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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十年孤劍滄海盟[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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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44:54
那兩個勁裝漢子不時東張西望,神情急燥不堪,口中自言自語地咒罵著。門內衝出一個六七歲的男童,玉琢似的可愛,兩隻又大又圓的眼睛,像墨珠一樣清澈,滿臉稚氣,口中不停地嚷叫:「爺爺,爺爺。」剛才驚鴻一瞥的姑娘跟著那男童追出,一眼看見謝雲岳還沒走,似乎一怔,不由地慢下步來。

    那老者被他孫兒吵醒,睜開眼一抱在懷,笑問道:「青兒,是不是又淘氣,把姊姊惹火了?」

    男童嘟著一張小嘴,說道:「爺爺,青兒並沒淘氣呀,只是多吃了一個饅頭,姊姊就要打我手心,爺爺,你說姊姊壞不壞?」

    那老者呵呵大笑起來,聲音宏亮之極,姑娘走近前,說道:「爺爺,你咳嗽還沒好嘛,怎麼您老人家又笑起來了。」說著,將那男童抱過手中,老者長歎了一聲,又閉上眼睛。

    兩個勁裝人漢聞得老者笑聲,不由變色,忽然遠處發出數聲清嘯,漸由遠而近,霎時,來了四人,均是疾馳而至,足不揚塵,輕功極佳。小姑娘見狀,面現驚容,不由退至謝雲岳桌邊,謝雲岳即笑道:「姑娘,把你弟弟交給我吧。」

    姑娘回首淒然一笑,當即把手中男童遞過,說道:「大叔,你最好抱我弟弟去門內避躲,這批壞人都是衝著我爺爺來的,說不定有什麼凶險。」

    謝雲岳搖頭笑說:「無妨,姑娘自己當心就是了。」姑娘笑笑,一晃身,就到了老者椅後,老者依然閉上雙眼,似不知身外暴風雨即將來臨。

四個匪徒一排秋雁般立在老者竹椅前五尺外,面呈獰笑凝視著老者,姑娘閃在老者椅後時,四匪瞼上突變淫邪之色,先前來的兩個勁裝大漢,潑風刀已持在手中,緊張地立著,似防著老者突起發難。四匪中一個瘦長個子,突然發話:「傅六宮,你不要裝死賣活,俺賀德彪找你五年了,識相的,快獻出那本拳經,還可饒你一條老命。」

    只聽得老者喉間發出一聲暴雷似的大喝,雙目陡啟,縱身從那椅上飛起,兩手當胸望那四匪徒狂飆般撞擊。四匪猝不及防,被掌風懂得身形一歪,那老者也竄離二丈開外,旋身怒目,不住地喘息著。婉姑娘一見大急,竄在賀德彪身後雙掌蓄勁猛劈,賀德彪聞風知變,急撤步挫腰,兩手急旋往上一托,婉姑娘柳條似的身形被他一托,彈在半空,姑娘武學也自不弱,凌空來一個「細胸巧翻雲」雙腿一曲,柳絮般落在老者身側。

    老者怒道:「婉兒你怎可輕率出於,快護著青兒要緊。」

    婉姑娘星目含淚,喚了聲:「爺爺。」

    只見那老者兩目威稜逼視,喝道:「怎不聽話,快去。」喉中又發出喘息,接著又是數聲嗆咳,婉姑娘無可奈何,怒視了群匪一眼,緩緩退在謝雲岳身前。那男童在謝雲岳懷中,不時地叫著大叔,問長問短,謝雲岳手撫摸著他的小臉龐,口中漫應著,雙眼注視著當前的形勢。

    這時,賀德彪濃眉一揚,狂笑道:「傅老兒,想當年你雖然幸而漏網,也被賀某一招紅砂掌擊得重傷,紅砂掌下難有一人逃命,無藥可救,你仗著內功精湛,苟延五年之久,也算了不起,如今被賀大爺找著,還有何話說,你愈動真氣,愈自找速死,不要執迷不悟,趕緊獻出拳經,在楊山二鳥面前,今日只有這次好說話。」

    那老者喘息己住,嗓音又變沙啞,說:「賀德彪,你體仗人多,我老頭子還未必就怕你。」

    謝雲岳一聽傅六官嗓音,就知真氣耗損過度,紅砂掌傷淤積體內,若再用真力,必然噴血而亡,他不能坐視不救,低聲喚道:「姑娘,你抱著青兒。」匆匆遞在姑娘手中,手指虛空急點兩下,那兩個持刀勁裝漢子,剎那間仆倒塵埃,撲通兩聲大響,震得地面塵土飛揚,後來四匪聞聲大驚,旋身見著兩人情狀不由猛然怔住,瞪著賊亮眼睛瞧著謝雲岳臉上。

    謝雲岳含笑走在賀德彪身前,說道:「我雖未聽明你們來此尋仇原因,只看你們氣勢洶洶,凌欺身染重病老翁,一定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少爺重述你一句話,識相的,趕緊挾起尾巴滾,少爺面前,今日也只有這次好說話。」

    賀德彪震於面前少年的氣勢,不禁懾慌不語,突聞賀德彪身邊一匪搶前一步,炸起嗓子喝道:「小子,楊山二鳥的事你也敢管嗎?你也不打聽打聽…」話猶未了,啪的一聲響,面上起了一種熱辣辣的感覺,半邊瞼腫起老高,牙齒和血迸出。

    原來謝雲岳心恨此賊罵自己小子,不等他話完,迎面就一掌,出手好重,打得此賊滿面生花,口中喝道:「打聽什麼,快說。」聲色嚴厲之極。

    這一來,把傅六官及兩小,看得驚喜交加,傅六官心知今天這條老命又算是撿回來了,先前只看見此少年丰采不群,氣宇非常,還沒瞧出竟是蘊藏不露的奇士,那青兒不住地拍手笑道:「大叔、你多打他們幾下耳光子好不好,他們欺侮我爺爺太甚哩。」」

    那被打的賊人名喚九頭梟譚龍,是楊山二鳥中最手狠心辣,詭計多端的人物。這時,一手撫臉呵呵不止,想來挨得不輕,半晌痛定神清,望了賀德彪三人一眼,意似招呼四人同上群毆,賀德彪用眼色制止。賀德彪三人為何暫時按兵不動,只因近來江湖中被幾個少年搞得天翻地覆,震驚了整個武林,面前少年不知是否那傳說中的幾個少年之一,意欲先問清了來歷師承再說。

    譚龍無端挨了一個嘴巴,焉能就此甘心,他見三人竟不同意他群毆的作法;一怒橫了心,呼地抽出身後兩隻判官筆來,喝道:「打聽什麼,打聽我楊山九頭梟譚龍是好惹的麼。」

    謝雲岳不由失笑道:「不能惹,少爺也惹了你,告訴你,你們今天想整著身子回去,這是妄想。」

    譚龍一聲不響,雙臂猛然一分,身形搶出兩隻判官筆竟施出「鍾道降魔三十六打」招法,一照面即一招六式變化同時攻出,筆頭露出兩道青芒,向謝雲岳「氣海」、「百會」、「肩井」、「心俞」、「志堂」、「命門」六處重穴,追風似地打倒,這「鍾馗降魔三十六打」判官筆招式,是當年武當神筆俠鍾奇震盪武林成名心法,名門一脈相傳,為何會由譚龍得此,此種招式施展開來,對方若然被其罩住不死就傷,且不論此,單指筆頭暗藏二十四支「悶心針」,只須捺按柄頭卡簧,針就如一蓬芒雨打住對方,一經打中,即循氣脈攻心,若不速閉穴道,當場必死無疑,端的厲害無比。

    但這種利害兵刃,換在別人一定心存顧忌,可是在謝雲岳面前,就無能為力了,譚龍判官筆疾出勇攻,心中正打著如意算盤,只待有利時機,即將「悶心針」打出,只一打上,嘿嘿,那時就要看我譚龍厲害了。驀見謝雲岳兩手一動,欺身上前,譚龍心笑這小子找死,陡黨心頭猛震,眼前一黑,暴噪聲中人已震出三丈,撞在地下,有如山崩地裂,口噴黑血而死。

原來謝雲岳身形欺前,兩手分光影掠已搶在譚龍脈穴上,輕輕一提,譚龍身軀懸空,右腿一撩,猛踢之下,譚龍身形倒飛,手中兩支判官筆被謝雲岳趁勢奪下。謝雲岳在譚龍身形撞飛之際,便自回身把一對判官筆,送給青兒說道:「這對兵刃送給你,算是大叔見面之禮。」

    青兒掙出他姊姊懷中,滿臉憨笑,嚷道:「大叔,謝謝你啦。」

    且說賀德彪等三人,見譚龍一招不到,便被踢死,不嚇得魂飛天外,先前心頭所懼此少年想就是近日所傳之江湖剋星,不期然而遇,自己一到,即見此少年坐在一邊飲酒,自己竟會大意糊塗,怎麼不會先想到是他,早知如此,說什麼也不會動手找老狗晦氣,等他走後,再來不遲,想到此處,暗罵自己該死,無奈譚龍已死,自己不出面找場,抖手一走,日後傳開出去,我賀德彪哪能受得了。於是強提著膽子,大喝道:「我楊山二鳥往日與你無怨無仇,怎可施此毒手。」

    謝雲岳微笑道:「剛才譚龍不是說過叫少爺打聽打聽他是何人物,你也不是說過在楊山二鳥手下,無人可能倖存,少爺為你們大言所恐,不禁用上了全力,故而失手,還望見諒。」繼又臉色一寒,沉聲道:「難道你們也不打聽打聽少爺手下,幾曾有惡人活過命。」

    賀德彪聞言,驚得汗透重衣,身軀微顫,強作鎮定道:「賀某自知不敵,這場過節暫時記上,青山不改,後會有期。」說罷,打了其餘二匪一個招呼,急急轉身,晃肩欲待逃走,哪知他才雙腳一動,但覺一縷風聲掠耳。少年身形已立在面前,微微含笑,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賀德彪心驚謝雲岳身法好快,又知今天之事不能善了,這一阻攔,定然是凶多吉少,語聲有些發顫道:「閣下,何必欺人太甚,攔阻我還有什麼話說?」

    謝雲岳晃手一掠,賀德彪挨一個重重的嘴巴,厲罵道:「你還知欺人太甚,傅大俠避世五年,你們尚且不能放過,尚自厚顏找場,少爺面前就是不理這一套,出道以來,從無一人在少爺手下溜脫過,今爺不能自毀規條,現在為顧全你們自己顏面。快點自裁,免我動手。」聲猶未落,賈德彪身旁二匪,已沉不住氣,一掠兵刃,閃電似地挺身搶攻,刃光如雪,婉姑娘不由大急哎呀一聲出口,只聽當當兩聲,兩匪兵刃當時落地,身形像軟蛇般萎頓墜下,不住地抽縮。

    賀德彪在二賊出手之時,向房外急竄出去,兩個起落,人已在五丈開外,豈知謝雲岳左掌疾點二人殘穴時,右掌同時往賀德彪身後斜揮一掌。隨之一收,掌上「弭勒神功」吸字決,賀德彪身才沾地,猛覺一股巨大無形吸力,把自己硬拉回原處,如箭矢一般撞來,轟隆之聲大響,地面塵土飛揚,賀德彪被懂得眼冒金星,不覺暈死過去,謝雲岳向賀德彪腰間點了一下,含笑往傅六宮那邊走來。

    傅六官從謝雲岳出手起,一直瞧著發呆,愈看愈搖頭歎息,自言自語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人老了,不中用了。」繼見向自己這邊走來,急搶前兩步,一揖到地道:「承蒙少俠仗義解救,小老兒感激不淺。」

    謝雲岳一把扶起,笑道:「些許小事,何言相謝,傅大俠言重了。」忽又望著六具賊屍皺皺眉說:「這六個東西,要清理倒有點費手腳咧。」

    婉姑娘忽然格格笑出聲來:「六個大人怎麼說是東西?」

    傅六官道:「這個無須顧慮。」從身旁取出一個小瓶。揭開瓶塞,用指甲挑出黃色葉末,傾入六賊鼻孔,移時,化作一灘黃水。

    青兒沖在謝雲岳身前,雙手往謝雲兵頸間緊抱著,傅六官面色著沉道:「青兒,不得無禮。」話身一完,不禁咳嗽起來,咳得彎腰垂地,連聲不止,嗆得面紅耳赤,涕泗橫流,半響,才直起身來,婉姑娘不住得替傅六官捶背,憂形於色。

    謝雲岳沉吟一下,慨然道:「藥醫不死病,傅大俠,你這宿疾還不是死症,在下也還能治。」

    傅六官一聽,眉梢一展,倏又幽幽長歎一道:「小老兒初中紅砂掌後,即奔求昌平醫隱俠叟賽華陀魏平洛處,經賽華陀用藥後,斷言最多苟延六載,少俠縱有仙藥,也難回天了。」

    謝雲岳聽傅六官之言,知是還信不過自己,淡淡笑道:「傅大俠,何得出此喪氣之言,僕短有數盡其在我而已,即就是死疾,在下也可免除疼苦。」

    傅六官見他意誠,遂道:「只是又要少俠費神了。」便引至房內,解開衣襟。

    謝雲岳察看傷勢,不禁眉頭微微一皺,只見後胸宛然一雙紫紅手印,觸指呈軟,又將傅六官雙脈扶了半刻,只覺氣脈雖弱,但未斷生機,要知軒轅十八解真訣內,有一章專論「太素脈」,太素脈不僅治病,可知一人窮通壽夭,富貴吉凶之數,當下微笑道:「傅大俠,還有轉機,你大可放心。」忽又轉面向婉姑娘笑道:「今天不要做生意了,你去關上門吧。」

    婉姑娘纖手掠了一下鬢髮,展顏笑說:「好吧。」牽著青兒去了。

    謝雲岳脫掉傅六官通身衫褲,替他推宮活穴,手指如飛,專走肝經陰脈,逆運推上,與常用之推穴法人相適度,此種手法,須要捏準分寸,稍一不慎,必至身死。傅六官只覺他的手指灼熱、每到一處,即舒通無比,漸漸氣血隨他手指流竄,聚集於傷處,通壓掌傷,感覺如一股奇熱無比之氣,包著一塊寒冰,使自己十分難耐,不禁呻吟出聲。

此時婉姑娘與青兒探首進來,見爺爺脫光衣服伏在床上,姑娘不禁羞得縮身轉去,謝雲岳叫道:「婉姑娘。」

    姑娘在堂前輕應了一聲,謝雲岳又道:「姑娘,有紙筆沒有?」

    片刻,婉姑娘悉索悉步走到門口逡巡不前,謝雲岳掀過棉被蓋至傅六官身上,說道:「姑娘,不妨事了,進來吧。」

    姑娘拿著紙筆墨硯,身後隨著青兒,臉上紅霞尚未退盡,青兒伏在傅六官頭邊,問道:「爺爺,你好些吧?」

    傅六官沉吟聲大作,顯然比前更加難耐了,婉姑娘拉過青兒,嗓道:「弟弟,你不要煩爺爺嘛。」

    青兒嘟著嘴,仰面說道:「姊姊,你太羅噱了,爺爺不是說過,看你以後嫁了人,怎麼得了。」

    謝雲岳聽了失笑一聲,婉姑娘白了他一眼,一面噴道:「弟弟,你再敢胡說,是想挨打。」說著擰了青兒一把。

    青兒眼圈一紅,叫道:「大叔,你看姊姊擰我,你還不打她。」

    謝雲岳只笑笑,拿寫好的處方遞給姑娘道:「照方檢藥,快去快來,還要兩斤黑炭,三斤陳醋。」姑娘應著,飛跑出去,青兒隨著追出,連喚姊姊。

    兩小走後,謝雲岳又揭開棉被:只見胸後紫紅掌印漸淡,心知積淤將化,又用右掌按住尾關穴上,以先天真氣通去,移時,傅六官感覺喉開刺腥作嘔,謝雲岳在床下取出木桶一隻,傅六官猛然嘔出半桶淤血塊,腥臭異常,掌印轉呈赤紅色。

    門外腳步聲起,婉姑娘買藥已然轉來,激雲岳並命煎藥備服,黑炭研末燒紅,用布蘸得陳醋,塗在掌印上,又用紅炭末平鋪在醋漬處,傅大官疼得哎喲大叫,婉姑娘站在一旁,看得心酸,珠淚潛然,連青兒都哭出聲來。

    好不容易手術施完,胸後掌印僅留下一圈淡影,傅六官疼得暈了過去,謝雲岳慢條斯理地將傅六官翻過身來;身旁取出一盒金針,在「氣海」、「幽門」、「章門」、「天府」等穴打了十二針,傅六官甦醒過來,尚自呻吟出聲。

    一盞茶時過去,謝雲岳命婉姑娘取藥來,將金針撥出,餵服了一次湯藥,隨把棉被蓋上,說:「傅大俠,你可睡兩個時辰,再吃二煎,也就痊癒了。」傅六官低聲謝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謝雲岳與婉姑娘青兒三人提出門外,將門掩上,謝雲岳笑道:「青兒,你喜歡大叔教你使用判官筆麼?」

    青兒一聽,大叔要教他判官筆招,喜得稚笑出聲,匆匆跑進自己房內取過適才謝雲民奪自譚龍手中一對判官筆,本來青兒與他姊姊對這位大叔敬若天人,就有意請他偷教幾招,這一自動開口,那還不喜出望外。青兒跳跳蹦蹦跑出,立刻把判官筆交在謝雲岳手中。

    謝雲岳見這對判官筆寒鐵鑄成,鑄作甚為考究,每一處都部合尺寸,趁手異常。於是把這對判官筆出處用法說了,又把「鍾馗伏魔三十六打」把式細細講解一遍,一長身形,將這三十六打慢慢演開,可是這招式他已變動,比譚龍所施的,尤自不同,威力不知增進若干倍。青兒接過判官筆依式演開,偶爾也有部位身法不對時,謝雲岳從旁及時指正,大部能中規矩,練至第三遍頭上,竟然絲毫不差,謝雲岳暗讚此子真個聰穎。

    婉姑娘在旁凝視,不由意領神會,謝雲岳見狀道:「婉姑娘,你也來練一遍試試好不?」

    婉姑娘著應了一聲,拿起判官筆來,身形旋開,但見筆走龍蛇,風聲呼呼,把謝雲岳所說筆招奧深處,盡都悟透,謝雲岳見了,覺此兩姊弟倒是上乘習武之材,不禁動了愛才之念,等婉姑娘筆招一完後接著笑道:「既然你們姊弟都喜習武,我再教你們一套「白猿劍」及「九宮陰陽正反步法」吧,一俟習練純熟後,雖不能傲視武林,泛泛之輩已不堪一擊,即遇上一二流高才,也可自保有餘。」

    兩姊弟不由喜極,婉姑娘取出一柄長劍,謝雲岳即把劍招及步法─一講演練後,隨命兩姊弟學習,看看兩個時辰過去了,推開房門,傅六官已然醒來好一會兒了,見面就微笑道:「少俠,小老兒只覺氣順血暢,口內生津,比之前時,判若兩人,此恩此德,即接草啣環亦不能報於萬一。」繼睜著眼望了謝雲岳一眼,又歎息道:「少俠年紀輕輕,一身武藝醫道,超凡入俗,此事與武林常規有悖,若不是小老兒親眼得見,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謝雲岳笑笑,俯身把爐火上煎好的藥汁,傾了一碗,傅六宮接過一飲而盡,披衣下床,推門出外,見兩姊弟勤練謝雲岳傳之身法劍招,傅六官一眼瞧出這身法奇詭怪異,威力莫測,笑道:「劣孫等何來這種福緣,得少俠傳授此罕世絕學。」

    謝雲岳道:「令孫等都是習武之上乘人才,可惜未遇明師,不然還不是兩朵武林奇葩。」

    傅六官忽然笑道:「你看小老兒何等無理,見面這久,尚未請教少俠上下稱呼。」

    謝雲岳心想:「還是用假名為是。」遂答道:「在下言岳。」

    這時兩姊弟練完了身法,青兒呼的一聲,奔在傅六官懷中,仰面憨問道:「爺爺,您傷好了吧,這位大叔有多好,還教了青兒武藝,爺爺,您問問大叔願意收青兒做徒弟嗎?」一臉乞求之色。

謝雲岳一把抱過,撫摸著他那蘋果般的臉蛋,微笑道:「青兒,你聽我說,大叔極願教你習武,不過大叔還有事,晚上就要離去的,你勤練大叔所教的,大叔就高興了。」青兒面上似是默然,婉姑娘也是一臉惜別之色,張嘴欲言,倏又忍住。

    傅六官見狀,只是搖頭歎息,孫女兒已十四了,未免思春,面前這少年人中龍鳳,與孫女兒可稱壁人一雙,但說什麼也未便啟齒,忽望房內走進,匆匆拿出一本羊皮紙卷遞在謝雲岳手中,神情似是無限神傷道:「這本拳經,不僅是小兒媳兩為此喪生,就是小老兒也差點遭了紅砂掌毒手。拳經本是小兒最早發現在恆山絕頂壁洞中,不幸被十數邪黨也進洞搜索,正好撞上,兒媳歷盡遭害,小老兒也被賀德彪打中一掌,死拼逃出,可惜尚有一柄「太阿」劍被一不知名的邪匪搶去,此匪形狀特異,身長八尺,形若胡瓜,滿臉白毫寸許,一見就知。」

    說著指了指青兒兩姊弟一下,又道:「小老兒祖籍洛陽,他們都在寓所受庸婦帶著,逃回家後,即帶著他們去昌平就醫,隨後就在這處定居,雖想楊山二鳥還是不能放過我,這本拳經滿是甲骨文字,小老兒粗識之無,懷璧其罪,留著無用,不如相贈少俠了吧。」

    謝雲岳連連揮手推辭不受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重寶。」

    傅六官大笑道:「言少俠,你此說又是見外了,豈不知寶劍名器惟有德者才能守之言。」

    謝雲戶推辭不掉,只得受了,掀開拳經匆匆的一閱,不禁驚叫了起來,原來這本拳經就是「弭勒神功」,尚多出兩式,「陰極陽生」、「六合化一」。此兩招蘊含天地不測之機,降龍伏虎之威力,於是說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此本經訣就是在下所習之學,倘被旁門左道得去,轉眼武林中就是一片血腥,在下受此厚贈,無物答收,意欲授一段吐納靜坐功夫,對大俠及令孫等三人武藝方面略有幫助。」說此即將口訣精竅說了,又從身旁取出三粒長春丹命三人服了,三人只覺入口芬芳,直通五內,頓時感到目明神清,傅六官知這為稀有珍藥,受益不少,不由頻頻稱謝。

    這時婉姑娘走進內面,不到一盞時分,就端出一盤熱騰騰饅頭,滷牛肉,謝雲岳頓覺飢腸轤轤輕輕,立起笑道:「傅大俠你看你孫女兒多聰慧,就知我這大叔餓了。」也不客氣據案大吃。

