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勁裝漢子不時東張西望,神情急燥不堪,口中自言自語地咒罵著。門內衝出一個六七歲的男童,玉琢似的可愛,兩隻又大又圓的眼睛,像墨珠一樣清澈,滿臉稚氣,口中不停地嚷叫:「爺爺,爺爺。」剛才驚鴻一瞥的姑娘跟著那男童追出,一眼看見謝雲岳還沒走,似乎一怔,不由地慢下步來。
那老者被他孫兒吵醒,睜開眼一抱在懷,笑問道:「青兒,是不是又淘氣,把姊姊惹火了?」
男童嘟著一張小嘴,說道:「爺爺,青兒並沒淘氣呀,只是多吃了一個饅頭,姊姊就要打我手心,爺爺,你說姊姊壞不壞?」
那老者呵呵大笑起來,聲音宏亮之極,姑娘走近前,說道:「爺爺,你咳嗽還沒好嘛,怎麼您老人家又笑起來了。」說著,將那男童抱過手中,老者長歎了一聲,又閉上眼睛。
兩個勁裝人漢聞得老者笑聲,不由變色,忽然遠處發出數聲清嘯,漸由遠而近,霎時,來了四人,均是疾馳而至,足不揚塵,輕功極佳。小姑娘見狀,面現驚容,不由退至謝雲岳桌邊,謝雲岳即笑道:「姑娘,把你弟弟交給我吧。」
姑娘回首淒然一笑,當即把手中男童遞過,說道:「大叔,你最好抱我弟弟去門內避躲,這批壞人都是衝著我爺爺來的,說不定有什麼凶險。」
謝雲岳搖頭笑說:「無妨,姑娘自己當心就是了。」姑娘笑笑,一晃身,就到了老者椅後,老者依然閉上雙眼,似不知身外暴風雨即將來臨。
四個匪徒一排秋雁般立在老者竹椅前五尺外,面呈獰笑凝視著老者,姑娘閃在老者椅後時,四匪瞼上突變淫邪之色,先前來的兩個勁裝大漢,潑風刀已持在手中,緊張地立著,似防著老者突起發難。四匪中一個瘦長個子,突然發話:「傅六宮,你不要裝死賣活,俺賀德彪找你五年了,識相的,快獻出那本拳經,還可饒你一條老命。」
只聽得老者喉間發出一聲暴雷似的大喝,雙目陡啟,縱身從那椅上飛起,兩手當胸望那四匪徒狂飆般撞擊。四匪猝不及防,被掌風懂得身形一歪,那老者也竄離二丈開外,旋身怒目,不住地喘息著。婉姑娘一見大急,竄在賀德彪身後雙掌蓄勁猛劈,賀德彪聞風知變,急撤步挫腰,兩手急旋往上一托,婉姑娘柳條似的身形被他一托,彈在半空,姑娘武學也自不弱,凌空來一個「細胸巧翻雲」雙腿一曲,柳絮般落在老者身側。
老者怒道:「婉兒你怎可輕率出於,快護著青兒要緊。」
婉姑娘星目含淚,喚了聲:「爺爺。」
只見那老者兩目威稜逼視,喝道:「怎不聽話,快去。」喉中又發出喘息,接著又是數聲嗆咳,婉姑娘無可奈何,怒視了群匪一眼,緩緩退在謝雲岳身前。那男童在謝雲岳懷中,不時地叫著大叔,問長問短,謝雲岳手撫摸著他的小臉龐,口中漫應著,雙眼注視著當前的形勢。
這時,賀德彪濃眉一揚,狂笑道:「傅老兒,想當年你雖然幸而漏網,也被賀某一招紅砂掌擊得重傷,紅砂掌下難有一人逃命,無藥可救,你仗著內功精湛,苟延五年之久,也算了不起,如今被賀大爺找著,還有何話說,你愈動真氣,愈自找速死,不要執迷不悟,趕緊獻出拳經,在楊山二鳥面前,今日只有這次好說話。」
那老者喘息己住,嗓音又變沙啞,說:「賀德彪,你體仗人多,我老頭子還未必就怕你。」
謝雲岳一聽傅六官嗓音,就知真氣耗損過度,紅砂掌傷淤積體內,若再用真力,必然噴血而亡,他不能坐視不救,低聲喚道:「姑娘,你抱著青兒。」匆匆遞在姑娘手中,手指虛空急點兩下,那兩個持刀勁裝漢子,剎那間仆倒塵埃,撲通兩聲大響,震得地面塵土飛揚,後來四匪聞聲大驚,旋身見著兩人情狀不由猛然怔住,瞪著賊亮眼睛瞧著謝雲岳臉上。
