滿空銀花之中,一陣金鐵交鳴之後,劍花橛光暴斂,只見木龍於兩隻閉穴橛粘在謝雲岳長劍上。木龍子雙目射出懾人寒光,滿面大汗下如雨,只見閉穴橛此際宛如鑄在長劍上,難以分開,儘管凝用平生真力,亦有若蜻蜓撼石柱般。

    他那目內懾人寒芒漸變駭懼,反之,謝雲岳也神色凝重,突然兩人同時一聲大喝,謝雲岳長劍一旋,木龍子立時隨著劍勢而走,長劍一動倏然離開橛身,寒光電奔,直向木龍於胸坎重穴刺去。這一著令木龍子大為驚駭,他平生未見過此神奇莫測的劍學,慌不迭地移形換位,向左一閃,但那劍勢有如附骨之蛆般欺至胸前,簡直使他不能還手。

    一連十九劍電掣,木龍子不知不覺被迫在一處土崖之上,再往後半步便要墜落漢水江面。忽見謝雲岳劍勢飛撤,人影一晃,已掠在十數丈外,與雷嘯天等人喝聲走,先後躍上艙面,令舟子起纜開航。木龍於不禁怔得一怔,反身望了一眼,知謝雲岳再出一劍,自己便迫落江中,由不得感恨交井,長歎一聲,與金荔青等人訕訕離去。

    謝雲岳等人放步而下,步入中艙,只見追風刺緋錢寧欲待爬起致謝,謝雲岳一把按住,微笑道:「錢幫頭不必多禮,只不知錢幫頭身受別人陰手所傷,可否見告老朽麼?」

    錢寧茫然搖搖頭答道:「在下路經襄陽郊外十里鋪時,忽覺身後一陣寒風襲來筧不由打了一個冷噤,且反身一瞧,卻不見有何人,只有幾個肩挑負簍來往,離身甚遠,也不為意,半日之後,漸感覺心神不寧,真氣不繼,直至內方山下,胸腹之間,劇痛加絞,已是不支……」

    謝雲岳問道:「這麼說來,錢幫頭直至如何尚不知暗算那人是誰?」

    錢寧沉吟須臾道:「無非是紅旗幫遣人暗算,除了他們,並無人使出這鬼域伎倆。」

    「為的是什麼?」

    錢寧道:「紅旗幫與鄙門誓不兩言,事因牽涉極廣,紅旗幫主八臂金剛宇文雷為此邀請長自魔尊者等綠林巨率,海外妖邪,借與鄙門尋釁,挑動武林巨變,敝門長老三人相率門中弟兄日前趕抵夏口,探出紅旗幫聲勢浩大,無意探出紅旗幫有不利鄙門四長老意圖。」

    謝雲岳接口道:「怎麼不利法?」

    錢寧重重咳了一聲道:「宇文雷已邀請岷山二毒至雲夢,密謀之下,請二毒配製無影劇毒藥粉派出幫中手下多人,分佈各處,並帶有一張圖形,並帶有畫有十數人形像,一旦發現便暗中施毒,那毒藥無色無形,隨處可以施放,一沾入膚,侵入體內,一個對時以後,即全身青紫而死,故此鄙門長老蒼璽遣在下邀請能手相助,再須趕往武當山通知四長老,料不到在下身受暗算,卻因此而誤了大事,幫規謹嚴使在下百死莫贖。」說的眼眶內泛出淚光。

    此時,江瑤紅、羅湘梅、傅婉互相望了一眼,忍不住瞼上湧出笑意。錢寧見狀不禁心疑,謝雲岳皺了皺眉頭道:「岷山二毒竟被宇文雷網羅了去。」

    雷嘯天問道:「你見過岷山二毒?」

    謝雲岳點點頭,江瑤紅忽道:「雲哥,大洪山就在江岸左側,我們不如闖上山去,使他措手不及,打他個路花流水豈不是好得多?」

    江瑤紅口不擇言,逕喊出雲哥哥之名,而且其聲嬌媚不變,仍若少女,錢寧不由恍然大悟,叫道:「原來是四長老,恕小的……」

    謝雲嶽立時截住了錢寧話頭,銳道:「錢幫頭且請靜養,此事我自有道理。」又望了江瑤紅一眼,道:「大洪山雖是紅旗幫範圍,但總壇井不設在大洪山內,而是在雲夢沼澤中。」

    江瑤紅翹起一張小嘴,說道:「小妹曾聽尊者說過,在雲夢山中紅旗總壇約蒼老前輩,據小妹所知道,大洪就是雲夢,雲夢就是大洪。」她說得斬釘截鐵,無可置辯。

    謝雲岳微微笑道:「世人大都是以訛傳訛,其實雲夢本為二澤名,雲在江南,夢在江北,方八九百里,華容以北,安陸以南,枝江以東皆其地,並稱雲夢,紅旗總壇設在安陸以北,大洪山以南,損水,漳水之中筧其間水道縱橫復歧,蘆葦接天連碧,三不管之地,數百年來皆為盜數,難入難出,如九曲黃河陣中,紅妹你說得如此容易。」

    江瑤紅白了一眼,道:「誰不知你文武全才,詩書滿腹,雲夢就是雲夢,何必引經據典駁小妹,梅姐,你瞧有多氣人。」

    羅湘梅嫣然一笑,芳心不由欽佩謝雲岳龍幡凰逸,才學非凡。江瑤紅扶著羅湘梅雙手,道:「梅姐,我們到後艙去,不管他們的事。」說著雙雙走人後艙。

    此時,索命人掌桑祿道:「江湖上最可慮的就是暗算偷襲,令人防不勝防。小俠,我們要打點對策才是。」

    謝雲岳雙眼凝向艙外默默忖思良久,才道:「小弟已思出一策,且容到了夏日再說。」艙外江天一色,碧水中流,風帆往來不絕,舟行似箭,循水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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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口江岸上一座巨舟艙中,緩緩走出一青衣老者,直向黃鶴山巔黃鶴樓走去。

    黃鶴山一稱蛇山,黃鶴樓位居煙波江上。自平湖門以上,至黃鵲山麓一帶,統稱煙波江,蛇山之麓,氣象巍峨,江水奔騰其下。樓建三層,飛椽鉤篡,上下共有四十有八柱,雕樑畫棟,窗牖玲瓏,雄樓樂閣,華美異常。登臨其上,雲濤煙樹,咫尺千里,晴川閣、鸚鵡洲,隱隱在望。遠眺大江東去,蔚為壯觀,惜清光緒十四年毀於火,另建,難復盡觀。

    青衣老者佯樣漫步循石陛直登上蛇嶺麓,其時夕陽沉江,晚風習習,老者一襲青衣只在風中飄拂起舞。黃鶴樓中三三兩兩坐滿了品茗的茶客,青衣老者登三樓選了一個傍江的座頭坐下。老者一坐下,雙眼就向四處一望,發現這座樓上半數皆為武林人物,長衫勁裝,肩頭絲穗飄揚。

    忽然他眼神在一幅座頭定住了,發現半半叟,八步趕蟬皇甫嵩,及高黎貢山四魔在品茗低聲耳語。半半叟發覺青衣老者神色有異,不由眼中迸射奪人神光,逼視這青衣老者。這青衣老者飛快地將頭移向江面,由中低吟道:「何日黃鶴歸來?且共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此日白雲尚在,問誰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把一座黃鶴樓聯,唱得音韻鏗鏘,十分的動聽。

    只見青衣老者用手輕輕往桌面一拍,低聲讚道:「好,用字用得高雅典絕,上聯用崔灝詩:「昔日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下聯用李白詩:「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運用昔人詞句,輕易道出,自非名手不辨。」說罷,也噴噴稱賞不已。

    耳旁忽聞半半叟輕笑道:「原來是個書獃子。」隨風飄來,字字入耳。

    老者知道半半叟內功強者,有意相試,佯裝無聞,只眺夕照暮夜中,水無一色,渺無邊際,雲帆片片,不禁倏然神往。這黃鶴樓附近,尚有昭明太子墓、驚益樓、張公祠、呂祖閣、東略樓、抱釀亭,點綴其間,一片青蔥,地無極塵,雖傍繁囂城鎮,但幽靜宜人。這老者東張西望,搖頭晃首,逼肖腐儒窮酸已極。

    久而久之,又別面一望,半半叟等高人尚未離去,卻發現九指神丐蒼璽默默坐在對向旁窗座頭。謝雲岳心中驚疑道:「怎麼大哥一人獨自前來,其他丐門二老為何不見。」再一仔細游望,又發現整座樓面茶客,十有九均是武林人物,多半是喬裝改扮,丐門手下也有八七分,疏疏落落分據幾個座頭。

    忽聽八步趕蟬皇甫嵩低笑道:「蒼老化子每日此時均要來至黃鶴樓上獨坐一會,又非約人會晤,莫非自知四日後死無葬身之地,趁此短時光聊以排遣胸中憂慮麼?」

    半半空用出極鄙視的眼光望蒼璽一眼,道:「老朽一開始就不贊同字文幫主的主張,眼中之釘,早撥為快,說是時機未到,一鼓而擒較為妥當,依老朽之見,凡是異已的悉予戮殺,免得夜長過多,令他們睡難安枕,杯弓蛇影,豈不是好些。」高黎貢山四魔嘴角咧咧,不作一詞。

    半半叟話音雖聲如蚊蚋,謝雲岳及蒼璽耳目靈敏,字字清晰入耳。只見九指神丐蒼璽冷笑一聲,眼卻仍凝望窗外,半半叟似已知道蒼璽冷笑是指著自己而發,不禁眉梢一皺,緩緩轉過臉去,一眼光落在蒼璽臨座一個年約四旬,紫面短髯的大漢面上。

    謝雲岳見狀,不明其故,疑念頓生,循著半半叟目光投去,那紫面髯大雙,太陽穴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一望而知是個身具深厚功力的江湖能手。只見紫面大漢露出似極為難之色,半半叟眼中神光卻露出逼迫之意。

    謝雲岳更為不解,但見紫面大漢似無可奈何,右掌慢慢向懷中摸去,他不禁恍然大悟,紫面大漢必身懷陽山二毒配製無形無色劇烈毒藥,半半叟示意他暗算蒼璽,心中大驚,但又不能暴露身份,猛生急智,舉掌向桌上重重地一拍,大叫道:「大江東去,月白風清,黃鶴樓上勝景無邊,古人之言信不我誣也。」語驚四座,在座樓面的人均把目光移注在他的臉上。

    紫面大漢被他這一猛拍力叫,不由一怔,揣在懷中的右手,久久不能伸出。蒼璽更是一驚,彷彿口音極熟,猛然想起此是何人,不禁把目光投注在謝雲岳臉上。謝雲岳佯裝自己太過忘形,面現出赧然之色,目露漸意望了樓面茶客一眼,移在蒼璽臉上。目光相接,又飛快的移在紫面短髯大漢身上定住。

    蒼璽一見謝雲岳神色,便知其中必有緣故,發現紫面大漢一雙右手正好由懷中取出,他目光銳利,紫面大漢五指正捏著─紅紙小包,他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只見蒼璽霍地立起,似有著什麼急事待辦,匆忙跨步離座,大袖拂動,正巧碰上桌面新沏的龍井熟茶。

    茶杯一傾,那滾燙的茶汁就像是一縷噴泉似也,無巧不巧地射在紫面大漢那只標著紅紙小包的手背上。登時紫面大歎燙得哇哇直叫跳了起來,手背抖個不停,紅紙小包也已摔在樓板上,蒼璽人已一陣風般望樓下而去。紫面大漢強忍著灼痛,慌不迭取出一塊布巾,用布中讓著五指拾起那被茶汁混透的紅紙小色,擺在桌上,面上泛出痛恨之色,緩緩坐下,又取出金創藥徐敷燙紅的右手。

    半半叟不由大為驚愕,忖道:「為何這麼湊巧,那茶汁恰傾在紅紙小包上。」細思當時情景,猛然悟出這與青衣腐儒大拍大叫有關,引人注意,本來蒼老化子凝望窗外,因此轉面悟察覺紫面大漢那手中紅紙小包。

    但青衣腐儒為何知道臨面短髯大漢手中是無味無色毒藥?又為何知道欲向蒼老化子下毒?自己僅用眼色示意,這顯然是不可理解之事,不禁又投目移注青衣老者而去。這一望去,令半半叟為之目瞪口張。原來那張座上已空無一人,青衣老者不知在何時離去,悄問八步蟬皇甫嵩,高黎貢山四魔,也是茫茫然不見其由何而去。細語商談幾句,均覺這青衣老者形跡可疑,是敵非友,為自己等人心腹隱患。

    忽然,他們等人面前茶杯中,發覺均有兩隻蠅死在內筧不由面面相覷,只道是原來茶店中本已有蠅死,經滾水一泡便浮了上來,正待喝命茶役換去,樓外一陣江風吹入,夾著一個白色小點,其疾若矢,逕望半半叟那桌面飛來。

    火魔華宇低哼了聲,迅若電火五指飛向那白色小點攫去,一把接住,拿來一瞧,只是一團被揉搓成的白紙團。饒華宇是一功力絕頂的魔頭,也不由脊心冒出寒氣,他知這團白紙定有蹊蹺在內,心靈上已有一種不祥的預兆。

    他鋪開那團白紙,只是紙上寫著蠅頭小字:「蠅死化毒,無味無色,吾飲一口,穿腸化骨,百年彈指,人死何憂,惟其所得,樂在其中。」下款「隱形客」三字,四魔半半叟皇甫嵩不禁面色大變,趕忙起身急急離去。

    紫面短鬚大漢不知高黎貢山四魔等人為何急急離去,但覺他們面色有異,只見他坐了一刻,徐徐起身,獨自一人走向樓下。黃鶴樓下江水淚淚,中天一輪皓月,波光泛影,來往扁舟不絕,聲聲款乃中送出靡靡管弦之音,景色幽麗不減於西冷,玄武。

月色清新若洗,黃鶴樓周近呂祖閣、張公祠、抱釀亭遊人不絕。昭明太子墓柏森森,一家隆巍,無遊人,月搖松影中忽見一條人影疾馳而來,落在昭明太子墓前停住,微微吁了一口氣。這人正是黃鶴樓中紫面短鬚大漢,只見他吁了一口氣後,自言自語道:「宇文幫主引狼入室,盡都是魑魅魍魎,頤指氣使,全都是瞧不順眼。」

    突然一陣風送語聲響生耳側:「瞧不順眼就別瞧,誰叫你聽從他人眼色施毒?」他不由連打幾個寒噤,心中大生凜駭,四顧一望,只是涼風習習,枝片微晃,哪有半個人影。不論他具何膽勇,此時此地也由不得疑神疑鬼起來,忖道:「莫非俺梁英禪今晚遇上了鬼麼?」

    梁英禪在紅旗幫中人最豪爽方正,早已生出厭惡紅旗幫那種無法無天的勾當,無奈身受幫主八臂金剛字文雷的大恩,不忍遽離。他心存知恩當報之志,故羈留在紅旗幫中不可自撥,然心靈上被蒙上了一層暗影,每日去天人交戰中,只覺難於取捨。這時又是一陣涼風吹襲上身,由不得寒氣入骨,大喝一聲道:「什麼人在梁某面前弄鬼?」

    話音一落,只聽得一人接口道:「有什麼人弄鬼,老朽自立在你身後多時,你耳目遲鈍不靈,怨得誰來?」

    梁英禪大驚失色,回身一望,只見一青衣老者立在身前不足五尺之處,眼中神光,宛若電芒,攝魄奪魂。不由驚得倒退了一步,厲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藏在梁某身後?」

    那青衣老者微笑道:「老朽說你耳目遲鈍不是,方才黃鶴樓上老朽就見過你。」

    梁英禪不由億來這老者就是那大拍大叫,語驚四座的腐儒,這老者語音一頓,又道:「這些且莫管他,老朽瞧你是個血性漢子,寄人籬下已為人不知,違背良知替人做些施毒絕滅人性勾當,難道你不覺內疚難安嗎?」

    梁英禪半晌無言,心中暗歎一聲,徐徐說道:「江湖上捨命全交的人比比皆是,豈獨在下一人,何況宇文幫主對在下有恩,豈可臨危賣友,老英雄金玉良言,在下甚是心感,但道不同不相與謀,請從此別。」手拱了拱,腳下微動,即待奔去。

    誰知人才橫閃出了一步後,要見面前人影一花,青衣老者卻又阻在身前,不禁大怒道:「老英雄未免太強人所難,恕在下要莽撞了。」雙掌猛出,破空風嘯,強厲無倫。

    青衣老者不閃不避,兩手電飛而出,眨眼之間,梁英禪雙腕已被扣住。梁英禪不禁大吃一驚,奮力一掙,不掙還好,只覺氣血徑走,登時兩臂麻木不靈。老者冷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頑不靈,空負有一身武功,用以濟惡,你難道不懼累及九泉之下祖宗之靈,累及後代兒孫麼?老朽這些話想必你也不聽,現老朽點上你三處陰穴,廢除全身武功,速歸紅旗幫傳話岷山二毒,老朽是他故交,請他們三日之內在黃鶴樓周近相見。」

    梁英禪不禁膽戰魂飛,練武功如性命,忙高聲道:「老英雄請勿如此絕情,在下每日也是衷懷難安,只是想不出善處之策罷了。」

    老者微笑道:「如不點你的穴道,你歸去後難以見信宇文雷。」話聲頓了一頓,又道:「這樣吧,老朽點上普通穴道,暫廢除你的武功,你趕緊返回總壇,捎個口信與岷山二毒,切忌讓人知道了。」說著,右手一翻,兩指飛點在「期門」穴上。

    梁英禪只覺全身氣血壓塞,氣逆不休,不禁張口吐出一口血痰,眼內露出恐懼之色。老者見狀微笑道:「無須考慮,只在十二時辰內趕至總壇,必不會廢命就是,你去吧。」

    梁英禪極為費力的吐言說道:「老英雄如何稱呼,在下也好捎信岷山二毒。」

    老者沉吟須臾,方說:「你就說邙山故友,他們便知道了。」梁英禪點點頭,施著疲乏的身軀疾奔出去。

    老者望著架英禪身影消失後,不禁垂目沉思:「岷山二毒雖具毒名,性格乖張,但人卻羽毛自惜,從不妄殺一人,他倆為何竟被宇文雷拉攏,做此絕滅人性的勾當?」心內反覆總量著,繼又轉念道:「只怕他倆不是情甘心願,內中定有什麼蹊蹺,且待他們來了再說。」正待舉足離去,忽聞人聲喝叱與凌亂步履聲,其中一人語音彷彿甚熟,不禁循聲望去。

只見月色之下,七條身地快步飛來,他閃身在一株柏樹之後,注視來者是些什麼武林人物。七條身影在塞前停住了,過見那是七個道人,一名正是自己在燕京打磨廠清風酒樓上遇過的武當七道,那語會甚熟的卻是松柏道人。他不由心中驚疑道:「他們不在武當,來在此地做甚,自己在武當時卻未瞧見七道,莫非是雲遊在外未歸,尚未獲悉山中慘遭浩劫?」

    只聽松柏道人沉聲道:「我們七人前往少林,逍遙客相率北冥三魔以及邛崍門下前來犯山……藍星師弟竟不傳訊於我們,七十二道觀大半被毀,這等剛愎自用,怎可身為身為掌門。」

    另一道人說道:「師兄暫平胸中氣忿,藍星師弟有三位師叔支持,空說無用,反正我們也貪心掌門之位,為今之計,只是我等要否與丐門聯合,或徑奔紅旗總壇與北冥三魔和逍遙客比鬥。」

    松柏道人搖首道:「北冥三魔與逍遙客功力精湛,我們七人非其敵手,紅旗總壇內天下盡邪大半均被網羅,他們豈能坐視我們尋仇不問,再過兩日三位師叔亦將來此,到時再作計劃吧。」

    忽聞一道人說:「青城道友葉少青約在此地見面,怎還未來?」

    驀然,墓後起了一聲陰惻惻笑聲道:「葉少清人已在此,你們接著吧。」一條龐大著影,從墓後甩拋飛出。

    武當七道一聽,便知葉少清已遭毒手,松柏道人長身一掠,將葉少清接住。其他六道正待騰身掠去,忽聽一長聲桀桀怪笑,笑聲中一具人影由墓後平平飛出,疾如離弦之弩,眨眼即至。那人輕飄飄地望下一落,武當道士見那人形象,不由驚得到退了一步。

    原來來人形如殭屍,瘦骨嶙峋,身如長竹,散發披肩,雙眼洞睜,逼射慘綠光芒,在這寒月墓地中見此怪人,分外可怖,不寒而慄。

    松柏道人大喝道:「你是何人,葉道友與你無怨無仇,怎敢下此毒手?」

    那怪人目內綠光閃閃,陰森森地答道:「老夫北冥三魔門下勾魄神魔焦巫,葉少清與老夫無仇,只因他無端辱罵老夫,老夫才打了他一記寒冰陰拳,想不到值竟禁受不起一掌。」

    松柏道人一聽這怪物就是北冥三魔門下,不由一愕,問道:「葉道人在何處遇見尊駕?」

    勾魄神魔焦巫冷冷望了他一眼,緩緩說出:「就在此地。」

    一語方出,藏身材後的青衣老者不禁大吃一驚,暗道:「自己與梁英禪必落入他的耳中,此人不除後患無窮,怎麼其時他怎未現身露面,不要他又追蹤梁英禪去了吧。」

    忽聽松柏道人一聲大喝道:「目前北冥三魔屠戮武當時,尊駕也親身三與麼?」

    焦巫哈哈大笑道:「不錯,老夫也會親身三與,若非宇文雷急柬相召,只怕武當已是趕盡殺絕,豈容你們漏網?」武當七道勃然大怒,身後長劍立時亮出,七道身形錯走,擺成八卦方位,獨缺生門,橫劍當胸,凝勢待發。

    勾魄神魔焦巫嘴角咧了一咧,冷冷說道:「你們如想找死,還不痛快。」雙眼半閉,毫無戒備。

    松柏道人首擊一招「分花拂柳」,寒光雲奔,直取焦巫「辛門」,「腹結」二穴。其他六道紛紛出劍,招式不一,卻凌厲異常,幻化成數百隻劍光,齊襲焦巫週身大穴,尚帶出嘶嘶劍氣之聲。劍陣嚴密合縫,這生門缺口也已護住。