    婉姑娘嬌笑一聲,道:「爺爺,您看言少俠,又不比孫女大多少,人家對他客氣,尊稱他一聲大叔,怎麼他自稱大叔,這不是賣老嘛?」

    傅六官微笑不語,他為什麼如此,暗想婉兒說話也對,一叫了大叔,當上了長輩,以後就到了想改口,婉兒這丫頭人小心大,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為什麼強要他稱少俠為大叔咧,所以微笑不言。謝雲岳呵呵大笑,仰面望了望三人一眼仍然俯案大吃,他也是聰明人,怎麼會聽不出婉姑娘語中涵意?傅六官之為什麼微笑不言,在他可為難之極,眼簾中突然浮現出趙蓮珠刁嫵媚,周月娥慧婉可人兩條俏麗身影,心頭惕然一警,呵呵笑聲,掩藏心內那份尷尬。

    婉姑娘星眼一飄,見她爺爺微笑著,就知他老人家一定猜出自己的心意,不禁粉面一熱,十四歲不算小了,那年頭十五六出閣的姑娘,太多了,等到十八九還沒有婆家,外面就蜚短流長,哪像現在這年頭。她用手臂撞了青兒一下,那青兒正自一塊滷牛肉進口,猛然一怔,婉姑娘使了一眼色,嬌笑道:「弟弟,你看我們改什麼稱呼才好?」

    青兒玉雪聰明,小眼珠一轉,一雙小手抓到謝雲岳右臂說道:「你看,我們叫你言哥哥,好嗎?」

    謝雲岳聞言一愕,千愁萬感,齊部湧上心頭,暗忖:「人家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叫我哥哥也沒有什麼,只是這丫頭,究竟安什麼心眼,莫非是……」他怕想,於是一笑,說道:「隨便你們怎樣稱呼我都行,何必兜一個大圈子,找青兒替你說話。」婉兒雙頰紅生,低頭輕笑。

    傅六官哈哈人笑道:「你們這兩個小鬼頭,當真爬上了高枝了,少俠,咱們各交各的。」頓了頓又道:「言少俠,當真晚上你又要離開麼,不如留駕一晚,明兒一早再上路,如何?」

    謝雲岳笑道:「只是太打擾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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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45:25
青兒聽說他肯再住一晚,高興得不停地張口笑出聲,謝雲岳道:「小猴兒,你別太高興,我吃了就要外出,回來時,若你坐功,步法還沒純熟,小心我要打你罰你。」青兒做了一個怪像,舌頭一伸,婉姑娘噗嗤一笑,嬌軀閃往裡面張羅晚上菜蔬去了。

    謝雲岳匆匆出外,找到了一處小山,樹木青翠,流水深淙,他在一個隱秘之處,懷中取出「弭勒神功」羊皮手卷,瀏覽一遍,神功共十四式,前面十二式與明亮大師所授的無稍差異,不過恩師說這神功是祖師無為上人在北天山,窮數十年心血創悟出來的,這裡有點矛盾之處,自己難以猜透,不如等回山時見上恩師,細問根源。

    這時,也凝神定氣,一任其氣運轉十二重樓,把那「弭勒神功」最後兩式「陰極陽生」、「六合化一」,照決上所注施展,但學這兩式比前十二式威力不知大上多少倍,一吐掌風雷頓澤,排雲吞霧,面前一排碗大直徑的樹木數十株,應掌而折,直飛出十數文外,不由暗暗吃驚,天幸這卷冊子落在自己手中,倘為歹人所得,後果自不堪設想,心中不由對傅六官感激不已。

他將歸元吐納坐功練了一遍,昨晚趕路疲勞盡情消失,又將「弭勒神功」十四式重複運行,兩個時辰過去,最後兩式已可由意念所欲施為,於是把「弭勒神功」羊皮冊子貼內藏好,動身往傅六官寓所走去。他一推門而入,只覺傅六官祖孫三人,盤膝坐在蒲團上,全是一樣的潛神定慮,返虛入真,只看他們面上神采,便知已窺門徑,他也沒驚動他們,走出外面,坐在瓜棚架下一把釀椅上,眺望華北平原景色。

    忽然裡,遠處傳來兩聲厲嘯,謝雲岳一聽,就知有江湖朋友來了,大白天裡,靠近鎮街,怎麼武林中人竟肆無忌憚到這樣地步,正在驚奇之際,颼颼兩條身影落在瓜棚架外。謝雲岳細瞧這兩人形象,一個是身形魁梧的僧人,灰色僧袍,背上斜插一柄黑甸甸的方便鏟,一雙魚眼露出凶芒,酒糟鼻,四方海口,領下光禿禿的,只看他眼角魚尾,便可猜出年歲五十上下。另外一人,俗家打扮,紫膛臉頜下一部短鬚,濃眉巨眼,鉤鼻啄嘴,年將五旬,謝雲岳端坐椅上,不動神色。

    來的兩人,不住打量謝雲岳,紫瞠臉者向僧人說道:「大師,二鳥天到這般時分未見回轉,怕是到手後私心自用,隱匿無蹤吧?」

    那僧人哼了一聲,冷笑道:「兩鳥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背叛佛爺,拳經上滿是甲骨文學,除了佛爺認得,他們得著也無用處,看來其中必有緣故,聽二馬說,這老狗住的就是此處,不如問問這個酸丁再說。」

    謝雲岳一聽,暗哼了一聲,未作動靜,紫膛臉老者大著喉嚨喂了一聲,道:「酸丁,這家是不是姓傅的所住?」

    謝雲岳劍眉陡揚,單掌望那紫勝老者輕輕一拂,登時紫臉老者蹬蹬撞出兩步,謝雲岳緩緩立起,冷笑道:「問話要禮貌點,姓傅的住不住此,與你們何干,像你們這樣不知禮數的狂徒,少爺不屑與之說話,趁早快滾吧。」

    紫臉膛老者定住身來,氣得面目變色,那僧人嘿嘿冷笑道:「佛爺眼中不揉砂子,憑你這點道行,敢在佛爺面前賣狂,真是自找死路,酸了……」言未了,啪地一聲,僧人臉上已著了一掌,僧人怒極如狂,大袖一揚,呼地捲起勁風就往謝雲岳身上撞去。謝雲岳暗驚他出手真快,也不敢怠漫,翻腕硬接了一下,只用上五成真力,兩股勁風一接,碰的聲響,謝雲岳肩頭一晃,僧人腳步微撤,兩人各自暗驚對方內力渾厚。

    這時,紫臉老者趁著他倆打上之際,一晃身形,便要偷闖門內,謝雲岳也恐他入內,傅六官三人正在靜坐吐納吃緊之時,豈不要糟。此時一眼瞥見那僧人雙袖再度排出,謝雲岳藉著他抽出袖風,身形後飄,一把捉住紫臉老者頭皮,硬生生地拋了回去,他這一拋用上了巧勁,使紫臉老者在空中無法用力,摔在地下,只覺眼冒金星,瓜棚架也被他身形撞倒,嗶啦嗶啦,亂成一片。

    紫膛臉老者一躍而起,心生怯意,那僧人也自暗暗大驚,心想:「我這鐵袖風力,無異千斤,怎麼這酸丁竟能夷然無損,真是怪事。」當下滿面殺氣,獰笑道:「想不到我大涼鐵佛竟遇上了高人,來來來,佛爺要看看你有多大道行。」

    謝雲岳一聽,競是十三邪之內人物,不禁仰天長笑,笑定喝道:「少爺只道是誰,竟是十三邪內?萲]小丑,蒼須老怪尚自不敵少爺,你還自誇什麼海口。」

    大涼鐵佛聞言,只駭得心神欲飛,心想:「蒼須老怪聽說傷在一個怪少年手下,俺只道傳聞失實,看來這酸丁所說必有幾分可信,俺不如用上鐵袖勁力試試,暗藏玄陰指法,僥倖而中也未可知,別為他大言所唬。」當下也不再說,陰側惻地低聲獰笑,陡地驚天大吼一聲,身形猛出,大袖離謝雲岳面前一尺處驀地揮起,袖內藏掌,中指凸出,就往乳中穴點到。

    謝雲岳前次在周維城家中與蒼須怪叟對敵時,突然施出軒轅十八解獨門點穴,是乘其不備,攻其無防,故而得心應手,固然「軒轅十八解」及「弭勒神功」兩種是天下罕有的絕學,但自己實在是名頭太大,連番施出,若被人認得出歷,易後父親仇家的警覺,或群施圍襲,或潛匿無蹤,豈不令自己願望成空?這半年來江湖經驗漸漸增多,只覺江湖道上荊棘重重,有道是樹大招風,只要你做下廣芝麻大的事情,直到傳遍遇遐邇,自己的行蹤,就被暗暗監視,如此即就是自己武學蓋世,也難防暗算。

    再說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人才輩出,自己這一點實學,也算不了什麼,何況一物尚有一物克制,更覺盛世難繼,於是決定把這「軒轅十八解」、「弭勒神功十四式」,深藏不露,非至性命悠關處,不予施展。暗中主意才一打定,即見大涼鐵佛欺身猛上,雙袖捲起一片狂風巨颶望胸前襲到,他微微的一笑,用「玄天七星步」晃在大涼鐵佛身後,右掌以「伏虎金剛掌」用上十成真力,印在大涼佛後胸。

    大涼鐵佛心中打下了好算盤,憑佛爺數十年修為鐵袖勁功,及玄陰毒指,並下並施,看酸丁怎樣逃命,哪知袖中「玄陰毒指」伸出時,只見面前一花,酸丁已失去蹤影,自己袖風及指力都已用出十二成真力,身形俯竄回撤不及,即知不好,但仍自持渾身氣功,凝成鐵軀,即就換上一掌,也可無妨,豈料大謬不然,猛覺胸後一震。有如鐵錘撞上,蹬蹬蹬衝出三步,只覺眼冒萬點金星,胸口血翻,他吸了一口氣,施出「千斤墜」身法,硬硬才將衝出之勢收住,但他那鐵袖勁風可把傅六官門前一方土牆震倒塌下,巨聲大作,灰土漫天,煙霧塵中傅六官祖孫三人已自飛竄而出。

    大涼鐵佛一眼看見傅六官祖孫三人留了來,腦中閃過一絲惡毒念頭,心想:「若不是今日為著你這老兒,佛爺哪會來此受酸丁一掌,眼看酸丁身法奇快,逃走無望,佛爺何不先出手制住這娃兒,以此要挾,那麼佛爺及紫煞神就可安然而退。」

    青兒正拿著一對判官筆,滿面驚訝之容,就要由大涼鐵佛身旁溜過,大涼鐵佛乘此時機,右手三指疾出,才一運氣陡覺右臂酸麻如脫,胸口陣陣劇疼,疼得發顫,一絲力氣都使不上,心知酸丁這一掌惡毒得緊,全身功力均被震散,此後若是不死,就如同廢人二樣,不由淒慘地長歎了一口氣,手臂緩緩垂下,兩道目光轉為呆滯,步履歪斜,倚在塌落的木樑條邊,呆木立著。紫臉老者乍見傅六官竄出,神色大變,當時一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後竄逃。

原來紫臉老者為紫煞神巨光,與博六官一年前共事洛陽一家縹局。巨光為人習性陰狡,後來不知為著什麼事,與傅六官鬧翻,兩人同時離開鏢局,其後也曾偶然相逢,但他們都如陌路不相識,這次紫煞神所以來此,意在趁他之危,因而為他聽楊山二鳥說,傅六官中了紅砂毒掌,咳喘得很厲害,根本不能與旁人動手,在鏢局時,傅六官身手比較他高得太多,這時卻見傅六官竄出,哪有半點病態,他良知未泯羞見故人,是以反身圖逃。

    不意他在回身後竄時,被謝雲岳舉掌一撩,紫煞神身形被撩回落在青兒面前,青兒以為紫煞神要向自己下手,旋風般撤出兩步,一對判官筆如飛地插在紫煞神胸口,鮮血們薙薙流出。傅六官不想紫煞神為自己稚齡孫兒殺死,黯然一歎,鼻子微哼了青兒一聲。青兒小臉一紅,分辯道:「爺爺,這是他自己要碰上判官筆嘛,可怨不得青兒啊。」

    傅六官聽說,不由轉笑了,說:「爺爺又不是瞎子,什麼事還看不清楚,下次不要胡亂動手。」

    謝雲岳笑道:「青兒小小年紀就如此機警,將來一定了不起,傅大俠你責怪他做甚。」說著把紫煞神與大涼鐵佛兩具屍體拋在戶內,原來大涼鐵佛支在木樑上,已是心脈震斷,死去多時。

    謝雲岳又道:「傅大俠,我看這裡不能再呆下去了,你們不如就此離去,有沒有什麼朋友家中可以寄往?」

    傅六官想想也是,慨然道:「只有遷住昌平賽華陀家中,婉兒,我們收拾緊要物件,早點動身。」兩人匆匆入內。

    本來傅大官寓所就在街頭隘口,何以大白天裡不被人察覺,只為被三天古樹隱蔽,又兩次出事時,正將沒有線人經過,不然驚動地方,可就有點麻煩。稍刻,傅六官及婉兒攜著幾個包袱走出,在後園牽來兩匹騾子,謝雲岳笑道:「你們祖孫三人分乘兩騎,恰好不過,快走吧。」

    青兒睜著一雙秀目,奇怪道:「言哥哥,那麼你呢?」神情似無限關注的樣子。

    謝雲岳不禁一笑:「言哥哥自信腳程不比你們那四條腿為差,不過路上我們不可能相見。」

    青兒聽說,不禁大急道:「言哥哥,你就這麼離開我青兒麼。」

    謝雲岳用手撫摸青兒秀髮,心中甚是感動,黯然說道:「青兒,你乖乖地聽爺爺及姊姊的話,勤習言哥哥教的你一點武學,言哥哥現在有急事,兩年之內我一定去昌平看你。」說著,伸手往自已的包袱中取出一錠赤金,遞給青兒,說道:「這個送給你買果子吃吧。」

    哪知青兒推辭不受,連說不要,謝雲岳面色一沉道:「青兒,你不收下,言哥哥是要生氣了。」

    青兒這才收下,鼻中一酸,眼淚就要滾了下來,婉姑娘也是眼圈微紅,傅六官也不禁傷感,謝雲岳沉著瞼催他們上騎。眼看著他們走遠後,回身雙掌一推,傅大官原居轟隆塌下,再馳離二十里鋪,一路暗中跟隨傅六官一行三人身後,一直護送抵京,才撒手不管。

蘆溝曉月,為燕京八景之一,撟本建自遼金,址在京兆宛平縣,撟長六百六十尺,凡十有一孔,共百十四柱,柱下各伏一獅,鐫刻十分精巧,獅體有毛,毛中隱有小獅,游者數小獅之多寡,往往不易明瞭,千百年來,沒有人能知獅之確數,而石獅形狀,百無一問,幅廣二十六尺,跨永定河,每當黃河氾濫時,波濤洶湧挾著萬噸泥沙滾滾而下,但在平時河水鳴咽,一鉤新月斜掛柳梢,晨風飄拂,立在撟上,見些河山壯麗、心胸開闊,令人不禁為之寄情思古,多少古今詩人墨客,題詩唱賦。

    晨跟初上,甫曙光時,謝雲岳即望蘆溝撟奔來,撟上已是車磷磷,馬蕭蕭,一踏上撟端,就聽二人大笑道:「三弟真是信人,一早就來了。」謝雲岳抬頭望清楚了,不禁得大喜顏開,原來是乾坤手雷嘯天,身後立著九指神丐蒼璽。

    三人怕招人眼目,同去宛平一家小客棧歇足,互道衷曲,談了一會,謝雲岳忽笑問雷嘯天道:「二哥,高郵湖畔,三手蜈蚣伏令鐸之死,是不是你的傑作?」

    雷嘯天眨眨眼笑道:「你猜是不是,除了我還有什麼人可作,後來想想,覺得大為不妥,深恐旁人假借名義,行兇作案,對賢弟報仇之事,大有阻礙,來京後,多方打聽,當年暗襲謝伯父之人多達九十多人,經愚兄查出有三人落在關外千山幫中,「千山俗名長白山,不過千山是一條通俗山脈名稱」。首領為白山一鶴宮天丹,此人是一義簿雲天的人物,並不為惡,你可大去遼寧許家莊地方,伺機查出才可,不然被驚動逃匿,又要多費好多手腳,照我想法不如對當年暗襲謝伯父之人逐個擊破。易收其功,我與大哥今著重調查敵蹤你向仇家下手,如何?」

    謝雲岳大喜,接著問乾坤手雷嘯天抵京後,辦好了事沒有,雷嘯天點點首,笑道:「其實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只為九門提督衙門總捕頭方傑是愚兄多年知交,職司所限,做事未免太過於極端,得罪了太多江湖朋友,在五十大慶酒宴時,寓中失竊,竟將九門提督賞賜他的一付唐猊寶甲偷去,本當他可以暗訪來蹤去跡,不過賊人偷取去,也太過於開玩笑了,竟當眾投柬,於是都城傳遍。這事發生將近有大半年了,方傑知這是存心羞辱他的名頭,並沒有真意想奪取寶甲,在出事時,他就派人尋找蹤跡,請愚兄來京,因為愚兄眼皮子寬,人緣廣,因友及友,總可找出一點端倪,無奈愚兄有如脫轡之馬,萍蹤無定,五月後,在三湘地面才得悉這事,方傑在這期中,每月明查暗訪,始終找不出一點頭緒,搞得形容枯樵,長吁短歎,幾乎差事也丟了,愚兄一來……」

    謝雲岳接口笑道:「二哥一到,就查出來了,是也不是?」

    雷嘯天撫掌哈哈大笑道:「哪有這麼容易的事,不是遇見了大哥,事情豈有這樣順利解決。」

    謝雲岳驚疑地望了蒼璽一眼,便道:「此事有將何說?」

    蒼璽望著雷嘯天笑道:「你說得不明不白,三弟以為我這老不死的討飯討得不夠,還與偷人東西咧。」

    謝雲岳紅著一張臉,怒道:「大哥,你跟二哥兩人無獨有偶,嘴皮子不損人不行似的。」

    蒼璽呵呵直笑,雷嘯天眨著眼道:「三弟,我可沒損你呀。」接著笑說下去:「愚兄來京後,一連七日都未查出一點眉目,到第八日頭上,愚兄到東嶽廟遊玩,遇見大哥,愚兄還未認出是他,他竟找上來自我介紹,對三弟大事讚譽,不是大哥提起,我做二哥的事先未知你還精歧黃之術,愚兄倒有個好主意,三弟事了後,不如就在這京城掛牌行醫,包可名動公卿,雪花花的銀子似水一般湧進…」

    謝雲岳瞪了雷嘯天一眼,笑道:「二哥,你不說正事,是不是要小弟施出分筋錯骨手對付你。」說著手一揚。

    雷嘯天慌得閃出了三步,連說:「三弟,我這話可沒損你,罷罷罷,我說正事要緊,與大哥談及此事,大哥說他有辦法,同回丐幫分堂,追問門下可有人看見此事發生經過沒有,因為大凡京中達官貴人之家有喜慶時,就不離群丐群集,出事時,丐幫有三人親眼得見五條黑影越屋面出,觀其身形好似都城五鼠模樣,之後,愚兄與大哥找上五鼠隱蹤之處,直言其故,五鼠尚不招認是他們所為,被大哥「金剛散掌」力劈橫樑當場震住,經愚兄曉以大義,若不獻出,這北九省將無他們立足之地。只要唐猊寶甲拿出來,保證決不追究,以後也決不會向你們故意找麻煩,五鼠這才取出,愚兄送回方傑家中,一場大事就此風平浪靜。第二天,大哥在分堂設宴款待部城五鼠,席間無意談起令尊之事,五鼠說出他們先師談及當年暗襲令尊之人,多達九十餘位,其中三人現匿藏千山幫中,但三人是誰,他們也不知。」謝雲岳長揖到地,謝了又謝。

    雷嘯天大笑道:「自家兄弟,有什麼好講,我還忘記了向賢弟道喜呢。」

    謝雲岳俊面緋紅,說道:「大仇未報,何以為家,有什麼可以喜的,小弟即刻趕往滄州,見過岳丈後,再去許家屯怎樣?」

    雷嘯天略一沉吟,笑道:「賢弟,你不想觀光北京麼?」

    蒼璽笑著接口道:「人家兩個花不溜丟媳婦還在滄州等候,有什麼心緒來伴你去玩,算了我們走吧。」

    謝雲岳面上又是一紅。三人來在滄州趙康九家中,雲龍三現陶祝三、飛雲手吳奉彪、八卦金刀鄭金吾、金面悟空侯履冰,及趙蓮珠,周月娥等人都在前兩天到達滄州,諸人見面,喜不自勝。趙康九一見未過門的女婿謝雲岳人才出眾,不禁暗暗代其愛女趙蓮珠心喜,但自己染有嚴重氣喘,不能起床。

    九指神丐蒼璽笑道:「趙老兒,你不知你的乘龍快婿是個歧黃聖手嗎,包你不出三天,依舊生龍活虎一樣。」趙康九不禁凝著雙目向謝雲岳打量,竟似不相信。

    謝雲岳面紅紅地走近,坐在床前,扶趙康九寸脈,一面詳問病情,提筆處下兩帖藥方:一帖內服,一帖研成藥末外敷,又用金針午末兩時打上九針,幾天之後,喘疾霍然而愈。周趙兩位姑娘芳心中,流露出歡欣,自傲──對未過門的夫婿他。

這夜謝雲岳自然不會寂寞,趙蓮珠和周月娥不避嫌疑,公然與他同宿同息,大家也都知道是遲早的事,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而謝雲岳只能滄州小住五日,然後就要與眾人分手,單騎北上長白山,所以他也不能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趙蓮珠嬌笑道:「雲哥哥,你有沒有想我們?」

    謝雲岳笑道:「怎麼能不想?」

    周月娥嬌笑著道:「我才不相信呢?」她一笑起來,胸前的玉峰自然的抖動,謝雲岳哪經得起如此挑逗,這一來使得他更無法忍受這幾天來的空虛。

    謝雲岳伸手將周月娥緊緊的抱著,周月娥被他握住了足踝,她格格地笑了起來。謝雲岳伸出手指,在她的腳底,輕輕地搔了一下,她的身子綣縮著,而且兩腳不停的亂踢。當她身子縮成一團的時候,她那兩條粉光細緻而修長的玉腿,幾乎全露在外面了,兩腿之間更是若隱若現。

    謝雲岳看在眼裡,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她光滑柔嫩的大腿上,輕輕地上下不停的滑動著。周月娥發出的笑聲,更是蕩人心魄。她的身子扭動著,像是想躲避謝雲岳手指的輕撫。但是從她那媚人的笑聲聽來,她又像是享受著謝雲岳的輕撫,又似在等待著什麼的來臨。

