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夜半驚賊雙俠出手天馬行空奔雷追風
兩把寶劍,俞雲已收妥一隻長形釀匣,宛若琴囊,並置其內,兩人都是重裘錦衣,裝作富家公子千金模樣,漫步輕搖從岔徑來在富道上。這兩日都是好天,雖然沒有麗日當空,卻雪止風輕,寒氣不十分涼冽,在大年新春是極其難得遇見的好天氣,可是泥濘滿途,甚是難行。鞋裡襪面為溶化的雪水浸透了。
他們是向祈縣走去,官道上充滿拜年賀春之人,往來不絕,間或也有快馬勁裝武林中人,誰也沒注意俞雲就是這幾日威震三晉人物,只為他們俊美風姿所吸引,未免多投了兩眼,或是發出數聲難聽的輕笑,途中並未發生事故。
從晉祠到祈縣不過二三十里路程,用常人步伐兩個時辰也就到了,兩人投在一家小客錢中。店小二誤認兩人系一對新婚夫婦,竟引在空間房內,等店小二一走,俞雲哈哈一笑,顧姑娘不觸緋紅雙靨,怒視了他一眼,顧姑娘平素大方得緊,敢情在此時此地似乎感覺忸怩羞澀。
俞雲見姑娘這樣神色,知他誤會自己為什麼發笑。面色一正道:「文妹,愚兄扮這窮酸差不多半年了,每日戴那人皮畫具,終覺油膩膩不舒服,今日頓返本來,那得不心喜歡笑。」
顧嫣文星眼凝視著他只見他負手望著窗外出神,不禁笑道:「雲哥,昨天你用來對付清風幫的劍法,是否就是那太極劍中「一元生六」嗎?」
俞雲轉面頷首笑道:「正是這一招,雖是輕飄飄的一劍,卻含蘊著無窮的巧妙和威力,非但無懈可擊,而且對方六人每一位來看,直認這一招是這逼自己,其實也是如此,這套劍法外看徐緩,實則迅速無比,虛實正用,最大的不同之處可以少敵多,劍式所發出的潛力,也得諸人非要移宮換位,三四招以後,自亂方位腳步。互助殘殺,真是妙用萬方哩。」
顧姑娘由衷的相信,口中卻說道:「這是你自誇之言,怎麼我那天練這套劍法,卻沒有覺出你所說的如此神奇。」
俞雲微微一笑道:「那是你功力不夠之緣故,多試幾次。便可顯出威力,那日愚兄與文妹打通了「任督」二脈,無異於增強一倍的功力,再勤習坐功,不出三月後,定有小成。」說完,久久寂然無聲,只見顧姑娘一雙秀目凝視著自己,充滿了笑意。
顧姑娘實在知道這說法是千真萬確的,無需多此一問,只因為掩飾方才羞態,故作此語。此刻兩人四目相對,心靈交流,半晌,姑娘才出聲道:「雲哥,我真不懂,你那兩位拜兄,都是當代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人物,怎麼見你出手,反作袖手旁觀,如今我倆南下洛陽,他們怎能不問哩?」
俞雲大笑道:「這其中緣由不要說你不懂,任誰見了都為之驚疑,說穿了,也並沒有什麼,愚兄與他倆早就立下誓約,就是愚兄行事,決不容他們伸手,除非愚兄向他們自動請求,明白嗎?」
顧姑娘噗哧一笑,搖搖頭說:「這樣的難兄難弟,天下少見。」
姑娘今天裝束得十分美艷;蔥綠色緊身褂褲,外加玄黑色的披風,人本來是美,愈發襯托得娜娜嬌態,總之淡裝濃抹總相宜,不由把俞雲看得呆了,姑娘不由瞟了俞雲幾眼。驀然間,店中步履紛紛,人聲喧嗶,好像向自己這屋裡走來,呀的一聲房門開了,卻是隔壁一間,至少有四五人之多,聽他們語氣和步伐,顯然是江湖人物。
兩人不覺凝耳諦聽,只聽得一個嗄尖嗓子說道:「真他媽的見鬼,新年開春就派上了任務,人家跑得投有蹤影了,還來個什麼馬後炮,就憑我們兩下子准行嗎,宮門雙傑真洩氣,當著人家的面龜孫似的不敢動手,如今又狐假虎威喊著要將姓俞的抓獲回來,真是毛包兩個。」