謝雲岳含笑走在賀德彪身前,說道:「我雖未聽明你們來此尋仇原因,只看你們氣勢洶洶,凌欺身染重病老翁,一定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少爺重述你一句話,識相的,趕緊挾起尾巴滾,少爺面前,今日也只有這次好說話。」
賀德彪震於面前少年的氣勢,不禁懾慌不語,突聞賀德彪身邊一匪搶前一步,炸起嗓子喝道:「小子,楊山二鳥的事你也敢管嗎?你也不打聽打聽…」話猶未了,啪的一聲響,面上起了一種熱辣辣的感覺,半邊瞼腫起老高,牙齒和血迸出。
原來謝雲岳心恨此賊罵自己小子,不等他話完,迎面就一掌,出手好重,打得此賊滿面生花,口中喝道:「打聽什麼,快說。」聲色嚴厲之極。
這一來,把傅六官及兩小,看得驚喜交加,傅六官心知今天這條老命又算是撿回來了,先前只看見此少年丰采不群,氣宇非常,還沒瞧出竟是蘊藏不露的奇士,那青兒不住地拍手笑道:「大叔、你多打他們幾下耳光子好不好,他們欺侮我爺爺太甚哩。」」
那被打的賊人名喚九頭梟譚龍,是楊山二鳥中最手狠心辣,詭計多端的人物。這時,一手撫臉呵呵不止,想來挨得不輕,半晌痛定神清,望了賀德彪三人一眼,意似招呼四人同上群毆,賀德彪用眼色制止。賀德彪三人為何暫時按兵不動,只因近來江湖中被幾個少年搞得天翻地覆,震驚了整個武林,面前少年不知是否那傳說中的幾個少年之一,意欲先問清了來歷師承再說。
譚龍無端挨了一個嘴巴,焉能就此甘心,他見三人竟不同意他群毆的作法;一怒橫了心,呼地抽出身後兩隻判官筆來,喝道:「打聽什麼,打聽我楊山九頭梟譚龍是好惹的麼。」
謝雲岳不由失笑道:「不能惹,少爺也惹了你,告訴你,你們今天想整著身子回去,這是妄想。」
譚龍一聲不響,雙臂猛然一分,身形搶出兩隻判官筆竟施出「鍾道降魔三十六打」招法,一照面即一招六式變化同時攻出,筆頭露出兩道青芒,向謝雲岳「氣海」、「百會」、「肩井」、「心俞」、「志堂」、「命門」六處重穴,追風似地打倒,這「鍾馗降魔三十六打」判官筆招式,是當年武當神筆俠鍾奇震盪武林成名心法,名門一脈相傳,為何會由譚龍得此,此種招式施展開來,對方若然被其罩住不死就傷,且不論此,單指筆頭暗藏二十四支「悶心針」,只須捺按柄頭卡簧,針就如一蓬芒雨打住對方,一經打中,即循氣脈攻心,若不速閉穴道,當場必死無疑,端的厲害無比。
但這種利害兵刃,換在別人一定心存顧忌,可是在謝雲岳面前,就無能為力了,譚龍判官筆疾出勇攻,心中正打著如意算盤,只待有利時機,即將「悶心針」打出,只一打上,嘿嘿,那時就要看我譚龍厲害了。驀見謝雲岳兩手一動,欺身上前,譚龍心笑這小子找死,陡黨心頭猛震,眼前一黑,暴噪聲中人已震出三丈,撞在地下,有如山崩地裂,口噴黑血而死。
原來謝雲岳身形欺前,兩手分光影掠已搶在譚龍脈穴上,輕輕一提,譚龍身軀懸空,右腿一撩,猛踢之下,譚龍身形倒飛,手中兩支判官筆被謝雲岳趁勢奪下。謝雲岳在譚龍身形撞飛之際,便自回身把一對判官筆,送給青兒說道:「這對兵刃送給你,算是大叔見面之禮。」
青兒掙出他姊姊懷中,滿臉憨笑,嚷道:「大叔,謝謝你啦。」