    謝雲岳的手指,此時停了下來,停在周月娥的身上。周月娥也停止了笑聲,她的俏臉上,泛起了一片緋紅色。她在急速地喘著氣,隨著她的喘氣,她那飽滿的胸脯,和她那柔軟的小腹,在迅速地起伏著。這時周月娥握住謝雲岳的手腕,膩聲膩氣地說:「雲哥哥……你……看我怎樣……」

    謝雲岳笑著說:「現在看來,你是個頑皮的女孩子。」他的手又向上移動,滑過了周月娥柔軟滑腴的腹際,來到她那極富彈性的胸脯而停了下來。

    謝雲岳一隻手不停的忙於雙峰之間,另一之手則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肢。周月娥此時已忍不住地發出低吟的聲來,她美麗的大眼睛中,泛出了一股水汪汪的神采。她纖細的手指,一顆又一顆地解開謝雲岳的衣鈕。這時謝雲岳雙手一伸抱住了周月娥,對著她的嘴就吻了起來。

    周月娥把嘴張開,伸出舌尖給他吸允,謝雲岳吻得很熱烈,也很有技巧,邊吻還邊撫摸著她的全身。周月娥被她摸得口中「嗯」、「嗯」地哼著,只得用她身子上上下下突出之處去刺激他、摩擦他,並且用一種迷迷糊糊的鼻音來表示她的需求。

    這一來,謝雲岳的心頭不由得一陣的暢美起來,他的一隻手,變得更放肆了。他把周月娥的上衣解了開來,粉紅色繡花的肚兜露了出來。粉團似的肉球,透著幽香,露出白晰的膚光。他的手向肚兜內鑽進去,緊握著那對溫香豐滿而又有彈性的乳房。

    「唔……」周月娥快速地去捉住他的手,媚眼不斷地眨動著說:「輕點,會被你捉破的。」

    謝雲岳聽她一講覺得自己也太用力了。隨後他鬆開了手,脫去她的外衣,解下了那粉紅色的肚兜,那對青春的乳球便幌湯在她的眼前。這兩個乳球,不但大、圓,而且挺脹的,彈性其佳,乳暈緋紅,乳蒂細小如紅豆。肉是白裡透紅,感覺是極為敏感的。

    謝雲岳屈下身去用嘴對著奶頭就吮了起來,周月娥感到一陣熱流,傳遍了全身,並且把胸脯向他挺了過去。謝雲岳吮著一個奶頭,一手摸著另外一個,又揉又捏的。周月娥感到全身酥嘛,人也覺得有點輕飄飄的。此時謝雲岳如獲奇珍異寶,既入寶山,哪能讓空手而回呢。

    他揉捏著那豐滿的肉球,另一隻手又去力爭下游,他緩慢而又節奏地滑進,滑過了小腹,揉著一個暖融融的賁起地帶。周月娥那雙修長的玉腿,此時更加無所適從了,她蹬著腿搖擺不定,一雙鞋早已踢開了。謝雲岳的動作更加劇烈,急如星火,連拖帶拉的便將她的裙子給脫了下來,現在她身上僅剩下那件小得不能再小的褻褲了。

    周月娥她全身都露了出來,身上的皮膚白中透著紅潤,細嫩無比,一雙修長的玉腿均勻而又柔潤。白色的透明褻褲,緊緊地裹著肥厚的肉丘,陰戶也能看得清楚,真叫人著迷,也令人血脈通脹。謝雲岳看在眼裡,想在心頭。這餐美食,必得好好地享受它一番,才不辜負了造物者的這美好傑作。

    謝雲岳迫不急待第一把抱著她往床上一放,周月娥也趁勢地向床上一倒躺了下來。她心房在急速地跳動著,臉上浮現著紅滑的色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像是在渴求什麼似的直望著謝雲岳。他那熟練的手法,以最快的速度,脫下了他那身上僅有的障礙物。周月娥嬌羞地一隻手圍在胸前,另一隻手掩著她那長滿芳草的私家小園圃。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1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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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45:37
謝雲岳把自己身上物解了下來,變成了伊甸園中的亞當,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堅實健壯的肌肉。謝雲岳除去身上物之後,便將那結實的身子偎過去,他輕輕拿開周月娥的手,眼光像給磁鐵吸住了。

「月娥妹妹,你的身材真美,即使吹毛求疵也找不出一絲兒缺點來。」

    周月娥摸摸他的臉頰,妮聲問:「你說什麼?」

    「吹毛求疵。」他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立即將手拿開,「咭」的笑著說:「你吹吧。」

    謝雲岳這回可看清楚了,他眼前一黑,一座比美原始森林的奇景,黑壓壓的呈現在他的眼前,小腹下面的小丘在茂密的森林中高挺著。又長又黑的陰毛完全覆蓋著,只見黑黑的一大片。眼前所及,立即觸發了他疾進探險的衝動。他的手開始搜索了,這時周月娥忍不住地把腰亂扭。

    謝雲岳的手非常刁鑽,他尋向小丘缺口的潤澤處,同時還欲行又止的,把周月娥逗得嘴乾舌燥,不其然地悶哼出來。漸漸,他手所到之處,儘是濕淋淋的,滑潤潤的,小丘中不停地滲出泉水來,而且越來越多。

    「噯……雲哥哥……你快不要這樣又揉又捏的……」周月娥氣咻咻地扳著他的肩呻吟著。

    「為什麼?」謝雲岳明知故問。

    「你……這樣又揉又捏的我好難受……又酥又癢的真快受不了……人家全身都軟了……」

    「那表示搔到癢處了,是不是?」

    「唔……你這個促狹鬼……」周月娥不得不將她那兩騙灼熱的嘴唇迎了過去。

    當四唇再黏在一塊時,她的身子微微抖動著,又軟又滑的舌頭吐入了他的口中,他吮得異常的貪婪。周月娥的腰兒,也起勁的扭了起來。謝雲岳的手指,這時更加重了力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顫抖著。真的,她這時被逗得全身都軟了,軟得好像最後一絲氣力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只是在她滑膩的玉腿內側,淫水如泉般地瀉了下來。謝雲岳這時也慾火高漲,他用力地貼緊她。她那凹凸分明的胴體,不斷地給予他奇妙的反應。他的一雙手早已繞到她的腰後,牢牢地抱著她那更富有彈力的豐臀。她的淫水流的好多,就連臀部也濕了一大片。

    「喲……我的……好哥哥……我……」到了這緊張的時刻,軟弱無力的周月娥,也變得非常心急。

    她非急不可的,只因她著實被謝雲岳挑逗得酥癢難耐,她此時多麼需要她那堅實的勁力來充實自己。於是她的手也開始在搜索著,而且顯得比謝雲岳更為熱情、更為急迫。當她的玉掌握住了謝雲岳那根火熱熱、硬得如鐵棒的寶貝時,口中不自覺地「喔」了一聲。

    她一腿擱起,另一腿剛抬了起來,壓在他的腰間,擺出了非常誘人的姿勢。謝雲岳再也忍不住了,將她緊緊地摟著。周月娥這時不再將那玉乳在他胸前亂碰,同時將那手中的大寶貝引導進入她那奇特的迷魂洞內。謝雲岳一個快速大翻身,將身體重重地壓在周月娥的胴體上,他佔有了奇妙的溫馨世界。

    「啊……好舒服……」周月娥也被謝雲岳帶進了一個奧秘的快樂天地。

    那根七八寸長的大寶貝,此時已完完全全地進入她那奇妙的小穴洞中。周月娥搔癢難耐的小穴如久旱逢甘霖,渴望了好久,總算苦盡甘來,被他插得充實快感無比。謝雲岳何嘗不是一樣,這些天來的空虛,現在得好好的發洩了。他奮勇地前進著,深深的衝擊。

    謝雲岳是此道高手,將她引至最後關頭之後,再來個大進擊,才能收到事半功倍,豈不百戰百勝。在一陣急抽猛插之後,更把她的纖腰環抱抬起,亦發使他能得心應手,下下直抵花心,招招辛辣。周月娥氣喘著,兩眼露出極為悅快的光芒。

    周月娥斷斷續續地說:「你……真是個……男人中得男人……我真不知該……如何來感激你才好……」

    謝雲岳得意的說:「啊……妹妹……你快活吧……快活……就儘管大聲地叫出來……我會使你得到最大的滿足……」

    她已被插得心花怒放,臉上現出非常銷魂的表情。周月娥這時也不甘示弱的將豐腿挺聳了起來,他的動作越來越急,但她沒有叫。不過從她那迷惘混濁的呻吟聲浪聽來,比之浪呼的叫聲,更加的能讓人神魂顛倒,這可從她的表情及謝雲岳的勁道上看出來。

    謝雲岳這時用盡全身的力量,將周月娥的纖腰摟得緊緊的,似乎非將她的腰肢折斷不可地埋頭苦幹著。而她的一雙玉腿,更是擺動著出神入化。時而擱起,時而緊纏著他的腰際。逼得謝雲岳氣喘不止,一身是汗。周月娥這時也俏皮地學著他的口吻說:「你快活……就儘管放出來吧……」

    「噢。」謝雲岳似怕回答她也會耗費體力,只輕應了一聲。

    他的身子拚命地起伏,狠勁地猛干,他狂了起來了。那份雄剛,那份熱力,那一種生命的急激脈搏,直透入了周月娥的心扉,而且是繼續不斷。周月娥不禁「咿咿!唔唔」呻吟著,她的玉手,緊抓著謝雲岳雄厚的背肌。

周月娥再也禁不住了:「快……雲哥哥……快……唔……好好……再深些……啊……求求你……用力點……唔……噯唷……好舒服……唔……花心……好舒服……啊……我……快……快……嗯……」她又叫又哼的,快活的真想死去,臀下的淫水像泉水般的大量地瀉了出來,謝雲岳給予她如此強烈的快感。

    謝雲岳越戰越勇,似乎不給她有喘氣的機會,周月娥越叫越能使他感到刺激興奮。當他全力衝刺時,周月娥那塊最幼最嫩的肉體也被他牽引、帶動、排擠,彷彿是依附在他的身上,兩人的身子緊緊地貼著。

    周月娥的身子隨著謝雲岳的衝擊而起伏,她的纖腰就快被折斷了,雙腿縮至他的肩上,媚眼如絲地叫著:「噯腰……喔……我……穴內又酥又癢的……啊……用力點……干死我吧……噯……樂死我了……快……再給我更多的滿足……啊……唔……好……好美……舒……舒服死了……噯……我整個人都給了你了……嗯……」

    謝雲岳興奮得抬起周月娥的大美臀,他急喘著叫:「是的……你已全部把我給吞下了……連根都不見了,一桿到底……我要穿裂你得小穴……」他邊喘著邊說,同時用盡全身力量猛幹著,似乎真想幹裂它才肯罷休。

    然而在周月娥聽起來,不但不覺得可怕,卻感到有說不出的刺激味道,她也叫著:「那你就狠狠地干我吧。」她快感無比地咬牙切齒,不自禁地用指尖扣弄著他那結實的肌背。

    「你愛怎麼幹就怎麼幹,只要你能感到快樂,用什麼方法對付我都可以,那怕被你弄死了我也甘心。」

    謝雲岳的一雙手把她滑溜溜的肥臀再次撐起,七八寸長的寶貝,快而很地插了進去,緊抵著花心,用盡全身的力量,又磨又搓著。這一招,周月娥真有窒息的感覺,她既舒服、又難過。只因他此時的確太強了、太拚命了,猶如欲將她置於死地。

    打從穴內深處,感到有一陣陣癢癢麻麻的電流,正在迅速地傳遍她的全身,而且越來越強她死緊地勾住他的頸子,在謝雲岳的耳邊浪叫著:「雲哥哥……我快受不了……我快瘋了……你……弄死我……干死我吧……求求你……唔……快……再給我最後的衝刺……我要……我還要……啊……我不行了……」周月娥一陣怪叫。

    謝雲岳又迅速地把舌尖深入她那呻吟的口中,舔著她的舌、舔她的唇,然後在她的頸間停了下來。他手中捏得更用力。而胸膛,卻是用力地壓住她那對豐滿的雙乳,瘋狂般地摩擦扭弄不停周月娥此時半昏迷似的,像浸泡在一池溫水中。

    水,更多的水。濕黏的水,已流滿了床單。這些水,一受到他的衝擊壓力,便發出怪異而有節奏的聲音來,潺潺的,唧唧的。謝雲岳的毛髮也濕淋淋的沾滿了水,而糾結在一起。這時他仍然重重地撞擊著她,整張床,被搖擺得像隨時都會塌坍似的。

    「雲哥哥……我不行了……」周月娥迷糊昏厥中嚷出了這一聲來,她全身顫抖著,忽然把身子挺了起來,緊緊地把那可愛的傢伙藏在她那迷人的深淵中。

    急喘的聲音,充斥了雙方的耳鼓。周月娥疲倦欲死,她高潮竟來了三次。這時她全身上下連最後一絲力氣也消失了。她四肢攤成一個「大」字形,她實在太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一下:「雲哥哥,讓我休息一會兒吧,你去找蓮姐姐吧。」

    謝雲岳此時也是滿頭大汗,同時腰間也覺得有點酸痛,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嗯。」於是他轉移了陣地。

不一會兒,謝雲岳已經和趙蓮珠緊緊地纏抱在一起,彷彿凝成一塊。謝雲岳撐起他的身子,趙蓮珠則用那細嫩的玉指,輕輕的在謝雲岳那壯實的胸肌來回不斷地撫摸著。她在微微地笑著,一面膩聲道:「雲哥哥,你真強。」

    趙蓮珠一雙玉手緊緊地擁住了謝雲岳,將那飽滿的胴體,用力壓向謝雲岳結實的胸膛,同時她還在緩緩地扭動著身子,這樣好使謝雲岳的胸膛摩擦她的身子更為著實。謝雲岳摟著她的纖腰,將她的嬌軀,和他貼的更緊,趙蓮珠的身子,雖然被謝雲岳抱得緊緊的,但是她還是像蛇般地扭動起來。全身都和她那柔軟豐腴的肌膚相接觸,尤其是小腹以下更為敏感,謝雲岳的身子也禁不住地發起熱來。

    趙蓮珠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分開又併合,臉部和臉部肌膚的摩擦,形成一陣奇妙至極的感覺,那種感覺使得謝雲岳又迅速地興奮起來。謝雲岳將手抱緊她的臂彎,將她那一雙晶瑩美麗、雪白迷人的玉臂,高高的舉了起來。謝雲岳興奮地將趙蓮珠重重的壓了下去,趙蓮珠發出一聲尖叫,那是快樂的尖叫聲。

    趙蓮珠的肉體,是那麼晶瑩、豐滿,就像是白玉雕成的一樣,那麼的光潔、明亮,全身上下無不充滿著性的佻逗。她那雙雪白的玉腿,纏在謝雲岳的身上,他們又都浸在快樂之中。

    「噯喲……雲哥哥呀……」迷醉的低歎聲中,她又開始有充實,她正被男性堅強的武器所漲滿。

    謝雲岳緩慢而又帶著幾許粗獷氣息的節奏,拍擊著她,漸漸地又帶引著她進入神妙的世界。趙蓮珠急切地將腰臀抬高,離開了床褥上的那團水漬,兩腿之間分合適當,正準備在戰個痛快。她不僅在狂叫,而且力拼著,似乎完全恢復了體力,他在接受著她的反擊。

    這時,趙蓮珠胸際間像是兩團燃燒著的火球,不停地在抖動著,引燃了他熊熊的玉火,逐漸地擴散到他的全身。他配合著趙蓮珠活躍的迎送,給予她更勇猛、更剛烈、更徹底,而且也更為沖實的撞擊。她感到要窒息,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一雙粉腿在輕抖,酥融的花蕊裡,像遭熊熊火炎灼著,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在那處湯涵迴旋著。趙蓮珠千萬個毛孔在冒著熱氣。她像颶風肆虐下的海洋,掀起千層的海浪,她終於忍不住地浪叫了。

    「雲哥哥……噯腰……我……我真的要死了……噯……你……鑽……又旋又鑽的……唔……好……好舒服……啊……太美了……快……快……癢呀……穴內好癢呀……用勁點……好……好舒服……」

    趙蓮珠全身熱烘烘的,每個毛孔都豎了起來。淫聲浪叫中,不停地從她喉中傳來。她覺得在她飢渴的小嘴深處有著蟲爬、蟻咬般似的,既舒服又難受,淙淙的淫水,湧得更急。趙蓮珠的腰肢在不斷地挪騰,閃扭。謝雲岳一臉通紅,在他盤骨以下,簡直像一做電磨,不停的磨轉,而且越來越急,越來越有勁,但偶而也有個急抽猛插。

    趙蓮珠被他這一招,幹得真是死去活來。只見她雙唇一張一合的,滿頭烏黑的散發,隨著她的頭左右擺動個不停,肥美的豐臀更是忽而左右忽而上下密切的迎合著。趙蓮珠此時已置身於欲仙欲死的境界,身心暢美的難以形容。

    「噯……我……我會樂死了……喔……又酥又癢的……穴心……好癢……唔……水……水又出來了……啊……雲哥哥……你……」她竟叫不出來了,只是不停的傳來含糊不清的囈語。在迷惘中,她全身起了陣陣的顫抖。

    謝雲岳在喘息著,但他仍在做強而有力的衝擊,洶湧的浪潮,繼續高漲、擴散、氾濫,已經把趙蓮珠沖激得魂飛魄散。打從最神秘的核心底開始,直到烏黑的芳草地帶,以至於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痙攣著,不可遏止的抽搐著。她通紅的臉上佈滿了汗水,張著那鬆弛的小嘴在低吟著。她的聲音是沙啞的,有氣無力的,那種表情使人看了又發又憐恨不得干死她。

    「啊……你真是令人受不了了……」謝雲岳也喘著叫著:「蓮珠妹妹,我可要好好地幹你一場。」

    「噢……你……」趙蓮珠上氣不接下氣,她軟化的胴體又漸漸蠕動、輾轉,雙手也再緩緩的從他的身上徘徊了起來。

    謝雲岳全身上下,已是汗如雨下。兩隻手在撫摸著他懷下這具凹凸不平,每一寸肌膚都緊縮起來的豐滿胴體。尤其當他的手觸及她那濕淋淋,肥嫩嫩的小丘時,他確有著難忍的興奮,絲毫未覺得勞累:「蓮珠妹妹,你簡直是個活火山,你都快把我給熔化了。」他吻著她的頸項,一股熱氣直透她的敏感的毛管去。

    趙蓮珠不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忙迫地貼緊他,更把她那挺聳的雙乳朝他挺去,摩擦著、旋轉著,以期能獲得更多的快感。又是一陣浪潮的來臨,她嬌喘咻咻的又把一雙粉腿纏上他起伏不定的腰背上。當謝雲岳用他那的舌頭,揩著趙蓮珠顫震的肉球之際,趙蓮珠小腹同時又感到一陣強勁的節奏在展開,漸漸地擴散便及她那最銷魂的底層。

這時,他真的瘋狂起來了。他,弓著腰,汗珠沿著臉頰直滾而下,氣息越來越急促。趙蓮珠憐惜著、溫柔地、也是無限眷戀地揉著他汗膩的頸子,一雙媚眼透著柔光。

    「雲哥哥……我……我好感激你……」

    「我……愛你……」趙蓮珠情不自禁地,死緊地摟著謝雲岳。

    謝雲岳此時伏動得更快,而且也更有節奏,衝刺得更急,似狂風、似驟雨。趙蓮珠終於又忍不住傳自內心深處的快感,她浪呼大叫了:「雲哥哥……你真強……哎唷……啊……啊……我擋不住你……唔……我……受不了……受不了……又酥又癢的……啊……啊……」她口中雖是這樣叫著,但實際上,她正是給搔到最癢之處,那是多麼的銷魂啊。

    「噯喲……」趙蓮珠似進入了神仙的世界,她再也無法抑制心坎裡的快樂,她咬牙切齒地浪呼急叫著。在這高潮迭起的時刻,她那長滿芳草的小園地內,已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那種變化,正是造物者賦予女人們用來摧堅拙銳的本領,造物者真是設想太周到了。因而,謝雲岳只覺得身陷於一個吸盤裡,他禁不住魂出九霄,欲仙欲死。

    這時候,趙蓮珠像只章魚似地的纏緊著他,嘴中一直胡言亂語的不停地哼著。那吸盤底層,正在吸吮、迴旋,再抵磨、吸放。她狂性大發般的,狠狠地一連咬了他幾口。謝雲岳帶著一絲勝利的微笑,似不覺得痛的,在做拚命地攻擊,要拼出他最後的一分氣力。

    當兩人戰火正烈的時候,趙蓮珠火辣辣地只想爆炸。她,正面臨著痛快地解脫。一時之間滿室春色,空氣為之震湯,氣流迴旋。忽而,謝雲岳暗叫一聲,他那強而有力的身體,刺透了趙蓮珠的熱營地。終於在趙蓮珠高潮來臨,全身上下顫抖不停之際,謝雲岳也禁不住的集中火力對準目標發射出去。

    兩人死緊地擁抱著,趙蓮珠所得到的快樂,一定比謝雲岳更甚。因為她不但發出蕩魂落魄的呻吟聲,而且她的身子,一直不停的顫抖著。那是一種自然的顫抖,如果不是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被極度的快感所衝擊,她是不會那樣有節奏地抖動她那晶瑩的胴體的。

    這時趙蓮珠半張著口,在她的口中,噴出芳香迷人的灼熱的氣息來,而且不斷地發出她那直鑽入人心底深處的低吟聲。今天趙蓮珠可真是享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仙境之遊,也許太勞累了,他們都需歇睡片刻。

謝雲岳睡了許久,當他睜開眼來時,他看到窗外,是一片朦朧的晨曦。而此時,除了各種的鳥鳴聲外,並沒有其他的聲音。謝雲岳垂下眼,趙蓮珠仍在他的懷中沈睡,而周月娥睡在自己身後。趙蓮珠雪白豐滿的嬌軀,簡直就像一頭小白羊一樣,謝雲岳不停地在她美好的胴體掃視著,然後輕輕地在她胸前,推了一下。這一推使得趙蓮珠轉了一個身,她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在她胸前攤開。誰知兩條手臂,微微分開來,那是一具發出誘惑力的嬌軀,而且胸前還不斷地起伏著。謝雲岳只看了她一眼,喉際不禁地又有點發顫。

    此時趙蓮珠睜開了媚眼,發出了「唔」一聲。她雙手反按在床上,慢慢地挺起胸來,那是個極其誘人的姿勢,使她飽滿的胸脯,更形高張。她那白玉般的雙峰,高高的挺聳著,而且在微微的顫動著,艷紅色的乳尖為之一亮。

    要抵抗那樣的誘惑,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低頭深吸了一口氣,當他再抬起頭望向趙蓮珠的時候,他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趙蓮珠這時候的樣子,實在是沒有一個男人不心動的。她仍然躺在床上,但是她的一雙玉腿卻是高高的舉著。

    當謝雲岳轉頭向她望來時,她用她那纖細潔白的玉指,拉住了她的腿彎,她將整個玉體上最動人的一部份,完全呈現在謝雲岳的眼前。而她那如蛇一樣地細腰,則在輕輕地擺動扭閃著,豐腴白嫩的雙手,也隨之在擺動著。謝雲岳只感覺到她整個人,像是一盆火,一盆可以將任何男人熔化的火。

    趙蓮珠的雙手之中,充滿了媚意,她發出聲音,是如此甜膩、如此悅耳:「雲哥哥,來呀……」

    謝雲岳突然發出一下含糊的呼叫聲來,他向前衝了過去。一俯身,雙手握住了趙蓮珠纖細的足踝,將她的兩條修長玉腿高舉了起來,然後挺槍進穴,立即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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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47:17
「第六章」歧黃稱聖手龍藏虎穩環碧莊漫天風雪驅二叟宴前話當年月皓星明九回閣驚魂飛魄弊三仇

    且話關外遼寧許家屯,這日來了一個中年文土,落在一家小客棧中,滿口江南口音,第二日就在客棧門首貼上斗大招貼,自稱俞雲,大小方脈齊全,代人書信扎酬金和計,這招貼上書法,確是名家手筆,當地幾個飽學宿儒見了,連聲稱讚不止。

    這許家屯地方,雖僅只兩條大道,因地處海口,又當千山山脈入口處,成為皮毛三藥集中地,卻也十分熱鬧。每家每戶都以厚厚的門簾擋著,一則避風,再也因為車輛馬匹過境,會帶起滿天黃沙吹入戶內,是以一年四季不撒。

    時當七月下旬,正是盛夏,但關外卻一點都不令人感到酷暑燠熱。俞雲傍晚時分,總要去客棧不遠左側,一片小松林前,在一座拱石撟上立著,撟下一彎綠水,長滿了芡實,圓葉在水中不住地飄動,松濤輕嘯,夕陽銜山,紅霞漫天,真個景如圖畫。俞雲一人有時仰望雲天,負手長立著,口中吟哦詩句,有時坐在撟上,凝視撟下流水,似是無限幽思。

    俞雲在這家小客棧中,人緣倒搞得挺好的,上上下下見著他,有的稱他大夫也有稱作俞先生而不名,他總是笑口常開,逢人點頭打招呼。頭兩天,求診的人當然不多,慢慢的一天就有十來個,因為他銀錢看得不重,遇上貧窮的病人,照常送診處方,他開出的藥方,無不靈驗如神,慢慢地名頭傳開了,這許家屯周圍百十里地,無人不知許家屯有一個俞先生。

    兩月後一日,俞雲在客棧櫃房中,和老掌櫃兩人喝燒刀子,面前擺了三四個小菜,正在喝的起勁,忽聞店外起了幾聲馬嘶,繼之門簾一開,閃進三條虎背熊腰大漢,頭上戴著寬邊龍鬚草帽,其中有個年歲比較大的,大著喉嚨嚷道:「老掌櫃的這兒有個曾扶胖的俞雲大夫麼?