又突聞得一個極洪亮的聲音說道:「田豫,你也是火爆性子,宮門雙傑洩氣,不敢向姓俞的交手,你又沒親眼得見,怎待你知道?」
俞雲兩人相顧而笑,嗄尖嗓子又起:「哼,蔡老山主親口向我說的,那還假得了,說真的,那姓俞的武學真個驚人。清風幫的六位高手,只有幫主濮弘倖存,其餘五人均遭劍劈這件事可以震驚當代武林,天下奇聞,蔡老山主說,那姓俞的總共不過使出三劍……」
「怎麼,只出了三劍……」
「嘿,誰也沒想到,以蔡老山主這高的身手,竟沒瞧出姓俞的出身派別,及用什麼劍式……」
「真是奇聞……」
「第一劍就將清風幫六人身形迫退,第二劍他們手中兵刃悉數為姓俞的用劍削斷,第三劍除了濮弘外,腦袋瓜子與肩部分家,蔡老山主說,好像姓俞的不存心要濮弘的命,不然,那還有命在。」
「宮門雙傑當時也在場,怎麼他們不出手咧。」
「蔡老山主說,當時宮門雙傑也嚇得魂不附體,說了幾句場面話也就走了,今日一大早聽說丐幫九指長者及乾坤手雙騎北上他們想起同來十七名弟兄不明不白地為人點上重穴,除了姓俞的,就沒有別人有如此高的功力,越想越疑,雙傑又去上晉祠一趟不僅姓俞的沒有形蹤,就連晉祠主持巧手崑崙也鴻飛冥冥了,是以傳令關中,燕雲綠林道,探出姓俞的落腳處,再予下手,咱們晦氣,撞上了好差事,真地媽的……」
又是另一人聲音:「老田,你別想不開啦,有得吃,有得喝,還有什麼不滿意,只路上可不許伸手多招閒事,包沒錯,真是三杯黃楊下肚,老毛病發作,遇上姓俞的,不要說我弟兄不濟事,就算上總瓢把干也是白挨。」那間房裡說話說到後來,竟離不開女人的身上
俞雲兩人聽得不禁緊皺眉頭,俞雲悄聲問姑娘說道:「這俞雲名字還是不用了我們途中以不出手為上,明天一早租一輛騾車逕奔洛陽,比較隱蔽安全。」
顧姑娘嫣然一笑,道:「這個由你作主,小妹只求早日救出我那苦命的娘來便好……你,現在用什麼名字,用原名謝雲岳好麼?」謝雲岳點頭微笑。
這時,小二敲門探首進來,問道:「公子,現在要不要開飯。」
謝雲岳望了望窗外天色,暮色漸濃,室內漸漸幽暗,於是招呼店小二道:「把菜飯開進來吧,先替我們燃著一盞燈。」小二諾諾連聲,躬身告退。
片刻,店小二左手執著一支紅燭台,右手提著兩層菜盒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姑娘見菜盤面上平鋪著兩張紅紙剪字,一張是「吉祥如意」,另一張是「和合萬福」,那是生意人年節時討彩的口氣,姑娘見了不由紅雲上面。
謝雲岳微微一笑,等店小二把酒菜放好之後,伸到掏出一錠銀子,約莫十兩,道:「店家,多謝你啦,這錠銀子給你買酒吃。」
小二咧著大嘴,口中推說不敢要,雙手就是不聽話,伸來接過塞在懷中,姑娘看見不禁笑得花枝亂顫,謝雲岳恐小二面上難堪,又道:「店家,煩你明兒替我找一輛騾車,逕去洛陽,錢可以多給一點,費心你了。」店小二連聲答應,於是千恩萬謝走出房外,輕輕拉掩了門。
姑娘又是笑得前仰後合,兩人對酌談天,只說些詼諧趣事,縱情歡笑。隔壁房內尖銳嗓子又起了,只聽得他嚷道:「店小二。」聲聲又尖又澀,異常刺耳。
小二應了一聲長聲,急急忙忙奔來,尖銳嗓子低聲問小二道:「隔壁房內是什麼人。」
店小二吞吞吐吐道:「是一對少年夫婦。」
只聽得尖嗓子道:「回去,沒你的事。」店伙抱著沉重步子離去了。
謝雲岳劍眉直皺,隔壁房內另一人聲又起:「田兄,你少惹事如何,如被總瓢把子得知,咱們可沒法與你掩飾。」
尖銳嗓子嘻嘻一笑,道:「反正我只瞧一眼,又得不了什麼事。」說後,步履聲竟出戶外。謝雲岳俊目電射,陡地起身,腳尖一晃即落在門前,就在此時,門立起了「篤篤」敲門聲。