    焦巫待劍芒距身一尺時,突然兩掌分甩,打出一片奇寒勁氣,震得七道長劍顫得一顫,人卻沖天而起,半空中出聲道:「老夫賞你們九顆「五毒散火彈」試試。」

    七道陡分身形,仰面只見勾魂神魔焦巫凌空旋了一匝,揚掌打出數粒磷彈,宛若殞星飛射,電奔而來。這數粒磷彈距七道端頂一丈高下時,疾然碰在一處,發出爆音,呼地一聲,射出一片數十丈方圓的熊熊火焰,凌罩而下,尚帶著中人欲暈的毒味迷漫播揚。

    陡聞一聲大喝道:「好怪物,怎敢造此大孽。」

    迅若電光地由柏樹後穿起一條人影,凌空推出雙掌,狂風頓起,那「五毒散火彈」,生出火焰立時被逼出,往勾魄神魔焦巫正望下墜的身形壓罩而下。焦巫料不到變起非常,只見這掩天遮地的火焰向自己壓下,幾乎手忙腳亂,一個倒翻,雙掌揮出「寒冰真氣」推去。

    物性相剋星,寒冰真氣正是五毒散火彈的剋星,火焰遇上頓生出嘶嘶之聲,紅光趨弱。但青衣老者身形一站地,又飛出雙掌,將火焰驟壓而下。勾魄神魔焦巫只覺雙掌割痛如折,心胸宛若被巨石重擊,那火焰狂捲而來,不禁怪叫一聲,縱身倒躍掠起。

    他那裡快,火焰比他更快,身形才一躍出,火焰已往他全身捲來,禁不住狂叫出聲,滾翻在地。眨眼之間,焦巫已滾出十數丈外,然而火焰不見熄滅,反愈旺盛。只聽焦巫發出慘不忍聞淒厲狂叫,愈來愈見微弱,翻滾勢漸趨停止。火焰頓時熄滅,只見焦巫已變成了一截黑炭,胸腹之間尚冒出縷縷濃煙,中人欲嘔,腥臭之氣隨風直襲人鼻。

    青衣老者見狀,暗歎一聲道:「作法自斃,害人終害已,本不想傷他,為恐造成燎原大火,不得不如此。」轉面望去,不禁一愕。

    只見武當七道盤坐於地,雙眼緊閉,行那玄門吐納坐功,夜色月華映照之下,顯得分外慘白。七道道袍俱有著五七處小孔,顯然必是是那團火焰濺射下來的火星,燃著道袍之故。那散火彈內有五毒,七道未能及時屏住呼吸,以致嗅入鼻中,是以七道行功逼驅毒性。

    青衣老者胸頭頓生無限感慨,只覺武林之中時非恩怨,糾不可解,無邊浩劫,往往緣由貪嗔一念。眼凝大江澄白如練,浩淼東奔,油然泛出人生如東逝江流,一去不回,韶光年華不再,更增添減了無邊落寞,調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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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6:28
「第二十四章」察微知漸為鬼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謀
    江上煙波點點愁,霎時間,他被一種無由的愁鬱籠罩全身,情不自禁地長歎一聲。突然,松柏道人語聲起自身後道:「承蒙施主援手之德,貧道們不勝感激。」

    青衣老者緩緩背過面去,只見武當七道三差立在身前不遠處,毒性雖然逼除,真元卻虧耗不少,在銀月光輝下,更顯得慘白無神。武當七道一見青衣老者轉身,同時彎腰稽首。青衣老者身形一晃,讓開大禮,口中連道:「不敢,不敢,我與七位有過一面之雅,想必七位道長是為了護「無相金剛掌經」共赴少室?少林數位禪師可好?」

    松伯道人等頓現驚訝之色,因為青衣老者形象陌生得緊,窮思苦索之下,迄未想起在何處見過。青衣老者微微一笑道:「一元居士及胡若蘭姑娘尚在少林否?」

    松伯道人頓時霍然而悟,知道面前青衣老者就時威望武林,負譽海內的怪手書生謝雲岳喬裝,忙稽首含笑道:「原來是謝少俠,貧道先就疑惑當今之世還有何人具此深厚功力,一元居士胡老前輩與蘭姑娘在貧道之前先一日離山,大概也是望夏口而來。」說時一頓又道:「鄙派遭劫,金頂義救鄙門三長老的人,想必也是謝少俠了?」青衣老者只微笑了笑,突面容一整,似乎在凝耳靜聽。

    武當七道見謝雲岳這種神色,知有所發現,但他們絲毫未曾察覺有異。須臾,松伯道人耳中漸聽得夜風悠悠中滲著輕微衣袂帶動及足尖點地之音疾飄而來,不禁心中凜駭不已,忖道:「無怪此人年才弱冠,武林震驚,僅就耳目聽力而言,我們就望塵莫及。」忖念之間,夜月星光之下,只見傍江懸崖之上一條人影疾馳而來,迅過飄風。

    這人來在近前,忽然身形放緩下來,在眾人面前一站,不聲不語,雙目懾人寒電不停地打量著眾人。謝雲岳只瞥了來人一眼,即刻面眺望大江茫茫月色,一副無動於衷,閒情逸致的神態。那人蟹面腿髯,生像威猛之極,哼得一聲,雙肩疾晃,竟由眾人頭頂飛掠而去。

    松伯道人面有驚容道:「萬曉滄。」

    「寒月神刀。」立在松柏道人身旁的野雲道人吃了一驚,跟著叫了起來。

    只見寒月神刀萬曉滄掠出五六丈外,一點地,身形再度騰出時,迎而飛撞過來一條高大身形,挾著一片狂飆氣勁,潛湧而至。萬曉滄怒喝了聲,兩足一踹,在襲來的掌勁中,彈起半空,猶若風刮楊絮般飄落在七八丈外。

    飛襲來人亦身形落地,哈哈大笑道:「萬曉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吧,雷老二在這裡遇上了你。」來人卻是詼諧百世的乾坤手雷嘯天。

    萬曉滄冷哼了聲道:「雷獅子,你慢得意,七年前僥倖不死在萬某寒月神刀之下,讓你偷生多年,如今不消萬某動手,你也難活數天了。」

    雷嘯天滿不在乎,嘻嘻直笑道:「我雷老二受命於夭,閻王老子他不要我,又待如何、又豈是你能算計得到的,以你成名江湖怪傑,遁隱多年,竟托身紅旗幫下,而紂為虐,我雷嘯天未免替你可惜。」

    萬曉滄大怒道:「胡說,萬某豈是如此的人,這不過是武林雄長之爭,萬某是受魔尊者邀約助陣。嘿嘿!但願在紅旗主壇見得雷嘯天能活著進來就好了。」

    雷嘯天還未說話,謝雲岳電閃而至,冷冷接口道:「閣下此話有何涵意?但願見告。」

    萬曉滄眼見謝雲岳身法快得出奇,心中一震,但面色仍保持平靜,道:「尊駕心中明白,紅旗幫的事不用萬某饒舌。」身形一動,音落已自縱出了三丈遠近。

    哪知身形方一落地,青衣老者卻已立在身前,衫袖飄飄,宛如鬼魅凌風。萬曉滄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本江湖成名怪傑,但今晚遇上的卻是有生以來身法最快捷的人,他強自壓抑著怒氣道:「尊駕攔阻萬某作甚?」

    謝雲岳微笑道:「閣下話中涵意尚未盡出吐,怎可離去,何況閣下一表非常,意與魔尊者沆瀣一氣,必有緣故,願聞其詳。」

    萬曉滄望了謝雲岳一眼,冷冷說道:「所有與紅旗幫作對的人,均在紅旗幫暗暗監視之中,說不定奠鴛今晚可與萬某說話,明日就未必活在人世,這還要萬某多事事饒舌,至於萬某私下的事,尊駕大可不必多管閒事。」意態之間甚為冷漠。

    謝雲岳冷笑道:「眼前閣下就未必能活下去,閣下何必如此冷傲。」原來謝雲岳腦中忽生出一個念頭,只覺紅旗幫想借此引起一場武林治劫,事情僅為他而起,決意自己單獨消除此─浩劫於無形,為武林保持元氣。

    他一生此念,即決意將幾受紅旗幫延攬的人,只要被他遇上,即施展「軒轅十八解」中定穴逆氣手法,令這人攻心遁跡日受那心火煎熬之苦,非要等六年之後,才能自動解開。這手法未免上於天和,用心惡毒,但權衡利害之下,可免多人慘遭非命,消弭弭天殺劫,還是值得的。

    寒月神刀萬曉滄聞言不禁一怔,突然放聲大笑道:「萬某尚未見過尊駕如此大言不慚的人。」

    謝雲岳微笑道:「閣下如然不信,即試一運氣看,陰陽二氣逆運,「氣海穴」可有異狀否?」

    萬晚滄不禁心頭一寒,忙暗中行氣,只覺「氣海」穴一震,僅透過「太陰氣流」,「少陽」之氣積都在「氣海」穴中,片刻之間,上體奇冷如水,下體奇熱如火焚,不由得神情大變,目中露出驚悸光芒。

    謝雲岳又微笑道:「魔尊者手段惡辣,凡是受他籠絡之人,卻被他暗中點了陰毒穴道,無人能解,此後一心一意作他不二之臣,此時雖然自身毫無所知,半月之後,每當子夜即受心火煎熬之苦,非服下他秘製丹藥不可。」萬曉滄神魂皆戰,良久說不出話來,目光呆滯。

謝雲岳又微微一笑道:「這等陰毒點穴手法恕我未能解開,不過尚有一法可想,閣下如非甘心情願聽魔尊者軀策,即速返離,日行吐納坐功,陰陽逆轉之法,不久自解。」

    萬曉滄立時浮起一股慚疚之色,道:「蒙等駕善念成全,有生之日定有以報。」一揖倒地,嗖然走去,他走出三四丈遠,突然忖道:「這青衣老者是何姓名,自己還未請問,他為何竟能礁出自己被點上陰穴?莫非有詐不成?」疑念雖生,但適才運氣感覺又顯然如是,欲待轉身詢問,身形頓了一頓,始終提不起勇氣,再羞於啟齒,暗歎一聲,疾展身形而去。

    雷嘯天目送萬曉滄身形消失後,才問道:「老三,如此狡計非你莫辦,這廝死心塌地竟離開夏口,回家去了。」謝雲岳微笑不言。

    這時,黃鶴樓方向又飛奔而來一條身影,眨眼便到了眾人身前,原來是追風刺緋錢寧。錢寧見謝雲岳躬道:「蒼長老命小的傳話,目前紅旗幫派遣在江夏一帶能手眾多,意圖暗害敵對正派人士,防不勝防。為此蒼長老在對江借居一所大莊院,專供接待我方友好之用,命小的通知四長老等即刻前往說有事商談。兩位姑娘與桑觀主等已先去了。」

    謝雲岳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已安排住處,我們這就去。」

    月華如洗,眾人已在對江小山上飛馳,追風刺緋錢寧當先引路,到達一所峰頂後,錢寧倏然停步,手指著峰下松竹蔽天中一所莊院道:「到了,就是這裡。」說著由懷中取出一支付哨湊在唇邊,「畢慄慄」一聲尖銳哨音生起,隨風播送四外,悠亮清澈。

    須臾,峰腰松蔭深處也回起一聲哨音,且只見閃電也似竄上四個老年化子,向謝雲岳躬身一札,立時轉身引著眾人下峰而去。松濤竹韻,謝雲岳等已走進一座建造瑰麗,圍亭幽雅的莊院中。蒼璽立在廳門前肅客進入,與武當七道雷嘯天見過禮後,即執著謝雲岳雙手大笑道:「黃鶴樓上如不是賢弟識破他們詭計,老哥哥差點著了他的道兒。」

    一面說一面走進布設極為古雅的大廳,廳內已坐得有傅六官、傅婉、江瑤紅、羅湘梅、索命八掌桑祿、白眉叟樊少川、陳文翰、胡天生、獨臂風雲丐錫壽、及黑摩勒姜宗耀,正在紛紛談論。一見著謝雲岳等進入,均紛紛立起,執手寒暄。

    九指神丐蒼璽向獨臂風雲丐錫壽,追風刺緋錢寧道:「你們兩人即速趕赴夏口,傳命鄂省江夏丐幫壇下弟子,見著友派人物,即接待來莊,但千萬不可說的長老在此。」

    兩人應命訊如飛走去,謝雲岳聞言不由一愕,轉面問道:「大哥,你這是何意?」

    蒼璽神情凝肅道:「紅旗幫為圖霸武林,己傳下武林柬,各派都有接獲,峨嵋、點蒼、五台自然不能例外,他們三派均與賢弟有所誤會,大敵未除,自己這方萬不能鬧得個箭撥弩張,何況也不能使得姜少俠、羅江兩位姑娘為難,賢弟還是詭秘些好。」謝雲岳一想也對,點首不語。

    蒼璽又長歎一聲道:「宇文雷意將乃師西藏魔僧薩多和陀聳惑東來,長白魔尊者,北冥三魔等,他們竟將宇內有數魔頭均邀了來,面臨殺劫不遠,老朽不勝擔憂。」

    謝雲岳略一沉吟,道:「大哥不必擔憂,小弟已想好釜底抽薪,反客為主之策。」

    蒼璽眉稍一軒,喜道:「老朽知賢弟足智多謀,若能如此,足為蒼生之福,能否說出一聽?」

    謝雲岳湊在蒼璽耳邊說了一陣,只見蒼璽點點頭道:「這計策到還可行,不過岷山二毒未必可以自由行動,說不定被宇文雷軟禁在紅旗主壇,釜底抽薪之計雖然妙絕天人,但是岷山二毒未必歸附我們之先,事尚難料,依老朽之看法,不如用反客為主之策比較妥善,只是如此一來,干戈爭殺還是不能避免的。」

    謝雲岳微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雷嘯天咳了一聲,道:「雷老二雖未聞其詳,但這釜底抽薪之計,卻敢斷言行之不易。」

    謝雲岳微微一怔,道:「這卻是為何?」

    雷嘯天道:「雷老二知你欲將岷山二毒收歸我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其不戰而清,但這次應紅旗幫柬邀來的,並非僅丐幫,前來尚有各大門派,均是雄心萬丈,為自己門派在武林中爭取盟長之位,以本派之絕藝,炫耀視聽,你這一招使之雲消霧散,恐怕你將為眾矢之的了。」

    謝雲岳淡淡地一笑道:「一事之成,決不能面面俱全,只要無愧我心就夠了,倘如二哥這般畏首畏尾,定然寸步難移。」

    雷嘯天仰面大笑道:「我雷老二幾曾怕過事來,不過是替你著想,聊供三考而已,這話休提,雷老二腹中打鼓了,蒼老大,有酒有菜拿些出來。」

    眾人忍俊不止,忽見一中年化子匆匆走入,向蒼璽躬身道:「稟長老,離此五里山坳間一所宅院,已有紅旗幫匪黨出入其中,高黎貢山四魔及半半叟等人,小的目擊均向那所宅院馳去。」

    蒼璽微一皺眉,揮手命其離去,謝雲岳道:「待小弟前去一探,便知究竟。」聲落,人已穿廳外,振肩飛掠而去。

謝雲岳找著丐門弟子指點路徑方向後,循著峰脊飛逝如煙。滿天星斗,皓月清輝,竹韻松濤起自於天籟,和風振拂衣袂,謝雲岳滿腹心事疾奔而行,一路忖思著:「奔蕩江湖,久已生厭,北天山之行事了,從此絕意江湖,雷嘯天方才說話,內涵深意,自己豈有不知之理,各大門派應邀而來的名宿高人,其中不乏有當年三與圍攻先父的人,為恐自己萬一沉不住氣來,大敵未遇,先就鶴蚌相爭,自相殘殺,難為人諒。」想到此處,情不自禁地長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不成人諒,只求心安而已。」

    峰迴路轉,忽見一座黑壓壓的大宅子矗立在山坳中,萬樹森翳,如銀月色只照射及樹梢,大宅只是掩映在樹從之間,如謝雲岳這過人的眼力,尚看得不甚清楚,出見坳中林樹何等翳密。大宅並無半點燈火,不過在坳中樹枝上,疏疏落落懸掛幾盞紅燈,隨風搖晃著,透出一絲昏暗的光芒。

    謝雲岳掩身在一株大樹之側,凝目打量這坳中情狀,再採取行動。他知道疏疏落落懸著樹枝上幾盞紅燈,大有蹊蹺,凝目半晌,忖道:「我先打熄一盞紅燈,試試他們有何反應。」

    他彎腰拾起了一顆山石,正欲揚手打出,忽見左首峰脊,有三條人影飛馳而來,疾逾飄風,身法詭捷之極。他低哼了聲,欲待打出的石子又縮回捏在手中,俟判明來人敵我再說。這三人眨眼已馳近,在自己身外不足七八丈遠處倏然停住腳步。

    這三人背月而立,而長像很難辯明,其中一人身形挺撥秀立,似為英俊少年,其餘二人均為身頎背闊,中年大漢,肩頭均插有兵刃,絲穗飄揚。

    忽聞一川音混濁雄渾漢子說道:「是這裡了,我尾隨高黎貢山四魔一路來此,那幾位魔頭耳目極靈得緊,有數次險被他們發覺,只見他們下得山溝進入大宅,我本欲前往一探,奈勢孤力薄,才趕返相邀二位。」說此一頓,又道:「我們這就下去如何?」

    另一漢子道:「且慢,此處山溝臨近那所大宅,並未布設暗樁,其中分明有詐,這分佈樹叢中間的紅燈,大是可疑,它是在手力不可及之處,顯然是誘人臨近發射,使人入伏,用心不可不謂之險毒。」謝雲岳暗稱此人心思細密。

    這時三人又向謝雲岳藏身方向緩緩走來,以謝雲岳銳利的目光已瞧得異常清楚。一人生像威猛獅鼻海口,長鬚及腹,另一人五嶽朝天,雙眼外凸,繞腮濃須,尚有一人就是自己在太岳山中相遇的崑崙俊彥小白龍葛天豪。

    只見三人腳步又再度停住,葛天豪道:「小弟在離開太岳山後,自知天下能人甚多,小弟這身技藝猶若螢火之光,尤其是見那怪手書生俞雲神奧不測的身手,更怯於奔走江湖,逕自返山相求師長傳授鎮山劍學「乾坤三絕劍」,及大力魔爪功,僥倖有成。但近月來,崆峒一派及華夏四惡門下與小弟師門猶如水火,積不相容,處處尋仇,為他們暗算加害有八九人之多,師門尊長萬難相忍,風聞此次崆峒與華夏四惡,亦被紅旗幫籠絡,師門尊長欲借此一會,將他們連根剷除,掌門人現相率師叔輩在奔來江夏途中了,大約明後日就可抵。達。」

    那生像威猛,長鬚及腹的中年人點頭答道:「如今武林魔長道消,隱憂不已,若不早為之計,只恐來日武林之中,我等將無葬身之地了。」

    另一五嶽朝天中年人帶著川音說道:「既然紅旗總壇設在大洪山下雲夢沼澤,他們又為什麼在此處設此暗舵,未免畫蛇添足,若非另有用意,則令人甚是費解。」

    小白龍葛天豪忽輕笑一聲道:「黃老師,小弟未明撩以前,也著實費解,他們紅旗定居心惡毒,將善用百毒著稱岷山二毒挾持來在主壇,極盡利誘脅迫為能事,請岷山二毒配製無形無色無味劇毒藥粉,派遣能手將這藥粉暗中襲侵赴會對方高手體內,令其無法展出全部功力,終被生擒,遂不知今晚黃鶴樓上,高黎貢山四魔等人亦為人下了毒法,嚇得膽戰亡魂,知被人識破,於是將所有遣出用毒的匪徒召集此地,改弦易轍,一面飛報總壇。」

    那姓黃的中年人帶著驚異的目光問道:「葛少俠,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葛天豪聳聳肩道:「方纔在江邊,小弟捕獲了一名紅旗匪黨,由他口中得知。」說著,忽然臉色一變,手朝樹叢間一指,詫道:「怎麼,紅燈突然增多了,這是何故?」兩人不禁一怔,抬目望去,果然如此。

    謝雲岳亦不由一怔,他專心聽葛天豪說話,不禁疏忽。移目望去,紅燈比前增添了數十盞,只懸掛在濃枝密林,透出一絲半濛濛的紅光。各人心中驚疑不止,猜忖不出是何緣故。小白龍葛天豪正要張口說話時,忽聞身後起了一聲冷笑道:「娃娃,你也膽子太大了,竟敢監視人家幫壇重地,有犯江湖禁忌,趕緊離去,我老人家犯不著為了你們無知小輩開殺戒。」隨風入耳,陰森驚魄,令人不寒而慄。

    三人大驚,倏然旋身掉首,只見是一身材乾枯瘦削的老叟立在不遠處,目中神光有如寒電利刃,穿著一襲寬大無明的白色長衫,可驚異的就是那身白衫在風中絲家未曾飄動。葛天豪打量了這老叟一眼,道:「你是淮?這山溝大宅是否就是你棲息之處?」

    老叟乾瘦的雙頰上浮起一絲冰冷的笑容,緩緩說道:「你們要知道我老人家是誰,那就立時死無葬身之地,這座大宅雖不是我老人家居處,但是……」

    葛天豪忽截住老叟的話頭道:「既不是你的居所,那就無用你來煩心,我們山頂賞月,並肩談心,也用得著你管嗎?」

    老叟聞言目中陡湧殺機,陰沉的低笑出自喉中,突地身形暴起,喝道:「小輩找死。」右掌迅如電光石火般拂出一掌,逼起一股砭骨寒勁,漫天匝地襲湧而來。

    葛天豪事先有準備,自己話音一落,長劍脫鞘而出,沉肘一旋,舞起扇形劍幕擋住老叟逼來陰寒氣勁,口中大叫道:「二兄速閃躍遠處,免得誤傷。」一接之下,葛天豪身不由己登,登,登,倒出了三步。

老叟大笑道:「娃娃,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化拂為抓,捷如鬼魅飄風,向葛天豪手中長劍五指抓去。

    豈知五指堪堪觸及劍身,葛天豪揮劍奇招猛出,一式「蜜蜂游蕊」,生起之字形劍浪,托著無數金花,逕削老叟抓來手臂,凌厲之極。謝雲岳暗中稱歎道:「葛天豪較諸太岳山中所見,劍式功力又精進了不少。只不知道老叟是誰?」