    老櫃掌一見,登時哦了一聲立起,笑道:「原來是孫當家來了,這位就是俞先生。」用手指了俞雲一指,俞雲緩緩立起問道:「請問閣下何事要找學生?」

    姓孫的大漢打量了俞雲兩眼,哈哈大笑道:「俞先生,你可走了運了,我們老當家的孫女患病,請你去瞧病,只要你本事真好,老當家─喜歡,白花花的銀子賞下來,夠你舒服一輩子。」說著,豪邁地又是一陣大笑。

    俞雲卻酸氣沖天道:「醫生有割股之心,無論貧富,一律看護,若為圖財,學生萬萬不敢,只不知貴老當家寶莊何處,學生隨後就來。」

    姓孫的大漢哈哈大笑道:「俞先生,想不到你會這麼酸,我們老當家宮天丹,人稱白山一鶴,住在長白山筆架峰,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這你總該知道了,老當家遣俺孫開庭等三人,專程迎你進山,你說隨後就到,我只問你怎麼走法。」

    俞雲才恍然道:「哎呀,原來是宮山主,學生真是三生有幸,孫當家請稍待,學生去收拾一點應用東西。」說著,轉身走進屋內,匆匆又步了出來,身上加了一件狐皮大褂,手中拿著幾本破舊醫書。

    孫開庭笑道:「想不到俞先生還真是跑江湖的行家,山上奇寒風又大,比不上俺們練家子的還抗得住,俞先生你這文絲絲地,弱不禁風,不多穿點衣服,還沒有見到病人自己反先病了,那不成,勾天人笑話啦。」說得同來二位及老掌櫃都笑了。

    俞雲自己也哈哈大笑道:「我們這一行醫巫星卜串江湖的,就叫四海為家,這一點都不懂,哪配稱江湖郎中?孫當家,您說是吧?」繼又道:「老掌櫃,相煩把學生屋門鎖好,事了當再為相聚。」老掌櫃連連應諾。

    俞雲隨著孫開庭三人走出了客棧,只見有四名壯漢抬著一架山兜,這種山兜只有關外才有,像個無頂轎子,不過它可背躺著,兜下鋪得厚厚一層烏拉草,柔軟溫暖,俞雲見了咋舌驚道:「學生坐這個上山,怕得緊咧。」

    孫開庭大笑道:「俞先生你怕這,乾脆閉上眼睛,不就得了麼。」

    俞雲搖搖頭,似是無可奈何的樣子,上了山兜躺著,四名壯漢一聲吆喝,快步如飛的抬去。俞雲坐在上面,很是平穩,只感覺到稍有起伏顛波,不禁暗暗點頭道:「這四人訓練有素,腿上功夫倒十分輕捷。」

    孫開庭三人乘騎在頭裡走去,一出許家屯不足五里,就到了干山入口,卡中就有人閃出,問道:「孫當家,俞先生請來了麼?」

    孫開庭回道:「接過來啦,煩你傳報總堂。」那人答應了一聲「是。」又閃進卡內。孫開庭三人離鞍下騎,往前竄去,俞雲山兜也隨後趕著,忽然卡口那邊飛起三支響箭,四山均起了回聲,清澈悠亮。

一進山,山勢分外的陡削,仰面見人,雲從腳起,孫開庭三人提縱術很是不錯,只在山間小徑跳躍起落,只苦了抬山兜的腳夫,哼哈連聲,衣褲被汗水浸透了貼在身上,俞雲尚不住的怪腔奇調,驚叫害怕。漸至半山,四外黑壓壓地,密林重莽,釀蘿蛇腿,獸蟒蟲豹不時出沒,山風威力加強,呼嘯怒吼聲往耳旁掠過,沿途響箭衝霄而起,卻不見半個人影出現。

    三個時辰過去,俞雲等已輕置身在山頂走著,遠遠望去,高峰仍然積雪未化,一片白皚皚的天風撲面生寒,俞雲雙手攏著蜷在山兜內,高聲吶喊道:「孫當家,還沒到嗎?快把學生凍死了。」

    孫開庭轉面笑道:「俞先生,這不是到了嗎,請你低頭看看就知道了。」

    俞雲本是半仰著的,聞言勉強坐直身子低頭一看,卻見谷底隱隱現出屋宇,卻為樹木枝葉遮蔽,不是窮極目力,是無法看出。這山谷天然是一方廣闊盆地,怕不有屋宇千百間,千山派總堂設在此地,常人是萬難發現。

    下山的時候,俞雲只覺騰雲駕霧似的,一顆心吊在口內,嚇得面目變色,好容易到達平地,進入古木三天樹林,才鬆了一口氣,孫開庭回首見他面色灰白,嚇成這個樣子,不禁揚聲大笑。山兜只在林間左轉右彎,搞得俞雲頭昏腦脹,明明有路不走,反而朝無路徑的方向行去,似為按著九宮八卦方位佈置。

    走出林外,豁然開朗,面前呈現的是一片連綿屋宇,雞犬相聞,炊煙繞繞四起,這是一個村莊的格式,誰也不會想到是強梁梟客聚集的所在。孫開庭三人在前疾行著,七拐八彎,來在一所氣派很大的宅第前停著,那宅第被崇高的青磚圍牆圍住,八字門頭高聳,重朱鐵環,金松兩個虎頭,但是此門緊閉著,人們反而,從旁邊側門出入,門首虎氣森森四個大漢亮刀把著,一見孫開庭來到,立時一個大漢飛跑入內,鑼聲響三響,朱漆大門隆隆開啟,俞雲知是主人以貴客之禮迎接於他,但見一位老人,年約七旬,率領著數人快步如飛地朝大門走來。

    俞雲細細端詳這老者長相,一張硃砂色的同字臉,鬚眉雪白,尤其是兩道白眉長及耳須,宛然壽者之相,目光如電,心知來人長白干山山主宮天丹,俞雲即一揖到地道:「學生俞雲拜謁山主來遲,已是失禮,何勞山主親身下降,死罪,死罪。」

    白山一鶴宮天丹呵呵一笑,晶亮的眸子閃電似地,打量喻雲一眼道:「俞先生,好說,小孫女病勢沉重,故而屈駕來此,一路而來,沒有辛苦吧?」

    俞雲又是一躬到地道:「哪裡,哪裡,救病如救火,還是請山主先帶學生去看看令孫嬡吧。」

    宮天丹捋鬚一笑,肅客入內,俞雲快步走著,只見好大一所宅院,院內奇松古柏,桂子飄香,花葉在山風裡婆娑起舞,白石鋪成一條小道,夾道十數巨楓,時正九月下旬,葉紅似火,燦爛又絢麗,正像古人詩句:「停車坐愛霜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在那陽光照耀之下,晶紅奪目,枝葉叢中,隱隱現出,崇樓奇閣,飛丹流簷,不亞於王侯所居。

    俞雲被引進在一間書齋落坐,這間書室那像個綠林巨寇所有,簡直是高人隱士才配居此。壁間掛得有多幅名家字畫,琳琅滿目,小廝獻茶已畢,宮天丹即陪俞雲走往內院去,這大宅子佈局不凡,迴廊九曲,琉璃水閣碧砂軒,僕婦如雲,行行來在一間屋內,一個小女孩約在六七歲,昏睡床中,全身被綾被掩蓋,只露出小臉龐,灰白無神。

    這屋內還有三人,一個白髮如銀的老太太,鳳目晶光閃爍,手扶一支烏黑油亮的鳩杖,另外是一個年約三旬的少婦,姿容艷麗,還有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環,端坐床上,一召見二人進內,即盈盈起立,宮天丹為俞雲一一介紹,指著老太太道:「這是山妻。」

    俞雲兜頭一揖道:「學生俞雲拜見老太太。」

    官天丹又指著少婦笑道:「這是小媳。」

    俞雲又是一揖道:「學生俞雲三見少夫人。」

    老太太笑道:「俞先生,不必多禮,就請看看小孫女的病吧。」

    俞雲連聲稱是,側坐床沿,用手一扶小女孩脈象,不禁點頭晃腦,半晌,才立來正色說道:「其實都沒有什麼重病,原是一點小風邪引起寒熱,大概是老山主老太太,和少夫人太疼愛之故,認是虛弱,施用三藥補劑,以致將風邪逼凝體內,只觀六脈沉數,裡有結熱,本可用祛熱發汗之劑,一帖見效,卻又為庸醫所誤,故而……」

    宮天丹本是看了小女孩依舊昏睡不醒,不由緊皺雙眉,聞說沒有什麼重病,憂心大寬,又聽為庸醫所誤,眉頭又皺,急不擇言問道:「有治麼,俞先生?」

    俞雲忙道:「有治,有治,學生保證不過三天,即可痊癒。」宮天丹等一聽此言,不由歡欣,俞雲向老夫人少夫人告辭趨出,同宮天丹回至書齋,俞雲提筆凝思,半盞茶時分過去,才予下筆,處好一藥方,遞在老山主手中。

    宮天丹接過一瞧,啊一聲,說道:「俞先生,你的字太好了,簡直我平生少見。」俞雲連聲謙虛不止。

    這時陪著宮天丹一道迎接俞雲的文人,一同近前趨看俞雲處方,其中一位老者亦讚揚備至,說:「真個不錯,比之名家手筆,亦不為少過。」

    宮天丹一雙晶光四射的眸子又射向俞雲身上,心裡打定一個主意,此時言之還嫌過早,笑道:「小孫女能得痊癒,宮某必當重謝俞先生。」說著將方箋命小廝拿去傳話,照方抓藥。

三天過去後,果然小女孩病體痊癒,宮天丹帶來書齋,命叩謝俞雲,俞雲道聲:「不敢。」一下抱起小女孩,親了一親,放下與宮天丹笑道:「此間事已了,學生要告辭下山了。」

    宮天丹笑了一笑道:「宮某尚有一事相求,且別忙先回許家屯,宮某心仰先生文采,擬請代教小孫女文課,並司文札,年酬束餡二千兩,諒先生不致推卻吧?」

    俞雲聞說,怔了一怔,搖首道:「學生承老山主如此看重,榮幸之至,但是學生閒雲野鶴已慣,想趁著有生之年,遍游天下,一睹山川文物之勝,此事看來,學生只有不恭了。」

    宮天丹不禁皺了皺眉道:「俞先生,宮某愛才心重,請萬勿推辭,先生還是壯年,有的是時間遊歷名山大川,宮某只以三年為限,先生一非武林人士,再非我派門中人,三年中俞先生亦是自由之身,隨意出入,決不羈縻限制;尚有我這環碧山莊人丁不少,疾病難免,先生也可施展神技造福人群。」說著,目光露出一片誠懇之色。

    俞雲沉吟半晌,慨然道:「既是老山主如此看重,學生再推辭就未免矯情了,只是學生有一點下情陳述,學生性喜午睡,在這期間,不願被人驚擾,願山主破格准許。」

    宮天丹當即大笑道:「我道為了什麼大事,這間書齋及廂房今後列為禁地,若無要事,不准任何人驚擾先生。」俞雲大喜過望,又說須至許家屯一行,檢收自己隨身之物,最要緊的,還有幾個病家待其竟功,宮天丹立時應允,並贈五百兩白銀,置辦衣履。

    俞雲回至許家屯,與客棧老掌櫃齊書興盤桓五日後,再度去環碧山莊。自此而後,俞雲每日長居書齋,除了教那小女孩一點字文外,不是濡毫提詞,風花雪月,就是飲酒品食酩酊大醉。偶而也出莊散步,眺賞山光水色。白山一鶴宮老莊主還真看重,贈他一面紅羽令旗,任他出入,反正見他是個文人,這千山萬壑,不是身負極好武功的人,決難飛越,所以慨然相贈,還遣了一個十二歲的小童叫品兒的,專門服侍他。

    這日,老山主孫女兒秀雲,頭上扎得兩個沖天辮兒,跳跳蹦蹦的跑近書齋,見著俞雲就叫道:「老師,我爸爸回來啦,帶了很多糖果給我,爸爸聽說是老師治好了我的病,他說想見見您,老師,我們走吧。」說著一雙小手死拉活扯俞雲衣裳,俞雲呵呵笑著,牽著秀雲趨進內院。

    廳內老莊主宮天丹不時發出雄渾的笑聲,看見俞雲走來,含笑立起,即道「小兒宮凌飛中原歸來,聞聽俞先生醫術通神,孫女秀雲為先生著手成春,要當面謝謝俞先生。」

    俞雲一邊來,即看見老山主身旁端坐一個中年人,方面大耳,英氣非常,與老太太少夫人談話,聽說就向中年人抱拳施禮道:「學生拜見少莊主。」

    宮凌飛大笑地:「俞先生,咱們武林中人那用來這多俗禮,俺倒要首先謝謝先生呢。」

    俞雲謙虛了幾句,又向老夫人少夫人請了安,就要告辭退出,老山主一把留住,笑說在此吃了飯再走。一剎那間,丫環擺上了一桌精緻酒宴,俞雲坐在側首,一面吃,一面談著,宮凌飛與老山主鄭重說道:「孩兒從江南回來,就聽說我們當年的仇家霍山二叟邀約多名能手,要來此環碧山莊報那一掌之仇。」

    老山主哈哈大笑道:「霍山二叟不來便罷,不然定叫他們討不了好回去,想我們千山幫雖是盜寇組織,不義之財決不妄取,不仁之事也決不妄為,想那霍山二叟,劫盜淫掠無所不為,當年竟伸手到我們頭上,所以被我用上「大力混元掌」,把他老大韋麟瑞打了一掌,還是我見他成名不易,只用上五成真力,否則,豈能止他活著回去。」

    宮凌飛笑道:「還聽說霍山二叟練了一項絕藝,我等真不可大意。」

    老太太接口笑道:「凌飛他們來了正好,可看看你娘二十八招閃電杖法精進了多少。」一頭銀髮,根根飄動。

    宮凌飛恭順地微笑道:「娘,想不到您這麼多年來,還是興致未減。」俞雲在座不停地啜飲,舉箸嘗菜,這種武林事情在他聽來好像茫然不解,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所以一面吃,一面與小女孩秀雲低聲說笑。

忽然宮凌飛又笑道:「如今中原道上又出了兩件聳動聽聞之事,一是出了一個怪手書生,姓名則不詳,聽說十三邪之首蒼須怪叟敗在他的手上,雙腕全折,又被點了殘穴,華山陰陽雙劍同時折在他的手下,因此紅旗幫主宇文雷當場吃癟,被怪手書生震住,將紅旗幫勢力撒出蘇北全境。還有驚人的那怪手書生在石家莊一人獨敗清風幫十九家舵主,第二天鳩神索千里也死在他手上,這事震驚了大江南北,據說這怪手書生是一個年紀甚輕,像貌英俊的少年人物,孩兒可惜未見著此人,不然到真想與之結識結識咧。」

    宮天丹聽得白眉軒動笑道:「豈只是你想結識,就是我老頭子也未曾不想見見呢,還有一件是什麼呢?」

    宮凌飛笑笑,道:「這事傳遍了整個武林,就是當年威震河洛命喪武功山中的迫魂判謝文,又重伏現江湖。」

    宮天丹驚哦了一聲道:「是他麼,真令人難以置信。」

    宮凌飛接著道:「是呀,孩兒也難以置信。瀾滄雙煞,桐柏山五毒真人,及三手蜈蚣伏令鐸都傷在他手,但無─人親眼得見,只聞江湖傳言,追魂判想將當年在三湘圍襲於他的人查出,一一清除。」

    老山主宮天丹皺眉笑道:「此事若被翻天手洪葛萬等聽見,他們三天三晚也別想睡得熟。」

    宮凌飛不禁側臉望了窗外一眼道:「洪大叔尚住在九回閣嗎?」

    宮天丹頷首道:「還住在那兒,他哪敢出山半步,當年幾個對頭冤家,都要置他於死命,所以跑到環碧山莊窩著,一蹲就是十年。如今聽到迫魂判再出。即要他的命也不敢離門。雖然當年圍襲追魂判的人,都是掩藏真面目出手,以追魂判那份精明,不難全部查出。說真的,洪葛萬也真是,不關他的事,何苦伸手三與,他師弟姜雄那份德行,罪惡滔天,就是不被追魂判謝文誅戮,即撞見我輩也難以倖存,他還有臉替他報仇,這人一生,就是吃了多管閒事的虧。」

    宮凌雲笑道:「爹,您別這樣說,師弟死了,怎麼師兄可以不代報仇?武林小人聽了,有什麼顏面見人。」

    宮老山主正色道:「胡說,要代師弟報仇,盡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面,何必偷襲?這事做得最沒有出息。」

    宮凌飛面上一釘,老太太笑道:「好了,好了,你們爺兒倆最好別聚在一起,一見面就鬥嘴,冷淡了俞先生你們還不知道。」

    俞雲本與秀雲說笑,聞言忙道:「不要緊,武林中事,學生本一竅不通,少莊主遠道歸來,父子總有一番敘闊,這種天倫之樂,像我學生天涯作客,半輩飄零的人,是無法企想的。」這種說詞,也真是俞雲真誠吐露本心話,沒有半點客,套成份在內。

    老山主怕真個冷淡了俞雲,於是有一句,沒一句,找著俞雲說話,本來文人與武林中人談話是格格不相入,好在老山主閱歷廣博,見識多,沒多時就搭上了線,談得異常投機,不時撫掌大笑不止,轉眼酒醉飯飽,俞雲起身告辭。

    這晚俞雲神思不屬,久不成寐,不得已披衣下床,搬一把交椅坐在書齋外面。十月上旬,在關外相當冷了,尤其是長白山上。不過月色十分皎潔,天河雲淡星稀,那月色照在山谷、森林、田莊,都分外迷人,樹木除了常青松柏等外,漸漸盡都凋零,有的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天風過處,起了一陣陣呼嘯,萎黃的枝葉像旋舞般飄落,飄在俞雲肩上、身上,俞雲木然呆坐,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像是滿腹心事。四更將盡,霜落正濃,牛毛細雨般地漫天灑下,俞雲用手摸了頭間一把,伸了伸懶腰,搬椅回房才慢慢入睡。

    第二日,俞雲昨晚之心事,似是全部一掃而光,教了秀雲一段字文後,小廝品兒送上一碗好茶,呼嚕呼嚕正在啜飲得有勁,忽見老山主宮天丹面色凝重走了進來,俞雲慌不迭起身施禮,老山主用手一揮,微笑道:「俞先生,這兩天恐有霍山二叟來此尋仇,如無必要;請不要離開書齋,以免保護不及,傷及先生,萬一見有生人,或者有些響動,千萬別露面,只可藏著不動……」用手指了指品兒道:「這品兒也懂一點防身武藝,命他護著先生好啦。」

    俞雲嚇得面色蒼白,忙道:「這個……學生自會謹慎,老山主不必為著學生擔這份心。」

    老山主道了聲:「這樣就好。」略一頷首,便自走去。

    俞雲長歎了一聲,見品兒立在門邊,望著他俏皮地笑,俞雲拉長了臉,低喝道:「小猴兒,你敢對我先生無禮,我總有一天要你好看。」

    品兒笑道:「先生,品兒那敢對你心存輕視呀,只笑剛才老山主說是有什麼人要來,先生你只嚇得面色……」說到此處,品兒忽然止住不說。

    俞雲翻著眼睛,怒道:「小猴兒,你別得意,老山主不是說你也會三拳兩腳嗎,你且露一手給我先生瞧瞧,先生雖然不會,但看的本事還有,誰行誰不行,一看就知,你若力不足於保護我先生,乾脆先生我往床下一蹲,萬無─失。」

品兒不禁一笑,笑得那麼天真,悄聲對俞雲說道:「先生,品兒最近學得─宗玩藝兒,千萬不要讓老山主知道,他知道了,準會挨一頓臭罵。」說著,從襟底掏出三支明晃晃的甩手箭,長僅五寸,份量很輕,看起來不過層紙般厚,只見品兒笑道:「先生,你看清了。」