「誰,進來。」謝雲岳面帶冷笑。
門被推開了,門外竟立著一個黑衣勁裝漢子,獐頭鼠目,想是認為謝雲岳貌似書生好欺,邁步就跨了進來。謝雲岳兩手一張攔著,怒道:「尊駕好沒來由,擅闖人家居室,意欲何為?」
獐頭漢子一眼瞥見姑娘,目光不禁泛出異樣色彩,聞言不由斜著眼,冷笑道:「咱們為追捕一逃犯來的,瞧瞧是不是藏在此屋,你這窮酸發的什麼橫。」
謝雲岳又是一聲冷笑道:「哦,原來尊駕是當地官府派來查案的,失敬得很。」忽又面色一沉,厲聲道:「可有海捕公文沒有,取給我看。」
獐頭鼠目漢子忽然怔住,片刻,一聲獰笑道:「瞧你窮酸不出,還會嚇唬人。實話告訴你吧,老子不是六扇門中人,而是關中河洛綠林道總瓢把子飛夭鴿子婁敬德手下舵主田豫……」話沒說完,門外晃進一個魁梧大漢,一反手就捏住了田豫腕脈。
這大漢望著謝雲岳一笑道:「我這位田老弟,吃了幾杯酒冒犯之處,還請寬諒。」又向田豫低喝道:「總瓢把子已到,落三星棧內,還不快去。」田豫一聽,面上不由變了色,同著那大漢急急走出。
隔壁房內腳步一陣凌亂,往店外步去漸至寂然。謝雲岳回首向顧姑娘道:「這婁敬德在這開山立櫃,怎麼我從來未聽說過?」
姑娘不禁格格嬌笑道:「虧你還是名震一時的大俠,那婁敬德在河南熊耳山上窯。」
謝雲岳恍然大悟道:「原來熊耳一怪──哼,我非要查出他此來目的何在。」
姑娘嬌嗔道:「瞧,何又想事了,人家追的是俞雲,又不是追你謝雲岳。」
謝雲岳不禁莞爾一笑說道:「我雖然不想多事,總不能不尋出他們追俞雲的用意何在呀──我去去就來──」說著,就穿出了窗外。
顧姑娘用手支頤。雙眼望著窗外出神,她滿懷惆悵,百感交雜,她不是為著謝雲岳出外傷神,而是為了此番到得龍門後她那苦命的娘親,究否仍在人間,不要傳聞失實,果她娘受不了淫辱折磨,為此遠離人世,豈不願望成空,不由珠淚潛然,長吁短歎起來。驀然紅燭一陣揮晃,微風掠面,姑娘定睛一瞧,見是謝雲岳返來,竟又破睇為笑。
謝雲岳微笑道:「文妹,你怎麼一個人在此偷偷傷心起來了。」話是這麼說,面上露出一絲憂容。
姑娘何等慧巧,秀目眨了一眨,問道:「雲哥,你神色有點不對,究竟是什麼呀?」
謝雲岳微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宮門雙傑主意真毒,我們離開晉祠後,他們就飛騎北上,暗暗跟著蒼璽雷嘯天兩位盟兄身後,想從他們身上找出俞雲下落來……」他語氣之間,竟拿俞雲當作另一人,不禁微微帶著欣悅得意笑容,又道:「宮門雙傑估料著俞雲南奔洛陽,他們命飛天鴿子負責採探俞雲蹤跡,由此一點可以證明宮門雙傑機智狡詐,料事過人一等,認定俞雲百分之百南往關中……」
姑娘接口問道:「那他們既然料中,何不親自前來,反而北上,不是愈拉愈遠了嗎。」
謝雲岳笑道:「這就是他過人之處,他們出身少林,嵩山就在河南關洛,既然叛師、此去豈非是目投虎口。所以他密令婁敬德如發現俞雲下落,不得妄自出手,著即飛報京中,燕雲一帶均是他們勢力所及,設計將蒼雷二兄捕獲,再放出風聲誘俞雲至京,你想想看這主意有多毒?」
姑娘思索片刻,問道:「難道他們竟發現你與蒼雷是金蘭之交麼?」
謝雲岳揮首道:「這倒未必,宮門雙傑及野人山主來晉祠時,蒼雷二兄便改口稱俞大俠,也為的防備次著,但他們直覺猜出俞雲必與蒼雷兩人有很深的交情,僅僅如此便是一根很有利的線索。」