且說賀德彪等三人,見譚龍一招不到,便被踢死,不嚇得魂飛天外,先前心頭所懼此少年想就是近日所傳之江湖剋星,不期然而遇,自己一到,即見此少年坐在一邊飲酒,自己竟會大意糊塗,怎麼不會先想到是他,早知如此,說什麼也不會動手找老狗晦氣,等他走後,再來不遲,想到此處,暗罵自己該死,無奈譚龍已死,自己不出面找場,抖手一走,日後傳開出去,我賀德彪哪能受得了。於是強提著膽子,大喝道:「我楊山二鳥往日與你無怨無仇,怎可施此毒手。」
謝雲岳微笑道:「剛才譚龍不是說過叫少爺打聽打聽他是何人物,你也不是說過在楊山二鳥手下,無人可能倖存,少爺為你們大言所恐,不禁用上了全力,故而失手,還望見諒。」繼又臉色一寒,沉聲道:「難道你們也不打聽打聽少爺手下,幾曾有惡人活過命。」
賀德彪聞言,驚得汗透重衣,身軀微顫,強作鎮定道:「賀某自知不敵,這場過節暫時記上,青山不改,後會有期。」說罷,打了其餘二匪一個招呼,急急轉身,晃肩欲待逃走,哪知他才雙腳一動,但覺一縷風聲掠耳。少年身形已立在面前,微微含笑,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賀德彪心驚謝雲岳身法好快,又知今天之事不能善了,這一阻攔,定然是凶多吉少,語聲有些發顫道:「閣下,何必欺人太甚,攔阻我還有什麼話說?」
謝雲岳晃手一掠,賀德彪挨一個重重的嘴巴,厲罵道:「你還知欺人太甚,傅大俠避世五年,你們尚且不能放過,尚自厚顏找場,少爺面前就是不理這一套,出道以來,從無一人在少爺手下溜脫過,今爺不能自毀規條,現在為顧全你們自己顏面。快點自裁,免我動手。」聲猶未落,賈德彪身旁二匪,已沉不住氣,一掠兵刃,閃電似地挺身搶攻,刃光如雪,婉姑娘不由大急哎呀一聲出口,只聽當當兩聲,兩匪兵刃當時落地,身形像軟蛇般萎頓墜下,不住地抽縮。
賀德彪在二賊出手之時,向房外急竄出去,兩個起落,人已在五丈開外,豈知謝雲岳左掌疾點二人殘穴時,右掌同時往賀德彪身後斜揮一掌。隨之一收,掌上「弭勒神功」吸字決,賀德彪身才沾地,猛覺一股巨大無形吸力,把自己硬拉回原處,如箭矢一般撞來,轟隆之聲大響,地面塵土飛揚,賀德彪被懂得眼冒金星,不覺暈死過去,謝雲岳向賀德彪腰間點了一下,含笑往傅六宮那邊走來。
傅六官從謝雲岳出手起,一直瞧著發呆,愈看愈搖頭歎息,自言自語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人老了,不中用了。」繼見向自己這邊走來,急搶前兩步,一揖到地道:「承蒙少俠仗義解救,小老兒感激不淺。」
謝雲岳一把扶起,笑道:「些許小事,何言相謝,傅大俠言重了。」忽又望著六具賊屍皺皺眉說:「這六個東西,要清理倒有點費手腳咧。」
婉姑娘忽然格格笑出聲來:「六個大人怎麼說是東西?」
傅六官道:「這個無須顧慮。」從身旁取出一個小瓶。揭開瓶塞,用指甲挑出黃色葉末,傾入六賊鼻孔,移時,化作一灘黃水。
青兒沖在謝雲岳身前,雙手往謝雲兵頸間緊抱著,傅六官面色著沉道:「青兒,不得無禮。」話身一完,不禁咳嗽起來,咳得彎腰垂地,連聲不止,嗆得面紅耳赤,涕泗橫流,半響,才直起身來,婉姑娘不住得替傅六官捶背,憂形於色。
謝雲岳沉吟一下,慨然道:「藥醫不死病,傅大俠,你這宿疾還不是死症,在下也還能治。」
傅六官一聽,眉梢一展,倏又幽幽長歎一道:「小老兒初中紅砂掌後,即奔求昌平醫隱俠叟賽華陀魏平洛處,經賽華陀用藥後,斷言最多苟延六載,少俠縱有仙藥,也難回天了。」