    足下暗踏子午樁,右手平伸,霍地一翻腕,只見三道銀線一閃,「篤」的一聲同打在案前一隻檀香木製神像上,把俞雲嚇了一跳,取過神像細看之下,一隻打在胸口,兩隻恰好打中雙眼,入木三分,在品兒這小小年歲,腕力能有這般強,這是令人難以相信的。

    俞雲不住口的稱讚,問道:「這是誰教你的?」

    品兒一面伸手撥出三支甩手箭,一面笑道:「這是老夫人瞞著老山主,傳授給品兒的。」

    俞雲不勝驚訝道:「會是老太太……老人太竟有這麼好的功夫。」

    品兒噗地笑出來,天真地道:「俞先生當然不知道啦,我們老山主一家都有極好的武功,老太太就是名揚關外的白聞鳩杖婆葉寒霜。這些,先生雖不是武林中人,總該有個耳聞……」品兒像是聽見什麼,凝耳側臉,一溜煙地跑出去了,俞雲啞然失笑。

    這天晚上,月光下,掠來兩條黑影,似兩頭巨鷹般,就在俞雲書齋窗前閃過,忽然又起了數聲叱,繼之以兵刃相撞聲,片刻,又響起了一陣說話聲,此後一切趨於寂滅,只聽得風動窗紙,一片沙沙。品兒從外匆勿跑進書齋,又闖進俞雲臥房,半點動靜都無,俞雲未見蹤跡。品兒呆立半晌,好似思索出什麼結論,直驚得他退後了一步,轉身竄了出去。

    一會兒,品兒領著老山主,少山主進來,品兒叫了聲:「俞先生。」

    「呃……」這答聲顫抖著,好像發自床下,悉索,悉索,床單自起,探出一個腦袋,慢慢爬將出來。老山主宮天丹及少山主宮凌飛,見俞雲一臉黝黑,滿身:灰塵,均強忍著笑。

    老山主道:「剛才是兩同道來此投信,說是霍山二叟等人今晚可到,一時不明敵我,致引起攔截,不想俞先生卻受了虛驚。」

    俞雲訕訕地一笑,答道:「學生聽見金鐵交鳴聲,不及於趨避,情急無奈出此策,倒被老山主見笑了……」

    宮凌飛昏眼見品兒噗噗笑出聲,忙喝道:「品兒,還不快去盛水與先生淨臉。」

    品兒拿出水盆轉身跑出,一路尚不停地發出笑聲,宮凌飛笑罵了聲:「頑皮。」三人於是立談了數句,即告辭而出。

    老山主等一走,品兒端水進來,笑道:「俞先生,明晚莊後筆架峰頭有熱鬧好看,先生想看不?品兒可以領先生藏在一密處偷看。」

    俞雲喝道:「小猴兒,為什麼領著老莊主等來,你存心讓我好看,明晚熱鬧,你要去,我不去。兵凶戰危,有什麼好瞧,屈……」品兒格格笑著走出。

    俞雲望著品兒後影搖了搖頭,道聲:「這孩子……」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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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48:07
次晚三更時分,筆架峰頂只見刀光劍影,喝罵之聲,震山蕩谷,將近天明,老山主滿身浴血,扶著左肩走進書齋,顯然已受了傷。俞雲坐在椅中,想是一夜末睡,品兒伏在案上鼾聲呼呼,俞雲一見老山主走進,即慌忙立起,啊了一聲:「老山主受了傷麼?」用手─拍品兒肩頭,品兒立時甦醒。

    宮天丹微笑道:「這點傷算不了什麼,煩先生看看損傷及筋骨否。大概流血過多,元氣大傷,請處一方再調養兩三天,也就好了,只是晚來若不是有人暗中助手,宮某險些傷在霍山二叟劍下,但不知此人是誰……」

    俞雲一面察著傷勢,一面笑著:「老山主福壽齊全,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嗯,傷勢不重,待學生處一補血增元之方,再用冰肌散外敷,不出兩日,定可伸縮自如。」於是匆匆寫下了一方,交與品兒檢藥。宮天丹接著說出與霍山二叟拚鬥經過。

    將近三更,月色分外皎潔,碧空如洗,嵌著沙數星粒,閃爍發光,宮天丹率領宮凌飛等二十餘人,早在峰頂立候。等候多時,忽聽一占長嘯,山谷立時震起回音,歷久不絕,對面山頭湧起數十條人影,星丸起落彈射,來得好快,眨眼即竄上筆架峰。

    宮天丹暗暗驚疑,心道:「霍山二叟那裡是報那二掌之仇,看樣:卜是來一舉夷平我這環碧山莊……奇怪,周圍本幫十一個暗忙,竟無一人發現他們而升起信號,難道都已遭了毒手麼?」

    正在驚疑之際,霍山二叟卻已落在身前,身後湧立著三山五嶽江湖奇士,二叟銀鬚飄飄,迎著夜風而立,袍袖帶起「折折」聲,老大韋麟瑞冷笑一聲道:「宮天丹,我們又見面了。當年韋某臨別留言,你總該記得,霍山兄弟重出江湖之時,就是環碧山莊傾覆之日。」

    宮天丹仰面揚聲大笑,笑定,說道:「韋麟瑞,言猶在耳,那有忘懷之理,我只道你是遮羞之言,不料你們果然遵誓光臨我這環碧山莊。不過,你還忘記丁說要我宮天丹一條老命……」

    韋麟瑞一聲斷喝:「住口,覆巢之下,豈容完卵,今晚你能逃出性命的希望,只如海底撈針……」

    站在一旁的老二蘇麟祥接口道:「老大,那有這多時間與他鬥口,料理了他們再說罷。」也不待韋麟瑞同意,用手一揮,隨來之人紛紛上前與宮天丹帶來之人打起,尚有十數人向環碧山莊那邊竄下。

    天丹心中大急,霍山二叟也自發動,嗆嗆兩聲寶劍出匣,一分身形,雙劍銀光閃閃石火電光般的同時遞到,一向左肋,一向右臂,名家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宮天丹哈哈大笑,一拱腰,嗖地身影撥起二丈高下,肩頭兩柄亮銀拐掣出,驚天匝地望霍山二叟劈頭打下。霍山二叟往外一撒,讓開雙拐,即又復合,展開一套奇妙難測的劍法,劍劍不離宮天丹週身要害,但雙劍出招,都是朝意想不到的部位發出,使宮天丹難以防護。

宮天丹心中甚是吃驚,忖道:「霍山二叟那處學來這套奇怪劍法,這是他們聰明處,知道掌力難練到可以蓋過我,劍法練得這樣,可以算是已達爐火純青階段了……」二叟劍光愈來愈密了,可以想見,他們今晚下了最大決心,不把白山一鶴宮天丹折在手下,誓不甘休。

    此時,環碧山莊掠出了一條黑影往峰頃竄上,月光映照之下,此人動作奇快,一縷淡煙般,眨眼即逝,到達頂峰,白鶴一般沖在一棵古松上。

    老山主宮天丹積數十年的內外雙修功力,與霍山二叟勉強打個平手,他心懸兩地,不知這時他的老伴與二叟派下十數襲莊的對上了否,他知老伴功力與他差不了多少,但襲莊之人有十數名之多,非莊中普通泛泛之輩能敵,她怎樣可以兼顧,媳婦武功頗高,卻有三月身孕,怕不能出手幫助,以防波及腹中胎兒,萬一媳婦出手怎麼辦呢?想到此處,不由暗暗戰顫,心神略分,被韋麟瑞一劍刺中左肩,鮮血薙薙而出。

    宮天丹疼得咬牙,右手中側閃電─撥,身形右旋,想撒出圈外。不料他快,蘇麟祥更快,一劍霍地又刺中左肘,宮天丹踉蹌往前進了兩步,霍山二叟大喜,雙劍復又同時劈到,官天丹在間不容髮之時,右掌運起「大力混元掌」力,向霍山二叟掃去,這─打上,儘管二叟功力再高,也得筋損骨裂。

    霍山二叟出招快,撒招也快,身形猛往下挫,兩劍同一方向往宮天丹雙腿捲至。宮天丹避招不及,索興閉緊兩目等死,竟聽到兩聲悶哼不禁睜眼一看,卻見霍山二叟──個右目,一個左目,好似中了什麼歹毒暗器,滲出血來,二叟如瘋虎──樣,身形猛翻,往來路竄逃而去,宮天丹驚魂略定,望著二叟逝去的後影,不由暗暗歎息,冤仇何時可解。

    一條黑影瞥然往頭上閃過,月色下,只見那人手中放出一蓬黑線,不帶半點兒風聲,打向群毆人群中,連連「哎喲」聲中,那人復往上竄,一瞥而失去身影。霍山二叟帶來的人喝聲:「風緊。」一閃刀光,齊都往來路四處竄逃。

    宮天丹走前一瞧,自己這方並無一人,中了那條黑影發出來的暗器,驚疑一問,卻說對方大多數人,像是打中眼睛,不禁大驚,暗想:「這人手法,端的不可思議,難在暗器判明敵我,又是人在動,真是太玄了。這是是誰,一定是熟人,不然,哎呀,老伴那邊不知怎樣了?」匆匆囑宮凌飛等查視沿途卡上幫眾有無損傷後,自己轉身帶著數人疾轉環碧山莊,臂肘兩處傷口鮮血不斷滴下,迎著夜風一吹,格外刺痛入骨,右手一抱左臂,猛往前竄。

    還設到達山莊,宮天丹途中即發現三三兩兩敵黨,倒在山澗,樹邊,屋角……等等都是,似是被點穴道。宮天丹愈想愈是心驚,直覺來人功力之高,得未曾有,隨命手下抬往囚禁,一路奔著,一面想:「誰?這人究竟是誰?」這念頭,盤旋在宮天丹腦際。

    回去內院,見自己老伴正與愛媳說笑,不像有什麼驚動白髮鳩杖婆葉寒霜見宮天丹負傷,慌得立起,叫道:「老山主,傷得怎樣了?」

    宮天丹略一揮手,含笑道:「沒有怎樣,敵人全打退了,我現在要找俞先生去,回來再細談吧。」轉身才走來書齋。

    俞雲聽完俞不禁連聲道:「神龍見首不見尾,信如其人乎?」老山主宮天丹傷口敷藥包紮已畢,謝了幾句,起立作別去。

且說出得環碧山莊宮天丹這座人宅子,向右拐,一條烏石砌成的上山梯階,迂問九折,不下於千數百步,直達山腰,在古木三天的樹叢中,隱藏著一座二層飛丹流簷,重朱松紫的九回閣。

    這晚,閣上朝東的─扇落地隔門呀地開了,步出一個鬚眉蒼白的老人,面上皺紋壘起,形容憔悴,似是受了無窮的歲月煎磨,負手立在鐫花護攔前,仰望雲天悠然凝神,在一輪明月照射下,顯得格外蒼白無神,忽然長歎─聲道:「十年了,這是一個不短的歲月,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桑梓故土,何日可以再見?自己做錯了事,逼得出走關外,依人籬下為生,現在悔又何及。」

    這老人就是翻天手洪葛萬,他在這九問閣已是消磨了整整十年,往日的傲骨雄氣,於今消磨殆盡,有時難免有脾肉重生之感,但又有何法可想?每晚他必在樓前沉思,今晚,月色倍明,不禁有眷戀故土長思,追憶往事,宛如昨天。

    洪葛萬正在凝思之際,突聞身後忽起了一聲微響,練武人特別是耳目聰靈,就知其人,暗翻雙腕,霍地轉身猛撲,果然不愧翻天手之名,掌風到處,兩扇落地隔門嗶啦塌下,整個九回閣震得顫抖不定,但卻不見半個人影。

    洪葛萬空著雙掌驚疑發呆,忽又在耳邊起了一聲冷笑道:「好俊的掌力。」聲音雖如同蚊蚋,可是震得耳膜發悶。

    這一來,洪葛萬驚得不可以筆墨形容,疾忙竄前一步,轉身一看,不由嚇出一身冷汗,只見面前方著─條黑影,從頭以下,俱都是黑綢遮沒,僅露出雙眼,那目光如利剪般,令人不寒而粟,洪葛萬驚叫了聲:「你是誰?」

    那人冷笑了聲道:「洪葛萬,你做夢也不知我是誰?」話猶未了,突然伸腕,洪葛萬本想亮開雙掌乘勢猛劈,說時遲,那時快,猝見那人向前一長身,不知怎的,自己雙腕竟被擒住,立時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奇癢奇麻,襲湧全身。

    洪葛萬這時淚汗交溶,涔涔滴在樓板上,那人雙手三指一鬆一緊,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告訴你吧,叫你死得甘心,我只問你,當年暗襲追魂判謝文有沒有你三與,實話實說,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洪葛萬一聽,像是五雷轟耳,眼前直冒無數金星,顫聲道:「怎麼……你就是……你是謝文什麼人?」

    那人狠聲道:「我是什麼人,三湘地帶我們曾見過一面,諒你也不曾忘記,我就是謝文背後所負的孩子。」

    洪葛萬更是驚惶失措道:「什麼,你們竟沒死,那武功山中一大一小屍體,又是誰呢?」這時的他,好像忘卻了制脈的疼苦,又回到沉思中。

    那人嘿嘿冷笑,笑聲中蘊藏著無盡的憤怨,陰森,笑定才道:「不錯,少爺還沒死,這是你們意想不到的吧,少爺來此,就是索回這筆舊債,我只問你,同你三加暗襲的兩人,住在這環碧山莊的何處?還有當年三加暗襲的有些什麼人?」

    這時,洪葛萬好像得了極大解脫一樣,喃喃自語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今晚我得此歸宿,一切恩怨自了……」於是淒然一笑,說出兩人就在環碧村中,長像,年齡,居屋,一一說明,至於當年共同三加暗襲之人,只吐出清風幫五人之名,其餘的均不知情,說後,即閉緊雙目等死。

    那人微歎了聲道:「成全了你吧。」突翻腕向洪葛萬胸前點了一指,洪葛萬應指倒下,九回閣上掠下一條黑影,轉瞬消失在樹林中。

    第二天一早,洪葛萬、王綏、黎樣三人暴斃的汛息,立時傳遍了環碧山莊。老山主親身前往查視三人死狀,只見三人都是週身無半點傷痕,像是中了極陰的手法點穴死去,除九回閣樓上兩扇隔門倒塌外,其餘並無─絲打鬥之痕跡,三人均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能手,來人身手之高,可算罕見,不禁憶起宮凌飛回山所說的話,暗道:「難道是追魂判謝文所作的麼?看來前晚暗中相助自己的也可能是他,這人行事端的不可思議。」

    這件事,像─個不可解開的死結,長時期困擾著老山主,洪葛萬三人無故受了人家的毒手,又在自己環碧山莊中,照江湖道義來說,無論如何都要查出被誰人所害,代報此仇。倘前晚暗助自己的與昨晚之事同為追魂判一人所作,那又怎麼辦呢?現在未查明以前,不如實行外緊內弛之計,不了了之。便與其子宮凌飛暗暗商量,派出數撥人馬查訪可疑的人,來蹤去跡,但只是一種形式而已。

    時日匆匆,又是一月了,長白山中,瑞雪紛紛,這環碧山莊,滿山,滿谷,都是粉妝玉琢,銀光奪目,天氣也真冷。雪是早停了,隨著凜冽的朔風飄落了一夜,足足積了一尺深,等太陽出來時,雪面上已結了一層薄冰,陽光被積雪吸收而散發冷氣,因此,寒冷更甚於落雪之時,呵氣如霧,很快就變成肉眼無法辨清的水滴,瀰漫在空氣中。

俞雲穿著一件貂皮大褂,厚厚的紮腳皮褲,雙手攏在袖管內,站在院外眺賞雪景。只見他眼珠兒一轉,好像肯定了一件事,重重地咳喇了兩聲,回在書齋,叫了聲:「品兒。」

    品兒在側廊邊蹲著燒茶,─面圍爐取暖,聽見先生叫喚,長長地應了一聲:「先生是叫我麼……品兒來呢。」嘟起小嘴,提著一壺開水,跨進屋內。

    俞雲抬頭說道:「品兒,你去看看老山主閒著沒有,如沒事,請老山主過來一趟,就說先生有事與他老人家商量。」品兒應著出去了。

    不一會,老山主跟著品兒走了進來,雪白的銀鬚上沾了無數水珠,一見面就笑道:「俞先生,聽品兒說是先生有事,要我過來一趟,不知何事?」

    俞雲笑道:「是學生動了思鄉之念,想與山主告假,南回一探祖塋,來年三月正準時返山,未知老山主意下如何?」

    宮天丹大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事,懷念鄉梓人之常情,不過現在天氣太壞了,再過不久就是大雪封山之期,路上怕不好走,我們武林中人倒無所謂,只是先生是個文人,不如明年開春再走。」

    話沒說完,俞雲就接著說道:「老山主這番盛意,學生感激不盡,只是歸心似箭,倘要明年開春再走,學生也不會啟齒了。至於怕路上不好走,那學生倒不在乎,跑江湖的人對這種天時變幻無常,已是司空見慣了。」

    宮天丹見俞雲一定要南回,也不好再勉強勸阻,於是笑道:「既是俞先生一定要走,宮某倒未便再說,但請寬留三日,以便小孫女秀雲與老師餞行。」

    俞雲忙推辭道:「老山主,用不著這麼費事,反正學生明年三月尚要來此,又不是從今─別,永無見面之朋,學生看來,老山主還是免了吧。」

    老山主立起笑道:「我意已決,俞先生不必多禮。」緩緩走出,俞雲恭送至房門外。

    幸虧有這三日之留,俞雲解救了老山主一步殺身危難。一連兩日,不是老山主設宴祝餞,就是老夫人,接著又是少山主少夫人。在赴少夫人宴時,少夫人胎腹已然高高隆起,俞雲一眼瞥見,面上微露驚容,宮凌飛看在眼裡,不禁起疑,便問其故?俞雲微笑沉吟不語。

    宮凌飛見狀,知道必有緣故,大急問道:「俞先生你儘管直言無妨,咱們武林中人沒這多忌諱。」

    俞雲笑道:「少山主你可應了─句老話,不關心倒無所謂,一關心則太亂。學生在未說明以前,先要與老山主夫人道喜,來年定可含飴弄孫了。」

    這一言吐出,可樂壞了兩老兩少,只有秀雲挽著小辮子,仰面不住的問俞雲道:「老師,什麼叫做含飴弄孫?」

    俞雲笑道:「傻孩子,你明年有個胖弟弟抱,難道你不歡喜嗎?」

    秀雲一聽有弟弟抱,不禁拍著小手叫道:「喜歡,喜歡……」跑在他母親的身前,指指母親大肚子,天真地問道:「媽,這裡面藏著是弟弟嗎?」眾人不禁撫掌大笑,少夫人粉頰上湧起無限嬌羞。

    俞雲這時正色向少夫人問道:「少夫人,這一月來,可曾與人動過手沒有?」

    少夫人不由呆住,半晌,才輕輕搖首道:「我不曾與人動過手……是了,十日以前我與少山主試過招,莫非動了胎氣……」

    俞雲笑道:「胎氣倒沒動,只是胎兒易了位置,分娩時可有點難產,這個既然讓學生看見了,總有法可想,少山主,你晚上到學生屋裡來,學生教你一套調整胎盤的手藝,再服上幾帖鎮胎補血之藥,準保無事。」

    宮凌飛聞言一喜;說道:「俞先生德意町感,宮凌飛也沒什麼答報,這樣吧孩子出世,就認你做寄父如何?」

    俞雲微笑道:「學生有那這種福氣,到時只要多吃幾個紅蛋就夠了。」

    一言未了,老山主突然厲嗥一聲,身子連座椅仰面翻倒,俞雲面色疾變,雙肩猛振,坐著的式樣不變,嗖地直由天井中撥出,宮凌飛隨著躍上,俞雲身形已在數十丈外的山坡上,那俞雲前面有三人正在拚命逃竄,那一片耀眼欲花的雪地上,格外清晰。

    宮凌飛心中暗暗吃驚,數月來,一直都沒瞧出俞先生是個滿懷絕學的奇人,他這偽裝是有緣故,但是他對環碧山莊只有恩,無一絲不良居心,卻為了何故?他一面想著,腳下未曾停留,反自加緊;放眼過去,只見俞雲已趕出三人前面,翻身攔截,手法之奇,身法之詭,前所未見,等宮凌飛趕到時,三名暗襲老山主的人,已然悉數點倒雪地。

    前雲抬頭見宮凌飛趕到,便急急說道:「學生還要趕回施救老山主,這三人,煩少山主帶返拷問來歷吧。」說著,身子已閃至七八丈外,幾個騰落,業已隱沒於莊中,宮凌飛不禁看得駭然,現今武林中輕功蓋世者,不過才五丈左右,這算什麼身法,一晃就是七八丈開外,看樣子,他還未用上全力,拿自己一比,更不用說了。

俞雲返回內院後,見他們只急得忙得團團轉,老山主已被老夫人閉上穴道,抬進臥房睡在榻上,這時散佈於宅外千山幫內外三堂主及身份頗高的香主均聞信跑來探親,一問老山主竟是受人暗算,都欲山外追趕來人,被俞雲攔阻笑道:「三名賊人全被少山主點到,稍時也就到了。」說時走到床前,只見老山主牙齒緊閒,雙目凸出,渾身冷顫不止。

    老山主夫人葉寒霜臉帶憂容道:「老先生,老婆子竟走眼了,看不出你是個奇異士,老山主中了最陰毒的白骨寒風掌,聽說此掌無法救治,現在雖被老婆子閉上要穴,也延續不了多少時候。」說著,鳳目中流下兩行清淚來。

    俞雲安慰老夫人道:「學生那算什麼奇人,老夫人見笑了,宮老山主這點傷,學生倒能治得,不必擔憂。」一眼瞥見宮凌飛匆匆進來,便道:「少山主,好手法,不出十招就將三人制住,學生衷心佩服。」

    宮凌飛聞言一愕,但立即會過意來,知他不願外人知道他會武功,笑笑不言,趨在俞雲身前,望了望老山主,皺眉向俞雲間道:「家父傷勢先生能治麼?」

    俞雲點點頭,悄聲道:「少山主,請陪著幫中官主諸人等大廳上去,切不可吐出俞雲會武。」

    宮凌飛也低聲答道:「我知道,怎麼那三人穴道我怎麼解不開?」

    「等救了老山主後再說吧。」俞雲眨眨眼低聲說。

    宮凌飛又道:「那麼家父……全仗先生了。」於是宮凌飛招呼眾人去到前面大廳,這臥房只剩下老夫人,少夫人、秀雲,及俞雲四人,門外尚立著一人,那就是品兒,他幼小的心靈中,不由懊悔自己數月來一直伴隨著老先生,怎麼一點都未瞧出老先生竟是一個奇人,不禁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腦袋。