姑娘動容道:「這兩人確實有點道理,不過你也不必為你盟兄擔心,千里長途,以他們江湖閱歷之富,不至於就不察覺,何況你那二哥,是有名的淘氣鬼靈精,什麼事瞞得了他,蒼大哥更是身負絕技,望重武林的丐幫長老,無論如何,宮門雙傑討不了好去,只要你做下的事業未被他們確認出你所為,就不必顧忌。」
謝雲岳微一沉吟說道:「我倒不顧慮兩位盟兄,所顧慮的是兩位盟兄約好在昌平賽華陀魏平洛家等候我們,宮門雙傑若是向傅家兩小下手,那又怎麼辦。」
這句話姑娘聽了,果然有點著急,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轉了兩轉,猛然一拍掌,笑道:「有了,你不是帶著有丐幫信符嗎。祁縣境內必有丐幫門下,只有找上一個足下輕捷的人,逕奔昌平通知傅家暫撤往別處,不就得了嗎,蒼璽兩人途中必到處留連,你派下的人,必然早到。」
謝雲岳暗讚姑娘心思縝密,便笑道:「怎麼我竟見不及此,這是好主意。」於是重重擊掌數下,喚店伙。店小二笑容可掬地垂手八房內。
謝雲岳說道:「店家,今日是大年初二,少爺每年在家均,要打賞乞丐一點,今年也不例外,你可在店外找來四五個乞兒應個景兒。」
店小二諾諾稱是,轉身待門外走去,心裡可嘀咕著:「真是公子哥兒,有錢還怕沒地方花,偏偏要用在化子身上,少不更事,少不更事。」
顧嫣文見店小二走去,笑道:「你去三星客棧見著飛天鴿子婁敬德沒有。」
謝雲岳搖搖首──原來三星客錢離他們所投宿的客棧,橫過兩條街就是,謝雲岳穿出窗外,又越過兩重屋脊,落在大街上,街上行人寥落,但每家每戶均懸出紅燈籠,映著街道帶著淡紅色光輝,鞭炮聲此伏彼起。
他訊問路人三星客棧方向,緩步走去,雖然北風不像前幾天凜冽,但夜寒甚重,路上積雪尚未熔化乾淨,偶爾在牆角依稀可見灰白雪塊,由於水汪汪地泥漿,他擇足而行,街旁人家不時隱隱傳出呼盧喝雉及小孩嘻笑之聲。
拐了兩個彎,即瞧出左側第三家門首,懸著兩隻斗大的油紙燈籠,朱書四字「三星客棧」,他正盤算著入內之策。忽一眼瞧見那自稱田豫的獐頭鼠目漢子出得大門,望自己這面匆匆走來,他靈機一動,便閃在牆角處。
田豫似是未瞧出謝雲嶽立在牆角,他邁步走過,謝雲岳忽一長身,竟落在田豫身後,用手輕拍了田豫背後一下,說道:「喂,田朋友,暫請留步,在下有事相問。」
饒是田豫膽力過人,這時也嚇得魂不附體,急竄前兩步轉身,背後那人竟如影隨形地跟到,只在面前不足一尺之處,及至瞧清了那人面像,田豫不禁機伶伶直打冷戰,忖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好沒來由的聽見隔房少女聲音嬌甜無比,心癢難熬故意敲人家住房,見他年少文弱好欺,竟自跨進,若不是同伴及時拉住……看這人輕身功夫比自己高明不知多少,武學更不用說了,若非同伴制住自己腕脈,當時就得吃虧,此刻,他仍是急著那屋內少女,故爾又自出來……不想又遇上了他,未料他竟是身懷武功的人,活該我倒霉,這怎麼辦咧……」
人有虧心之時,又為人先聲所奪,無形中心靈上似烙了一塊創痕,無論你有蓋世功力,此刻在心靈上總輸人一籌,田豫平日殺人不眨眼,這時卻脊心直冒涼氣,露出驚怯的眼光發怔,謝雲岳凝視著他的臉,只是微笑,田豫瞧出笑容背後,蘊藏著無邊殺機。
田豫情不自禁張口怪叫,似欲驚動三星客棧內同黨,及時間出來救援,誰知他只響出一個音波,謝雲岳手快,兩指飛出點在田豫「喉結」穴,突然只見田豫仍目張口大呼著,可是嚷不出音來,於是田豫流出乞哀的眼光。謝雲岳冷笑道:「尊駕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在下手狠。」手一翻,扣住了他的腕脈往黑巷中走去,田豫身不由主跟著亦步亦趨,無奈穴道受制,縱有罕見奇學,也無法發揮,渾身酸麻得緊,臉上迸出豆大的汗珠。