謝雲岳聽傅六官之言,知是還信不過自己,淡淡笑道:「傅大俠,何得出此喪氣之言,僕短有數盡其在我而已,即就是死疾,在下也可免除疼苦。」
傅六官見他意誠,遂道:「只是又要少俠費神了。」便引至房內,解開衣襟。
謝雲岳察看傷勢,不禁眉頭微微一皺,只見後胸宛然一雙紫紅手印,觸指呈軟,又將傅六官雙脈扶了半刻,只覺氣脈雖弱,但未斷生機,要知軒轅十八解真訣內,有一章專論「太素脈」,太素脈不僅治病,可知一人窮通壽夭,富貴吉凶之數,當下微笑道:「傅大俠,還有轉機,你大可放心。」忽又轉面向婉姑娘笑道:「今天不要做生意了,你去關上門吧。」
婉姑娘纖手掠了一下鬢髮,展顏笑說:「好吧。」牽著青兒去了。
謝雲岳脫掉傅六官通身衫褲,替他推宮活穴,手指如飛,專走肝經陰脈,逆運推上,與常用之推穴法人相適度,此種手法,須要捏準分寸,稍一不慎,必至身死。傅六官只覺他的手指灼熱、每到一處,即舒通無比,漸漸氣血隨他手指流竄,聚集於傷處,通壓掌傷,感覺如一股奇熱無比之氣,包著一塊寒冰,使自己十分難耐,不禁呻吟出聲。
此時婉姑娘與青兒探首進來,見爺爺脫光衣服伏在床上,姑娘不禁羞得縮身轉去,謝雲岳叫道:「婉姑娘。」
姑娘在堂前輕應了一聲,謝雲岳又道:「姑娘,有紙筆沒有?」
片刻,婉姑娘悉索悉步走到門口逡巡不前,謝雲岳掀過棉被蓋至傅六官身上,說道:「姑娘,不妨事了,進來吧。」
姑娘拿著紙筆墨硯,身後隨著青兒,臉上紅霞尚未退盡,青兒伏在傅六官頭邊,問道:「爺爺,你好些吧?」
傅六官沉吟聲大作,顯然比前更加難耐了,婉姑娘拉過青兒,嗓道:「弟弟,你不要煩爺爺嘛。」
青兒嘟著嘴,仰面說道:「姊姊,你太羅噱了,爺爺不是說過,看你以後嫁了人,怎麼得了。」
謝雲岳聽了失笑一聲,婉姑娘白了他一眼,一面噴道:「弟弟,你再敢胡說,是想挨打。」說著擰了青兒一把。
青兒眼圈一紅,叫道:「大叔,你看姊姊擰我,你還不打她。」
謝雲岳只笑笑,拿寫好的處方遞給姑娘道:「照方檢藥,快去快來,還要兩斤黑炭,三斤陳醋。」姑娘應著,飛跑出去,青兒隨著追出,連喚姊姊。
兩小走後,謝雲岳又揭開棉被:只見胸後紫紅掌印漸淡,心知積淤將化,又用右掌按住尾關穴上,以先天真氣通去,移時,傅六官感覺喉開刺腥作嘔,謝雲岳在床下取出木桶一隻,傅六官猛然嘔出半桶淤血塊,腥臭異常,掌印轉呈赤紅色。
門外腳步聲起,婉姑娘買藥已然轉來,激雲岳並命煎藥備服,黑炭研末燒紅,用布蘸得陳醋,塗在掌印上,又用紅炭末平鋪在醋漬處,傅大官疼得哎喲大叫,婉姑娘站在一旁,看得心酸,珠淚潛然,連青兒都哭出聲來。
好不容易手術施完,胸後掌印僅留下一圈淡影,傅六官疼得暈了過去,謝雲岳慢條斯理地將傅六官翻過身來;身旁取出一盒金針,在「氣海」、「幽門」、「章門」、「天府」等穴打了十二針,傅六官甦醒過來,尚自呻吟出聲。
一盞茶時過去,謝雲岳命婉姑娘取藥來,將金針撥出,餵服了一次湯藥,隨把棉被蓋上,說:「傅大俠,你可睡兩個時辰,再吃二煎,也就痊癒了。」傅六官低聲謝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謝雲岳與婉姑娘青兒三人提出門外,將門掩上,謝雲岳笑道:「青兒,你喜歡大叔教你使用判官筆麼?」
青兒一聽,大叔要教他判官筆招,喜得稚笑出聲,匆匆跑進自己房內取過適才謝雲民奪自譚龍手中一對判官筆,本來青兒與他姊姊對這位大叔敬若天人,就有意請他偷教幾招,這一自動開口,那還不喜出望外。青兒跳跳蹦蹦跑出,立刻把判官筆交在謝雲岳手中。