    二個時辰過去,只聽屋內發出老山主宏亮的笑聲,不言而知老山主傷勢全好了。品兒聽了,─陣風似地飛跑至大廳報與宮凌飛知道,俞雲也接著走出,回到書齋。俞雲坐在躺椅上,頭枕著二臂茫然出神。忽見門簾─動,探進─個頭來,霍地又縮回去,俞雲笑道:「小猴兒,要進來就進來,不要在門外裝神弄鬼,小心我會剝你的皮。」

    品兒紅著─張臉走了進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道:「先生,你老這麼會裝,竟不給品兒─點好處,真忍心嘛。」

    俞雲哈哈大笑道:「小猴兒,何前倨而後恭?」

    品兒急道:「先生,品兒也沒有對你老不恭嘛

    俞雲見他發急,笑了笑,正色道:「品兒,你先別著急,我來年三四月必定返此,那時自有好處給你。」話─落完,宮凌飛已步進室內,品兒慌忙趨出,俞雲即教導宮凌飛怎樣調整胎位,又匆匆寫下三帖藥方,繼將三個暗襲老山主的賊人被制穴道解法說了,宮凌飛喜匆匆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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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老山主兩夫妻過來相謝俞雲,隨笑道:「看來那晚霍山二叟來時,也是先生解救的麼?」

    俞雲但笑不言,老山主接著又笑道:「那麼洪葛萬等人,宮某猜測,定也是先生所作,不然,他們三人都是夙負盛名的數─數二高手,換在別人,恐怕不能如此輕易得手。聽小兒說,先生功力之高,世所罕見,這樣,宮某就肯定了先生所為。」

    俞雲猛然二日精光逼射,笑道:「不錯,都是學生所為,莫非老山主要替……」

    宮天丹連忙揮手笑道:「老先生請不要誤會,衝著你,宮某天大的事情都可以承擔,只是奇怪宮先生怎樣與他們結下仇隙?難道先生與追魂判有淵源麼?」這時,宮凌飛兩夫妻也步了進來,相謝俞雲。

    俞雲聽老山上之言,不由深深感動,淒然一笑道:「學生與追魂判謝大俠淵源很深,此中情由目前暫不能說出,只要老山主等應允代守秘密,將來,總可以知道。」

    老山主哈哈大笑道:「老先生,咱們相處這麼久了,還信不過我宮天丹,只要你一天不鬆口,我就一天不會吐露,這話別再提了,老先生,咱們論──個忘年之交,總可以吧?」

    俞雲竟搖搖頭道:「學生太年輕了,應該是以子侄之禮稱呼才是。」

    老山主不禁撫掌大笑道:「我看你也是四十開外,怎麼可以說是年歲太輕?」

    俞雲哈哈大笑,用手往耳邊一揭,揭下一張皮面具來,眾人定神一瞧,俞雲竟是個年甫弱冠的俊美少年,宮凌飛急指著俞雲道:「你……閣下莫非就是盛傳大江南北的怪手書生麼?」俞雲很快的又將皮面具套上,笑笑,不語。

    老山主又是一陣爽朗大笑,說道「這樣一來,忘年之交越發是論定了,我斗膽稱你老弟台吧。」

    俞雲笑道:「老山主雖然是降格論交,那少山主叮就為難了,我看還是一切照原吧。」

    老山主笑道:「咱們各交各的,誰管凌飛怎麼稱呼。」

    俞雲對此也不說什麼,便又舊事重提道:「學生今日要告辭南歸了,來年老山主抱孫之前,學生必到此叨擾一杯水灑。」

    老山主見他去意甚堅,概然道:「老弟台,你要南歸,老哥哥也不再挽留,只是來年你一定要來,老哥哥這環碧山莊就無異是你的家了,無論何時,你愛來就來,愛去就去。」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柄令箭,上刻雪山,白鶴各一,交在俞雲手中又道:「這是本幫代表崇高地位的信符,只要本幫所轄之境,執著可以通行無阻,又凡遇本幫門下有什麼軌越行為,可替老哥哥執法,清理門戶。」

   俞雲椎辭再三,只得接受了,於是束裝就道,依舊坐著山兜出去,老少山主雙雙送至山口,依依不捨,灑淚而別。這俞雲到底何人,不言可知正是謝雲岳。

雪,鵝毛般撒下,漫天飛舞,朔風呼呼不停地怒吼,原野上一片銀白,望去無際無盡,景色淒涼無比。這時,并州道上衝來一騎快馬,馬上人差不多伏在馬背,上,手中長鞭不住的繞繞揮霍,催著坐騎陝走,那馬鼻頭冒氣如雲,四蹄翻飛,踢得地面雪塊激起,經過之處,都顯出一溜馬蹄跡痕,可是雪下得太大了。不到一會,又自蓋上,依然一片銀白。

    馳了將近半個時辰,遙遙望去,依稀前面是一小村,只因大雪遮沒之故,不窮極日力是無法看清,馬上人長吁了一口氣,轡頭一勒,那馬登時腳程放緩,那人拍拍馬背,自言自語道:「看樣子,今天已不能趕抵山陰了,只有到前面小村打尖,讓你休息休息,飽餐一頓,明兒再走。」那馬好似聽得懂人話似地,昂首晃了兩下,「希聿聿」一聲長嘶,竟白放快腳程疾馳而去。

    馬上人正是俞雲(即是謝雲岳,他仍是化裝中年文士,應以化名才是),自離了千山環碧山莊後,直接就至察北牧場飛雲手吳奉彪處,住了三天後,便又登程入晉,吳奉彪贈了一匹追風神駿,預計路程取道張家口,直奔大同,再經懷仁,走山陰,入雁門關,抵太原。

    一過懷仁,天時已近申刻,他想晚上趕至山陰,不料路徑被雪遮住,加上天色灰茫茫的,不分南北東西,在雪地上兜了幾個圈子,總覺不是正路,這一來,已是延誤了不少時刻,心內惴惴不安,幸虧遇上一隊在外經商的返籍過年商賈,經他們指明去山陰方向後,這才快馬加鞭一路飛馳,若天色一暗,就寸步難行了,自己雖然不怕:馬匹非要凍餓而死,他目光極為銳利,瞧見遠處有數條黑色橫線,知那是人居屋簷,雪雖大,卻不能盡都蓋遮,不免心中一喜,情緒也為之一鬆。

    馳至近前一瞧,原來這是一座小集鎮,總共不過才有四五十戶人家,第三家門首簷下懸了塊木牌,被風吹得搖晃不停,瞧清了那是「旅安客棧」後,才抖羈近前下騎,店伙想是聽見響鈴聲,跑了出來拉住馬匹,哈腰笑道:「客官,外面風大快請進內面吧,我們有極好的炕房,包住包喝。」

    俞雲略一頷首,交待了馬匹要用上等食料後,才揭開門簾,飄身入內。進門後,一間大屋裡,已有十幾人分居案頭正在吃食,屋中開掘了一個土炕,燒著火柴獸糞,火焰熊熊,只覺暖洋洋地一室生春;那火炕當中由樑上懸下─只大銅壺,在燒熱水,壺嘴呼呼的吐出縷縷熱氣。

    俞雲揀了一個空位坐下,店伙哈勤地過來招呼,問他要些什麼,俞雲即要了一壺汾酒、一份羊肉泡蟊,兩斤牛肉。他一面吃著,一面用目光掃望了屋內每個人一眼,屋內大多為商賈之流,面紅紅的,一半是火光照映之故,另外還是三杯落肚,經熱氣一飫,酒性都湧上了臉,只有坐在對面牆隅的瘦小漢子,神情甚為可疑,兩道眼神賊溜溜地不住偷看著鄰位上兩商人,他不禁拿目光移向兩商人身上。

    只見兩商人衣著富麗,可是眉目之間威稜畢現,雖然低聲相論談笑,等矮小漢於不注意他們時,臉─亡浮出一絲冷意,僅是這麼一瞬,卻瞞不住俞雲銳利的目光,他暗忖道:「莫非這兩人都是武林好手喬裝的,這裡面大有文章,可有得好戲看啦。」

    兩商人話聲越來越高了,說得興致高時,便又縱聲大笑。忽見門簾一動,立時湧進一股寒風,火苗即往內偃,再又上騰,舌焰比前更旺,更盛。風後面接著進來三條大漢,他們進來以後,頭一步就四面張望了望,一眼望見矮小漢子及兩商,面色一動,便又互望了望,再用手彈除身上雪水,其中一人笑道:「咱們仨喝西北風也喝夠了,想不到這兒還是個好去,來,咱們喝上兩盅,也好擋擋寒氣。」話聲帶著極深的豫省口音。

    其他二人聳聳肩笑笑,似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一側身,就靠著門口的座兒坐下了。矮小漢子見了三人,眉梢一動,又自低首,雙手撕那蟊餅,俞雲看在心裡,心想:「這三人與那矮小漢子,分明是同路,卻裝作不識,這倒是極好玩的事。」

    那兩商人在三個漢子進來時,竟然似未覺察,反而把話放開了,這種肆無忌憚的態度,令俞雲也為之不禁搖頭。二商都是四十上下年歲,一個圓臉龐眉,朗目似水,頒下疏落落的一部短髭,身著一襲玄狐皮袍,兩手一攏,擱在台上說起話來總是笑嘻嘻的。另外一個長長臉兒,但不瘦削,五官停勻,三綹長鬚,穿著一襲白狐皮袍,袖口襟角尚露出一圈雪白毛尖,顯得清風絕俗,肘支著案上手掌托著下頷,凝目靜聽那圓臉說話,另一手中指在案上橫七豎八塗抹。

只聽那圓臉放聲地說:「邱兄,開典當的有一句老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小弟當這朝奉五年了,承敝東另眼看待,─年所賺,足夠四五年全家溫飽了,還有什麼不知足,只是天降其福,不受反禍。有一日,一個落拓王孫公子模樣的人,手持著一條珠串,說是要典兩萬銀子,永不贖回,敝東看了看,搖頭不要,小弟力言值得,但是敝東還是堅持不要,那人急了,減價一萬五,敝東仍然不要,那時小弟說話了,既然東家不要,那麼自己就買下來,反正值得這些銀子,敝東笑笑也不反對。小弟即並出即期莊票,算是自己要下來了,等那人走後,敝東說,那珠串實際不止此數,最少怕也要十幾萬兩才夠,只是來路不明,似是大內之物,將來恐有麻煩,所以堅持不要。你既不怕,也許財星落到你頭上,也未可知。小弟回房去,仔細─瞧,嘿,真不得了,怕不價值連城,那上四個小珠不算,單只四顆大珠,每顆俱是無價之寶。」

    那長臉接口笑道:「這內面怕有說處?」

    圓臉的一拍大腿道:「誰說不是,四顆珠子各有其異處,所吐出光芒色彩也不一樣,紅、紫,藍、白,各不相同。」

    那長臉的又接口笑道:「李兄,講了半天,你還是沒有說出它的好處。」

    圓臉的哈哈笑道:「別著急,話總要慢慢說出來呀!單拿紅珠來說吧,它的異處就是能解百毒,不管中毒多麼重,只要一口氣在,紅珠含在口裡,剎時,毒氣全撥存珠中,另外三顆稱叫避火、避水,避邪,連上紅珠避毒,人稱龍官四寶。小弟買下後,幸虧還無人查問此珠串來歷,這不作出了,小弟終身富裕嗎?」說著又是一陣冷笑。

    忽聞一聲輕微的冷笑,繼又低聲譏諷道:「明兒個就要挺屍荒野,還有心情打什麼哈哈。」

    俞雲聽說倏然一驚,知是那後來三人中之一所說,兩商聽見不禁眉頭一剔,但又剎時平復,圓臉者笑道:「邱兄,要見見世面嗎,待小弟取出。」

    那長臉者忙搖手道:「這等珍罕寶物,怎可在大庭廣眾顯露,此時別忙著,到了地頭再看不遲。」

    又只聽得聲如蚊蚋之冷語:「什麼地頭?這羊家集就是你們盡頭處。」兩商似是並未聽見,反而談得比前格外興高采烈。

    最初把俞雲也搞得昏頭昏腦,後來他詳為推測,才恍然大悟,大概這兩商賈喬裝,懷有重寶,被賊黨綴上了,瞧出二商身懷異學,遲遲不敢動手,只是一路綴著,一面飛信邀請同道,看來明日這羊家集外,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心想這二商也太會做作了,與自己一比,差不了多少,雙方都暗中點明,只差叫破。

    在二商來說,即明白表示他們如非有過人的武功,那敢在大庭廣眾中炫言無忌,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明日如敢伸手,那你們就無異於自尋死路。拿賊黨來說,冷言諷語,也是暗中點明我們這方能手也到齊了,羊家集外明日就是你們兩人埋骨之地。

    雙方都是弦外之音,只把屋內食客們弄得莫名其妙,二商的意態飛揚,旁若無人,三大漢凶神惡煞,僅瞧出雙方都有點異於常人外,別的就不知了。晉省住民,大都質樸勤勉,他們那會猜出這類扛湖兇殺,即或能,也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希聿聿」一聲長嘶,俞雲倏地一驚,那不是自己的馬嗎,這賊人向自己動上了念頭,那準是找死,霍地起身,大步邁出,一掀門簾,既瞧出雪地上站著四人,其中一人拉者自己追風神駿,這匹馬好似認出不是主人,倔強得很,四蹄亂踢,跳躍個不住。此時雪是停了,凜冽的西北風,一陣陣地呼嘯,密密的雲層無盡的飛移,天邊映出一圈昏暗月環。

    那牽馬的賊人高喝一聲道:「好畜牲。」舉起右掌就要劈下,突聞風聲掠耳,倏地一驚,驀覺自己的右掌被另外一隻手托住,不禁發呆。

    原來俞雲一見賊人竟舉掌要劈那馬,不禁情急,足下猛點,施展師門絕技「凌空步虛」身法,一晃即是十數丈,人未到,手先出,就托住那賊右掌猛沉之勢,只因四賊發覺來人身法奇快,竟未瞧出人自何處而出,是以呆住。

    俞雲微微冷笑道:「好馬人見人愛,你即愛此馬,也得問問馬的正主兒,肯讓不肯讓,豈可效那鼠竊之行,難道是你不成材的老子教你的嗎?」

    偷馬的賊人,心驚來人身法之快,又知是馬的正主兒到了,未免心中有愧,此時聽得俞雲挖苦,不由氣往上撞,竟也回聲冷笑道:「咱老子就是你祖宗,老子見著心愛的東西,就要伸手。」話尚未完,「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挨上一個大嘴巴,登時嘴腫起老高,牙床半邊鬆動,一手護著腫臉,呵呵出聲。

    只見俞雲笑道:「老子專爰打人嘴巴,見著不順眼的,也就要伸手,不是嗎?」

    偷馬賊被挨了嘴巴後,疼還猶自可,只覺眼冒金星,一陣發黑,半晌才還原,只聞他一聲虎吼,右手一翻,明晃晃。的鋼刀已掣出鞘,趁著勢子就迎頭劈下,俞雲微微說了聲:「你是找死。」

    右掌五指─張,迎著刀尖就拿,把賊人嚇了一跳,心念未動,鋼刀早被俞雲捏住,俞雲左掌起處,那賊人巨大身形猛被震飛,在呼吼的北風中凌空翻了十幾個璷鬥,「噗」的一聲響,落在「旅安客棧」門前積雪中,擠壓向外的積雪,剎那間,又把賊人身形埋沒,這一掌俞雲是用了巧勁兒,只令賊子帶三分傷。

俞雲掌飛偷馬賊後,手中五指一擠奪下鋼刀,又復一放,那鋼刀已斷成四五片,繼又對另外三賊笑笑。另外三賊本是負有任務而來,見同伴心喜此馬要趁手牽去,三人不想多惹是非,多方勸阻之時,俞雲及時趕來,被俞雲一手輕功震住,及至同伴被震飛,想出手又來不及了,此時見俞雲望著他們直笑,三人臉上立時掛不下去了,本想出手,只因若在今晚又惹下是非,瓢把子怪罪下來,這份刑罰,可夠受了,不由同時打個寒噤。

    其中一人冷笑道:「我那同伴雖然不對,卻未傷害你的馬匹,你為何出手傷人,今晚我們還有事在身,這場過節,我們記下了,最遲後天;我們就要找回,讓你多活兩天吧。」

    俞雲暗暗生氣,心想:「本來是你們偷馬不對,還論什麼過節,找場?」心念至此,不由氣往上衝,情不自禁單掌往三賊面前一揮,三賊立時像斷廠線的紙鳶一樣,翻飛出去七八丈外,俞雲也不看他們死活,掉頭牽馬就走。

    這一掌,把另外的一批人,驚得日瞪口呆,原來俞雲竄出門外時,那後來三大漢及兩商人也聽見馬嘶聲,又見俞雲竄出,即知有點不對,同時起身跟出門外,剩下食客們茫然隨著魚貫而出。三人漢─眼就瞧出那同伴又在偷馬,其中─人皺眉與同伴說:「怎麼猴子又犯上老毛病,有任務時還要惹事,真是……」瞥見俞雲身形如同電光石火,一晃眼,就飛在那四同伴跟前,驚得嘴裡要吐的話,又咽廠下去。喬裝的兩商賈,也不禁為之面面相覷。

    等到偷馬賊震飛落在三大漢面前,扶起時,偷馬贓被摔得七死八活,昏昏沉沉,三大漢正待起步,欲竄前較量俞雲時,猛聽矮小漢子驚叫了─聲,只見那三同黨已在半空中翻騰,不由相望苦笑了─下,暗暗切齒痛恨那偷馬同伴,此時此地惹上了強仇大敵,弄巧激起馬主火性,與兩商賈一面,這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此時偷馬賊已然清醒些許,瞥見三同黨均對他怒目相視,不禁急聲分辯道:「三位……」「砰」的─聲,其中一人當胸就是一拳,偷馬賊應聲倒地。俞雲正在三大漢身前邁過,衝著他們即露出不屑之容,鼻中重重「哼」了一聲,聲落,人也飄進屋內。

    眾人見熱鬧過去了,一陣陣寒意逼人,都轉身跨進屋內,二商見俞雲正伏案大嚼那羊肉泡蟊,津津有味,好像─瞬之前沒有半點事故發生,二人相對一笑,便又回到自己桌上,此時屋內趨於平靜,食客們有時望著俞雲,投以一種驚訝又欽佩的眼光,戶外頻頻傳來三個大漢喝罵聲,不言而知是罵那偷馬的那一批。

    炕火仍然熊熊,發出畢剝畢剝之聲。移時,三個大漢又自進入,均同時望了俞雲一眼,又轉面向二商望了一望,二商神色自若,他們心知三個賊黨看看自己,是否自己兩人與俞雲同是一路,這正好使他們疑神疑鬼,坐立不安。那瘦小漢子一直就未見返回室內,形跡未免可疑,反正總是那麼一回事,請救兵去了。

    俞雲一大碗羊肉泡蟊吃完,二斤牛肉也一掃而光,他摸了摸肚子,尚自未飽,於是喚來店伙,還要了五個烙餅,交待過後,抬頭望了一望,瞧見瘦小漢子未見蹤影,准知今晚有事,賊黨等不及明日了,於是重重咳了一聲,吐出一口濃痰,自言自語道:「好傢伙,你乾耗著,我也耗著,你算盤打得蠻精,想不等到天亮,晚上就要動手是嗎?嘿,你就知道我不會伸手嗎,反正今晚誰也別想睡。」

    二商初聽他喃喃自語,還以為他是為了方纔的事煩心,須臾才恍然他是點破自己小心賊人今晚就動手,聽他說到時也會幫仕,不禁喜形於色。本來他們倆佯裝沉著,內心未嘗不為下一步行動擔心,有此大援在後,那還不心膽俱壯,均投以一督感激的目光,可是俞雲視若無睹,口中尚不住的唸唸有詞,語音甚微,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

    三個賊人越聽越心驚,奇怪他怎麼諳知他們在半途改變心計,為著此事,乘著俞雲及二商回在屋內後,自己等才打手式命瘦小漢子飛報瓢把子盡快必須動手,要不然明天一進雁門關,即是清風幫勢力範圍了,雖然同是線上人,但見者有份,此物的關係重大,萬一弄得不巧,清風幫私自吞沒,堅不交出,豈不落得個灰頭土臉。

    兩商形跡又如狡兔,本幫在京一路綴著,有幾次被他們脫逃,自己險為所惑,引上歧途,為此本幫凡道上人幾乎全部出動,只為兩商不走捷徑大道,迂迴迷繞,卻多出兩千里路程,是以擔心他們弄鬼,眼看兩商慢慢入了牢籠,不料又被同伴猴兒惹上了強仇大敵,兩商詭計多端,乘此耍了手腳兔脫,怎麼才好?這時聽得那中年文士要伸手助拳,心內更是惴惴不安,兩商武功雖高,自己三人連手一攻,自信縱然不勝,也萬無敗著,只是擔心中年文士,方纔所見,那文士無論內外功夫,莫不全是他們所忌憚的,他們聽在耳裡,驚在心裡,只是援手未到,萬無動手之理,低頭喝著悶酒,沉默不言。

這時食客紛紛作鳥獸散,不是就寢,就是返家,只剩下三張桌面上人在僵持著,那店伙輕手輕腳走在俞雲身前,哈腰囁嚅道:「客官,炕熱著呢,要不要小的領您老到裡間去?」

    俞雲慢吞吞地層顏一笑道:「店家,你不知我正在煩著嗎,縱然我想睡,也睡不安啦,你不如再送上兩斤好酒,炒幾個拿手菜來,等會我吃著高興時,還會變幾套戲法,什麼耍猴兒,倒懸狐狸,你也可開開眼界。」那店伙喏喏連聲而退,心內可奇怪著,這客人說的話,忒也離奇,令人摸不著邊,天這般晚,他還有精神變戲法,嘿,一面往灶下走,一面只是搖頭。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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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48:48
三個賊黨可聽得變了色,正好被俞雲誤倒誤撞,犯上他們忌諱,三人正是晉北三狐,通天狐朱奎,無影狐許傑,芒毒狐鄭玉海。正在此時,只聽得數聲胡哨長鳴,劃破沉寂,其聲尖銳淒厲,尤其是在這漫漫長夜中,入耳聽得動魄心驚。

    俞雲抬頭一笑,道:「動手時間到啦,正主兒也來了,你們還楞著幹嗎?我老人家等上老半天,就為趕上這出連台好戲,這不是存心讓我白等嗎?」他本是南人,說著北腔,聽來甚是蹩扭。

    晉北三孤聞聲精神一振,匆匆起立,狠狠盯了俞雲一眼後,急急走去。二商聞得哨聲,即面容一肅,雙雙離座,忽聽戶外一人高聲喝話:「邱麒,李少陵,我們瓢把子到了,請二位出來回話。」聲音拖得又長又亮。

    邱麒、李少陵冷笑了一聲,雙掌當胸望著那俞雲一眼,只見那麼厚重的老羊皮門簾啪的往外平飛出去,兩人隨著縱出。俞雲見了,不由點頭暗讚這兩人心計多端,料事穩妥。果如邱麒、李少陵兩人所料,門簾吧達─聲掀起,從門外傳來噗、噗連珠之聲,兩商接著發出哈哈狂笑。