    只聽老叟微噫了聲,撤腕縱身,凌雲而起,驀然墜下,雙掌推出。葛天豪清喝了聲,手中劍平平旋起極詭奇地連出三招,似緩卻神速無比,只見劍光連閃,游晃不定,竟摸不出攻向部位。令人驚異的是,老斐逼出陰寒氣勁不但被卸向兩側分去,而且身形也被退一步。葛天豪一式得手,不禁豪氣頓增,迅疾無比又起一式,逼得老叟連連退後。

    謝雲岳暗道:「這定然是崑崙鎮山絕學「乾坤三絕劍」果然威力不凡,但這老叟掌聲怪異,諒必為一久未出世的魔頭,想傷他卻不容易。」

    果然不出謝雲岳所料,老叟驀然閃身飄出四五丈外,喉間忽發出桀桀怪笑,聲播夜空,在這荒山月夜,令人不寒而慄。良久笑定,老叟目中凶光迸射道:「原來你這娃娃是崑崙門下,你以為乾坤三絕劍法可難到我老人家,那你就錯了。」說著飛快絕倫欺身而上,寬大衣袖齊拂,氣勁潮湧而出,沙飛石走,威勢駭人。

    葛天豪立覺出劍沉滯乏力,猛感被這陰柔剛猛潛勁震得手腕一軟,長創脫手飛出,身形竟被捲起,衝上半空。老叟冷冷大笑道:「娃娃,拿命來。」身形斜掠雲飛而起,五指飛快伸出。

    葛天豪兩同伴齊聲大喝,各持兵刃騰起猛劈而出。老叟望也不望,左袖望下一拂,身形毫不停頓,反自加速望葛天豪撲去。兩人哼得一聲,被老叟拂袖大力震下地來,只覺腕劈奇痛欲折。眼見葛天豪險到毫髮,轉瞬便要被老叟傷及,不由驚叫得一聲。

    忽地──一株大樹之後,一條快得出奇的身影斜飛穿空騰起,在老叟抓及葛天豪之前趕到,右臂將葛天豪保住,左掌輕輕望外一送,身形頓飄飄落地。老叟立時哼得一聲,似風車般倒飛墜地,目露驚疑光芒望了來人一眼。

    只見是一青衣老者,含笑望著自己,不禁冷笑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誰?竟敢輕捋虎鬚。」

    青衣老者極其鄙視地望了他一眼,若無其事般微笑道:「彼此而已,你不知我老人家是誰,居然大言不慚。」

    對方頓時被激怒得髯髮怒張,喝道:「料不到我長白魔尊者開殺戒應在你的頭上。」

    這時葛天豪翻身立起,與兩同伴立在一起,聞言不禁大驚失色,暗幸魔尊者對付自己未盡全力,不然必遭毒手,惴惴為青衣老者擔憂。青衣老者似乎一怔,默然無聲良久。夜風如吟外,只覺這山峰之上空氣凝結如冰,寒氣森森,侵膚若砭。

    魔尊者又是冷笑聲起,道:「你是否心怯了?」

    青衣老者卻冷冷答道:「未必。」

    魔尊者右手電氣而出,口中厲聲喝道:「你若不信,這就試試看。」手伸在青衣老者的胸前之際,一晃掠起十數條手影。似幻似真,不知從何方位抓來。

    這一式是魔尊者「幻魔手法」,指風如嘯,竟將青衣老者腹胸各要害大穴,悉數罩在指力之下,無論避往何方,指力均可如附骨之蛆般跟著。青衣老者嘿的一聲冷笑,腳步一錯,卻輕詭地脫出了指力之外,右手兩指疾伸而出,一招「撥草尋蛇」,削戳魔尊者右手腕脈,微笑道:「你也試試老夫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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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7:00
魔尊者竟不能瞧出對方用何等身法,避過自己奇絕無倫的「幻魔手法」,又目擊對方反擊之勢,似為少林七十二種絕藝之一尋脈問穴手法,非但迅快絕倫,而且比少林更為奧奇,不禁暗暗一驚,向左一倒,移宮換應,右臂往回一抽。

    收得快,出得也快,堪收回的手掌化抓為劈,斜胸平推而出,狂飆寒勁頓起。青衣老者一招「撥草尋蛇」迅疾反擊之勢,竟未能沾及魔尊者手腕,暗道:「這魔頭無怪這麼狂妄了。」倏將右掌當胸往後一吸,又自電光石火般直撞過去。

    魔尊者一劈出,驟覺打出掌力卸於無形,右腕一陣酸軟,不由大為凜駭,暗說:「這人究竟什麼來歷,功力竟如此奧奇。」忖念尚未了,頓念一片重逾山嶽的潛勁,直逼而來,胸頭宛如一塊重鉛壓上,身軀連連晃動,不自主地退出兩步,腳下一沉欲以千斤墜身法紮穩步椿。

    他哪知青衣老者用出絕學「弭勒神功」卸壓二字決,一式兩用,奇奧無比,只覺這片氣勁將全身束壓罩住,非但扎不住椿,而且護身玄陰真氣被突破,五宮窒息得透不過氣來,面色為之一變。葛天豪二人目擊青衣老者毫不起眼的一掌,能將字內數一數二的魔頭制服,不禁互望了眼,暗暗驚詫不止。

    只見魔尊者厲嗶一聲,震得山谷回應,嗡嗡不絕,突見魔尊者衝霄而起,撥起五六丈高,驀然掉首,雙掌平胸壓下。青衣老者暗暗心驚這魔頭委實不凡,深恐他這一聲鬼叫引來宅中群魔,倏搶雙掌迎面擊去。排空馭雲的兩股巨勁一接,蓬的一聲大震,魔尊者身形望上一彈,又自電飛落地,欺身進掌。

氣勁連積相撞,發出一連串砰砰巨音,四外巨石橫飛,樹枝折斷,威勢駭人。葛天豪等三人避在遠處觀戰,擔心坳中人宅群魔出現。轉眼,連續互擊了十數招魔尊者人似瘋虎,毛髮根根戰立,兩眼暴射怨忿怒極神光。青衣老者眉頭一皺,在掌當胸一旋,橫推而出,右手五指穿肋飛點魔尊者右臂。「軒轅十八解」奇絕武林,魔尊者竟無法躲讓開,右臂登時一麻,右肘「曲池」穴已被五指扣住了,頓時自己發出的掌力逆收了回去,胸口一陣震盪,張口噴出一腔鮮血,目中神光轉為黯淡。

    青衣老者忙向葛天豪等道:「二位隨老朽來。」五指一帶,魔尊者腳步輕浮,身不由主地踉蹌隨青衣老者向一崖角奔去。葛天豪知青衣老者說話必有用意,二人隨後奔去。

    這處崖角,林樹繁厚,濃枝密葉,月色不能透入,黝暗異常,多好的目力,亦無虞被人發現。青衣老者扣住魔尊者進入樹叢之內,魔尊者口中禁不能聲,渾身氣力散失,眼中露出極驚悸與憤怒之色,無奈身已被制,概不由已。

    魔尊者此刻的心情,悔恨交並,屈辱較身死猶過百倍,可想而知。青衣老者飛手在魔尊者「精絕」穴上硬戳了一指,只見魔尊者頹然無聲倒地。葛大豪三人看得不由一凜,忽見青衣老者手向外一指,三人投目望去,巔脊上現出十數條矯捷的人影,在方才交手拚搏之處停住,逗留片刻,又倏然四散察視可疑之處有無發現。

    但見十數人分而復聚,走近崖角林外,只聽其中一人說道:「我說我們堂主有點失策,聽信什麼八步趕蟬皇甫嵩之言,設下紅燈箭坑之計,誘敵入伏,明暗椿一律撤入大宅中,非經命令,不得妄動。如令強敵到來,自已還蒙在鼓中,據山上現場形勢看來,分明已經過一場激烈的拚搏,那聲呼叫亦必是我方同當負傷大叫,馳援不及,為人擄去無疑,哼,這不是受人以隙麼?」

    又一人應道:「你知道麼?近日江夏到達的對方人物,不是一派宗師,就是江湖怪傑,我等這等微薄技藝與之拚搏,無異於螳臂擋車,所以設下此計,來人一經入伏,萬弩齊發,那弩身所染劇毒經岷山二毒特製,不要說中上封喉而死,就是嗅上那種毒味,亦必暈眩倒地,端的利害已極。」說此一頓,又道:「此刻我心中還有膽戰兢兢之感,萬一對方尚隱在近處。」哼了一聲,倏然無語。

    皎潔皓月隱入一片浮雲之中,大地一片沉黑,這人說話時,崖角林中掠出一條飛快絕倫的人影,宛如一縷輕煙,使人無從發覺。只見那人掩至發話之人身後點了一指,身形疾然而動,宛如穿花捷蝶,兩手飛點。十數匪當發覺已是不及,悉數被點住,泥塑木雕般的在夜風中,眼光發直。

    那人身形一定,顯出青衣老者,只見他仰天吁了一口氣,目光沉重,似有重大疑難索繞於胸。片刻之後,似乎他已下了決定,向林內一招手。葛天豪三人急閃而出,青衣老者道:「魔尊者暫放置林內,三位請隨在老朽身後,匪徒狡詐詭毒,千萬勿以身犯險。」

    三人目擊老者驚人功力,不由得心服口服,躬身施禮道:「但憑老前輩吩咐。」老者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彎腰拾起一塊山石,望林中拋去。那石子沉入樹叢不見,卻見那石子落處附近,陡然增多十數盞紅燈。

    老者神色凝重,點點頭道:「是了,匪徒想我等入坳,先擊滅紅燈,那紅燈必是特製,打他不黑,一經晃動,立時燃燒了起來,火焰四射,具有照明之用,可將來人洞察無遺,萬弩齊射,來人必遭到無辜。」

    葛天豪驚愕問道:「老前輩何以知道?」

    青衣老者手望外一指,笑道:「不見山風勁疾,滿坳樹枝飄搖,獨懸著紅燈而不見晃動,便知其有異。」

    葛天豪凝眼察視,果見懸著紅燈似生了根般,不見絲毫搖晃,恍然大悟,暗道:「這老人眼光好銳利,察微知漸,不知這老人是何隱世前輩,武林之內並無傳聞。」口中應道:「老前輩明察秋毫,晚輩望塵莫及,如今老前輩何以之處?」

    青衣老者鼻中濃哼了聲道:「匪徒想法忒以天真了,定認為紅燈懸在遠僻之處,來人不到近前不能使之熄滅。那就錯了。」說著一掌震開被制匪徒一人大道,修又翻腕扣住那匪徒腕脈穴。

    那匪徒直感渾身酸麻難耐,由行蟻走,歪嘴毗牙,兩目爆凸,額上冷汗沁出如黃豆大,可又噤不能聲。玉蟾又現,透出濛濛清輝,映在匪徒面上,形態淒厲獰惡。葛天豪等三人見青衣老者此一舉動,忖測不出是何緣故,目中不由泛出迷惘之色。

    只見青衣老者左手扭住匪徒,右掌平平當胸一旋後,突迅如電飛打出。那距身二十餘丈外隱於濃枝中紅燈,忽然燈身飛動,但見紅光一閃,呼呼聲響,登時著火燃燒,火焰四散蓬起,樹枝亦被延及,華剝一片,光華爍天。

    老者待火光一閃,立時鬆開扣住匪徒左手,右手飛快無倫向那匪徒臀部一送。只見那匪徒人似離弦之奇般,向那火場一側蕩去,但聞,弩篁密響音中,匪徒發出兩聲慘叫,聲厲入雲,遙戈夜空。這刺耳,淒厲的喊叫,入耳後心驚肉跳。

    老者冷笑一聲,將第二匪徒震開穴道,如法泡製,掌擊以擲。霎那間,一連震燃幾盞遠處紅燈,慘叫之聲此起彼落,山溝間宛如焚山之勢,天空一片赤紅之色,火星衝至雲霄,濃煙瀰漫激揚。葛天豪三人看得面上失色,不獨驚奇老者有此蓋世功力,而且心驚匪徒心極毒絕,要使不撞上魔尊者青衣老叟,自己定會轉身涉險。思在此處,雖然火勢猛烈,熾熱難煞,也不由背心骨上升起逼人寒顫。

    青衣老者忽面現得意之色,道:「匪徒雖然心歹意毒,但百密必有一疏,老朽料定匪徒在此設下暗椿,必是在內醞釀一項陰謀,其設十紅燈毒經,用意在使來人不敢輕易犯險,知難而退,詎不料我們洞燭其奸,他們定要適居巢穴了。」說著眼中疾轉黯淡之色,微歎了一聲道:「我知此做法,未免太干天和,為保武林元氣,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言下神情似帶有無限傷感。

    時正初夏,樹木水分飽潤,不比天干氣燥,本不易生燎原之勢,怎奈匪徒用的是劃烈易燃的硝磺,風助火勢,轉眼蔓及整個山溝,頃刻斷塌之聲不絕於耳,紅光燭天,熱氣灸人。匪徒雖事先有準備熄滅火苗之策,但未曾想到青衣老者會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續投下十數人,匪徒只認為對方人大舉來犯,不禁舉措慌亂,顧此失彼。虛聲奪人,致成燎原火海,這是匪徒始料不及。

青衣老者眼光炯炯凝眼注視那火舌束卷的大宅,忽然說道:「魔崽子跪出來啦。」兩臂一振,順著山溝往南奔掠而去。

    葛天豪三人知老者必有所見,亦隨後跟去。望南馳出了數十丈後,青衣老者突然收住腳步,立在上風,以有所等待。葛天豪奔上前去,悄聲河道:「老前輩有什麼發現?」

    青農老者道:「稍時魔崽子竄出來後,三位定要全力阻截,不容有漏網之魚,葛少俠,乾坤三絕劍威力奇大,你用「干天三易,坤象六變」正反逆用,無虞落敗。」

    葛大豪聽得怔了一怔,問道:「老前輩為何知道晚輩姓葛?」老者微笑不答。

    葛天豪暗暗忖道:「他只說了八字,便將乾坤三絕劍蘊奧化徹,自己潛心悟研,尚未能融會貫通,被他一語點破,此老果是一代武林雋才。」

    驀然──濃煙瀰漫中,飛竄出十數條身形。葛天豪一聲大喝,電芒出匣,凌空撲下,劍起青虹三匝,挾雷霆萬鈞之勢,向前面一人揮去。其餘二人辦各出兵刃,猛臂而出,阻截兩魔去路。青衣老者哈哈一聲長笑,兩掌齊發「弭勒神力」壓震二訣,潛力宛如錢塘春潮,排山倒海而去。

    奔出十數魔頭猝不及料,除那被葛天豪等戳阻三人外,悉數被這舉世無匹的力道震得翻飛了出去,青衣老者毫不容他們有緩氣之機,身形疾展,拾指展出了「軒轅十八解」奧絕手法,彈、截、扣、拿、點、拂、截、斬,連用得妙到毫巔。手影如飛,諸魔只哼得一聲,逐一緩緩頹然倒地。

    青衣老者並眼望去,葛天豪等正與三魔打得難分難解,與葛天豪對手的正是那半半叟,其餘兩個生像獰惡,不知是何許人,想必亦是魔道高手。半半叟功力精湛,平昔葛天豪無論如何萬不是對手,然而此刻心慌意亂,功力大大打了一個折扣,又瞥見高黎貢山四魔等為青衣老者悉數殘斃,不禁膽戰神飛。

    他看出青衣老者就是黃鶴樓上所見之人,更是氣餒,精氣神一衰,被葛天豪一招「玉龍環繞」迎腰劈成兩截。喊也未喊得半聲,兩截屍體叭嗒摔落,鮮血泉湧,臟腑外溢,慘不忍睹。餘下兩魔瞥見更是魂不附體,情急慌亂不戰竄逃,向外閃去,不料葛天豪趁得勝之餘威,迎面一劍劈來,青虹匹練捲得一卷,兩魔碩大頭顱離肩飛上半空,曳著兩縷血雨望崖下墜去。

    青衣老者撫掌笑道:「葛少俠神勇驚人,不愧為崑崙後起俊彥。」

    葛天豪俊瞼一紅,道:「老前輩謬獎,焉能與老前相提並論。」

    青衣老者大笑道:「這些都是宇內極具盛名的有數魔頭,老朽何可邀天之功,不過是一場大火嚇破了他們的膽,又誤吸了火中潛留的餘毒,神智已是昏迷,心慌則授人以降,就是不待老朽出手,他們亦逃不出千里之外,便會自斃倒地。」說著用手指了一指群魔面上,道:「三位請看,他們面色呈現出青紫。顯然毒性已深入臟腑,發作只是遲早問題而已,與三位交手的人,亦是一般。」

    葛天豪心下信得踏實,其實也是一半真情,還有一半是青衣老者為避免震駭聽聞,致成眾矢之的。火勢轉弱,山飯林河已調保殆盡,那所大宅變成了殘垣斷壁,空氣中充滿著煙焦,屁臭之味,中人欲嘔。突然,青衣老者一鶴沖天而起,升至五六丈高下時,身形一側,穿空飛落在十上數丈外,足一沾地,疾馳而去。

    濛濛月色之下,出見老者形似淡煙,去勢電疾,眨眼人蹤俱沓。葛天豪等見老者宛如天際神龍,不知由何而來,又不知從何而去,訝異不已。三人將地上屍體奪擲火中毀跡後,當下往夏日奔去,疾馳如飛。

九指神丐蒼璽等人屢接傳報,紅旗幫暗壇已為火海淹沒。全體趨出庭外眺望天色,只見一片赤紅,夾著萬千火星四散飛揚,不由替謝雲岳惴惴耽心。三位姑娘變形於色,尤其是江瑤紅星眸竟蘊有淚珠。雷嘯天看在眼裡,低聲打趣道:「江姑娘,老三還不回來,雷老二卻餓轆轆飢腸,兩腿酸軟。準是他又去外面走走桃花運,昏了頭啦。」

    江瑤紅羞湧雙頰,狠狠地白了雷嘯天一眼,罵道:「嚼舌根不得好死。」雷嘯天還要打趣,只見一條迅快人影,挾著一物從屋面上瀉落,連忙把話嚥住。

    蒼璽朔聲道:「三弟回來了。」

    只見青衣老者飄身落地,放下半死的魔尊者,微笑道:「我們去廳內再說吧。」眾人魚貫而入,廳內已張好一席盛宴,相率落坐。

    青衣老者便將此行經過說了,又道:「這場武林殺劫萬萬不能使其掀開,小弟務以全力遏阻。」

    武當松柏道長肅容笑道:「那是當然,少俠這等用心,陰德耳鳴,貧道焉敢不遵,只是……」忽面有難色,吞吞吐吐不能出言。

    青衣老者已知就裡,說道:「在下知道長心意,貴派心切北冥三魔及逍遙客屠戮焚山之仇,掌門人及貴門高手一定會前來,這不要緊,道長只不能說出在下之事便已夠盛情了,貴派之事一切唯掌門之命是遵。」松柏道長點點頭無語。

    青衣老者又向蒼璽說道:「魔尊者已點上了殘穴,且押至密室容後發落。」正說之間,忽見一丐匆匆走入,垂手稟報,說是崑崙掌門相率門下多人到來。

    青衣老者當先立起,道:「小弟迴避,大哥你們前去迎待。」說著,大步走入後面。羅湘梅、江瑤紅,傅婉三女亦隨著走入。

朝陽正上,晨霧猶自霏霏,大江浩蕩東流,江風輕拂,柳絲飄搖。黃鶴樓對岸,一株垂柳之下,謝雲岳已改扮成一滿臉病容三旬上下粗漢,穿著一身莊稼藍布短服,滿身泥漬,神情逼似,兩目凝望江夏勝景。須臾,他手招來一隻小船,渡江而去。

    午正時分,謝雲岳已自來在長江埠鎮上,途中多半遇上了紅旗幫匪徒,來往快焉奔馳,他為不露痕跡,腳程時快時慢。他走進一家酒樓,向一個空座頭坐下,喚來幾味時鮮吃食著,寥寥三兩食客,醉醺醺地高聲談笑。忽然有兩騎在酒樓前停住,騎上人落鞍進入在謝雲岳鄰座坐下。

    謝雲岳抬目往去,只見是個腿須漢子及一生像英俊的少年,背上均插有長劍。這腿須大漢雙眉微蹩,似不勝痛苦,但強自抑制著;少年不勝空惶,謝雲岳忖道:「這兩人似乎不是紅旗幫匪徒,但為何如此神情。」卻見少年向外頻頻盼望,更是心內疑竇重重。店伙趨了過去詢問兩人要何酒菜。

    腿須大漢雙眉一振,朗聲說道:「有什麼上好時鮮,拿手好菜,挑幾味送上,再來五斤竹葉青。」

    店伙諾諾應聲離去,少年悄聲道:「何大叔,你打熬得住嗎?」

    腿髯大漢瞪了少年一眼,低聲喝道:「青侄,你真少不更事,這點傷要不了命,你空自形於顏色引人疑心。」少年俊臉一紅,垂首不語。

    大漢意有不忍,便低笑道:「還有三十里就是雲羅紫城,屠龍老前輩說好在東郊呂祖朝會面,這點毒傷請他老人家治療,不算一回事,青侄,你無須為愚叔耽憂……」

    少年軒眉一笑,店伙已送來酒菜,大漢閉口不語,執起酒壺倒了兩碗酒,咕嚕嚕飲了兩口,舉筷挾菜入嘴,豪邁之極。兩人語音甚微,但謝雲岳聽來字字清晰如常,忖道:「這大漢不知受了什麼毒傷,暗自掩飾著,又不急急趕路求治,大概有什麼顧忌,與自己一樣,恐引匪徒疑心,易招殺身之禍……他所說的屠龍老前輩,莫不就是與一元居士胡剛同名的屠龍居士蔣太虛,若然是他,自己卻要見識見識他那獨步海內的五十八招屠龍手法……」

    店外又進入五人,三道兩俗,據案而坐,大聲談笑,意興飛揚,旁若無人。其中一紅巾扎額,目光陰險的漢子道:「這家酒樓小弟常來,所供菜看到也清新可口,小弟負責接待,如三位真不忌葷腥,叫他們包制幾樣小弟認做得最拿手的菜如何?」