謝雲岳見這對判官筆寒鐵鑄成,鑄作甚為考究,每一處都部合尺寸,趁手異常。於是把這對判官筆出處用法說了,又把「鍾馗伏魔三十六打」把式細細講解一遍,一長身形,將這三十六打慢慢演開,可是這招式他已變動,比譚龍所施的,尤自不同,威力不知增進若干倍。青兒接過判官筆依式演開,偶爾也有部位身法不對時,謝雲岳從旁及時指正,大部能中規矩,練至第三遍頭上,竟然絲毫不差,謝雲岳暗讚此子真個聰穎。
婉姑娘在旁凝視,不由意領神會,謝雲岳見狀道:「婉姑娘,你也來練一遍試試好不?」
婉姑娘著應了一聲,拿起判官筆來,身形旋開,但見筆走龍蛇,風聲呼呼,把謝雲岳所說筆招奧深處,盡都悟透,謝雲岳見了,覺此兩姊弟倒是上乘習武之材,不禁動了愛才之念,等婉姑娘筆招一完後接著笑道:「既然你們姊弟都喜習武,我再教你們一套「白猿劍」及「九宮陰陽正反步法」吧,一俟習練純熟後,雖不能傲視武林,泛泛之輩已不堪一擊,即遇上一二流高才,也可自保有餘。」
兩姊弟不由喜極,婉姑娘取出一柄長劍,謝雲岳即把劍招及步法─一講演練後,隨命兩姊弟學習,看看兩個時辰過去了,推開房門,傅六官已然醒來好一會兒了,見面就微笑道:「少俠,小老兒只覺氣順血暢,口內生津,比之前時,判若兩人,此恩此德,即接草啣環亦不能報於萬一。」繼睜著眼望了謝雲岳一眼,又歎息道:「少俠年紀輕輕,一身武藝醫道,超凡入俗,此事與武林常規有悖,若不是小老兒親眼得見,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謝雲岳笑笑,俯身把爐火上煎好的藥汁,傾了一碗,傅六宮接過一飲而盡,披衣下床,推門出外,見兩姊弟勤練謝雲岳傳之身法劍招,傅六官一眼瞧出這身法奇詭怪異,威力莫測,笑道:「劣孫等何來這種福緣,得少俠傳授此罕世絕學。」
謝雲岳道:「令孫等都是習武之上乘人才,可惜未遇明師,不然還不是兩朵武林奇葩。」
傅六官忽然笑道:「你看小老兒何等無理,見面這久,尚未請教少俠上下稱呼。」
謝雲岳心想:「還是用假名為是。」遂答道:「在下言岳。」
這時兩姊弟練完了身法,青兒呼的一聲,奔在傅六官懷中,仰面憨問道:「爺爺,您傷好了吧,這位大叔有多好,還教了青兒武藝,爺爺,您問問大叔願意收青兒做徒弟嗎?」一臉乞求之色。
謝雲岳一把抱過,撫摸著他那蘋果般的臉蛋,微笑道:「青兒,你聽我說,大叔極願教你習武,不過大叔還有事,晚上就要離去的,你勤練大叔所教的,大叔就高興了。」青兒面上似是默然,婉姑娘也是一臉惜別之色,張嘴欲言,倏又忍住。
傅六官見狀,只是搖頭歎息,孫女兒已十四了,未免思春,面前這少年人中龍鳳,與孫女兒可稱壁人一雙,但說什麼也未便啟齒,忽望房內走進,匆匆拿出一本羊皮紙卷遞在謝雲岳手中,神情似是無限神傷道:「這本拳經,不僅是小兒媳兩為此喪生,就是小老兒也差點遭了紅砂掌毒手。拳經本是小兒最早發現在恆山絕頂壁洞中,不幸被十數邪黨也進洞搜索,正好撞上,兒媳歷盡遭害,小老兒也被賀德彪打中一掌,死拼逃出,可惜尚有一柄「太阿」劍被一不知名的邪匪搶去,此匪形狀特異,身長八尺,形若胡瓜,滿臉白毫寸許,一見就知。」
說著指了指青兒兩姊弟一下,又道:「小老兒祖籍洛陽,他們都在寓所受庸婦帶著,逃回家後,即帶著他們去昌平就醫,隨後就在這處定居,雖想楊山二鳥還是不能放過我,這本拳經滿是甲骨文字,小老兒粗識之無,懷璧其罪,留著無用,不如相贈少俠了吧。」