    俞雲料出邱李二人武功雖高,但因人單勢孤,難以逃出羅網,雙肩微振,人已穿出戶外,驀見茫茫雪地上,星羅棋布著數十匪徒將一干人等團團鬧在當中,邱李二人手執著軟劍,凝神著身前八名匪人。

    這八匪群中當前一名老者,長相獰惡無比,眼似銅鈴,吐出藍光閃閃,身高八尺,立在雪地上,活似─座鐵塔,只聽他望著邱李二人「桀桀」一聲怪笑,喝道:「二位朋友,識相點,趕緊獻出千年何首烏、龍宮四珠二物,老朽尚有一份好心回報,休看你們依仗著滇池釣叟門下一點藝業,在老朽靈官巨煞洪長青眼中,還當不了─回事,你們只看看,能跑得了麼?」

    李少陵聞言「哼」了一聲,道:「老賊,你別癡心夢想了,別人千辛萬苦得來之物豈能容你得現成?總之,廢話少說,各憑藝業爭一高下,不過話要說明,你們想要一對一,還是一齊上?」

    靈官巨煞洪長青一眼瞥見俞雲立在邱李二人身後不足五丈處,心中甚是驚疑,暗道:「方纔瘦狼杜環飛報這文土,內外功極具火候,─舉手就將四鼠震飛,看樣子並沒有什麼,一點都不顯得凸出,難道我竟會走了眼嗎?」不禁略怔了怔神,回答稍慢。

    身後的晉北三狐一躍而出,衝著邱李二人,無影狐許傑冷笑道:「朋友,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幫為你們兩人不惜千里奔波,為的是什麼?現在獻出二物,萬事皆休。不然休拿江湖規矩套上,我們黑龍會向來不吃這套,倘若不甘獻上,那麼羊家集就是二位葬身之地了。」

    邱麒─聲長笑道:「我早瞧你們不是人養的,竟有臉說人話,今晚的事,何用多費唇舌。」話落,手出軟劍像一抹青霞,疾溜無比往無影狐齊腰削去。

    無影狐之所謂無影,就是以身法輕靈著稱,但未防邱麒出手這麼快,登時嚇了一跳,眼看著青霞就到,閃後搶前已是不及,百忙中情急智生,─擰腰衝霄撥起,劍刃恰齊鞋底刮過,身還未下地,邱麒也是衝霄撥上,刷,刷,刷,就是三劍搶攻,托起碗大銀花往無影狐「鳩尾」、「五樞」、「章門」三處刺去。

    無影狐被搶去先機,處處受縛,空執著一柄狼牙刺,技無所施,徼幸躲過一招,卻又附骨之蛆般,三劍復往自己面前襲來,劍氣比西北風更為砭骨,不禁驚得一身冷汗,尚幸他沉穩,兩臂─振,一式「臥看巧雲」又避過來劍,落下地後,氣得滿面血紅,狼牙刺─獰,硬生生地往邱麒胸前一挑。

    邱麒與無影狐先後腳落地,卻變招不及,只得舉劍一格,但狼牙刺從頭到尾,不過二尺一寸,雖列為外門短兵刃,卻為純鋼所鑄,異常沉重,是以邱麒單劍一格,立即彈了起來。無影狐一聲輕笑,滴溜溜已閃在邱麒背後,手一揚,十二顆鐵蒺藜像芒雨般打出,距離又近,手法又巧,四面八方莫不為鐵蒺藜所籠罩,眼見邱麟就要傷在暗器之下,猛聽得一聲大喝,邱麒人被─股洶湧的掌風托出,鐵蒺藜被掌風一撞,齊被打落沒在積雪中。

    原來俞雲立在場外,見邱麒,李少陵用的是軟劍,不禁摸摸自己腰間所繫的一柄軟劍,暗忖自己出道江湖以來,尚未見一用,只因俞雲認為各門各派的劍法雖各有其長處,但總不及恩師所授的「玄天七星」劍法來的詭譎,更以威力絕倫。

可是「玄天七星」劍法為師祖無為上人手創,練成時總共用不上兩三次,師祖無為上人有─次斗那北海蒼溟老怪,用這劍法重創蒼溟老怪左臂時,不料為青城第十一代掌門人空靈子窺見,回山時,窮憶「玄天七星」招式,苦思一年,雖然草草記出一套殘缺不齊的劍法,威力只及原來的不到五分之一,可把青城聲譽大振。多少年來,青城以這套殘缺的「玄天七星」劍招為振山劍術,而青城弟子也莫知這套劍法是十一代掌門空靈子在北天山一高僧處偷襲來的,因為此故,俞雲怕別人隊出來歷,始終不敢動劍。

    這時,俞雲看出邱麒和無影狐都非泛泛之輩,名家交手,五招以內,即可立見勝負,一見無影狐閃在邱麒身後,靈活無比,心中正暗讚之時,動眼瞥見無影狐左手在肋下─撈,便知是要動暗器了,無影狐一出手,他那裡也一揚掌,及時救出邱麒。

    俞雲掌一動,人也疾閃近前,三指一晃,無影狐脈門穴已然擒住,只把無影狐疼得滿身發顫,俞雲冷笑道:「今晚誰也別想動暗器,不然這單家集就是你們黑龍會全軍覆沒之地。」說罷,手一抖,無影狐立時翻出五丈外。

    靈官巨煞洪長青瞥見俞雲伸指疾拿無影狐脈門,出掌飛身搶救已是不及,被俞雲一帶無影狐身形,擋住自己掌力,忙自兩胸一凹,硬生生地把掌勁撒了回來,怔在當地尋思果然瘦狼言之不虛,但是普天之下,知名之士自己莫不熱知能詳,怎地想不出這人是誰,連那身法手法都瞧不出來歷,不由心中納罕,知道這人若出手相阻,自己這邊豈不要煮熟了的鴨子又飛上了天。

    兩隻鬼眼一眨,惡念陡生,乘著俞雲抖飛無影狐之時,雙掌疾吐,往那邱麒,李少陵兩人抓去,他那蒲扇大的手掌,帶起了兩股急嘯勁風,分外疾厲。邱李二人─見大驚,緊施雙劍交互猛劈,但哪裡當得住他那巨靈掌風拍擠,只聞當當兩聲,登時折斷了兩截,凌厲的掌風有增無減,像面片烏雲似地壓下,這正是千鈞一髮的時刻,兩人的生命靠近死亡的邊緣。

    俞雲抖出無影狐後,轉眼瞧見洪長青偷施毒手,左足緣一墊勁,人已倒飛出去搶救,晉北二狐眼看瓢把子掌將得手,無論如何也不容俞雲從中作梗,於是雙雙舉刃竄起攔截,同時其餘四匪也同一心意湧攻俞雲。俞雲見賊黨這般無恥,無名火冒千丈,在身形凌空時,左掌暗運「弭勒神功」,俟六條黑影迫近時,身軀一旋,「呼」的一掌發出,六匪被那弭勒掌力震上半空,接著雙足一踹,右掌五指疾出,靈官巨煞洪長青這時雙掌已分迫邱李兩人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洪長青突覺後頸被五指鋼指緊扣,眼前一黑,即知不妙,雙掌快如電閃地撤回,往後就蹦,突聞俞雲哈哈大笑,頸間一鬆一抖,驀覺自己倒飛出去,便強施千斤墜、身法,硬將身形定住,就這樣也帶出了兩丈有餘。邱麟、李少陵兩人卻為洪長青陰柔指勁將喉間抓破兩分多長的口子,鮮血流出,如非是俞雲搶救得快,只怕應上了晉北三狐之言,養家集成了他們埋骨之所。

    靈官巨煞洪長青落定之後,游眼一望,自己門下七人,俱沒入雪中,只怕凶多吉少,又瞧見俞雲,一瞬不瞬瞧著自己,一對招子在黑夜中閃出銳利光輝,暗忖:「方纔是自己全神對付邱李兩人,所以一時不防,才著了他的道兒,不過他用的擒拿手可說得極為巧妙,雖然自己並沒受傷,由此可證明這人的功力,與自己不相上下。」

    北風不停的怒吼著,密雲四散,湧出一輪皓月,映在這一片無邊無盡的皎潔雪地上,纖毫畢露,黑龍會的匪徒,一尊一尊像木偶般,分立在屋頂,簷角,雪丘。這時,雪野盡處響起數聲異嘯,洪長青臉上喜憂頓現,俞雲望見那雪野盡頭顯出四五個黑點,往這邊飛來,剎那間,落在洪長青身前。

    那是五個怪人,全都雞皮包骨,穿著碩大無朋的灰白長衫,在強風中搖晃不定,活像五具幽靈,面像與巫官巨煞無異,禿眉,凹鼻,無血色,唇間翻出兩隻白森森的獰牙,在這寒風叫哨的深夜中見著,令人只覺脊骨湧上─陣寒氣。

    卻聞洪長青哈哈大笑說:「想不到龍門昆仲竟也有興趣,這是我洪長青始料不及的事。」

    俞雲暗忖:「原來他們是兄弟,怪不得這麼相像。」

    這時龍門五怪中忽起一聲極其冷峭之音說:「洪當家,這事你辦得極為不對,像如此稀世之珍,想獨自吞沒未必能如你昕願。」

    靈官巨煞洪長青兩隻藍眸露出奇光狂笑道:「這晉北本是我黑龍會勢力範圍,洪某高興怎樣做,就怎樣作。哼,既想淌渾水,又想得現成,天下那有這方便的事,罕世珍品都在對面三人手上,想拿,只管出手,三個都是硬點子,憑你們龍門五怪,未必就如此容易得手。」

    冷峭聲音又起:「我龍門弟兄要伸手,就是逃到酆都城(即陰間鬼城),也要拉他回來,從來沒有管不了的事,我知道你老奸巨猾,想借刀殺人,老實說我龍門兄第如拿到手,你別夢想分一份羹。」

    洪長青嘿嘿冷笑一聲道:「你莫以為龍門五怪的名頭驚,天動地,瞧瞧可曾嚇動了人家一步嗎?」

    實在也是洪長青陰險,想激龍門五怪伸手,他料俞雲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又知龍門五怪功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無論勝負,總可與俞雲纏住一些時間,這時,自己乘機掠劫邱李兩人,他這主意打得不謂不妙,不過他哪算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黑道上人均聞風而來這羊家集呢?龍門五怪又何嘗不知洪長青的心意,他們暗中考慮,決定先奪取了兩件珍物再說,再轉頭對付洪長青。

這時邱麟,李少陵兩人喉間傷口經自己敷上傷藥,包紮停妥,兩柄軟劍已斷,棄在雪地上,揚起雙掌走到俞雲身旁,俞雲回顧笑笑道:「二位尊兄傷著沒有?今晚的事,在下判斷是有驚無險,且請二位暫袖手旁觀吧。」

    邱李二人連聲謝他相助之德,一點皮肉小傷,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內心驚疑不安,現在龍門五怪又自加入,怎麼說是有驚無險呢?但見龍門五怪轉身一邁步,就落在面前一丈處,睜著雙眼木然立著。俞雲尚是負手而立,不以為意,側臉望著邱李二人笑道:「二位,你們可知道今晚的盛會,甚為難得,除了黑龍會及龍門五怪來了外,還有其他人都來了麼?」語言雖不大但異常清徹,聲浪竟遍至整個原野。

    龍門五怪聽說,不禁回首望了望,猛見雪地中立時湧起了數十條黑影,眨眼就到近前,此時龍門五怪,及洪長青均勃然變色,但見三山五嶽魑魅魍魎,長短肥瘦,可說是極一時之盛。

    邱李二人悄聲對俞雲說道:「我們不如闖吧?」

    俞雲搖首笑道:「匪徒雖多,一時半刻,尚莫奈何我們,看他們窩裡反吧,我們這麼一跑,反而誤事。」邱麒,李少陵兩人長歎──聲,心內惴惴不安。

    只聽得匪方七張八嘴,爭執不下,最後靈官巨煞洪長青突起─聲狂笑道:「珍物只有兩件,可是今天來的道上同源,及我黑龍會的人,不下百數十人,雖說是見者有份,只請問問你們,到手後怎樣分法。」

    一個大嗓子叫道:「到手後再開一個比武大會,誰爭得第一,那麼珍物就屬誰;現在爭死廠,有個屁用。」

    洪長青冷哼了一聲道:「尊駕這主意倒滿好,請問在比武之前,兩件珍物交與哪位保管。」

    匪黨登時寂然無聲,突聞「旅安客棧」屋上揚起了一聲蒼邁宏亮語言道:「交管我老人家暫時保管,不是正好麼?」語落,三條身影翩然而下,俞雲瞧出來人正是矮方朔荊方及黑摩勒姜宗耀、天罡劍東方玉琨三人,不禁皺皺眉頭,怎麼三人又湊在一起了,聯想到江瑤紅姑娘身上,不知她現在峨嵋曼因師太處怎樣了,苦於自己尚是偽裝,不好明說自己是誰。

    三人一現身,群賊均聞聲─驚,及至瞧清楚了,有人嚷道:「那不是峨嵋兩小子嗎?踏破鐵鞋無覓處,正好送上門來,哈,哈。」發出狂笑,匪黨中即有兩人持刃竄來。

    龍門五怪中一人霍的一掌,喝聲:「回去。」那竄來兩人登時震翻回去丈餘,兩匪立起,面上突然變色。

    五怪冷峭聲音又起:「你們有過節,可另找地方比劃,今晚我龍門弟兄既已伸手,誰也別想染指,渾水摸魚,休想。」

    兩匪中一人竟回報了一聲道:「任家老四,你別賣狂,等會自有你的報應,你以為對方是好吃的茬兒嗎?」龍門五怪只哼了一聲,也不理他們,回首望著邱麟、李少陵二人怪笑。

    原來龍門五怪才崛起十數年,行事必五人同出,狠辣兼有,從不留下活口,一人不敵,五人聯手,無─可在他們五行合運「風雲十八掌」下逃生,是以闖出五怪名號,在關中,阿洛一帶,黑了半邊天,這五怪是嫡親兄弟,姓任,以龍虎豹熊風排行,出身廣西勾漏山三殘魔君門下,說功力也真數一數二。

    任熊突然吐出冷峭聲音道:「兩位朋友,你只答應兩樣珍物各分出一半,我弟兄必然護著你們到目的地,保證平安無事,這在我們龍門弟兄是一反向例,破天荒的事,聽否隨在你們,你們是明白人,利害權衡,孰輕孰重,請你們考慮清楚。」

    驀聽邱李兩人身側,一人呵呵大笑道:「三殘老怪竟會教出這文皺皺的寶貝,真是怪事。」原來是矮方朔荊方在發話譏諷。

    龍門五怪任龍頭─個暴喝起來道:「老狗,你是誰;要你多管閒事。」其聲陰森,幾乎聽得頭皮發炸。

    矮方朔荊方呵呵大笑道:「我老人家名叫荊方,你們總該聽過吧,我老人家出道時,你們還是在狗胎裡,直到如今你們還不會講人話。」

    任龍惱怒之極,霍地一長身,呼地一掌。猛可裡向矮方朔荊方劈去,這一掌之快,快過拂雲飛電,掌勁更是凌厲。哪知矮方朔呵呵大笑,兩肩一縮,任龍掌風尚未及身,他已後退了一丈,瞇著小眼說道:「聽說你們五怪連手搶攻,還有點鬼門道,只你一人,我老人家還不屑對手。你知道,三殘怪物尚比我差著兩輩哩。」

    龍門五怪─聽,這可滑稽了,論輩份算起來,豈不是要做曾孫子,這老狗說話真損人,不禁惱羞成怒,同時五人─閃,佔著五行方位,先後出掌,雙掌交錯推出,那勁風宛如鐵桶一般,嚴密緊湊,滴水不透,只要對方功力不濟,就被那五行合運掌力,漸漸縮小,終至七孔流血而亡。矮方朔認為自己五行掌力具有無邊威力,龍門五怪的五行合運風雲十八掌,雖然傳佈遐邇,但究竟能有多大氣候。他這一大意,險些喪失一條老命。

當下矮方朔見他們五行合運掌力一吐,就覺這勁風籠罩全身,忙足下一動,施展大挪移身法,想往西來掌風隙中晃出,哪知他這一移步,勁風即源源逼來,使他又追回原處,方知五行合運名不虛傳,疾吐雙掌,打出一片凌厲無比的狂飆,將任龍任豹二隆逼退兩步,又猛覺胸後勁風緊接迫擠而來,矮方朔回身猛旋,雙掌也不變式,跟著身形旋掌,吐出五行真氣,將任虎任熊逼得腳跟連晃,緊接著又吐出一掌,勁力將吐之時,身後勁風又到,矮方朔顧不得再進襲,為求自保,把那廿年修為之五行掌法施開,一時掌影如山,身形如飛。

    矮方朔這時可不敢小覷龍門五怪了。他沉著出掌,只要找出最弱的一環,再逐個擊破,但哪有這麼容易,龍門五怪這五行合運,就像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各人在不同的方向擊掌,借力打力,相生相濟,無異於五人真力互合於一,假如不是矮方朔功力純厚,老早就落敗了。

    不道龍門五怪與矮方朔這邊打得激烈,那邊也蠢蠢欲動,原來靈官巨煞洪長青一見五怪與矮方朔打上了,諒五怪在目前必不致於分心,即狡笑了笑道:「各位,我們都是為了兩件罕世珍品而來,應該同仇敵愾,合則兩利,分則俱敗;現在當前的要務,就是料理對方其餘五人再說,珍品到手之後,作一個妥當完美的分配,除開龍門五怪,千年何首烏三一三十一見者有份,至於那珠鏈,整個拆開分成若幹份,以抽箋方式,決定所屬,這個辦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群匪想想,覺得只有這種方法,才可解決眼前困難,當下同聲道好,立時就有五人持刃竄前,向邱李等五人出手,天罡劍東方玉琨、黑摩勒姜宗耀兩人見狀微微冷哼一聲,身形一晃,帶起兩株銀霞截著竄來三匪,尚有兩匪緊襲邱麟李少陵俞雲等三人。

    俞雲正在尋思中,暗忖:「自己一人,當可進退自如,不過要同時護著五人,就有點顧此失彼了,今晚黑道來的人物;俱是一時之選,我又不能施出弭勒神功,及軒轅十八解,怕矮方朔等三人認出來自己,再也不能脫身,又更恐施出兩項絕技,聲名揚開,受盛名之累影響,那就寸步難行。他這又不是,那又不是,又將怎樣解開當前的僵局。」瞥見匪方兩人往自身前竄來,身形一動,發出哈哈長笑,笑聲中兩匪已被震飛,俞去手中多出兩柄鋼劍,笑吟吟地遞給邱麟,李少陵手中,兩匪互望了望,滿面羞慚退了回去。

    邱麟,李少陵兩人雙劍被靈官巨煞洪長青震斷後,正苦於沒有稱手兵刃,瞧見兩匪竄來,正欲空掌對敵,只覺眼前一花,俞雲已出,兩匪亦同被震飛,簡直沒有看見俞雲如何動作,只覺此人武學已屆化境,恩師滇池釣叟也不及他於萬一,正在驚歎之時,俞雲將雙劍送在自己兩人手中,笑道:「兩位都是滇池釣叟老前輩門下,我相信兩位武學必然精湛,在平常當能應付裕如,眼前是眾寡懸殊,只請兩位力求自保,僅用一「靜」字對敵,敵人雖強,一時半刻倒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在下總要思出一個萬全之策,平安抽身而退。靈官巨煞洪長青,現在用借刀殺人之計,藉我等之手滅除不屬於黑龍會之人,一等我們精疲力竭之時,再下殺手,群匪中不乏能手,除龍門五怪及洪長青外,其餘的都未露面,不可太過損耗真力,謹慎點好。」

    兩人連連點首稱謝,這時,東方玉琨姜宗耀大獲全勝,銀虹過處,三聲慘吼,─匪頭顱齊肩而飛,兩匪斷肢殘臂,血噴萬點,灑在銀白雪野上,受那熱血之氣,很快地溶化了面上一層薄冰,織成一副極為醒目的圖案。

    矮方朔那邊,只因龍門五怪受不了矮方朔種種譏損刻薄的言詞,激起連連怪嘯,四野均起了回音,掌勢更猛更快,五怪的五行方位,也因此逼進了一步,反之矮方朔銀鬚根根緋起,面如銀盆,一雙本來瞇著的眼睛,這時也睜開了,露出逼人神光,雙掌疾吐五行真氣,每出一掌,龍門五怪中就有一人被震得翻回丈外,但此種打法,也無濟於事,五行合運,此退彼進,即是弭補這一缺點,矮方朔雖然打出真火,始終竄不出五怪掌勁之外。

    俞雲見此情形,照此下去,矮方朔一定被這五行合運掌力活活累死,暗中盤算之下,他想妥釜底抽薪之計,這樣一來不露痕跡,,二來也可保全矮方朔盛名。他乘著矮方朔拍出一掌,把任熊迫翻丈餘時,他右掌中指蓄勁,電閃地覷定任熊胸後「三陽」穴,凌虛點了一下,仍裝作若無所事模祥,與邱麟、李少陵二人說話。

    東方玉瑤、姜宗耀劍劈了三匪後,群匪立時起了一陣哄動,片刻又躍出六人,想要群毆,俞雲這時身形一動,單掌一揮,六匪只覺一種極強烈的無形潛力,把自己竄前之勢阻住,心內甚為驚駭,但見俞雲近前沉聲道:「你們只敢不依江湖規矩,以多凌寡,那就是你們死期到了。告誡你們,只能一對一,更不能施用暗器,知道麼?」說罷一放手,又自退回三丈。

    六匪原是聞名塞外涼州六煞,他們本是剛強自傲的人物,一番盛氣而來,卻被俞雲當場震柱,等俞雲疾言厲色數說了一番,幾乎下不了台,有心頂撞幾句,一掌之威,至今仍是膽寒,若就此退了回去,以後涼州六煞的名號,從今一筆勾銷,江湖永無立足之地,此時,見俞雲已退後,六煞互望了望,苦笑了笑,硬著頭皮分出五人,找上東方玉琨姜宗耀俞雲,及邱李兩人交手,餘下一煞在後掠陣。

    其中一煞找上了俞雲,手幾乎顫抖著執不住兵刃,俞雲心中好笑,右手一揚,火辣辣印了一記耳光,啪的─聲,只聽俞雲喝道:「還不滾了回去,憑你這付寒蠢相,配給和我我老人家對手嗎?滾。」可憐一煞打得半邊臉紅腫老高,明知不敵,悻悻然退了回去,其餘四煞已然打得火熾。

    且說矮方朔用五行真力打出一掌後,任熊也推出風雲十八掌一招「風雲不變」,兩下裡勁風相撞,任熊登時被矮方朔迫退丈餘,任熊突覺脊心微涼,先還未在意,只當朔風銳利。自己衣衫穿得太少之故,但愈來愈覺不太對勁,只覺渾身主筋慢慢萎縮,酸,酸得懶洋洋地,吐出掌力也越來越弱,原來俞雲這一手太絕,「三陽」穴移下壹分就是「筋縮」穴,何以不點那「筋縮穴」?