    一長鬚至腹,背插雲帚的道者答稱:「貧道們不忌葷腥,只是不好讓鄒香主破費。」

    目光陰鷙漢子道:「理當如此。」招來堂官呼喚了幾句。

    謝雲岳暗注那三道兩俗形象,暗說:「那紅巾扎額漢子定是紅旗幫香主,其餘三道一俗不知是何來歷?」

    但聽紅巾扎額漢子微歎一聲道:「如今鄙幫正是風雨飄搖之秋,岌岌可危,巧得諸位老師仗義,不辛跋涉,全力支持,這種隆情厚誼,令人感佩,在下謹代字文幫主敬一杯……途中范香主那柄五毒爪鐮上沾有血污,對方亦必負傷,諒逃不出數十里外,不過還未接到回報,諸位老師神目如電,可知道這手法是出自何派?」

    謝雲岳忽瞥那少年神色微變,大漢夷然自若,酒到碗乾,就知大漢是中途手斃紅旗幫匪,肩上負了毒傷。轉眼望去,只見長髯及腹道人略一沉吟道:「這種毒傷,與武林各大門派所用的毫無相同之處,外表無損,只現出極淺的掌印,其實內臟俱碎,方才貧道也曾思忖很久,只有一人練有這種掌力,就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時屠龍居上蔣太虛,不過范香主之死並非蔣太虛所為,出為傷痕現示火候不夠,尚可見錢印,對方如不是蔣大虛門卜,就是蔣太虛私淑傳功之人。」謝雲岳暗暗點頭,微稱這道人好銳利的目力。

    眼角轉處,腿髯大漢面色突變得慘白,冷汗如雨,雙肩微微顫抖著,但仍強自支持身形不倒下。那少年只急的六神無主,又不敢妄動,深恐被三道那張桌面發現。謝雲岳亦深感棘手,他敬佩腿髯大漢強毅,不禁油然泛起同情之心,腦中靈機一動,從懷中取出一錠銀放在桌上,大步走出。

    三道兩俗座頭在窗,窗外植有一株古松,將陽光遮沒,微風起處樹影婆娑。

    忽地──窗外隨風飄入冰冷的語聲道:「牛鼻子,你敢妄論屠龍手法,快點出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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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7:21
五人登時一怔,紛紛立起怒喝出聲,各個雙肩一振,疾如閃電穿窗而出。幾乎在同一時間,謝雲岳又大步而進,若無其事股把一粒藥丸放在大漢面前,低喝道:「快服下,可治毒傷。」身形略未停頓,又在原位坐下。

    腿髯大漢及少年聽得窗外語聲,不勝驚疑及至謝雲岳走入飛快地放下藥丸,不禁恍然大悟,這人有心相助,毫不懷疑,將藥丸服下。只覺一股茶香熱流,霎時間密佈全身,肩上傷痛立時消失,真元比未受傷前更為充沛,知為珍奇醫藥,心中暗暗感激。

    那少年向謝雲岳凝望著,只見謝雲岳滿臉病容,黃臘臘地毫無生氣,兩眼黯淡無神,嘴唇就著碗沿淺淺啜飲,面向著店外,對自己兩人不置一眼,心頭甚感奇怪。立在旁側的店小二,也忖測不出謝雲岳為何去而復轉,他正忙去收拾碗盞,及謝雲岳放在桌上那錠級銀之際,卻見謝雲岳又大步進入。

    令人訝奇的是,謝雲岳竟不向自己坐的桌上走去,卻繞過腿髯大漢那桌面,可是他沒瞧出謝雲岳放藥丸的舉動及語聲,因為被隔著一張桌面醉酒喧嗶聲所掩沒。謝雲岳這種莊稼粗蠢裝束,在別處可能引人起疑,尤其是出手大方,一錠白銀至少也有五兩,當時食用便宜,最多有五千錢就足夠了。

    但是在這雲夢沼澤轄境之內,紅旗幫來往頻頻,奇事幾乎司空見慣,何況紅旗幫在這區域相勒不得侵犯民眾一草一木,這正是兔子不食窩邊草,是以多年相安無事。店小二也懶得多想,走在謝雲岳面前,哈腰笑道:「客官,可要添點什麼酒菜?」

    謝雲岳冷冷答道:「紅燒圓魚,炸蝦球,再來三斤竹葉青。」

店小二諾諾連聲,心內感覺是異常詭異,天下竟有連續進食的人,然而開的是飯店,講究是多賣多賺,其餘的事是多餘的關心。須臾,那三道兩俗帶著一臉懊喪的神情走了進來,這只有謝雲岳心內明白。那兩俗中除了紅巾扎額姓魏的漢子外,是一矮胖五旬老者,兩眼瞪得滾圓,氣憤憤地道:「中原的人都是詭計多端,既然叫陣,又不敢現身。看來,中原人物品格又遜我們漠北豪爽多矣。」他這句話太形容過甚,三道面色陰沉不語。

    紅巾扎額漢子忙笑道:「余老師話雖然不錯,但不可一概而論,這武林之內,本是詭異波譎,變幻不測,倘盡如余老師這等爽豪肝膽,則武林紛爭不平也自然平了。」說著,哈哈一笑,又道:「這等無關重要之事,用不著多費心,既然這人無膽,就當做狗吠好了,來來來,在下要敬酒三懷。」謝雲岳鼻中微哼了一下。

    只見一面色紫黑,雙目瞇成一絲的道人說道:「聽說貴幫宇文幫主竟將他的師尊薩多和陀請來,這位西竺高僧武功深奧,號稱無敵,難道丐幫約請助拳的人,竟有這麼利害麼?」

    紅巾扎額漢子一臉詭笑道:「諸位老師不明內情,難怪有所猜疑,鄙幫主目的不在外患,卻在內憂咧。」

    那道人忽地睜開雙目,懾人神光暴射而出,望了紅巾扎額漢子一眼,說:「魏香主,這話貧道甚是不解,請道其詳?」

    紅巾扎額漢子雙眼四外一顧,忽悄聲道:「目前鄙幫總壇到的貴客,其中一中均是不請自來的,明是仗義助拳,暗中則對鄙幫有所圖謀,鄙幫主既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又不可不防患未然,故而不惜為裡傳言,將薩多和陀大師傅請來。」

    道人驚詫問道:「不請自來的是些什麼人?」

    紅巾扎額漢子道:「北冥三魔,逍遙客,長白魔尊者,高黎貢山四魔,半半叟,黑白雙怪,還有一些江湖久聞其名的綠林怪傑。」

    那道人呵呵大笑道:「武林之內大半邪魔皆已到齊了。」謝雲岳不禁暗中瞭然,為何自己火焚那座山拗大宅,不見紅旗幫中奔來救援,原來有此原因,半半叟之死,系你們暗中傾軋的結果。

    這時,紅巾扎額漢子語聲又起:「事情尚不僅如此,鄙幫創始之初,雲夢沼澤,連天高葦之內,宇文幫主發現其中有座小三清道觀。」

    「鄙幫主見這河池縱橫,蔽空蘆葦中有此道觀,不言而知內中必隱有臥虎藏龍人物,忖量再三,終於單人前去拜觀,果不其然,觀內竟有兩個髯髮霜白的道人……」

    說至此,三道不禁豎起雙肩凝耳靜聽,只聽得紅巾扎額漢子說下去:「鄙幫主走入觀內,只見兩老道靜坐蒲團上,雙目緊閉,對於鄙幫主入內,置若無聞。但等鄙幫主走近時,其中一道突然睜開雙目,射出精芒如電,緩緩伸出右掌,鄙幫主只覺有一片無形潛勁逼來,身不由主地退出三步。鄙幫主大為驚異,立時生起一個念頭,建幫不久,千萬不能推樹強敵,便說出此來本意,請二道長協助建幫。那道人答道:「你要在此雲夢沼澤建幫,貧道絕不阻障,但需應允三個條件。」鄙幫主就問三個什麼條件,那道人道:「首先須將他們道觀五里方圓之內,列為禁區,任誰不得妄入,就是幫主也不例外,妄入者死。其次不得暴露他們兩人形象,說出在此雲夢沼澤內潛隱。」」

    頓了一頓,接著道:「最後幫主件件應從,最初數年平穩相安,但近來本幫所擒仇家,禁囚私建刑堂地牢,往往無故失蹤,連追蹤線索均無,幫主就疑心是他們所為,便遣人以禮求見,然而所派去的人不是斷肢,就是殘腿。最後幫主忍無可忍,親身前往,不想兩道冷漠異常,道出當年與幫主約法三章,兩不相涉,幫主盛怒之下出手拚搏,怎奈兩道武功詭奧異常,不敵而退,臨行之際,兩道竟出冷峭譏諷之言,說是紅旗幫如敢再騷亂他們道觀,便是紅旗幫瓦解之日,縱目當今武林,堪受他們一擊之人,也寥寥無幾。幫主既伸量他們武功,腹中自然有數,知他們所說並非虛語,是以將薩多和陀大師請來,意在對付他們。」

    那長髯及腹的道人突然站了起來,逼視著紅巾扎額漢子說道:「魏香主,你可見過這兩道人麼?形象長得如何?」

    紅巾扎額的漢子經他一問,立時怔住,只覺他這句問話大不尋常,緩緩說道:「那兩道人只有鄙幫主見過,其餘的人連面都沒見過,就殘去一肢一腿,在下不便虛妄臆測,莫非含光道長知道這兩人來歷麼?」

    長髯及腹道人也不作答,只聞睛思索一會,緩緩坐下,目光移向其餘二道說:「難道是本門那兩個老不死的……」說到此處,目光突然泛出冰冷寒電,望謝雲岳瞪著。

    原來謝雲岳聽得紅巾扎額漢子說那兩道人自稱當今武林之中,甚少堪他一擊之人,不禁心頭微微一動,又見這長髯及腹道人神色有異,更是生出好奇之念,由不得轉面望去。這長髯所腹道人說話之際,忽覺謝雲岳那神情大異常人,語聲倏然中止,雙目逼視著他。

    謝雲岳和他目光一觸,趕緊別面,若無其事般端起酒碗,仰飲了一口酒。微風颯然,那長鬚及腹道人卻已迅速閃電落在謝雲岳的身側,吐出冰冷語音道:「你望著貧道是何用意?」

    謝雲岳似張惶不慮有此,目光一接,打了一個寒顫,一口酒食在口中尚未嚥下,噴了出來,哎呀怪叫,座位傾倒,人也跌了下去。那口酒噴了道人滿身滿臉都是,道人瞪著雙目射出怒光,只是發作不得。原來道人發現謝雲岳是個毫無武功的人,那口噴出來的酒一絲力道都沒有,深恐傳揚出去,說他欺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莊稼粗漢,站在那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紅巾扎額的漢子走了過來,向道人笑道:「無知之人,道長犯不著因他惱怒。」

    道長哼了一聲,趁機下台,緩緩地走了回去,那紅巾扎額漢子望了倒在地下的恐駭驚懼的謝雲岳一眼,隨著道人身後走回。腿髯大漢及那少年,眼見道人身法極快,就知這道人身上有卓絕的武功,深恐謝雲岳不是對手,少年不禁義憤於色,正待立起出手,卻被腿髯大漢眼色制止,眼看著謝雲岳倒了下去,不禁怔了一怔繼而大悟是謝雲岳故意做作,以免被他們疑心。

只聽得紅巾札額漢子道:「這事久為鄙幫秘密,不得外洩,但如今已不再成為一件秘聞了,所以在不敢在這酒樓暢言無忌……」

    突然那長髯及腹的道人阻住話頭,道:「魏香主,煩請帶引貧道去至那道觀一行如何?」

    紅巾扎額漢子大為作難,但終於答道:「那麼在卞領道長去在三清道觀之外八步,在下斷不敢犯鄙幫禁條。」三道兩俗霍地離座,向店外走去。

    謝雲岳這時已顫巍巍爬了起來,喃喃咒罵,在五人離去片刻後,向店外走出。腿髯大漢向少年急道:「咱們走。」隨手扔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急行閃出。

    陽光照耀大地,綿連無盡崗陵,挾著一條狹窄的山道,呈現一片金黃之色,只見那三道兩俗往雲夢方向疾馳而去,身形似豆,愈遠愈小。滿臉病容莊稼粗漢卻不知蹤跡,不由大為驚異,少年走了出來,亦是一愕。腿髯大漢歎息一聲道:「這位真是玩世不恭,風塵異人,竟無法叩謝他踢藥全命大德。」說著,解了繫馬的鞭繩,道聲:「我們也走吧。」雙雙一躍上馬,雲飛電掣奔去,馬後捲起一股黃塵滾滾蕩蕩,似雲似霧。

    兩匹馬如飛的轉過兩個大彎,腿髯大漢不禁噓了一聲,只見那長鬚及腹的道人靠在道旁一株樹幹上坐著,汗流滿面,尚有一道蹲在一側兩手按拿這道的腰臂各大要穴,顯然是受了人家暗算無疑。其餘三人卻不知所蹤,腿髯大漢與少年略駐馬瞥了一眼,又不顧而去。才馳出未及數丈,道旁山坡上忽疾瀉下兩條身影,捷如鷹鳥。

    兩騎驟然受驚,揚起前蹄,昂首同聲長嘶,騎上兩人飄身落地。抬眼望去,卻是那紅巾扎額大漢與那矮胖老者,目光灼灼瞪著自己兩人。腿髯大漢怒道:「尊駕何事阻住在下去路?」

    紅巾扎額漢子面目深沉道:「閣下可會見得暗算崆峒含光道長的鼠輩麼?」

    腿髯大漢怔得一怔,繼而放聲大笑道:「尊駕與那位道長同行,向未見得,試想我兩人離得這遠何從貝過,這不是問道於盲麼?」

    紅巾扎額漢子搖首道:「閣下誤會了,我指的鼠輩就是方才在酒樓中,那面色臘黃莊稼蠢漢,噴出一口酒後趁機暗算,含光道長當時未曾發覺,途中猛感「期門」穴下真氣受阻,呆滯不能運行,閣下出來時,定然見得那鼠輩,故而動問?」

    腿髯大漢暗暗心驚,面上不露形色,笑道:「這個麼?

    在下實在不信粗蠢病漢有此功力,暗算崆峒含光道長,不過病漢先我們離開,卻無法瞥見他向何方走去。」說時,雙手一抱拳道:「在下還要趕赴雲夢友人之約,容再相見?」與那少年掠向道旁嚼草的兩騎之前,一提歐繩,便要縱身上馬。

    忽見矮胖老者雙肩一振,捷逾飄風般在馬前落下,口中喝道:「且慢。」

    少年不由氣往上衝,邁前兩步,劍眉一揚,厲聲喝道:「你這是做什麼?一再相阻,有心故意生事不成?」

    矮胖老者目光攝人望了那少年一眼,滿臉鄙視之色,冷冷說道:「娃娃,老夫向你大人說話,站開些。」右手一拂而出,一股猛烈無倫的潛勁,望少年逼去。

    少年微一錯步閃身,讓開掌力,左手兩指一式「流星奔月」,迅如電光石火般向矮胖老者拂來腕脈戳去,非但快絕無倫,而且拿穴奇準。矮胖老者不禁暗暗吃驚,猛撤右掌,不料腿髯大漢見他無禮欺人,一掌振腕飛出,口中怒喝道:「好個狂妄無禮的老賊,竟敢出手欺人。」那矮胖老者撤回右掌,又出兩股潛勁,一卷兩人齊皆退出兩步。

    紅巾扎額大漢飛竄上前,大叫道:「唐老師……」

    矮胖老者哼了一聲,接口道:「魏香主無須勁阻,今日老夫要教訓教訓這兩眼高於頂的人。」紅中扎額漢子不禁受形於色,閃在一旁。

    矮胖老者目泛怨毒,獰笑道:「老夫有生之日,今天才有人敢面叱老夫老賊,事雖無知,也需殘去一肢一腿,略予薄愆。」語言森冷,聽來不寒而慄。

    少年望了腿髯大漢一眼,朗聲大笑道:「韓二叔,今日可算長了見識啦,居然撞上了這大言不慚的人。」

    矮胖老者氣得一臉發赤,目湧殺機,暴喝了一聲道:「娃娃,你也不知老夫是誰?老夫是白步拘魂唐泰,向例手下無全屍之輩,念在事出無知,自殘一肢好了。」這一自報姓名,少年與腿髯大漢面色倏變,要知西川唐門善使百毒,著稱武林,這唐泰不僅是毒器出手奇絕,無法可避,而且一身武學也淵博浩繁。

    兩人心中凜駭之際,忽聞不遠處隨風傳來一朗朗笑聲道:「連台好戲,不可不瞧,反正四川後門今日塌台丟臉已經丟定了,娃兒,這有什麼遲疑的,以你那是武功,還怕唐泰不成。」

    眾人心中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身著紅葛色長衫,短山羊鬚老者倒懸在一株白楊樹枝上,露出兩截毛茸茸的脛骨,蕩鞦韆般來回晃動著,臉上帶出詭秘的笑容。少年與腿髯大漢眼露喜色,百步拘魂唐泰與紅巾扎額漢子心頭大大一震。這紅葛色老叟既不見其來,又未聽出半點聲息,來人輕功超絕可知。

百步拘魂唐泰幾曾受過奚落,目光一轉,趁著身形微晃之際,兩臂蓄凝真力,突然迅快絕倫地遙遙推出,一股猛烈潛力向紅葛衣老叟直擊過去。那紅葛衣老叟視若無觀,嘴角含笑,仍是倒懸來回晃動著。唐泰頓感推出掌力被卸於無形,不禁微微一怔,卻聽紅葛衣老叟朗聲大笑道:「唐泰,你要與我老人家交手還差得遠咧,眼前的娃兒你就對付不了,你身旁那些彈、針、鏢、梭零活兒,自以為是絕毒無倫,其實是無用之物,你如不信,便與那娃兒試試,看我老人家說話是否是虛?」百步拘魂康泰也不答話,只目光閃爍,腦中掠起千百個念頭,毒計叢生。

    這時三道如飛行至,長鬚及腹的含光道人經他同伴以真氣打通阻滯穴道。三道眼見這種場面,驚愕小已,紅巾扎額漢子飛步竄在他們身前悄語數句,六道目光同時移注在紅葛衣老叟的面上。紅葛衣老叟侃侃說道:「三個牛鼻子,不要在我老人家身上起歪念頭,沼澤內那座三清道觀就是崆峒多年隱患,你們來此,正好自動送上虎口。」

    三道不由神色大變,心中忖道:「他怎麼會知道?」

    忽聞懸在樹枝上老叟大喝道:「娃兒,怎不招呼唐老賊,等個什麼?哼哼,早知道你是這般膽小無用,我老人家就該撤手不管了。」

    少年早就蓄勢以待,聞言倏地欺身進掌,一式「犀牛望月」五指斜伸,向唐泰「玄極穴」,迅快無倫地掃去。百步拘魂唐泰未曾預料到這少年不出聲息,說打就打,而且迅如鬼魅,出手凌厲異常,心巾暗暗一驚,大喝一聲,雙掌迥旅劈出,狂風飛湧。

    那少年身手顯然是高人傳授,心知本身功力火候均遠遜於對方,打定以搶制先機及詭奇手法,不讓百步拘魂唐泰有緩手之機。唐泰掌力一出,少年滴溜溜身形_閃,已到了唐泰身後,右手兩指疾點胸後「心俞」穴,左掌快如電火般望「精促」穴按去。

    只聽唐泰一聲大喝,身形一鶴沖天而起,驀然掉首,雙手平胸疾突打下。那知唐泰身形騰起之時,少年兩招本是虛著,如影隨形地跟著騰起,拾指箕張望唐泰胸後數重穴點去。唐泰凌空撲下,對方身形已沓,心裡說了句:「不好。」

    驀然勁風襲向胸後,不禁大駭,身形疾往下沉,兩臂旋力,身形「怒龍翻江」而起,呼地雙掌劈出。唐泰真氣得鬚髮怒張,顏面如赤,暗道:「老夫今日如不令這乳臭未乾小子喪命,那就枉稱百步拘魂了。」足尖一滑,登時滑開少年飛來拾指,疾出左掌攻向少年「肩井」穴又在同時右腿飛起,逕望「會陰」穴踢去。

    這一腿一掌堪稱唐門絕技,疾逾閃電,勁道奇猛,使少年無法閃避。少年哼得一聲,不退反進,視攻掌腿如無物,戟步而指,向唐泰「心俞」重穴猛戳而下。這一來,唐泰心頭大震,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少年使出這兩敗俱傷的險招,想也來不及,一掌一腿硬往回撤,疾飄後一丈。

    腿髯大漢一面欣悅之色,崆峒二道及紅巾扎額漢子眼中露出驚愕光來。懸在枝上的紅衣葛巾老叟呵呵大笑道:「好娃兒,這一招用得奇絕,當心唐老賊惱羞成怒,謹防他身旁的零碎兒。」

    只見唐泰大喝一聲,雙掌迅快絕個地攻出三掌,勁力奇猛,氣流旋湧。少年心知有紅衣葛巾老叟在此自己準保不吃虧,膽氣豪勇頓生,身形連晃,雙掌連續攻出,擊走偏鋒。兩人打得激烈,但見石飛沙走,氣流旋蕩,兩人衣袂飄飛,一片塵沙漫湧中身形倏隱倏見。

    此刻紅巾扎額漢子對崆峒三道交頭接耳不知說些什麼?一陣悄語了後,突然四人身形疾展,往雲羅方向馳奔而去,將唐泰置至不顧。腿髯大漢見這情形,崆峒三道等揚長離去,有違武林道義,心中大是氣憤,張口欲待叫出,忽瞥見樹上老叟搖手制止,於是強行忍住。

    百步拘魂唐泰專心一意應付少年,崆峒三道等人悄然離去,竟未發覺,招式更自愈發凌厲。忽地一聲哈哈長笑聲起,在距紅衣葛巾老叟懸身那株白楊樹處不遠處,疾竄出來一條迅快無論的身影,往路中落下。身形定處,只是是一位面色病黃莊稼漢子,寒著一張臉,冷冷說道:「唐泰,我看你還是自刎的好,一個小娃兒都打不過,算得什麼成名露臉人物?」

    莊稼漢子不閃不避,修地手掌一翻,指風射出,罩向唐泰肘間「曲池穴」,百步拘魂唐泰突喝一聲,一掌逼開少年,身形往莊稼漢子面前落下,右掌「毒蛇出穴」穿出。唐泰不禁心神一凜,只覺這種手法奇黨絕倫,畢生罕見,疾撤右臂,陡閃三尺。誰知那漢子手影猶如附骨之蛆般,跟蹤而至,但卻未向自己「曲池」穴抓下,相距三寸之處,突然收回。