這小巷昏黑得怕人,謝雲岳三指忽地一鬆,舉手在田豫後腦「玉枕穴」一拍,解了啞穴。田豫只覺頭目一陣暈眩,但片刻之間又復清靈。謝雲岳笑道:「尊駕怎麼不說話,莫非是不屑與在下親近麼。」
田豫看出謝雲岳一雙眸子,黑夜之中竟似電炬一般,吐出攝魄奪魂的神光,又是機伶伶一個寒戰,強聲道:「方纔在客棧內,在下酒醉亂性,無知冒犯實在該死……」
「這個無須掛齒……」謝雲岳揮手阻他再說下去,又道:「不過另有一事要請向尊駕。」
田豫心才大定,緊張的神經霎那間鬆弛下來,不知不覺間長吁了一口氣,但暗暗驚訝道:「這就奇了,究竟他有什麼事想問我呢。」便說道:「豈敢,閣下但請開口,只要在下知情,無有不可奉告。」
謝雲岳微微一笑道:「尊駕諒想是熊耳山主婁老當家手下吧?久仰婁老家俠風義播,武學蓋世,甚為欽佩。」
田豫腰幹挺了一挺,道:「在下正是婁老當家手下。只不知閣下何事見問」謝雲岳又是一笑道:「方纔在客錢無意聽見尊駕說,貴老當家遵宮門雙傑之令,要捕一個叫俞雲的人,內中作情想請尊駕為我一說。」
田豫不禁駭然出聲,倒退了一步,道:「這是敝幫自身之事,礙得幫規所限,不得外洩,這個……萬難奉告」雖是嬌絕,語音中竟是顫抖。
謝雲岳冷笑一哼,道:「尊駕說話出爾反爾,難道尊駕不知我怪手書生手段……」
田豫一聽,難以形容的寒意又從心頭發出,此時已判明對方是誰,驚叫了一聲道:「閣下就是俞…」
謝雲岳沉聲道:「不錯,你現在應該將詳情吐出,還可饒你一死。」田豫不知在何處得來的勇氣,猛然─掌推出,掉頭就往前竄。
一個人貪慾之念往往泯滅了良知及恐懼,田豫此刻何嘗不是如此,他暗想:這俞雲就在眼前,老當家尚欲派下甘四家舵主,分途探訪,未免多餘,我要報知老當家豈不是大功一件。貪念一動,把眼前的利害頓時忘卻,還推出一掌,便反身奔逃。
田豫僅竄出兩丈,一種極陰森地冷笑聲,竟從耳邊響起,陡覺一股強大無倫的吸力,把他強吸了回去,足下一步一步地倒前,盡力反抗是多餘的,一絲力道都提不起來,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忽然身形一停,謝雲岳的手掌印在他的後胸,只聽得謝雲岳說:「你妄想逃回報與婁敬德,那就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右掌現在只要再加一分勁,你靜心想想,不答覆是否值得。」田豫此時死了這條逃出的心,於是將宮門雙傑的陰謀說出──就是謝雲岳與顧姑娘所說的。
謝雲岳將前情與姑娘說了,當下微微一笑。顧姑娘聽了,睜著大眼睛問道:「你這人說話只說半截,田豫後來怎麼樣了。」
謝雲岳劍眉一掀,笑道:「像這類的賊子,該遭到什麼報應,還是不說也罷。」姑娘料知田豫凶多吉少,也不再問。
片刻,店小二引著一群化子走在門前,謝雲岳一眼瞧出內中有一中年化子,雙目神光外露,內功似極有根底謝雲嶽立命店小二買一些路上應用物品,店小二苦著臉應諾走了,大年初二那有店肆營業,無奈客官需要,為貪圖賞錢,一路嘟弄著。
謝雲岳只留下那中年化手,其餘的每人賞了二兩白銀打發離出,之後,囑付那中年化子如何行事,又取出一錠黃金做路上花費。中年化子叩頭如飛走去,稍時,店伙空著手走回,稟明買不著所需物品,謝雲岳笑笑稱謝,姑娘出手賞了店家二錠白銀。