謝雲岳連連揮手推辭不受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重寶。」
傅六官大笑道:「言少俠,你此說又是見外了,豈不知寶劍名器惟有德者才能守之言。」
謝雲戶推辭不掉,只得受了,掀開拳經匆匆的一閱,不禁驚叫了起來,原來這本拳經就是「弭勒神功」,尚多出兩式,「陰極陽生」、「六合化一」。此兩招蘊含天地不測之機,降龍伏虎之威力,於是說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此本經訣就是在下所習之學,倘被旁門左道得去,轉眼武林中就是一片血腥,在下受此厚贈,無物答收,意欲授一段吐納靜坐功夫,對大俠及令孫等三人武藝方面略有幫助。」說此即將口訣精竅說了,又從身旁取出三粒長春丹命三人服了,三人只覺入口芬芳,直通五內,頓時感到目明神清,傅六官知這為稀有珍藥,受益不少,不由頻頻稱謝。
這時婉姑娘走進內面,不到一盞時分,就端出一盤熱騰騰饅頭,滷牛肉,謝雲岳頓覺飢腸轤轤輕輕,立起笑道:「傅大俠你看你孫女兒多聰慧,就知我這大叔餓了。」也不客氣據案大吃。
婉姑娘嬌笑一聲,道:「爺爺,您看言少俠,又不比孫女大多少,人家對他客氣,尊稱他一聲大叔,怎麼他自稱大叔,這不是賣老嘛?」
傅六官微笑不語,他為什麼如此,暗想婉兒說話也對,一叫了大叔,當上了長輩,以後就到了想改口,婉兒這丫頭人小心大,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為什麼強要他稱少俠為大叔咧,所以微笑不言。謝雲岳呵呵大笑,仰面望了望三人一眼仍然俯案大吃,他也是聰明人,怎麼會聽不出婉姑娘語中涵意?傅六官之為什麼微笑不言,在他可為難之極,眼簾中突然浮現出趙蓮珠刁嫵媚,周月娥慧婉可人兩條俏麗身影,心頭惕然一警,呵呵笑聲,掩藏心內那份尷尬。
婉姑娘星眼一飄,見她爺爺微笑著,就知他老人家一定猜出自己的心意,不禁粉面一熱,十四歲不算小了,那年頭十五六出閣的姑娘,太多了,等到十八九還沒有婆家,外面就蜚短流長,哪像現在這年頭。她用手臂撞了青兒一下,那青兒正自一塊滷牛肉進口,猛然一怔,婉姑娘使了一眼色,嬌笑道:「弟弟,你看我們改什麼稱呼才好?」
青兒玉雪聰明,小眼珠一轉,一雙小手抓到謝雲岳右臂說道:「你看,我們叫你言哥哥,好嗎?」
謝雲岳聞言一愕,千愁萬感,齊部湧上心頭,暗忖:「人家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叫我哥哥也沒有什麼,只是這丫頭,究竟安什麼心眼,莫非是……」他怕想,於是一笑,說道:「隨便你們怎樣稱呼我都行,何必兜一個大圈子,找青兒替你說話。」婉兒雙頰紅生,低頭輕笑。
傅六官哈哈人笑道:「你們這兩個小鬼頭,當真爬上了高枝了,少俠,咱們各交各的。」頓了頓又道:「言少俠,當真晚上你又要離開麼,不如留駕一晚,明兒一早再上路,如何?」
謝雲岳笑道:「只是太打擾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11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