    唐泰不明其故,一時怔了怔,只見面色病黃漢子笑了笑,說道:「唐泰,你無自知之明,笨若木牛,你雖受宇文雷邀約,但紅旗幫卻不看重你,僅聊備一格而已,你不見他們都置你於不顧離去了麼?」

    唐泰目光一楞,趕緊四外一瞄,那裡有崆峒三道及紅巾扎額漢子的身影,不由大叫一聲:「氣死我了。」

    這時紅葛衣老叟見得面色病黃漢子手法甚奇,身形一蕩已自飄下樹來,立在丈外,凝目觀察那莊稼粗漢毫無可異之處,不由大為驚異。那面色病黃漢子冷冷說道:「你氣又有什麼用,紅旗幫已禮邀岷山二毒,使毒手法較你四川唐門高明百倍,故而他們想法是有你不多,無你不少。」

    百步拘魂唐泰一臉憤怒之容,道:「岷山二毒有什麼比唐門高明之處,你不要信口誣蔑……」

    病黃漢子朗笑一聲,截住他的話道:「你如果使出無形劇毒,將薩多和陀及宇文雷毒倒,命岷山二毒無藥可解,我就見信,你若有膽,我也是受字文雷禮邀之人,我們不訪同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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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8:24
「第二十五章」勸不如激雲夢心毒心狠致招禍由術中有錯魔僧借刀殺人反而成全

    要知武林人物,最是心高氣傲的了,四川唐家毒名震懾武林數百年,享譽迄今,故唐門以擅用百毒自豪,舉世不作第二人之想。百步拘魂唐泰一聽病黃漢子譏損激語,不由暴跳如雷,怒極獰笑道:「唐某豈能受你之激,做下不齒武林之行。」

    病黃漢子不由朗聲大笑道:「你別自打嘴頰,胡充胖子吧,紅旗幫既不看重你,反不如束手返回四川,閉門自娛,江湖道上既有了岷山二毒,就再無有你唐門名號。」說著,轉目望在紅衣葛巾老叟的臉上,眨眨眼睛道:「屠龍老前輩,你說對嗎?」這紅衣葛巾老叟正是屠龍居土蔣太虛,蔣太虛聞言一怔,不知這病黃漢子為何認得自己,情不自禁哼得一聲,心下疑雲頓生。

    百步拘魂唐泰越聽越不是滋味,氣得眼花耳鳴,連最後問屠龍居士一句話,也未聽清楚,接著便仰天哈哈怒笑道:「朋友,你瞧得我四川唐門如此一錢不值,唐某定會要朋友開開眼界……」

    病黃漢子冷笑一聲接口道:「口角逞勇,算得什麼。唐朋友,你得忖量忖量看,權衡利害得失,事關唐門榮辱得失,不可妄逞匹夫之勇,免落得個畫虎不成反類犬之譏。」

    唐泰老臉脹得血紅,目蘊凶光,身軀震顫。他縱橫武林已久,邪盜宵小見之無不退讓三分,尊稱唐老不名,是以養成目空自大,傲性驕骨。哪還會受得住這般譏笑諷激之語,為之氣結難伸,只連道幾聲:「好、好、好。」

    此時,唐泰氣極神昏,本身智慧已為憤怒所淹,大凡憤極衝動喪失理智之人,做下之事必絕毒殘忍之極。當下百步拘魂唐泰連說了幾個好字後,獰笑一聲道:「朋友,我們同去紅旗總壇如何?」

    病黃漢子斜睨一眼,面露不屑之色道:「唐朋友,不是我輕視於你,你的腳程無論如何趕不上我,走慢了乏味之至,倒不如唐朋友先行,我准比你早到一個時辰。」

    百步拘魂唐泰大怒道:「朋友,別以為你武功出奇,屢屢出言譏損唐某,你忘懷了唐某百步凌風,拘魂閃電之名麼?」

    病黃漢子面露笑容,凝視唐泰面上片刻,慨然道:「唐朋友你既如此自負,你我就同行吧,不過你腳程若趕不上我,你得自認晦氣,沒得說我甩下你不管。」說著,右臂一伸,示意唐泰先行。

    唐泰獰笑了一聲,施展百步凌風身法,倏的身形一動,已自如矢離弦般射出了五六丈開外,振足急馳。轉瞬間已奔出了二三十丈左右,忽覺身側一股急風掠過,定睛望去,只見到病黃漢子,形似淡煙一束,疾逾電閃,超越身前而過,不禁大駭。

    半盞茶時分過去,唐泰身形落後里餘,但見病黃漢子繞過山嘴身形杳然。唐泰才知比起人家差得太多,情不自禁廢然長歎一聲。那邊屠龍居士目睹病黃漢子奇詭電疾的身法,不禁讚歎道:「此人不但智計絕倫,而且武功別走蹊徑,唐泰此去,非將紅旗幫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腿髯大漢頷首道:「老前輩所見不差,晚輩肩中五毒爪鐮,如非此人贈藥施救,此時能否面見老前輩尚不得而知咧。」

    屠龍居士微微一笑,面向著少年說道:「秋兒,果然不出為師所料,你殺父仇人就是紅旗幫主宇文雷。」

    那少年不禁目眥皆赤,大叫道:「徒兒這就找那宇文狗賊去。」

    屠龍居士面目一寒,沉聲喝道:「孽徒,你才學了幾日武技,就敢目中無人,妄逞血氣之勇,紅旗幫內目前到得妖邪高手甚多,無一不是身手卓絕之輩,就是為師也要見機而行,這是你能胡來的麼?」少年情知太過忘形衝動,不禁低首噙淚不語。

    屠龍居士見狀,不由長歎一聲道:「這也難怪於你,但凡事不預則難為謀,此去宜應命而行,切不可輕舉妄動,知道麼?」那少年點點頭,屠龍居士喝了一聲:「走。」三人如飛向雲夢馳去。

    雲夢沼澤內,蘆葦接天連碧,綠望千里,水道縱橫隱藏其內,隱聞淙淙之音,鷗鳥翱翔空際,升沉追逐為嬉,誠屬桃源世外之境。這時蘆葦從中嗖嗖竄出幾條人影,現出方才酒肆中的三道一俗,身形疾逾飄風,只在蘆葦中兔起鶻落。

    突然四人身形猛然煞住,紅巾扎額漢子面露歉然之色,道:「踏進一步就是禁區,恕我魏某不能有違幫主嚴諭,相送到此為止。」說著手望前面一指,又道:「五里之外,綠雲一瞥,就是那片環繞道觀之垂柳,魏某就在此處佇候,靜聽三位道長佳音。」

    三道只說了聲:「有勞魏香主了。」話落,身形暴長,穿空斜掠而去。

    這時紅巾扎額漢子身後忽閃出一人,兩指迅如電光石火般向他「命門穴」上點了一指,紅巾扎額漢子聲都未出,就倒在蘆葦內氣絕身死。那人手指尚未撤,人即飛身而起,向那三道身後躡去,疾如飄風鬼魅,一瞥即形影杳然。三道身形一落在垂柳之外,目睹著緊閉門戶之三清道觀,不由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敢向前。

踟躕了一陣還是含光道人首先悄聲道:「含清含雲兩位師弟,看來魏香主所說不虛,果然這片絕無人跡之沼澤內,竟有片道觀,料不到這兩個叛門老不死的藏在此處,如今我們如何行事?」

    含雲道人沉吟一陣說道:「如真是那兩老不死在內,你我三人非其之敵,不如我們趕返崆蛔,稟明掌門再作道理。」

    含光搖頭道:「不行,遠水濟不了近火,他們一聞訊逃之夭夭,再想找他則杳如黃鶴了,想當年師祖坐化之前,意欲讓這兩個老不死的分任掌門護法,但他們兩人,竟乘著師祖弭留之際,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因此失去掌門護法之位,群情憤激,欲以門規治罪,豈料這兩個老不死的一怒叛門,竊去本門武功心法秘譜,多少年來掌門恩師耿耿於心,亟思找回心法秘譜,無奈探聽不出下落,傳諭得回秘譜之人,即立為下代掌門,如今天從人願,我們不可坐失良機。」

    含清道人望了含光道人一眼,說道:「師兄可是欲取得下一代掌門人之位,小弟們必助師兄完成心願,但非我們所能力敵,必需慎為之計才好。」

    含光道人說道:「無妨,百步拘魂唐泰送愚只兩枝五毒斷魂香,我們翻入後牆,潛伏在內,乘機燃著,等兩老不死發覺已自不及。」說時,取出三粒黑色丸藥,又道:「這是唐泰獨門解藥,燃香之前,塞入鼻中,可得無虞,兩位師弟,我們躡入觀中,千萬別弄出來半點聲息,兩個老鬼耳目最尖,如為發覺被擒,定然折磨我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含清含雲兩道不由機伶伶打了兩個寒噤,戰戰兢兢與含光道人同時斜身一閃,繞著綠雲柳樹掠向道觀之後。

    紅霞落日,微風飄搖柳絲,鷗逐碧葦,鳥回雲空,意境之幽美,令人醉怡其中。且說崆峒三道在外商論之時,一條迅捷無倫身形落入三清道觀後院,身形現處,卻是一個面色病黃莊稼漢子。只見他略一遲疑,便向前屋掠去,他一踏入前面一間正屋,目光凝處,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發現兩個白髮清懼老道倒在蒲團上,面如死灰,雙目圓睜,神光已是黯滯。病黃漢子走上前去,手一扶兩道脈息,尚有微微跳躍,心脈未絕,尚有可救。他仔細察看兩老道形狀,知是為人暗中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暗算所中,兩老道才一發覺中人暗算,已自無及,急護住心脈真氣不散,待人施救。

    但暗算之人必是一武功絕倫的妖邪,不然兩老道也非是武功凡俗之輩,何能為他所算,然而卻有一點令人百思不解的,就是那人既暗算兩老道後,為何不進入室內取他們性命。他本聰明絕頂之人,微一忖量之下,不由恍然大悟。

    暗算兩老道之人,必是宇文雷之師薩多和陀,誤因宇文雷見兩道就隱居在雲夢沼澤內,而且總壇囚禁之人,往往無故失蹤,認定是兩道所為,又不敢輕於照惹,但如芒刺在背,除之後快,為此請其師來制之。卻又防同道群雄責其無容人之量,自違諾言之故,一面柬邀崆蛔派人到來,明為助其應付丐門,暗中派魏姓香主述說三清道觀潛伏兩老道之事,使其墮入術中而不自覺,借刀殺人,心意毒絕。

    病黃漢子悟出此中道理,暗說:「救醒兩老道不難,但非片刻之間可以,此刻崆峒三個牛鼻子,必已潛入後院,不如打發了他們後再說。」忖念之間,忽聞後院傳來落足微音,鼻中冷哼一聲,身形疾晃,似一縷飛煙般從側門掠入。

    含光道人等三人落入後院中,正凝思進入之策,忽見一人由門中電射而出,不禁大吃一驚。那人來勢好快,轉瞬已落在三人身前,見是方纔所遇的病黃漢子,不由登時怔祝只見面黃漢子哈哈朗聲大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三位道長駕臨蝸居,不知有何賜教。」面上浮起極其譏笑不屑之色。

    含光道長目光一寒,沉聲道:「真人不說謊話,這片三清道觀豈是施主你能居住的。」

    病黃漢子劍眉一剔,冷笑道:「胡說,三清道觀就只你們牛鼻子所能居住嗎?俗話說僧道能吃十方,在下身為丐門,能吃十二方,在此棲息五年,朝出晚歸,無人騷擾,今日難得三位道長駕臨,在下見遠來是客,故而以禮相見,怎麼道長說出這句無禮之話來。」

    崆峒三道見這面色蠟黃莊稼粗漢兩目銳利,宛如兩道寒芒冷電,懾人心神,聞言面面相覷。只聽病黃漢子又說道:「三位道長如無賜教,請即返崆峒閉門清修,兔得日後遇上了,難免身喪名裂。」

    含清道人一聽,立即雙眼一翻,冷笑道:「施主說話也太狂妄,似乎生死均操諸施主手上。」

    病黃漢子大笑道:「我這棲隱之所五里方圓之內,號稱鬼門關,常人能入不能出,三位道長如不見信,方纔我所出之言一筆勾消,三位請試試,能否逃出五里之外。」

    含清道人大怒道:「施主想把貧道三人留下,只怕未必見得。」

    含光道人長笑一聲道:「師弟,目前還未至動手之時,我們且去前院察視一下,再來領死不遲。」說著身形一動。

    病黃漢子忽五指飛攫而出,迅如電光石火般地扣在含清道人腕脈穴上,大喝道:「你們再敢妄動一步,就是死數。」

    含光,含雲兩道已躍身竄前,聞喝一怔,沉身落地,回面一望,不禁大吃一驚。含清道人猝不及防,吃病黃漢子扣緊脈門,只覺真氣逆竄,渾身酸脹,宛如蟲行蟻走,喉頭乾渴枯澀,不禁滿頭冷汗如雨淌下,顏面發青。

    含光道人心急師弟安危,背上一支雲帚疾拂而出,人也跟著撲去,左掌抖腕猛擊。同時含雲道人踹足飛起,身形凌空,長劍揮出一片寒電,直向病黃漢子頭頂劈去。兩人攻勢雷厲電閃,配合無間,無論如何,病黃漢子似不能逃開這一擊之下。

豈知含光道長雲帚拂出之際,忽見含清一條身形被那病黃漢子抖飛而出,向自己帚勢撞來,兩下裡卻是急如星火,迫得含光道長一個大旋身,雲帚隨著旋了出去,才算讓開含清道人撞來的身形。只見含清道人被甩出三丈開外,蓬的一聲大震,塵飛四湧,像一條死蛇般僕在塵埃一動不動。

    接著含雲道人淒厲慘嗥聲出,搖曳雲空,入耳驚心悚然,含光道人飛快旋面一望,只見含清歪躺在院中一叢修竹之下,目眸發滯,面色蒼白如紙,顯然被點了暈穴。病黃漢子立在丈外,目如寒電凝視著自己。含光道人饒是武林高手,此刻也不禁心中發毛,三十六計走為上著,急長身一掠,疾逾飄風般望屋面上落下,但見眼前一亮,病黃漢子沉凝如山,立在身前不足三尺之處的瓦面上,笑道:「你就不管你兩位師弟生死,忍心一走了麼?」

    含光道人一張老臉竟羞得通紅,暴喝一聲,靈巧無倫地將雲帚隨手甩出,雙掌猛推向前,潛力如山湧迫而去。只見病黃漢子單掌望外一引,猛感推出潛力卸於無形,人也不由自主地望前衝去,「天樞」穴上已中了一指,人已暈眩仆倒。病黃漢子冷笑一聲,一把撈住挾在肋下,躍落地面,將他撩在塵埃,反身入觀而去。

    暮靄蒼茫,天邊已升起一顆亮晶晶寒星,晚風習習,蚊鳴如雷。病黃漢子踏入兩老道清修之室,室內漆黑如墨,他亮開火摺燃亮了案前油燈。只見兩老道仍僵臥在蒲團上,不由太息一聲,將兩道身形仆臥,雙掌分按著每人「命門」穴上,以「菩提寧掌」療傷之法,貫輸真氣透入。

    約莫一頓飯時,兩老道忽睜目醒來,只覺後胸有一隻手掌抵住,一股熱流透入,氣流百穴,全身凝滯的氣血立時通暢有如往昔,心知為人所救,一道吐聲道:「多蒙施救,貧道飛霞、飛雷銘感大德。」病黃漢子霍地收掌。兩道長身立起,躬身稽首為禮。

    「拯危援手本我輩份內之事,在下謝雲岳不敢當道長如此重禮。」病黃漢子身形一挪,說話時面帶微笑。

    飛霞飛雷兩遣聞言一怔,面面相覷。只見飛霞子眼露疑惑之色,道:「貧道兩人十年來避世獨立,外間無人知得,絕無交往,只有一望年之交衡山兩儀劍客徐東平,每年一度來此,觀中應用物品均是他按時送來,前次來觀,徐東平盛道謝施主卓絕武功,令貧道兩人不勝景仰,只是形象與他所說迥異。」

    謝雲岳微笑謙遜道:「何敢當兩位道長崆峒羈宿如此謬讚。」說時,抬手揭去臉上一張人皮面具。

    兩道只覺眼前一亮,謝雲岳雖然仍是莊稼粗漢模樣,但畫具一除,卻顯得玉樹臨風俊逸不群,氣宇瀟灑之極。飛霞子望著飛雷子道:「徐東平所言不虛,謝施主果然人中仙品,濁世神龍。」說時忽轉向謝雲岳問道:「施主何以知道貧道出身崆峒?」

    謝雲岳卻微笑反問道:「兩位道長何致受人暗算,謝聞其詳。」

    飛霞子長歎一聲,臉上泛出愧赧之色道:「也是貧道自惜羽毛,養癰成患之過,昔年宇文雷建幫之時,曾來此拜望,貧道師弟立意殺之,是貧道勸阻,訂下互不相犯之約。」

    飛雷子忽眉頭一皺,接口道:「當年被逐崆峒,也是師兄一念之仁所致,師兄絮絮嘮叨,不怕謝施主厭煩,讓小弟說了吧,宇文雷不能容人在臥榻之旁鼾睡,又不敢招惹貧道兩人,故頒請其師薩多和陀除去貧道兩人。」

    「貧道兩人深知薩多和陀號稱西域第一能手,其武功之絕倫詭異自不待言,故立意應付強敵,又不能借助外人,是以將崆峒獨門玄清真氣數十年來未曾悟徹心法,勤加以研修,每日錯開時辰各自徹悟奧秘,聞訊薩多和陀東來,貧道兩人不禁情急,想在他未來之先,苦練少清真氣,在短短時期中只要練得七成火候,或可聯臂抵禦,無奈情急過切,疏於防患,貧道兩人在返渾入清之際,突覺「精促」穴上一縷奇寒之氣透入,欲待閉封穴道已是不及,奇寒之氣電速竄行,所幸貧道等勉強護住心脈,等待救助,這本是聽天由命之事,再過兩個時辰,必然全身筋絡僵硬,多承謝施主及時趕到,想來貧道兩人命不該絕。」

    謝雲岳微微一笑道:「這偷襲之人多半是薩多和陀是麼?」飛雷子赧然點點頭。

    謝雲岳目望著飛霞子道:「道長如須知道在下為何知道兩位出身崆蛔,請去後院一觀便知究竟。」飛雷子飛霞子兩人聞言怔了一怔,轉身快步向後院走去。

    謝雲岳並未隨在身後,待兩道轉回來時,謝雲岳身形已杳,香案上留下一紙箋,說明還有要事需趕赴紅旗主壇,不克候教,望自珍重,又請勿洩露他的行蹤來歷。兩道閱罷,平靜已久的心情不禁泛出一些波瀾,帳惘默然。

紅旗主壇,依山傍水而建,險勝秘幽,屋宇三差櫛比,迄邐不荊月寒中天,疏星明滅,水葦沙沙生濤,嗶啦一聲,葦中不時衝出一隻水鳥,低翔追逐,清冷月色映照之下,將這一切襯托出一種艨朧夢境之美。東崖之下,一座小石屋內相對而坐兩葛衣長衫老人,眉宇之間時現一縷憂鬱,在喁喁低語。

    案上一支紅燭已將燃盡,蠟淚成堆,燭光暗淡搖紅生影,燭蕊裊裊升起一縷濃煙,瀰漫全室。這兩位老者正是岷山二毒,不知在說些什麼,語聲輕如蚊響,不可聞及。驀地,兩扇門窗無風自開,燭焰猛生搖晃。岷山二毒不禁大吃一驚,霍地出掌往窗外擊出,身形尚是坐著,一片狂飆,捲湧而出,呼嘯如潮,宛如巨浪排空,威勢凌厲已極。

    窗外忽傳來清朗低沉笑聲道:「岷山舊友功力精進,遠勝從前,在下能入室與兩位一敘否?」

    二毒聞言一怔,互望了一眼,大毒滕清,答道:「尊駕何人?既承見訪,何不敲門?」語聲未了,一條人影疾閃而入,燭焰一定,映著來人形象面目森冷陰沉,眉睫均無,活似一張死人面龐,黑色長衫瑟瑟振拂,使人一見生出陰森恐怖之感。

    岷山二毒凝目久之,只覺此人生平未謀半面,為何口稱自己兩人岷山舊友,大感惶惑。那人見狀,冰冷的面色上泛出一絲笑容,道:「兩位滕老師,為何老志不堅,助紂為惡,不怕天下武林恥笑麼?邙山一別,至今匪遙,料不到兩位健忘若此。」

    滕清滕沖同時詫聲道:「閣下真是謝少俠?少俠語聲依稀耳熟,只是形象有異,不禁楞住。」

    謝雲岳微微一笑道:「在下易容來此,賢昆仲自然不識,紅旗幫轉眼瓦解,賢昆仲何必留此,落得與人玉石皆焚。」

    二毒陡現黯然之色,滕清忽淒然長歎一聲,道:「謝少俠,你道老朽真個甘心情願在此,昧良施毒麼?無奈身受宇文雷挾制,迫不得已了。」繼而說出兩人遭遇。

    原來岷山二毒在邙山退回岷山時,決意今後不問武林恩怨,每日笑傲煙雲,枕泉漱石,作終老岷山之計。二毒幼遭孤露,受盡冷漠歧視,後天之性格養成不無乖僻,行事待人往往以好惡為主。似此渾渾噩噩度過半生,終為他倆掙來二毒惡名,漸漸悟出己非,善惡之分,原繫於一線,世人難得十全,何來盡善,他們這一悟出道理,立時斂惡向善,但畢生污名總是瑕事,不可抹除。昔年結怨太多,強仇大敵交相紛至,令他們不勝苦惱慚疚。

    一日臘月廿八,歲暮之際,大雪封山,凜冽砭骨,二毒在房中飲酒,欣賞著窗外大雪紛飛,玉龍翔鬧,正在怡目奪神時。三條身影疾逾飄風般掠入室中,該因三人身法輕絕,宛若落絮,悄無聲息,二毒絲毫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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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8:55
一聲陰冷的笑聲傳入耳中,二毒大吃一驚,回首探望之際,三人已並掌推出一片絕倫威猛掌力,二毒背後如受重擊,氣血逆翻,虧得他們功力精湛,借力翻在屋角,滕清正待施展獨門毒藥暗器,膝沖已瞥清老人是誰?大聲喝阻道:「且慢。」