就是這晚,兩個蒙面人躡進謝雲岳住房,尚離床前五尺之處,兩蒙面人劍尖朝下,陡竄近前猛望床中刺去,只聽得「哎喲」一聲大叫。夜深了、寒風吹在窗紙上,沙沙聲響。祁縣一家小客棧中,謝雲岳同顧嫣文兩人同床分被而眠,好夢正濃時。瓦上起了數聲微響,練武的人耳目聰靈,兩人登時驚覺,意會出有夜行人來襲。
兩人本是和衣而睡,被一掀開,同時離床飛起,閃在牆角,一點聲息均未帶出,輕功之佳,由此可見。室內墨黑如漆,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屏息守候賊人來臨。山西屋宇窗欞,大都分上下兩截隔長窗,上截向外伸以木條撐住,在這嚴冬時期,均將長窗放下,免得冷風吹,進。
忽然窗檻「歧」地一聲微響,窗扇緩緩向外伸展一分兩分,敢情賊人極其謹慎,鑒於室內兩人一身武功不俗,所以才這麼徐緩沉穩。窗前掀開兩尺時,想是賊人事先準備要用木條撐住的,謝雲岳眼見一隻手影把木條撐好,姑娘手一動,三指扣緊一枚制錢準備打出,那隻手影又縮下。
窗外半響未見動靜,姑娘手中制錢遲遲未即發出。寒風從窗口陣陣湧入,室內溫度陡降,兩人剛從熱被中出來,只覺奇寒侵骨。賊人在外見室內並未有絲毫動靜,膽氣頓壯。只見兩條黑影一閃而入,兩條黑形玄巾蒙面,伸劍躡足一步一步向床前逼進,此刻的氣氛極其緊張而恐怖。
匪徒離床前五尺處,突施猛襲,劍尖一伸,兩匪身形疾俯,只聽得「喀燉」兩聲,雙劍業已插在床板上,兩賦意會出是什麼情形,忙反身猛然往外竄。「哎喲」一聲慘嚎,其中一賊「撲隆」扒在地上,原來姑娘一枚制錢,正好打在那賊肌骨上。
另外一賊情知不妙,黑暗中又不見對方隱在何處,逃為上策,念頭在腦中電閃掠過,雙足一墊勁。竟要撞窗逃出,誰知身才躍起,便聽得一個極其冷峻的聲音:「回來。」猛覺雙足勒上了一道鋼箍般,其痛徹骨,一拉一送,竟撞在牆上,眼前一陣金星直冒,昏死過去。
火褶子「呼」的一聲,亮起了火焰,燃亮了案頭紅燭,姑娘用腳尖挑開兩賊面巾,仔細瞧清了後,不由驚叫了一聲。傷肋賊人瞪著怪眼,冷笑道:「顧姑娘,你現在知道了,舍弟對你並沒有什麼不好,你討厭舍弟弟是另一回事,但總不至於使你狠得實殺死他,是好的,放咱們走……」
姑娘柳眉倒豎,刷的一巴掌,恨聲道:「你那賊兄弟,不如禽獸,幾次三番當著姑娘的面,做出下流動作,死有餘辜,你們還有臉來替他尋仇,今晚姑娘賜你一個全屍,以免留在世上害人。」說完,就要點他死穴。」
謝雲岳雖不明瞭箇中詳情,但聽他們說話,已知大概這時,瞥見姑娘要制他們死地,急道:「且慢,這旅邸之中,豈能傷人。」邁步上前,在那賊人肩頭一拍,道:「朋友,你走好了,下次再碰上可沒有今晚好說話。」
這時,昏死的賊人漸漸甦醒過來了,爬起正待怒罵,謝雲岳一晃落在面前,用手一扶賊人肩胛,笑道:「朋友,請免開尊口,乘著我心意未變時,趕緊滾。」
賊人怒目一睜,把話強嚥了下去,嘿嘿一聲冷笑,回面道:「二弟,咱們走」同時一掠足形,托開窗隔飛出。
姑娘坐在床沿嚶嚶哭泣,似是不勝委曲。謝雲岳撫著姑娘笑慰道:「文妹,你怪愚兄放走兩賊麼,其實他們走出百丈,便是鬼門關,你愁什麼。」
姑娘聽了,淚眼一收,「噗」的笑了,說:「你這人呀,真是殺人不見血。」
謝雲岳道:「我這叫做除惡務盡。」說著,俯身將刺在床板上雙劍撥下,兩賊想是使出全力,刺穿深度竟有足余。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16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