    滕清此刻也瞧清了來人是昔年自己誤聽人言,一怒殺死的隴西大俠戴孟傑之後人,不禁收手,檄動已極,大笑道:「老二,咱們不用打了,昔年一時意氣誤殺戴大俠,至今仍是耿耿不安,反不如成全他們之志吧。」

    「老大,且慢出手,免落得終生愧悔,夢寐難安。」

    三人中一人大喝道:「既是你們認命,是就拿命來吧。」雙掌奮推而出。

    二毒登時口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墜,三戴門後人正欲更出一掌,擊斃二毒,忽聞暴雷一聲大喝,一具龐大身形竄入,揚掌如飛,將三人逼開丈外,趁機將二毒身軀抓起,閃電穿出。這時,岷山二毒正處於半昏迷狀態,知覺未失,耳旁只聞風聲呼嘯,人似騰雲駕霧般悠悠飄飛,知是遇救,心中一陣激動,又昏迷了過去。

    待兩人自己醒來,發覺存身在一山洞中。洞外積雪反映入洞,光亮異常,洞口一塊山石上,坐著一人,方面大耳,獅鼻虎口,晶瑩雙目露出神光,凝視著自己兩人,一見二毒醒轉,立起大笑道:「兩位可覺內腑痛楚好些了麼?方才在尊處聽得二位勇於認過,不惜捨命相贖罪孽,此等胸襟,當今之世未可一見,宇文雷感動異常。」

    岷山二毒聽得相救之人,竟是蘇皖鄂三省綠林巨擘,紅旗幫主八臂金剛宇文雷,大感詫異,宇文雷竟會找上岷山自已居處,來意如何,一時之間忖測不透。只聽宇文雷說下去道:「不過愚意卻認為兩位此舉不甚明智,人生處世,過失在所難免,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何必一死贖罪。」岷山二毒聞聽宇文雷所言,似乎強詞奪理,但處於此種情境之下,不好置辯,只有苦笑一聲。

    宇文雷笑笑道:「想來此話二位不甚中聽,但事過境遷,自無需饒舌,宇文雷此來造訪用意,是欲邀請二位駕臨敝幫救助一位友人,這位……」

    話尚未完,滕清已自搖頭答道:「愚兄弟深感宇文幫主救命大德,理當遵命,無奈愚兄弟曾立下誓言,決不過問江司湖是非恩怨,有礙尊命之處,望乞宇文幫主海涵是幸。」

    八臂金剛立時放顏哈哈大笑,道:「我宇文雷平生行事,決不勉強別人心事,這點二位請放心就是了。」即著從懷中取出二粒赤紅如火藥丸,又道:「這丹藥是宇文雷師門奇藥,具有起死回生之能,今贈二位服下,免得終生殘疾之苦。」岷山二毒大感為難,不伸手接下,面面相覷。

    宇文雷見狀,下禁微微一笑道:「二位大可放心,宇文雷決不挾恩索惠,兩位只管放心,宇文雷立時就走。」二毒聞言,不好過份使人難堪,謝了一聲,接過吞入口中。

    宇文雷立時轉身向洞外走去,才走出洞外三四丈,只見他身形頓住,緩緩別面道:「有句話幾乎忘了轉告二位,宇文雷這位身懷毒傷友人,自稱與二位是刎頸之交,請宇文雷代致問候。」說罷又轉身走去。

    岷山二毒大為愕然,滕沖大叫道:「宇文幫主請留步,令友是誰?姓名可否見告?」

    八臂金剛宇文雷止步回身笑道:「郭洛山神鷹葛益。」

    二毒面色大變,滕清道:「愚兄弟不知是葛恩兄,如此願隨幫主同去。」

    宇文雷微笑道:「既是二位自原相助,那是再好不過,但葛益身受百毒門中百步拘魂唐泰所害,現在苟延殘喘中,望二位將一應物件攜帶前去,以好對症下藥,宇文雷用盡心計,只是查不出他受了何種毒傷,無奈用本門靈丹暫維心脈真氣不散,葛益說此種毒傷僅有兩位可以療治,是以兼程趕來。」二毒不知有詐,躍身立起,只覺內傷已癒,同著宇文雷奔向自己居處,將全部藥物打成兩包裹,趕往雲夢沼澤。

謝雲岳聽到此處,不禁接口問道:「想必二位見到葛益了?」

    二毒相望苦笑一聲,滕清道:「見是見到,人卻死了,我們眼見落棺下葬。」神色之間,似不勝黯然。

    謝雲岳道:「既是如此,二位就該返山才是。」

    滕清跟中神光陡然一暗,淒然長歎一聲,這歎聲中似蘊含有無窮憤怨,只聽他續說道:「少俠責之甚是,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了。」

    謝雲岳不禁詫異道:「這卻是為何?」

    滕清道:「葛益已死,我們見無可留連,向宇文雷告辭,宇文雷竟說為著葛益的事,與唐門結下不解之仇,約定元霄在雲夢總壇雙方了結恩怨,唐門一幹好手均會到來,知我等立誓不問江湖是非,不能相強,只求留贈無形劇毒配製之方,將唐門一網打盡,免得累及幫中無辜,亦可使令恩兄葛益瞑目。是以我們慨然書下這配製之方,解藥之方同時書下,不料宇文雷趁虛出手,將我等點了昏穴。」說著苦笑了笑,手望膝部一指道:「待我們醒來時,兩腿尾已成癱瘓,少俠,不見我們尚是坐著,不責失禮麼?」

    謝雲岳早已感覺二毒一直巍然坐著不動,只道他們恃大安坐,也不以為怪,卻不料他們兩腿竟已癱瘓,不由目中露出憤激之色。滕清又道:「年逾花甲,死不為夭,本想自刎而死,但想著無形劇毒之方流入邪魔的韻手中,貽害無窮,是以暫為苟延,密議設法取回毀去,並制死宇文雷,只有他一人知得秘方,此人不除,我岷山二毒恐將長淪冥獄,永世不能超生。」滕沖目蘊淚珠,簌簌淌下,老來遭逆,羹遇可悲。

    謝雲岳心中不勝愴然,正待勸慰出言,忽地冷哼一聲,悄聲道:「有人來了。」身形一晃,移隱壁角燭光映射不及之處,收斂眼中外露神光。

    岷山二毒聞言不禁一怔,室外但有風拂蘆葦,蛙鳴如雷,除此之外,余均杳無所聞,沉寂異常,但知謝雲岳必有所覺,兩人端坐椅上,一動不動,宛如老僧入定模樣。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忽聞門外起了一聲沉咳,房門啟開一線,只見閃進來一人,緩緩向二毒身前走去。

    這人長鬚及腹,氣度威武,目中神光閃爍,未語先笑,笑聲充滿了虛偽、勉強,使人內心不禁生出厭惡之感。但聞那人道:「二位滕兄,你我交情素篤,不忍見二位在此受苦,人生不過百年。彈指即逝,何必任性倔強,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滕沖不待他說完,眉頭一皺接口道:「靈飛兄,人各有志,不必相強。」靈飛號稱喪門劍客,武林推崇為邛峽派第一劍手,謝雲岳暗中凝目打量了兩跟。

    只聽靈飛輕笑一聲道:「二位千萬不可誤會,靈某乃出諸好意,無形劇毒落入宇文雷手中,流毒無窮,不如虛與委蛇,俟機取回脫身,江湖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二毒怔得一怔,滕清冷冷說道:「靈兄好意,滕某心感,不過靈兄敢說此話,就不懼他們加害於你麼?」他懷疑喪門劍客靈飛奉了宇文雷之命,有心試探。

    靈飛面目陡變陰沉,燭光搖晃之下,分外顯得森厲可怕,只聽他冷笑道:「逢人只說三分話,莫可拋盡一片心,二位你不想想,身懷各物,無一不是奇毒天下,均被宇文雷搜去,如若施展對敵,從此武林血腥浩劫之因,莫非始肇於你們的毒物,哼哼,靈飛也懶得與二位廢話,浪費時光。」說著,身形向外走去。

    滕清低笑一聲道:「你如不是也受宇文雷挾制,怎會來找我們?再說我們已成殘廢,心有餘面力不足,多說也是徒然。」

    靈飛身形已走在門邊,聞言霍地旋身,獰笑道:「靈某此來雲夢沼澤用意,卻是為著江湖傳聞一怪少年有關,據說這怪少年狂稱劍術舉世第一,與紅旗幫結下不解之仇,靈某就是為著要伸量他,不然,靈飛早就走了,宇文雷豈能挾制於我。」

    驀地,門外飄入一聲陰沉的冷笑道:「靈飛,你莫說大話,幫主瞧出你包藏禍心,替你點上「三陰穴脈」,你自知逃不出百里之外,即將陰火焚身,每日賜用三顆藥丸暫遏酸筋蝕骨之苦,幫主無非觀察你知悔與否,故暫時保全一命,想不到你竟鼓動如簧之舌,慫恿兩位滕若師與你狼狽為奸,哼!靈飛,你是死到無常自不知。」其聲陰峭森冷,似玄冰深穴揚起寒風,入耳不禁凜凜冷噤。

    喪門劍客自閩得那人出言,即面無人色,冷汗順頰而下,身軀微微顫抖。只聽那人語音一落,突悶哼一聲,身形倒地之音,立時騰起。靈飛面色忽變喜容,飛步走出門外,岷山二毒瞥見謝雲岳身化輕煙,緊隨著靈飛而去,詭疾無倫,宛如附骨之蛆,不由嗟異不已。

    喪門劍客靈飛一跨出室外,即見一人僕在塵埃,他此時不及忖思何人相助,一意毀屍滅跡,將來人挾起,北向疾望山崖撲去。紅旗幫主壇重地,暗椿密佈,靈飛熟知形勢,迂迴閃躍,避重就虛,如行無人之徑,他卻不知謝雲岳來時,已將這方暗椿悉數制祝夜風輕拂,月湧中天,雲夢沼澤如披上一層淡白霧彀,只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疾逾飄風掠去。

    喪門劍客靈飛自始至終就未發覺身後跟著有人,到得山崖之下,霍地振肩「潛龍升天」而起,登足崖上,使勁向前飛奔著。他到得一片斷崖之前停住,只見數十丈削壁塹獻,筆立危聳,下臨無際無休沼澤,蘆葦瑟瑟迎風翻浪,水道蜿汩白練生輝。靈飛略一躊躇,將那人身形撩下,水花聲響,已自毀屍滅跡。

此時,靈飛心情漸趨平定,他方忖思是何人相助戳死那人,為何一路奔來,紅旗幫暗椿無一發現自己,這大異常情之事,令他揣測不透,負手凝望雲天,眼中不覺閃出惘惑憂鬱之色。靈飛轉念到自己無法解開「三陰穴脈」,目中憂鬱之色愈發加深了,仰天長吁了一口氣。

    驀然一聲冷笑,從身後隨風傳來,靈飛不禁大驚失色,閃身一挪,側飄出去七尺,順勢甩出一掌,呼嘯潮湧而出,竟然劈出九成真力。靈飛頓覺那凌厲掌勢被卸於無形,就知來人武功卓絕,旋身一瞧,只見身前立著一個面目森冷,身著黑色長衫的少年,臨風屹立,宛如鬼魅,不由心神一凜。那怪少年冰冷地一語不發,雙目吐出懾人寒芒,逼視著喪門劍客。

    靈飛定了定神,沉聲喝道:「尊駕何人,靈某與尊駕素昧平生,掩在身後,跡近有意無事生非,請快退回,不然休怨我靈某手辣心黑。」

    怪少年冷然一笑,說道:「不料喪門劍客靈飛竟是忘恩負義之人,方纔如不是我制死你剛撩在沼澤的那人,現在想來你已喪命在宇文雷掌下,那會讓你在此自說自誇?」

    靈飛驚得倒退了一步,道:「那王天鶴是尊駕戳殺的嗎?」言裡話中,似有不信之意。

    怪少年道:「我怎知他是王天鶴?殺一邪匪,似乎用不著那麼費事,先問後殺。」

    靈飛只覺此人說話,令人有種說不出恐怖之感,只見那怪少年頓了一頓,又道:「你不是正要找我嗎?我就是那江湖傳聞的怪少年。」

    喪門劍客靈飛聞言幾乎驚叫出聲,凝目打量怪少年數眼,料不到盛囂武林,身手卓絕的怪少年就是面前這人。夜風拂襲在靈飛的身上,由不得生出砭寒刺骨的感覺,稍一猶豫,笑道:「靈某生平行事是無怨不仇,無德不報,前出之言,是一時好奇,非真欲與尊駕較量強弱,現尊駕既救靈某於危,靈某誓供尊駕驅策十年,聊報大德。」

    怪少年似乎一怔道:「在下乃一江湖無名小卒,靈老師系武林卓著盛名之輩,焉可當此,靈老師這話休提。」

    言未了,喪門劍客靈飛竟斬釘截鐵道:「我靈飛已暗中立下誓言,決無反悔之理,靈飛如有口不應心,甘當萬箭穿身。」

    怪少年愕然良久,做聲不得,心中為難之極,驀地,忽從心底泛上了一個念頭,暗道:「白色江湖奔波一年,一事無成,落得個情孽山積,步履艱難,難以自主,父仇未報,何以為人,聽雷嘯天曾說,當年圍襲先父之事,恐系邛崍主謀,靈飛乃邛崍高手,或能知道詳情。」當下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能勉強靈老師的心意,不過最好你我還是朋友相交才是。」忽然鼻中冷哼一聲,道:「紅旗幫人來了。」

    靈飛聞言縱目一瞧,果見得數條黑影在林中隱現撲來,忙道:「尊駕且請閃避暗處,待靈某應付他們。」

    怪少年搖首道:「無須,靈老師背後長劍暫借一用。」靈飛立時解下長劍,怪少年接過,身如電射而出,迎向來人。

    所撲奔而來數人眼見一條黑影飛至,正要喝問出口,只見電芒飛奔,頸脖一涼,聲都未出,悉數首項分成兩處,鮮血噴出宛若湧泉,灑下紅花萬點。喪門劍客靈飛這時已趕至近處,見狀不禁大駭,只覺這怪少年雖只一式揮出,但詭奇無倫,曠絕千古,自己萬不能及,尤其出手迅捷如電,拿捏時分及方位先後,尤稱畢生罕睹,深深暗自慶幸。

    這時怪少年將劍遞還靈飛手中,道:「靈老師,我等清理屍體後,速至岷山二毒處。」不消片刻,屍體己棄置山澗,兩人如飛掠去。

四更將盡,西月斜掛柳梢,涼風習習,月靜似水,石屋內忽竄出四條黑影,身形快捷,向南撲去。原來怪手書生謝雲岳以回春妙手,打通岷山二毒及喪門劍客靈飛阻滯的穴道,功力恢復如常。四條黑影聚在一處,只聽謝雲岳悄聲問道:「兩位滕老師得手麼?」

    滕清答道:「我們兩人所攜帶毒物差不多已全部收回,其餘的他們也不會用,妄自施展,適以作法自斃。」說著一頓,目露淆惑之色又說道:「天到這般時分,一干魔道匪徒尚聚在議事廳內,燈燭輝煌,滕某瞥見西川唐門百步拘魂唐泰亦在其中,神色恭順已極……」

    謝雲岳悄聲接道:「在下將見雲夢沼澤之中,遍地伏屍。」岷山二毒與喪門劍客聞言不勝驚疑,謝雲岳也不詳加解釋,只道了聲:「三位請隨在下去議事廳一行。」說時人已飄風閃出,三人一愕之後,互望一眼亦隨著掠去。

    議事廳外巡擴幫匪,事先均被岷山二毒迷魂藥物制倒,四人隱在窗外暗處,廳內景物,匪徒舉動均可瞧得一清二楚。廳內擺下三桌盛宴,一干魑魅魍魎均端坐於席上,靜聽紅旗幫主宇文雷說話。上首一席端坐的一位是一身扳紅色袈裟,身軀肥碩老僧,目中不時泛出懾人心魄的神光,一望而知是西域魔僧薩多和陀。謝雲岳只注意百步拘魂唐泰神色舉動,宇文雷話一說完,立有數人相繼發話,無非是後日對付各大名門正派高人之策。

    灑過三巡,笑語喧嗶,興高采烈之際,忽見百步拘魂唐泰舉杯立起笑道:「唐泰今晚得能瞻仰各位丰采,實乃三生有幸,唐泰為示尊敬各位前輩老師,挨次敬酒一杯,以表區區之意。」

    謝雲岳悄聲道:「瞧唐泰這老毒物如何施展詭計。」岷山二毒不禁望了謝雲岳一眼,不知謝雲岳何所指。

    只見唐泰斟了─杯滿酒,走到薩多和陀身前,面色誠敬無比,說道:「薩多和陀老前輩,晚輩唐泰這杯水酒,不成敬意,聊表晚輩誠心而已。」說罷將酒傾入口中,然後翻腕杯口朝下,以示餘瀝無存,再將酒杯擱在席上。

    薩多和陀微笑了笑,緩緩舉起酒杯傾入口中。百步拘魂唐泰致謝了聲,提起酒壺在自己杯中斟滿了酒,又與坐在第二位席次敬了敬,引頸長飲。這樣依次敬了七八位,謝雲岳暗中發現了唐泰每次斟酒時手指微微一伸,紅潤的面色上顯出一絲蒼白,不禁為之心疑不已,忖測不出是何緣故。

    鄰席上忽有一人呼道:「唐老師這樣不嫌費事麼?倒不如每席統敬一杯為是。」

    百步拘魂唐泰頭搖得似博浪鼓般道:「如此不好,反顯得我唐泰簡慢少禮。」待等三席挨次敬完,唐泰已醉意醺醺,睜著充滿紅絲雙眼,搖搖晃晃走回自己席次。

    只聽一人哈哈大笑道:「唐老師這般無用,四十來杯酒就醉得這樣。」

    百步拘魂唐泰瞇著小眼,醉顏笑道:「唐泰本來力不勝酒,這叫做捨命陪君子咧。」話音方落,廳外勿疾逾飄風般掠入五人,群魔不禁大吃一驚。

    身形定處顯出崆峒二老飛霞子飛雷子,屠龍居士,腿須大漢及生像英俊的少年等五人目光如電,掃視三席群魔一眼。薩多和陀魔僧口中露出駭然之色,忽地吐出一聲怪笑,笑聲中,坐式不變,人已平平飛起,坐眾魔頭頂掠越,勢如閃電。只見紅影一閃,人已落在崆峒二老身前。

    飛霞子冷冷說道:「大師只道貧道兩人已是僵硬如死,再引來崆峒門中,借刀殺人,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大師心意落空,貧道兩人已不問武林殺孽,如今也只好開戒一次。」

    薩多和陀傲然呵呵笑道:「二位道長既然知道是老衲所為,老衲也不否認,然而老衲凌空戳穴手法普天下難有幾人可解,就有也非中原武學能夠解開,如說是兩位道長自行運功解穴,簡直是匪夷所思,可否說出是何人施救,老衲……」

    屠龍居土蔣太虛突然冷笑接口道:「老賊禿豈能藐視中原武功,你那西域雜學焉可與我們中原武功相提並論,哼!坐井觀天,夜郎自大,真是恬不知恥。」

    薩多和陀面色鎮靜如恆,絲毫不露怒容厲色,望了屠龍居士一眼,道:「你是何人?想必有點實學才敢如此自負,稍時老衲便以「凌空戳穴」手法向你施展,瞧瞧你有何門道抵敵。」屠龍居士蔣太虛嘿嘿冷笑不答,仰面傲視,一付夷然不屑神情。

    此刻廳內群魔紛紛將所來五人田在當中,紅旗幫主宇文雷忽由薩多和陀身後閃出,沉聲道:「擅闖紅旗總壇者,無殊不世仇敵,如想生出雲夢沼澤,除非自斷雙臂。」

    屠龍居士冷笑道:「狂言無益,想必你就是宇文雷。」說著手指在長像英俊,背劍少年道:「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宇文雷不禁一怔,凝目打量了那少年兩眼,彷彿面目甚熟,只是一時想他不起,心中疑訝不已。蔣太虛冷笑道:「他就是你喪心病狂,毒手殺害之金環手甘眾之子甘小秋,你萬萬想不到吧。」

    甘小秋目眥欲裂,星目中迸出殺機大喝道:「宇文賊子,還我父命來。」雙掌平胸猛推而出逼出一片無形勁氣,宛如一堵鋼牆壓罩宇文雷胸前。

    八臂金鋼宇文雷實如屠龍居士蔣太虛聽說,萬料不到甘家還有遺孽,不禁呆了一呆,見甘小秋突襲出手,濃眉一剔,冷冷狂笑道:「本幫主索興成全了你吧。」單掌劈出,勁風呼嘯如山。

    那甘小秋雙掌推至中途,突然變式凌空飛起,雙臂上下飛攫而出,分攻兩處部位,勁力依然有增不已,掌影連晃,竟然奇詭之極。宇文雷一見他招式,猛然撤招,橫閃五尺,大喝道:「你是屠龍居士什麼人?」敢情他認出那是獨步海內,群魔喪膽之五十八招屠龍手法。

甘小秋身形凌空旋了半弧,飄然落地,冷笑道:「你這賊子居然眼力不差,認出少爺施展的是屠龍手法,少爺恩師屠龍居士人已在此,你瞎了眼不成。」

    宇文雷不禁望著屠龍居士沉聲道:「難怪你敢口出狂言,原來你就是蔣太虛。」

    屠龍居十傲然道:「不錯,正是老夫。」群魔目光均投在屠龍居士面上,駭然微微色變。

    昔年屠龍居士蔣太虛以五十八招屠龍手法,打遍八荒,並無對手,轟動整個武林,是以群魔胸頭均微微一震。驀地,群魔中有一人發出淒厲慘嗥,眾人不禁大驚,均注目在那人面上。那人雙手捧胸,面上肌肉扭曲變形,膚呈青紫,眼睛睜得如銅鈴大,獰惡無比,只見他身如軟蛇般緩緩頹倒於地,兩手不停地向地面亂抓,似是毒火焚心難耐。須臾,那人張嘴噴出一股鮮血,只嗥的一聲,便氣絕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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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49:20
宇文雷神色疾變,不知那人為何身死,在此一霎那間,群魔中又有四五人慘嗥聲起,此揚彼落,與前見一人毒發身死之狀一模一樣。此刻不但屠龍居士崆峒二老為之色變,群魔也魂飛膽落,宇文雷心知中了對頭暗算,無疑問的便是岷山二毒,但岷山二毒兩腿癱瘓,無所逞其毒技,除了他們還有何人。

    薩多和陀面色雖保持鎮靜,心內亦微生凜駭。群魔頓生兔死狐悲之念,說不定稍刻會輪到自己身上,不禁身形緩緩散了開去,軀體猛生顫抖,只有百步拘魂唐泰神色自若,立在牆隅。宇文雷雙日電掃四外,一見唐泰神情,便知有異,心內憤激如炸,大喝一聲,飛撲而去。

    屠龍居士與崆峒二老揮掌劈去,宇文雷只距唐泰身前一尺,猛感身後潛力重如山嶽壓下,顧不得再傷人,自救要緊,雙掌望下一捺,身形突然升高七尺,一個施身,由承塵之下擦過墜在薩多和陀身側。薩多和陀見蔣太虛崆峒二老聯臂出掌,猛襲愛徒,不由大怒,雙袖猛拂,紅影生輝中,蔣太虛崆峒二老施掌相抗。

    一聲大震,屋宇撼搖中,崆峒二老蔣太虛不由撤出半步,薩多和陀身軀只晃了兩晃,顯然薩多和陀武功比他們三人略勝二分。就在此際,群魔相繼發出慘嗥之聲,血如泉噴,倒地死去。不到片刻時分,群魔有廿餘人喪生,這間議事大廳立時被一種死的氣氛所籠罩,令人汗毛悚立。

    宇文雷忽目光投在唐泰面上。冷冷說道:「唐老師這是你所為的麼?」

    唐泰冷笑道:「不錯,正是唐某所為,誰叫你等對唐某輕視,須知蜂躉有毒,適以亡身,你與薩多和陀也中了劇毒,不過仗著功力深厚,潛伏未發,那也不過是前後之間而已,反正活不到黎明五更。」

    薩多和陀突然冷哼一聲,雙指朝唐泰虛空點出,只見一縷淡得無法瞥見的白氣,飛芒電射般望唐泰「心俞穴」上射去。此是薩多和陀西域絕學虛空戳穴手法,一經點上,唐泰必死無疑。哪知薩多和陀雙指陡然如受重擊,飛撤垂下,只聞哈哈數聲長笑中,窗外疾如鷹隼掠入謝雲岳,岷山二毒,喪門劍客靈飛四人。

    宇文雷一見四人,神色變得慘白,強笑望著謝雲岳道:「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唐泰冷笑說道:「宇文雷,你別作夢了,片刻之後,你也要口噴鮮血而死,此時此地你還逞什麼武勇。」

    宇文雷此時已將死生置之度外,耳若無聲,轉眼向薩多和陀道:「徒兒所說的就是此人。」

    薩多和陀沉聲道:「為師知道。」雙目射出逼人神光,朝謝雲岳打量一眼,徐徐說道:「方纔化解老衲的凌空戳穴手法就是你麼?」語音方了,廳內半數群魔均發出斷腸嗥聲,翻在地上,亂滾亂爬,相繼噴血而亡。

    謝雲岳見狀,微微皺皺眉頭,冷冷答道:「薩多和陀,於今大勢已去,還不束手受擒為何?」

    忽然宇文霄亦神色慘變,踉蹌晃了數步,只感髒腹劇痛欲裂,手足麻痺,心知毒發身死在即,慘笑一聲道:「恩師,我們這筆怨仇,只有待諸來生相報了,徒兒乘在未死之前,欲問明唐泰何時何地施展毒計,免得死在九泉也是一個糊塗鬼。」

    薩多和陀忙從懷中取出一小紅葫蘆,傾出來十數顆異香撲鼻藥丸,分出一半,飛掌向宇文雷口中傾入,另一半則向自己口中吞下,道:「徒兒,決死不了,你快行功將毒性逼在空穴上,再閉封附近數處穴道……」話猶未了,自己丹田小腹中也是炙熱如焚,忙止口不言。

    唐泰冷笑道:「宇文雷,唐某要叫你死得明白,昨日午正,唐某自告奮勇,稱四川唐門毒藥暗器無敵天下,用來對付即將來到各大門派的人,穩操勝券,你不結納還自罷了,你還聲言有岷山二毒所留的毒藥,無形無色無味,可將對頭一網打盡,唐門毒器雖奇,尚不能與岷山二毒相比,分明藐視我唐門,哪知我唐泰大智若愚,大詐若誠,謊言唐某需此種無色無味毒藥一觀,你一時不察,竟取出這藥粉。也是你心意太毒,明知這藥粉劇毒無比,一沾人身,即侵入膚內,渾身青紫而死,反問唐某敢用手沾觸否?」

    「唐某佯裝無知,右掌即伸入瓶中,大概你意有不忍,即拿出一粒解藥與我服下,卻不料唐某自幼與毒藥為伍,手臂之下,膚若堅鋼,毒性不能侵入,唐某指爪內已貯有大量這項無形劇毒藥粉。先前唐某尚未起殺機,只是你又勁逼唐某投效紅旗幫下,甘作不二之臣,遂種喪身之禍。唐某另將斷腸劇毒藥亦藏在指爪內,兩項奇毒之藥滲和,趁著敬酒時,以本身純陽之氣輸貫指爪,將藥粉化成氣體,注入你們杯中,使你們不知不覺服入劇毒,現在你才知道中毒,那你縱有解藥,服之亦屬無效。」說著哈哈狂笑不止。

    宇文雷在唐泰將話時,已自面現青紫,目光呆滯,仍強行支持未曾倒地,待到唐泰話聲一落,宇文雷七竅冒出鮮血,狂嗥一聲,身形倒地。薩多和陀大袖微拂,身形如矢離弦,向窗外電飛而出,夭夭逸去。甘小秋悔恨不能親自手刃大仇敵,眼看著八臂金剛滿地,翻滾掙命,氣忿不過,嗆螂一聲龍吟響處,─道寒芒應手飛出,戳入宇文雷胸口。只見宇文雷手臂一陣痙攣,頭一歪氣絕身死。

屠龍居士蔣太虛一聲慨歎,道:「秋兒,恭賀你大仇得報,今後為師也了卻牽掛了。」

    議事大廳,仍然燈燭輝煌,但是地面屍橫狼藉,血污盈流,穢腥之氣瀰漫廳內,直撲入鼻,中人欲嘔。謝雲岳心內不由感慨良深,這些屍體片刻之前,均是當代梟豪,不可一世,如今已成墓中枯骨,曇花─現後突然萎凋,人生蜉蝣,宛若夢幻,爭什麼名,動什麼強。思念及此,如有所觸,不由萬念成空。

    百步拘魂唐泰眼見紅旗幫內群魔身死,不禁露出得意之色,狂笑一聲,人已激射而起,穿出窗外,兩足一彈,翻上屋面不見。在唐泰射出之際,飛霞子立時掌吐太清罡氣追襲唐泰,謝雲岳右掌一翻,望飛霞子發出太清罡氣一送。

    飛霞子頓覺自己所發「太清罡氣」望外引去,不禁一怔,朗聲說道:「施土為何攔阻,此人心意絕毒,留下終成武林大患,不如除之為妙。」

    謝雲岳微微─笑道:「道長之言甚是,但今晚之事,姑無論唐泰本意如何,但總替武林之內消弭了一場血腥浩劫,未始不可免除一死,日後唐泰若犯惡行,再除他也不遲。」

    飛霞子聽出謝雲岳語聲,驚愕地望了飛雷子一眼,道:「施主可是相救貧道兩人之……」

    謝雲岳微笑接道:「不錯,正是在下,些許小事兩位道長請無須掛齒。」說著目光移注在屠龍居士面上,道:「在下與一元居士相交甚密,聞得蔣居士俠行仁風,不勝景仰企慕,本當親近,日夕承教,只緣在下尚有要事待辦,西行入蜀不克羈留,他日有緣,再行拜望。」說著向岷山二毒,喪門劍客微打手式,身形一動,即躍出窗外。

    岷山二毒與喪門劍客靈飛相繼穿出窗外,屠龍居士蔣太虛愕然久之,才回面向飛霞子問道:「這是何人?身法詭奇已極,年歲輕輕,就有如此卓絕武功,較我們這班老不死的毫不遜色,可否見告。」

    飛霞子尚未作答,甘小秋已插口道:「此人就是我前在途中,所遇的面色病黃莊稼粗漢,不是他激動百步拘魂唐泰,紅旗幫焉能遭此慘覆。」

    屠龍居士更是一愕,道:「是他麼?」

    飛霞子點首應道:「不錯,正是他。」

    屠龍居士道:「此人來歷姓名,道長能否見告?」

    飛霞子搖首說:「貧道也不知,但令高足所說病黃莊稼雙手,與相救貧道兩人的同是一人。」屠龍居士蔣太虛心中嗟異不已。

    忽聞廳外誚聲大笑道:「屠龍老友,多年不見,不料英風如昔,使小弟欣羨不止。」

    蔣太虛一怔,目光投在廳外,只見一元居士胡剛,捻髯含笑立在門外,身旁盈盈侍立貌美如花的愛女胡若蘭。只見胡若蘭翠袖羅衣,亭亭如仙,風華絕代,清麗脫俗,宛如嫦娥謫塵。舊友今逢,歡欣神情洋溢於羅浮二逸眉宇之間,手掌互執,寒暄問好。

    一元居士與胡若蘭向眾人見禮已畢,胡剛望了廳中慘景一眼,微皺眉頭說道:「蔣兄又大開殺戒了麼?雲夢沼澤紅旗幫匪悉數制住,廳內群魔均死於非命。若非二位道長及蔣兄三人的卓絕功力,焉能致此?」

    蔣太虛搖首微笑道:「此事非蔣某所為……」繼將此事始末一一說出。

    一元居士胡剛聞得屠龍居士蔣太虛說及一面目森冷,黑衣少年之時,不禁一怔說道:「他已經來了麼?唉……」

    胡若蘭星眸中露出焦急之色,嬌聲道:「蔣伯父,他人現去何處?」

    屠龍居士答道:「他已西行入蜀。」

    胡若蘭急道:「爹,我們追去。」嬌軀一晃,人已跳出廳外。

    一元居士胡剛見愛女掠出,即道:「蔣兄,你我容圖再晤。」大袖一揚,捷如飄風般趕出廳外,杳然不見。

    月已西沉,疏星數點,黎明曙光微露一線,晨風如吟,雲夢沼澤蛙鳴如潮,繁囂一片。只見數條人影此起彼落,疾掠而去,愈遠愈杳。

「雲哥哥,等等我……」謝雲岳正準備趕去與岷山二毒、喪門劍客會合,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嬌聲呼喚。

    謝雲岳轉頭一看,竟是一元居士胡剛和愛女胡若蘭,不由大喜道:「你們怎麼來了?」

    一元居士胡剛和胡若蘭轉眼已奔至近前,胡若蘭嬌嗔道:「你還說呢,明知道我們要來,為什麼不等我們一下?」

    謝雲岳正要回答,一元居士胡剛笑道:「先別急著說了,咱們到鎮上找個地方住下,再慢慢說。」

    於是三人朝鎮上馳去,找到一家客棧住下,謝雲岳才將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兩人,一元居士胡剛和胡若蘭這才明白,胡若蘭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不想見我們呢?」

    謝雲岳大呼冤枉道:「怎麼會呢?前輩,你評評理吧。」

    一元居士胡剛微笑道:「你這稱呼是不是也應該改了?」

    謝雲岳臉一紅,叫道:「岳父見諒,雲岳……」

    一元居士胡剛笑道:「別解釋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若蘭是我唯一的一塊心病,現在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若蘭就交給你了。」

    謝雲岳紅著臉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對待若蘭妹妹,不讓她受到一點委屈。」

    一元居士胡剛滿意地笑道:「這我就放心了。」

    話題轉為輕鬆,三人閒聊一番,夜已三鼓,各自回房歇息。胡若蘭卻不避嫌疑地跟著謝雲岳走入了房中,謝雲岳吃了一驚道:「若蘭,岳父就在隔壁,你……」

    胡若蘭羞紅著臉:「爹才不管呢。」

    話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何況對於謝雲岳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兩人已非第一次,謝雲岳自然不再遲疑,雙手摟抱著胡若蘭豐滿的胴體,熱辣辣的吻著她的紅唇。從胡若蘭身上發出的陣陣肉香,幽香撲鼻,謝雲岳被胡若蘭身上的肉香,迷得飄飄欲仙。胡若蘭將丁香小舌,伸入謝雲岳的口中,二人吸吮搞翻,四隻手在對方全身上下撫摸著。

    謝雲岳吻著胡若蘭的粉頰、頸子、酥胸、乳溝而乳房,再含吸吮著那兩粒艷紅色的大奶頭。胡若蘭的乳房別的飽滿、脹挺,胡若蘭被謝雲岳挑逗得,媚眼如絲,艷唇嬌喘,週身火熱,酥癢,道:「雲哥哥……別再挑逗我了……我週身難受死了……妹妹要……要雲哥哥……的大……大……」

    謝雲岳不理她的浪叫,依然是我行我素,低頭吻向她兩條粉嫩大腿中三角地帶,伸出舌尖,舐吮陰核、陰唇、陰道。胡若蘭被舐得淫水直流:「雲哥哥……我被你弄得全身都軟了……下面更難受死了……妹妹要雲哥哥……先來插插我吧……別再逗了……快……」

    謝雲岳見胡若蘭那一副騷浪的樣子,使自己再也忍受不了慾火的亢奮,急快壓在胡若蘭嬌嫩的胴體上,分開她兩條粉腿,手握粗大的寶貝,先用大龜頭在她那毛茸茸、濕淋淋的陰戶口,粉紅滑潤的陰唇上,磨擦著陰核、陰道口,胡若蘭被他磨擦得渾身麻癢,說不出是難受呢,還是舒服呢。

    「雲哥哥……好哥哥……別再磨了……我小穴癢死了……求求你……做做好事……快插……插下去吧……快……」

    謝雲岳看她一付淫蕩騷浪的表情,自己也不忍心再逗她了,於是把臀部狠力的往前一挺,只聽「滋」地一聲,同時,胡若蘭也妖媚的叫聲:「哎呀……雲哥哥……痛死我了……」謝雲岳七寸左右的寶貝已整根沒入,大龜頭直頂到胡若蘭的子宮口。他用大龜頭在胡若蘭的子宮口上面,先搞磨了一陣,猛的往外急抽,在桃源洞口及陰核上又磨了幾下,猛的再狠狠插下去而直搗花心,胡若蘭的陰戶口也發出「滋」、「滋」的聲音。

    胡若蘭被謝雲岳這一陣猛抽猛插,算是先解了一點餓,但是離飽還有一段距離。謝雲岳見胡若蘭粉臉含笑,媚眼半開半閉,知道可以用力操了,於是先來一陣狠的讓她先止止癢。淫水不斷的潺潺而出,胡若蘭被謝雲岳一陣猛抽狠操得全身顫抖,忍著脹痛,肥臀向上一陣挺迎,配合愛郎的抽插。

    「啊……好痛快……雲哥哥……我已經不痛了……你……盡量的操吧……操重點我才舒服……」

    胡若蘭小穴裡面的陰壁肌肉,開始在爽著大龜頭,謝雲岳知道她是要丟身的訊號,但是還有一段時間,於是小心的,改用九淺一深的戰法輕輕抽插七、八下後,再猛的一插到底,在花心上研磨一陣,再又回復輕輕的抽插,週而復始的來運用這個戰術,直弄得胡若蘭似有騷不到癢處的感覺,拚命的把臀部上挺,越頂越高,嘴裡淫聲浪語的叫道:「雲哥哥……別這樣的整我嘛……裡面癢死了……動快一點嘛……好哥哥……求求你……」

    謝雲岳被她嗲聲嗲語的叫得心神慾火高昇,改用快抽猛插的操法,一連二十多下,胡若蘭在這一陣急攻猛打之下,已受不了了,一股淫液直衝而出:「呀……我洩了……哦……好舒服……雲哥哥……」

    胡若蘭丟了以後,無力的躺在床上,猛喘大氣。謝雲岳一看,也暫時停止了抽插,壓在胡若蘭的身上用手輕輕撫摸她的全身:「好妹妹……怎麼了……痛快了嗎……」

    「嗯。」

    「別嗯了,好妹妹,你痛快過了,哥哥我還沒有消氣呢。」

    「雲哥哥……讓我休息一會……再給你玩好嗎……」

    「嗯,好吧,」休息了一陣之後,二人又熱烈地親吻,慾火再次上升。

    「好妹妹,來你在上面玩,我要吃你的奶,比較方便些。」

    胡若蘭很快的翻過身來,伏在愛郎的身上,玉手擎著大寶貝,就向自己的小穴裡套,連連的套動了三、四次,才使太寶貝全根盡入下去,使得小穴被漲得滿滿的全無一點空,嘴裡嬌哼道:「哎呀……好脹呀……」粉臀一上一下的套動著,全身亂扭。

    「我的雲哥哥……呀……你……的大寶貝……真要了妹妹的命了……」

    謝雲岳眼見胡若蘭那股淫蕩的樣子,尤其是那一對大乳房,隨著她身體一陣扭動,左右上下的搖擺,真是性感極了,於是兩手抓住兩個大乳房又揉又捏。揉捏得乳汁潺潺而出,他馬上挺坐在床中,改用坐插的姿式,雙手抱緊胡若蘭的柳腰,使胡若蘭照舊的坐套在自己的寶貝,低頭含住了大奶頭,猛吸猛吮。

    「雲哥……輕點吸……吸得我奶頭好痛……妹……妹被你吸得……又痛……又癢……我又……要洩了……喔……」胡若蘭在一陣像瘋了似的套動中,全身一抖,淫液又噴射而出。

    謝雲岳見胡若蘭又洩了,那熱熱的淫液,燙得自己的龜頭一陣陣酥麻,無比舒服,見她伏在自己的懷中突然停止不動,自己本身也快要達到高潮,那裡還能忍受,忙抱起胡若蘭一個大翻身。胡若蘭那嬌美的胴體,被謝雲岳壓個結實,他雙手抬高胡若蘭的兩條粉腿,提起大寶貝就狠命地抽插起來。

    胡若蘭連連洩身數次了,昏昏欲睡被其愛郎一陣猛抽狠插醒過來,嬌喘著:「雲哥……妹妹被你操死了……我要死了……不行了……我真……受不了了……」

    謝雲岳此時已快達到頂點了,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大寶貝上,拚命的抽插,口裡大叫道:「好妹妹……快用力……挺動屁股……雲哥……我要……要射精了……」胡若蘭於是鼓起餘勇、拚命的扭挺著肥臀,並用力收夾小穴裡地陰壁及花心,緊緊地一夾一吸他的大寶貝和龜頭。

    「啊……好妹妹……夾得我好舒服……哇……我……我射了……」二人都已達到了熱情的極高境界,緊緊的摟抱在一起,全身還在不停的顫抖著,連連的喘著大氣,魂遊太虛了。

    半晌,二人才悠悠醒了過來,謝雲岳撫摸著胡若蘭的粉頰,頻頻的親吻著她的紅唇:「好妹妹,不舒服?痛不痛快?」

    「雲哥哥,我好舒服,好痛快,你真棒,也真厲害。」

    「好妹妹,你也不錯啊,小穴的吸功真迷死我了,我好愛你。」

    「雲哥哥,我也是好愛你呀。」胡若蘭摟緊謝雲岳嗲聲嗲氣的說。

    二人經過了一陣纏綿之後,才相擁尋夢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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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4 03:50:29
「第二十六章」三峽天險瞿塘湍流鄰舟無意瞥仇跡劍閣危道蠶徑峽谷洞天詫聞話當年

    「長江三峽,險勝天下。」由鄂西宜昌南津關上溯,為三峽西陵峽終點。西陵峽迄至宜昌,始自巴東,再上溯為巫峽,始自巫山縣,遂為瞿塘峽終端,始自川西雲揚縣。三峽為其總稱,沿江峽名不可勝計,重崖疊障,塹壁突巖,危峰聳天,江流險湍婉汩縈洄,其中灘石林立,兩岸峽壁,老樹三天,釀蘿密腿攫垂,蓊鬱蔽日,險幽壯麗之極。

    這日,晨曦初出,江水暴漲,嘯流澎湃,一瀉千里,巫山縣江岸上駛出十數隻大船,溯江而上,縴夫何止數百,一聲「抗唷」,緩緩上行。此際三峽行船,視為畏途,但商賈挾貨囤貨,非乘船不能入川,是以才重金買舟,三分靠福命,七分仗灘師。

    這幫船隻中,有一艘艙中是謝雲岳及岷山二毒、喪門劍客靈飛搭舟入川。岷山二毒與靈飛踞坐艙中,面前酒餚紛陳,正在酌酒談心。謝雲岳側臥在艙板,面向著裡首,閉目假寐,腦中思緒潮湧紛歧,耳內聽得艙底水流潺潺,如怨如訴。他憶起昨日船渡巫山城,四人登岸走遍巫山城內外,覽勝眺奇,曾謁大寧河「又名巫溪」畔神女廟,心亂如麻中,不禁隨口低吟道:「……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似哭襄王……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自斗眉長。」

    勝清問得別面開朗笑道:「人生本是煩惱,何必自苦惆悵,且效老朽等把酒一醉,笑談地北天南,將前情往事一筆勾銷多好。」謝雲岳苦笑了一聲,將身爬起,也三與酌酒慢飲,放開愁腸,互訴武林趣聞。

    舟行一日,已臨近瞿塘峽入口,三峽就屬瞿塘形勢險惡,峽石壁立塹峭,石色青黃紅黑分呈,景色極為壯麗。謝雲岳等四人駐立船頭,眺賞奇景,忽然謝雲岳瞥見了喪門劍客靈飛,目光落在鄰舟艙中,久久不移,眉梢微蹙,似有所見。

    他不禁心疑,循著靈飛目光望去,只見鄰舟艙中坐定三人,一為龐眉皓首,胸前銀鬚飄拂,鼠目炯炯生威的老叟,一是面色黧黑,瘦削中年漢子,另外是一勒須頭陀。靈飛面色陰晴不定,謝雲岳悄聲問道:「此三人是誰?」喪門劍客靈飛搖了搖頭不語。

    謝雲岳暗暗忖道:「必是靈飛昔年的仇家,不然他神色怎會如此不寧。」亦不追問。他與靈飛由雲夢沼澤一路行來,已熟知靈飛為人不惡,但好武恃勇,輕言賈禍,睚眥必報,故惡名滿武林。不過靈飛自雲夢沼澤深受被制於人苦痛,經謝雲岳解救,懷恩圖報,悔悟已非,與前判若兩人。要知由惡向善,非具有莫大的智慧毅力不可,謝雲岳對靈飛暗加尊敬,此時,靈飛雖然不答,但留下心來。

    上溯三峽,險流激湍,舟行甚慢,每日繞行不過十數里水程,皆因自入瞿塘峽水流逼仄,漲水時極為險惡,不似巫山至瞿塘四十里水程江面較闊,枯水時期險灘甚多,漲水時石礁淹入水底,航行反而較便。如此,有度日如年感覺,靈飛自見得鄰舟艙中三人後,似坐立不安,頻頻去船首窺視。謝雲岳見狀更是懷疑,問他又不說,不禁暗哼一聲,決意探出個中原委。

    舟行三日,已到達夔門,岷山二毒忽動念欲先行趕返岷山,於是告辭登岸而去。忽見那鄰舟所見三人也乘船就路,登上江岸,靈飛急向謝雲岳說道:「少俠,我等躡這三人行蹤如何?」

    謝雲岳不禁一怔,道:「靈老師尚未告知這三人是誰,得放手且放手,何必又自招煩惱?」

    靈飛急道:「此三人與當年令尊之死有莫大的關連。」說時,人已登上了岸階,謝雲岳聞言胸中大震,忙追上前去。

    前面三人入得夔州城門,便走入一家客棧,謝靈二人遲疑了一下,也向這家客棧走去,忽見一個身材矮胖的老叟與一白衣背劍少年,先一步搶入門。靈飛眉頭皺了一皺,低聲道:「西川道上,又有熱鬧瞧啦。」

    謝雲岳不知他是因何而指,望了他一眼,靈飛已邁步跨入,喚來店伙,引入一間上房。靈飛似猿性脖發行動不停又匆匆走出門外,謝雲岳見他舉動不寧,更是心頭納悶不已。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從外回轉,身後隨著一店伙,一手提著食盒,另一手卻提著一把大銅壺。

    店伙將食物和酒餚端上桌面,問明無事,才躬身告退而出。謝雲岳笑道:「靈老師出去就是為著命店伙送來酒餚麼?」

    休看靈飛五十多歲了還是童心未混,面上竟浮起天真的笑容,說道:「少俠,有什麼事,餵飽了肚子再說。」說著,在謝雲岳面前斟了一杯滿酒,再與自己斟了一杯。

    謝雲岳怔著眼道:「靈老師,你這般詭秘不宣,實令在下食難下嚥。」

    喪門劍客靈飛似是無可奈何,歎息了一聲,道:「不料少俠如此心急,由不得靈某不說,數日前少俠問起靈某知道當年令尊被害之事否,靈某即推稱風聞,不知詳情,少俠總該記得?」

    謝雲岳頜首道:「靈老師是否真不知情,在下對此頗為懷疑,忖料靈老師必有難言之隱,是以暫且按捺住。」

    靈飛道:「其實少俠數日前相問,真的靈某不知情,如今情形又自大大不同了。」

    謝雲岳聞言大為詫異,眼中露出惘惑的神光,只聽靈飛接下去道:「此事說來話長,少俠如願飲酒進食,靈某自當和盤托出。」他說話時,目光卻落在熱香撲鼻的菜餚上,大有垂涎欲滴之意。

謝雲岳不禁朗笑一聲,取箸向盤中失去。靈飛酷嗜口腹之慾,三杯酒下肚後,面上微現紅光,望著謝雲岳道:「這陳年大曲,的確是後勁無窮。」見謝雲岳不答,尷尬地笑了一笑,又道:「武林之內,甚多不可思議之事,亦甚多不可思議之人,鄰舟艙中三人靈某迄至現在,尚無法知道他的姓名來歷,其武功之高誠不可思議。」

    謝雲岳愕然問道:「那麼靈老師卻何以知道他們與先父之死大有關連呢?又何以知道他們的武功高絕呢?」

    靈飛接道:「靈某說出,措詞如有不妥之處,少快不可見氣。」

    謝雲岳正色道:「如蒙靈老師據實相告,使先父得以不含恨九泉,在下感激還來不及,哪有見氣之理。」

    靈飛鯨飲了一杯酒,似是極難以出口,欲言又止,但終於說出道:「令尊昔年在生時,追魂判之名幾乎可說威震宇內,名懾神州。令尊鐵面辣手,毫不容情,正邪雙方死在令尊手下的不下千人,整個武林為之震懾,是故無不以除去令尊為快,但以令尊形蹤飄忽,神龍隱現無定,不易捕截,武林中多主查出令尊來歷再行謀捕,但可惜並無人知得令尊來歷,直至如今,恐怕少俠也不知情,是麼?」謝雲岳不禁黯然頷首無話。

    靈飛又道:「在暗中醞釀除去令尊期中,靈某方在盛年,以靈某胸無涵蓄,口舌又快,諸事不給靈某與聞,只為主其謀者是敝派人,蛛絲馬跡,不無落在靈某眼中,然而在當時靈某卻不以為意……」

    他說著,又自在杯中斟滿了酒,一飲而盡,一大塊紅燒牛肉送入嘴咀嚼出聲,眼中神光閃動,似對當年之事有所思索,良久,長歎了一聲道:「正在密謀除去令尊之時,本門弟兄被令尊屠戮之事頻頻傳上邛崍,於是謀劃日急。一天,大師兄由山外運轉,隨同兩人前來,其中一人正是鄰舟所見的銀鬚皓首的老叟,事隔多年,形像未因年事增高有所變更,是以記得……」

    謝雲岳接道:「另一人咧?」

    靈飛道:「另一人是骨瘦如竹,禿頂藍眼,甚是好記,只是舟中未見,這兩人自稱是令尊師弟,在山習藝時與令尊發生爭執,令尊一怒將他們點了殘穴,永錮洞穴,此事靈某只聽大師兄吐出片言隻字,詳情非但不知,而且連他們姓名來歷均無法知悉,甚至於迄至如今,掌門人亦不知他們來歷姓名。」

    他一頓,又接道:「那鬚眉皓白老叟,出言狂妄,與大師兄言捕獲令尊非他們不可,自稱武功卓絕,靈某心中氣忿,托稱賜教,哪知一招不到,靈某例已脫手,九處穴道被制,骨瘦如竹之人走了過來,伸手解了靈某穴道,目光中似有不滿他那同伴之意。翌晨,這兩人與大師兄及本門高手多人下得山去,三月之後,盛傳令等與少俠被害之事,本門高手及大師兄均棄屍於洞庭湖畔,只有一人未死,將本門死者火化成殮後,扶傷奔返邛崍,但到達後只說了兩句話,即倒地氣絕身死。」

    謝雲岳道:「說了兩句什麼話?」

    靈飛搖搖頭道:「這個靈某不知,靈某已遠赴黔南,三年後才返山,日久淡忘,因事不關己,也懶得問了。」

    謝雲岳緊接著問道:「如今貴山可有什麼人尚記得這兩句話嗎?」

    靈飛略一沉吟;道:「依靈某臆測,這兩句話一定是關於本門弟兄之死,無關宏旨之事。」

    謝雲岳劍眉一剔,霍地立起,道:「那麼在下去找那三人當面詢問,父仇不共戴天,萬一離去,在下則抱恨莫贖了。」

    靈飛歎息道:「他們已走了。」

    這無異驚天霹靂,謝雲岳神志似乎有點麻木了,目光發怔得半晌,才大聲道:「什麼,你怎不再告知?」

    靈飛知道他的心情,徐徐說道:「少使切忌浮躁,此事靈某也出於意料之外,方才外出,卻無巧不巧遇那三人出往店外,越城而去,靈某情急之下在三人身後急急跟躡,到達一所蔽日蔥鬱森林中,身形頓住,靈某唯恐發現,隱身樹後,只聽一人語聲道:「賢弟,你去邀徐瞎來,七日後我們在翠雲廊盤龍峽見面。」說完,只見人影疾晃,待靈某驚覺時三人形蹤已杳,靈某出得樹林時,卻又見矮胖老叟及背劍少年向西奔去。」

    喪門劍客靈飛長長吁了一口氣後,道:「現在,我們能在七日以內趕抵翠雲廊盤龍峽,必可找出他們行蹤,不過,靈某不敢保證鬚眉皓白老叟及骨瘦如竹之人是否主謀,或三與圍襲令尊之舉,掌門人三年前亦已仙逝,昔年知情之人俱已凋零,靈某只知一鱗半爪未必於事實真像有補。」

    謝老岳微笑道:「靈老師僅只如此,在下已心感萬分,方才失札忿言,請予原諒,那翠雲廊盤龍峽在何處,靈老師可知麼?」

    靈飛答道:「劍閣南至閬中,西至梓潼,凡三百餘里棧道,統稱翠雲廊,因其兩側植有柏樹數十萬株,籠翠如雲,蔭蔽天日,故有此名,至於盤龍峽,據靈某臆測,劍閣之南有鶴鳴、垂錢、盤龍三棧道,當在盤龍峽道附近。」謝雲岳自中閃出幻變光彩,凝望窗外。

    「蜀道難,難上於青天。」三峽行舟難,但莫過劍閣棧道天下險,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鑿石架空,下懸萬尋,稍一不慎失足,粉骨碎身,屍體無存,人行其中,只見削壁陡崖,聳立千仞,尋峰三差疊出,蒼翠巍立,山環水復,林壑幽邃,風景奇絕,驚險處更勝十分,鳥道蠶叢,棧道飛渡,詩人筆下有:「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峰崖轉石萬壑雷。」雖刻劃入木,事實上遠非筆墨可形容其萬一。

    劍門山中,群峰削立如刃,麗日晴空,萬里一碧,風蕩峽谷如雷,暮見一條人影現出在一筆形奇峰之上,吐出一聲清嘯,聲如龍吟,回谷穿雲,裊裊不絕。嘯音未絕,這人一鶴沖天而起,撥起了四五丈高下,但見他兩臂望後一撤,身化天龍八式,疾旋而下,輕飄飄落在棧道上,現出一個猿臂蜂腰,丰神如玉,青衫飄飄,儒雅瀟灑的少年。只見他立在鑿石架空的閣道上,朗目環顧了有如劍尖臚列群峰一眼,喃喃自語道:「我謝雲岳就不信尋不到盤龍峽。」

    那日中午,他與喪門劍客靈飛即由夔州起程,兩人腳程本快,第三日傍晚已自趕抵劍閣縣城。但他們一去盤龍棧道,問訊之下,井無盤龍峽在此,不禁大失所望,於是他們略略計議,由謝雲岳踩探劍閣以北,靈飛踩探劍閣以南,約在第六日在劍閣縣城中相聚。

這已是第五日午初時分,謝雲岳已在劍門山脈萬山群壑中奔尋了一日一晚,立身之處在劍閣南五里棧道上。他心中鬱鬱不樂,垂目尋思,暗道:「靈飛在林中聞聽得在翠雲廊盤龍峽相見,則盤龍峽定是在三百里翠雲廊附近不遠不會錯的,怎麼我小心過度,竟分途尋覓,空勢跋涉。」

    正在忖念之際,忽聽耳後飄送過來一聲清朗的笑聲道:「方纔那聲嘯音,是不是閣下所發的,內力充沛,高明之極。」

    謝雲岳不禁心神一凜,怎麼有人來到身後,還自未覺,顯然來人是一武林頂尖高手,別面一望,只見一人年在三十上下,面白目朗,神態雍容,黑袍飄拂,似乎俊雅之極,卻在鼻嘴之間,兩條法令紋深勒,令人一見,有森冷之感。

    那人身後緊隨著一黃衣大漢,虎目腿髯,神情威猛,手持著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長不及尺五,吐出寸許的芒尾,的是一柄切金斷玉的寶刃。謝雲岳掃視了兩人一眼,冷冷說道:「這嘯聲麼?正是在下所發,但似乎不干尊駕何事?」

    那人尚未待言,一旁的大漢哼了一聲,厲聲喝道:「你說話傲慢無禮,敢是嫌命太長了麼?」

    謝雲岳劍眉方自一挑,那人哈哈一聲朗笑,又自怒視了黃衣大漢一眼,再回向望著謝雲岳道:「我那僕隨是個粗人,無知衝撞,閣下請勿認真。」

    謝雲岳神色一霽,接道:「在下何至與貴僕一般見識。」

    隨即一笑道:「在下尚需尋覓一人,無暇親近,尊駕有事請自便吧。」

    那人神色一楞,道:「原來閣下在此找人,好極,兄弟來此亦為著訪尋一人,但不知此人是誰,或許與兄弟所尋著同為一人也末可知?」

    謝雲岳無心與她糾纏,託言尋人,不料對方有此一問,目光一轉,微笑道:「尊駕訪尋的是何人?在下極願一聽。」

    那黃衣大漢又自豹目一翻,喝道:「我家公子問你,你怎麼不答覆?」

    那人朗聲接道:「無妨,兄弟所找的友人,就棲隱在附近峽谷中,他與兄弟一般,身懷武功,卻又不願揚名江湖,是以武林之中沒沒無聞,想必閣下在武林中久負盛譽,不知可否將大名見告?」

    謝雲岳聽他主人棲隱在峽谷中,心中不禁一動,微笑道:「在下初出師門,武林末學,何可當尊駕謬讚,賤名許萬,尊駕尚未將令友姓名見告,不知是否同是一人。」

    那人大笑說道:「這一定是了,此處劍門山中只有敝友一家棲隱,你我何不結伴同行一見,如若不是,閣下再去尋覓也還不遲。」

    謝雲岳佯裝為難之色,道:「這個……在下難以從命……」

    語聲未了,黃衣大漢倏地身形欺近,手中短劍一晃,暴喝道:「你這人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哼!何敢違抗我家公子意旨,分明是不要命了。」短劍「毒龍出穴」,毒芒如電中,只聽到黃衣大漢啊了一聲,那人目光一驚。

    原來劍光一閃中,謝雲岳人已離開棧道,立在左面高約五支一塊凸出一塊崖石上,朗笑道:「若非在下閃避得快,豈不傷在貴僕劍下,這等切金斷玉的寶刃,豈可持在一無知武的粗人手中。」

    那人竟沒瞧清謝雲岳是怎樣閃離的,不由暗暗大驚,口中含笑道:「閣下輕功絕倫,兄弟益發地要親近承教,這種粗人何必與他見識,非是兄弟那友人之名吝與閣下知道,只是他不願人知,又不知是否即閣下所尋的人,不過他所居處離此甚近,大約有五里之遙,片刻功夫便可抵達,於閣下也不會有所耽誤。」說時,身形已自騰起,眨眼間人已輕飄飄落在崖石上,謝雲岳迎面對立。

    黃衣大漢跟蹤而上,身法極見輕捷,兩目怒視著謝雲岳,為了謝雲岳,竟然被他公子數說了幾聲粗人,不禁恨得牙癢癢地,暗存毒念,待找一機會趁機伸量伸量謝雲岳。那人沾足崖石上,輕咳了聲,自責道:「兄弟這麼糊塗,閣下大名已承見告,兄弟賤名怎能不與閣下知得,兄弟姓墨,如蒙不棄,就喚賤名墨含英就是。」

    目光極輕快地落在那黃衣大漢身上,又道:「兄弟僕隨名喚羊崇盛,說起來蠻荒一帶也是個大名鼎鼎人物,身為黔南青釀寨主,手中緬鋼短劍乃千年世代承襲之寶刃,武功之高,中原道上恐無幾人可與之相比。」說著哈哈一笑道:「但與閣下一比,卻又當別論,只緣他身受家父救命之恩,志願為奴,家父勉強他不得,只好由他。」

    謝雲岳望了羊崇盛一眼,僕道:「知恩必報,本是英雄行徑,只非豪傑心胸不可,貴價此舉頗為難得。」語裡話間略有貶抑羊崇盛之意。

    墨含英哪有聽不出之理,只微微一笑,羊崇盛也不是什麼粗人,暴怒喝道:「傳聞中原之人,俱是陰損詭刻之輩,看來一點不錯,羊某湧泉報恩,自是磊落心胸,要你妄加評論則甚?」

    謝雲岳大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墨兄,你我同行恐難以相處,請從此一別。」說著微微一拱手,即待騰身而起。

    墨含英急道:「許兄請勿介意,他說話只當耳邊風好了,我們即刻動身趕往敝友處……」

    謝雲岳忽然動念,暗忖道:「我與他未有一面之識,他為何一再堅清同至他友處,莫非是他另有用意?」不禁心神微凜,但又非探出究竟不可,略略頷首笑道:「那麼墨兄請先引路吧。」

    墨含英也不再多說,振臂穿起半空,變式斜掠,形如旋飛落葉,奇快絕倫,轉瞬之間,已自越過棧道,往兩峰之下峽谷瀉落而去。謝雲岳暗驚此人輕功卓絕、也不怠慢,人已平平飛起,全未變式,隨在墨含英身後,星丸電瀉,只聽身後急風嘯掠,料知羊崇盛接踵飛來,兩腿一沉,更自加速。

及至垂目一瞧,不由微微色變,發覺那道峽谷下臨百丈,愈下愈狹,局僅容身,落足稍一不慎,必撞在鋒銳凸壁石上,筋斷骨折不可,當下真氣一提,掌心下按,身變落絮,緩緩落了下去。墨含英不然,全身急瀉而下,不過拿捏時間奇準,距谷底三丈左右,突然一個雲裡翻身,將下瀉的重力盡行卸去,悄無聲息落足谷底。

    及至他仰面一瞧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只見謝雲岳形式浮雲般,緩緩飄落而下,這種絕倫非凡輕功,可稱畢生罕睹。謝雲岳轉眼即將沾足谷底,身感一股猛烈無儔的勁風壓體而至,料知羊崇盛淬然加擊,暗哼了聲,意隨念動,弭勒神功已自護定週身。

    原來羊崇盛緊隨謝雲岳躍落峽谷,他心內越想越氣為謝雲岳貶辱,非要謝雲岳吃點苦頭不可,他望見谷底形勢不禁心神猛凜。他武功不弱,但輕身功夫顯然比墨謝兩人遜弱,一落百丈,越瀉越沉,丹田真氣提聚有點不繼,任由墜下非出乖露醜不可,是以他暗起毒念,將全身重力加在謝雲岳身上,再借力彈起,必可卸去一部分重力,兩掌平推而上。

    羊崇盛只覺掌力一推出,頓被卸於無形,下墜之勢更速,不由魂飛膽落,突感一片奇猛絕倫的潛力逼來,胸腹之間宛如撞上萬斤鋼鐵,禁不住大叫一聲,身形望上震起五六丈高下,翻翻滾滾歪送出去。此時謝雲岳已自飄身落地,意定神閉,似對羊崇盛之事竟若無知般。

    墨含英見羊崇盛情狀,莫明其故,長身嗖地撥起,疾逾閃電,一把抓住羊崇盛,落地後問道:「崇盛,你怎麼的?」

    羊崇盛有苦說不出口,苦笑道:「沒有什麼。」右掌微微揉搓胸脯,幸虧謝雲岳意在暗懲,彈字訣只用出五成真力,雖然如此,羊崇盛還是氣血被震得岔入旁徑循走。

    墨含英雖覺情形有異,但察不出所以然,膘了謝雲岳一眼,只見謝雲岳負手含笑,凝眼眺望峽谷形勢。羊崇盛心中難受已極,愧恨欲死,這猝然暗襲,本是自己小人之行,無論如何卻羞於出口,更驚謝雲岳那有如此詭邪的武功。頭一次吃了啞巴虧,卻又不能發作。

    墨含英眼珠轉了幾轉,略有所悟,但也不說什麼,朗聲笑道:「閣下竟身蘊絕世輕功,兄弟有幸目睹,欽佩之極……」忽轉而喚道:「崇盛,你在前引路。」羊崇盛垂首應了一聲,緩緩越過墨謝二人身形,大踏步走去。

    墨含英又道:「兄弟這友人就住在谷底不遠,許兄,請。」謝雲岳微微一笑,便隨在羊崇盛身後行雲流水般走去。

    這道峽谷宛如深壑地穴,兩旁壁立千仞,仰面只見到一線天光,黝暗異常,天風穿峽而掠,怒嘯猛烈。谷底蠶徑鳥道,兩崖相隔最狹處僅寬三四尺,光線愈來愈暗,前行二里,連續轉了幾個彎,突然暗不見天日,抬眼一瞧,峽壁之上俱是密腿釀羅,層層覆蓋,翳蔽天日,他再也不會料到竟有人居住在此陰暗深邃峽谷之處。

    與其說是峽谷,毋寧說是壁隙來得妥切些。羊崇盛手中這柄短劍大有用處,青霞閃閃,具有照明之用。謝雲岳故意歎了一聲道:「唉,在下有這一柄緬鋼短劍多好,若遇昏夜,可作火熠之用。」寓言於諷,墨含英在身後大笑不止。

    羊崇盛知他有意在奚落,心中更是氣憤,渾身連生戰顫。只見羊崇盛走至一處洞口,只是斧削峭壁中一個洞穴罷了,正當峽谷轉彎處,是以一眼瞧得清楚。忽聽墨含英道:「崇盛,你率先進入吧?」

    青光一閃,羊崇盛已自入去,謝墨二人坦然相率走入,藉著劍光可以察出四壁光滑潔瑩。迂迴曲折,深入很遠,驀地現出十數條腹道,猶如蛛網連接,橫直相通,但見光華大盛,壁頂每隔丈餘,嵌著一粒徑寸大珠,白光凝凝,隱隱可見遠處有許多石室。

    謝雲岳不由暗訝道:「這間洞穴,顯然由人工琢鑿出來的,如此浩大的工程非是一二人之力可以臻此,天下名山洞府甚多、此人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辟此洞穴,棲隱其中。」

    十數條腹道如扇形展開,羊崇盛朝左首第三條腹道走去,雖然珠光閃耀,但他手中劍並未回鞘,仍自緊緊握在手中。三人踏入一間石室中,四面俱有門戶相通,石室中桌几井然,俱是紫檀木所製,紋理細密,形式古雅,名貴非凡。桌上擺一盆珠絡蘭,紅白紛呈,垂絡連珠,顯出淡淡幽香,沁人肺腑。

    此時,突聞鄰室揚出語聲道:「什麼入擅入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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