    因為─點上此穴,任熊會立即倒地,全身縮小如嬰孩,場上眾人都是練家子,一眼就知被人暗施了毒手,是以俞雲往上移點「三陽」,令任熊緩緩收縮,一點痕跡都無有,此種穴法,需手眼力均要十分火候,缺一不可,尤其是「凌虛拂穴」,更不容易,人是動的,竟拿得這麼準,真是神化其技了。

矮方朔荊方一眼看出任熊有點異樣,及感覺他推出掌力漸呈衰弱,這一喜,非同小可,暴喝─聲奮力向任熊推出一掌,任熊頓時被震飛四五丈外,倒在地下,竟未立起,矮方朔人隨掌風越出五行合運圈外,施展大挪移身法,掌力源源發出,這時任熊一倒,五行合運陣法無異自破,威力亦隨之大減,現在龍門四怪處於挨打地位,被矮方朔掌力震得每人血湧氣翻。

    任龍忙中瞥見任熊四肢佝僂,眼光發黃,嗥叫之聲慘不忍聞,登時喝道:「且慢,今晚我們龍門兄弟認輸,這不是荊老師力足以擊敗我等,因為四弟突然病發,才使荊老師擊破我們五行合運陣法,現在我們珍品也不要了,荊老師,我們後會有期。」說著走上前去,─把扶起任熊。

    這時任熊身形已縮小一半,骨軟如泥,人卻說不出話來,只瞪著雙眼。四怪兄弟情深,不禁簌簌淚下,他們知道矮方朔吐嗥出掌力,雖然厲害,中上後最多重傷噴血,不會發生這種形狀,可是也不明白為何任熊竟會如此,任龍急得頓了頓足,挾起任熊,四怪同時竄去無蹤,矮方朔呵呵大笑,但心內也不明白任能為什麼渾身收縮,

    放下這邊不說,且說涼州六煞被俞雲先聲所制後,跟姜宗耀、東方玉琨、邱麒、李少陵四俠交手,功力無形之中打了大大折扣,每人都是膽顫顫,心怯怯,交手不到廿回合上,齊都帶彩敗下陣去,在後押陣的二煞心想:「有那窮酸在此,自己這邊要奪兩件珍物,簡直是夢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效那龍門五怪鼠奔回那涼州去了。

    靈官巨煞洪長青看見這種情形,亦喜亦憂,喜的是借刀殺人之計已售,憂的是自己今晚已成騎虎難下之勢,眼見涼州六煞敗退不刺而別,他默然無語,只垂下眼皮,視若無睹。這一來,惱火了黃河上游通天鯨王翼,及蘭州金天觀逍遙羽士彭飛兩人,他們這時都瞧出了洪長青之毒計,藉敵人之手,剷除自己同來的線上朋友。

    頭一個逍遙羽十彭飛沉不住氣,一對三角眼逼到靈官巨煞臉上,嘿嘿冷笑道:「洪當家,你不要打這如意算盤,我們替你賣命,你自己坐享其成,我彭飛怎會上你這惡當,今晚我們暫不出手,且看看你們黑龍會是不是有能力奪取,倘你認為無能的話,請立即撤走。我們的事,不要你們黑龍會三與。」

    通天鯨王翼也接口道:「對,彭兄的話一點不錯,洪當家你未免太不顧全江湖道義了。」

    靈官巨煞洪長青,垂下的眼皮慢慢開啟,露出兩道晶爍的藍光,嘴角泛上一絲險笑,徐徐說道:「兩位怎麼說這樣強詞奪理的話,晉北本是我黑龍會勢力所及,而且此事又是我們黑龍會殫智竭慮,費盡心機,追蹤幾將一月,才在這羊家集準備兜捕,你們想坐享其成,侵犯王權不說,反倒說洪某不顧江湖道義,這話是怎麼說的?若不念及多年舊交,今晚這羊家集,也是你們埋骨之地。」洪長青話音初甚輕微,越說越聲色俱厲,其他黑龍會的人,都怒形於色。

    逍逍羽士彭飛與通天鯨王翼兩人被說得滿臉通紅,彭飛立時惱羞成怒,厲喝一聲道:「洪長青,別人怕你,彭飛就不怕你,瞧瞧究竟是誰葬身之地。」說罷,欺風賽電地劈出雙掌,挾著凌厲無儔的勁風,望那洪長青胸前撞去。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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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50:44
「第七章」豪雨如奔雷媵蛇神鞭七道驚絕技飛騎走太原巨憝玩盜貪念總成空

    上集說到滇池釣叟門下,邱麟、李少陵兩人身懷兩件罕世奇珍,千年伺首烏、龍宮四珠,這兩物都是常人百年難得一見之珍物,故爾引起黑道人物覬覦。邱李二人啟程之初,就覺察到有人跟蹤,兩人不惜喬裝迂迴繞道,但始終擺不脫黑龍會眼線跟蹤,一抵晉省羊家集小鎮,就被黑龍會包闈,所幸,俞雲湊巧也來在羊家集,邱李二人殺身之禍巧得而解救。

    黑龍會舵把子靈宮巨煞洪長青,發動黑龍會精華主力,千里追蹤,費盡心機才在羊家集截著,不意為其他黑道宵小聞知,蜂湧而來,意在掠奪。靈宮巨煞洪長青險狡毒狠,所設下借到殺人,一石二鳥之計,又被逍遙羽士彭飛與通天鯨王冀識破,當時發生爭執,火拚之勢,一觸即發。

    這時消遙羽士彭飛通天鯨王翼被靈宮巨煞洪長青數說得惱羞成怒,消遙羽土彭飛厲喝一聲,舉掌猛劈,挾著凌厲無儔的掌風,望那靈官巨煞洪長青撞去。靈官巨煞冷笑一聲,探臂吐招,雙掌一翻,只聽得「篷」的一聲大震,兩人同時均被對方掌力震開兩三步,兩人估出對方造詣火候都相差無幾,於是復一湧身形,各施平生絕藝,掌勢如奔雷疾電,直打得雪飛土崩,天翻地覆。

    俞雲用眼環顧了一下,瞥見黑龍會所布下的明樁好手,被矮方朔等三人來時,突其不意,用獨門點穴手法定住,個個如泥槊木雕一般,睜眼怒立,一動不動,心中微微好笑,突然靈機一動,悄聲與邱李二人說:「兩位朋友,今晚幸而賊黨形成火拚之局,我們不可再呆在這裡,請二位緩緩退到馬廄中,牽馬向背後馳去,我隨後就趕來,不然,等會匪黨一湧而上,要想脫身那就難了。」

    兩人一想也是,即向後面寸移,這時矮方朔等三人,見俞雲及邱李兩人對自己三人傲然不理,不由微微生氣,心說:「難道我們幫錯忙麼?真是豈有此理。」於是他們三人一賭氣,就故意離得俞雲等三人遠遠的,互相不作理會。

    其實邱李二人是當事人,比什麼人都緊張,哪有心情說這客套虛語,只有俞雲是故作各種傲相,不然,等矮方朔三人纏上,就別想脫身了。那邊逍遙羽土彭飛與靈官巨煞洪長青這─打上,就難分難解,他兩人都是綠林極負盛名的怪傑,也都是看不慣對方頤指氣使的驕傲狂態。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是故各以平生絕藝,一搏雌雄。慨歎多少古今英雄人物,均脫不了名利鎖縛,到頭來,還不是人亡財空。

    這時,通天鯨王翼見他們兩人各不相讓,心中一樂,暗道:「良機不再,我王翼何不乘時出手,劫奪奇珍;」想罷,暗中招呼同黨,嗖、嗖晃出,剎時十多條身影,如旋風般飛撲俞雲等人。

    月環既已隱入雲層,大地又復一片昏暗,匪徒在雪地飛竄,在雪光映照中像似無數的幽靈出現,魅影重重,發出一聲聲淒厲長嘯,令人聽了不禁汗毛倒豎。哪知王翼等一竄近前,猛然發現俞雲及邱李二人形蹤已膏,就知大事不妙,連矮方朔等三人也不顧了,身子一側,神鷹掠翅般,就往旁翻竄開。

    矮方朔荊方等見王翼等匪徒往自己這邊撲來,三人早是凝神蓄勢,等他們近前,好下煞手。突然見那群匪當離身旁不遠,又自往旁竄走,不由一怔,反身回顧,頓時察覺那俞雲三人業已失去蹤影,是故匪黨竄來自己這邊又自撤離,但是他們驚訝俞雲等是怎麼走的,以自己三人耳目輕靈,五丈以內飛花落葉之聲均逃不過,雖然朔風怒吼,俞雲等距離不過兩丈左右,自己三人總不會這樣不濟,竟毫無所覺,正是天人笑話,片刻之前還見他們,怎麼……?

    矮方朔不禁搖搖頭,望著東方玉琨二人呲牙一樂,笑道:「娃兒,我們算是失了風啦,幫了人家的忙,人家不但不承情,反而夾緊屁股一溜眼跑了,我們還楞在這裡幹嗎?喝西北風,還是瞧鬼打架,走吧。」正罡劍東方玉琨、黑摩勒姜宗耀相顧一笑,同著矮方朔轉身退去,眨眼消失在黑夜茫茫中。

    可笑靈官巨煞洪長青,及消遙羽士彭飛兩人打得火熾,鬚髮怒張,每人都欲制對方死命,不容絲毫分心,是以竟未覺察到。靈官巨煞尚持著自己黑龍會黑樁監視對方,一有異動,自然有手下飛報,卻哪裡會料到矮方朔三人來時,把明暗樁全點住,這時還是消遙羽士隨來的黨徒發覺,不但對方人影沒見著,連王翼等人都跑光了,急嚷道:「二位當家的,人都跑得沒影了,你們還打個什麼勁。」

    消遙羽土彭飛聞聲首先驚覺,雙掌交互劈出兩股勁力,將靈官巨煞洪長青逼退一步,單足一點,身形頓晃出三丈遠近,回面喝道:「姓洪的,我彭飛跟你還沒了,你記著就是。」說完用手向同黨一招,二十餘條黑影眨眼風馳電掣跑得無蹤。

    靈官巨煞洪長青嘿嘿冷笑,只覺一股怒氣夾著熱血上湧,恨得舉掌猛劈雪地,叭、叭,連聲大響,濺得碎雪飛揚,胸頭氣憤一發洩,朔風吹在身上,頭腦才慢慢冷靜下來。環顧左右,只勝下七八人,其中一半都帶得有傷,不由長歎一聲,自知這回是栽到家了,人家能在自己明暗樁密佈之下,從容離去,不用說人家自始就沒有把黑龍會放在眼中,那中年書生方才露出一手,是平生僅見的武學高人,預料彭飛王翼等人追下,也一定落個灰頭土臉,自己不如見機收手,尚可保存盛名,黯然思忖半晌,才無精打采地收拾殘局撤走。

朝日初上,大地映起一片白的耀眼光華,朔風仍然是一陣一陣怒吼寒意比昨晚更甚,真可說是路人絕跡,鳥獸盡蟄。這對,雁門關至代縣道上來了三騎人馬,那馬不是在奔馳,而是跳躍著,因為昨晚的雪,把地面添了三尺厚,照說雪面該結了冰,但那只是薄薄的一層,怎經得起一人一馬的重壓,前蹄撥出,後蹄又陷下去了,只是不停地跳躍,累得三騎馬吐氣如雲,昂首長鳴。

    俞雲執著一條長可七尺馬鞭,在頭上不住地打旋旋,有時也打出「叭」、「叭」的聲響,雖然是─言不發,面上好像輕鬆已極,反之邱麒、李少陵二人卻面色凝重,心情緊張得有若鉛石,與昨晚在羊家集旅安客棧內有說有笑的神情,大不相同,不時回首探望著,看看賊黨是不是會放過他們。

    俞雲見了笑道:「二位大可不必擔心,只管放心走去,這班不要臉的匪徒只要敢來,他們怎樣來,我就照樣地打發回去,說不上我還要護送二位到地頭,二位大概是去太原嗎。」他們三人從羊家集進得雁門關後,始終就未曾交談一句,這時才打破了彼此的沉默。

    邱麒立即笑道:「夜來多承大俠相助,在下也不能說什麼相謝之詞,依在下猜測,大俠必是脫略形跡之人,若然,在下倘仍以俗禮相待,倒反見虛假了,但不知大俠名諱可否見告。」

    俞雲哈哈人笑道:「我叫俞雲,稱我大俠有點當不起,尊駕既已知我是脫略慣了的人,千萬請隨便稱呼。」說此頓了一頓,不禁又笑道:「二位也忒膽大了,怎可在羊家集談笑無忌,輕易炫露異實,這樣,豈不是自速其禍嗎。」

    邱麒尷尬地笑答道:「這叫做事到臨頭,不得不爾,其實哪裡有龍官四珠,千年何首烏倒是有的。」

    俞雲不覺大奇道:「哪有這種怪事,江湖黑道人物,若不事先摸清底細,決不會下手,怎麼內中還有什麼蹊蹺嗎?」

    李少陵這時接口道:「只怪邱師兄醉後輕言賈禍,因為家師滇池釣叟,前三月與五台掌教元真子為了前怨,約在五台山下比鬥。元真子雖被家師擊傷肩胛,但家師也被元真子掌傷前胸,臟腑糜爛,非千年何首烏不能救治,幸得家師好友清甯寺方丈淨塵大帥說他京城故舊、光綠寺卿陳光普家中,有兩株千年成形何首烏,十年以前,淨塵救過陳光普全家一場殺身大難,為此陳光普即要取一株千年成形何首烏相贈,淨塵推謝說他方外之人,又年已八十餘了,未免糟蹋了靈藥,他年若需要用之時,必著人來取。於是命愚兄弟兩人持淨塵方丈─串沉檀佛珠作信物,陳光普一見佛珠就取出何首烏相贈,正要離開京城時,不意遇上多年未見的武林好友,邀在東來順歡宴,酒酣耳熱之際,邱師兄出千年何首烏炫露,又說佛珠手串比之龍官四珠更為有用。不意鄰座竟有黑龍會匪徒,大概是聽錯愚兄弟等還有龍官四珠,競匆匆走去,等愚兄弟驚覺失言時,悔已不及了,故而一路連生事故,被我們喬裝遷回逃時,不管我們說什麼,匪黨堅不信我們沒有龍官四珠,其實龍官四珠倒是有的。不過現在大內珍藏庫。」

    邱麒接口說道:「家師負傷後,經淨塵大師靈藥保住性命,但最多能夠維持五個月不再惡化,過時雖有千年何首烏,也難痊癒廠,這件事從京中被匪黨得知愚兄弟持有千年何首烏後,立時傳遍了關中武林,是以歸途寧捨捷徑;繞道而行,哪知還脫不出匪黨追蹤。這種罕世靈藥,練武人服了,即平增一甲子功力,不要說他們生心掠奪,即使正派人士也千方百計以求,說來也真怪在下太大意了,目前雖脫出黑龍會虎口,不過由此至太原,左有五台,右有雲中山脈,難保不變生肘腋,是以憂慮。」

    俞雲聽說,才知這事大概,沉吟一會,慨然說道:「二位既慮途中會生變故,如見信俞某的話,不妨取山交與俞某,萬一有事,我必親自送到清禪寺令師處。」

    邱麒立時在懷中取出─具形如嬰孩,有手有腳通體灰白的何首烏,遞在俞雲手中,笑道:「俞大俠在說笑話,在下哪有什麼不見信的,只是太有勞俞大俠了,其實俞大俠想要這具伺首烏,還不是舉手之勞。」

    俞雲笑笑接過,看了看這兒千年何首烏,顧覺鼻端嗅進了一縷縷清香,使人神思一振,於是隨手放進懷中,歎道:「這種稀世珍藥,實在與人引誘太人了,目前俞某也為之怦怦心動。」既又面色一變嚴肅,鄭重叮囑二人道:「路上無論遇上什麼人物,倘問起何首烏之事,只推說被黑龍會搶去,這辦法遲早定會揭穿,但可延捱一時,等到真到太原,大師病癒,再說不遲。」

    邱李二人均伺意這辦法,只覺俞雲這個人物怪譎,深不可測。自己兩人出道也有二十多年,怎麼從未聽說起有這個人物,但自前又不便詳細問他出身來歷,只得悶在心頭。俞雲叉緊接著說了一句:「前路倘有事故,最好我們裝作互不相識。」

    這時身後起了─聲聲怒嘯,三人忙回身一瞧,只見來路上十數條黑影在雪地中飛馳竄來,俞雲不禁笑道:「天下竟有如此不怕死的,看來俞某非要成全他們不可,二位請暫作壁上觀,容俞某出手。」邱李二人點點頭,心裡卻憂愁萬斛,好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危難重重;他們雖確知俞雲功力,料他必然會將何首烏送到,但擔心自己兩人─離俞雲,本身安危就難以預料。

    眨眨眼,十數匪徒已竄在近前,俞雲哈哈大笑,手中馬鞭抖腕─振,「刷」的聲響,面前七尺處陡變弧形勁風鋼牆,那追來的匪徒中,不幸有兩人兜進弧形圈內,慘叫聲中,兩匪身形登時仰面栽倒,只見兩匪右頰均被鞭梢劃破三寸一條口子,深可及骨,鮮紅血水不斷的溢出,皮肉向外翻起,神情極為可怕,兩匪此時已然疼得暈了過去。

這一鞭出手,群匪登時被震懾住,通天鯨王冀,陰惻惻的一笑說;「閣下何人?王某又非向閣下伸手,為何攔住王某去路?」

    俞雲臉色一沉說道:「你管我是何人,龍官四珠及千年何首烏你今生休想,依我善言,你們趕緊回去,免得我又多造殺孽。」

    通天鯨王翼兩眼倏地一翻,頓時發出狂笑,笑得十分刺耳難聽,大喝道:「我通天鯨王翼還是首次聽得如此狂妄口氣,哼!你這兩手兒當然不錯,在我王翼眼中還算不了什麼。」繼顧了兩側匪黨一眼,喝聲「上」,即見匪徒們身形一動。

    俞雲喝道:「你們找死。」手中馬鞭又揚腕─振,鞭梢帶起尖銳嘯聲中,「叭」、「叭」繼續大響,又有四五匪徒被鞭力抽得震飛出去,末遭波及匪徒,心膽俱寒,均紛紛回竄,王翼只駭得瞠目不語。

    俞雲冷笑一聲道:「王翼,你是號稱「黃河一怪」,看來你是不見黃河心不死。」說著,右腕微振,那鞭卻以箭一般直,電疾地往王翼「肩井穴」點去。

    王翼料不到他出手,這麼快,登時嚇了一跳,此時不容再作考慮,忙用足跟點地,身形平仰,一著力即倒竄回去二丈餘,身形尚未定住,即見俞雲離鞍飛起,只聽一縷風聲,鞭梢又迎面點到,眼見無可再避,情急之下奮伸雙掌,猛奪俞雲轉中長鞭。這長鞭豈是他所能奪得去的,但見俞雲一長身,翻腕一振,那條長鞭又欺風閃電地往王翼肋間捲去了。

    王翼雙掌─屈奪鞭,哪知長鞭卻似靈蛇般往掌中滑溜脫出,鞭到中途倏又變招徑往自己肋間穿進,這一來,只嚇得他魂飛天外,冷汗進出如雨,身形頓挫猛往後撤。說時遲,那時快,鞭身早已經捲住王翼,王冀同來羽黨見勢情急,紛紛吆喝,亮出兵刃竄前撲往俞雲,想及時救出王冀。

    只聽俞雲哈哈一聲長笑,王翼巨大身形已然抖向半空,隨之俞雲兩臂一振,砍來的兵刃「錚」、「錚」聲響,全被震落雪中,匪徒們的虎口齊都震裂,不由都怔了一怔,同時俞雲回鞭一摔,群襲來匪哼都未哼一聲,均頹然倒地。

    這時王翼已是仆落雪中,俞雲也自飄在面前微笑著。王翼雖被抖出,十數丈外,只因身上未見點傷,一見俞雲落在身前,心猶未死,一個「鯉魚打挺」躍起,瘋虎一般又掄起雙掌猛撲。這雙掌吐出勁氣,用上十二成真力,想─舉擊斃俞雲,哪知掌勁一欺近,頓感自己吐出真力卸於無形,但覺對方發出一股巨大無比之吸力,自己雙掌竟收不回來,只見俞雲徐徐冷笑,左手一晃,劈面一個耳光,只打得王冀眼冒金星;雙耳嗡嗡作響,右頰紅腫得老高。

    俞雲輕笑一聲道:「怎麼尊駕還不死心,這樣吧,尊駕有多少藝業,請悉數抖露吧。」

    此時,王翼凶焰盡失,翻著雙眼,只是喘氣囁嚅著不能出聲,俞雲又一笑說:「你怎不說話?先前你凶神惡煞不可一世的樣兒,哪兒去了?我只道你有什麼了不起的藝業,看來不過爾爾!還不快滾,站在我面前惹厭做甚。」左手又是─晃,王翼被他們打怕了,此時凶焰盡斂,哪還敢再作逗留,連躲帶逃,急急竄去,餘下眾匪早就跑得無影無蹤,只勝下數具屍身僵臥雪中。

    邱麒、李少陵二人見俞雲拿馬鞭只不過玩玩,尚未正式過招,已把十數匪徒盡懾伏或擊斃,連威震西北黃河上游一帶的通天鯨王翼也打發了回去,即使是恩師滇池釣叟出手,也未必就如此容易辦到,只看得大氣也不敢深出,心中驚而且疑,他們心疑俞雲是老一輩高人,再度出山,才有這種高不可測的武學,可是看來他才不過四十出頭,又覺猜得不是!

    這時俞雲飛上騎去,─勒馬頭轉身走來,邱李二人對他十分恭謹,令俞雲十分難耐,笑笑道:「你們這是怎麼搞的,是不是不願交我這個朋友?」

    二人忙道:「在大俠面前,在下等怎敢失禮。」

    俞雲搖頭直笑道:「想不到你們也是這等俗氣,也只好由你們了。」三人走了一個時辰,消遙羽士等人還不是趕來,想是遇見王翼,不敢再來送死。

    一過崞縣天氣又變壞了,烏黑的雲層又將陽光掩住,眼前的情景,就似傍晚討分,黑暗昏茫。朔風比前更吹得緊了,道旁凋零的樹幹傾向一方,樹梢一陣急晃,鵝毛片的雪又開始飄落了,緊接著又是驟雨,豆大的雨點摻著雪片,這情景,在江南少有見過,雨開始落下時,雪地瞬眼千瘡百孔仿似蜂窩,繼之積雪開始溶化,最後是─片汪洋,雪水爽著灰白雪塊,往低處洶湧直流。

    此時三騎馬用不著那麼費力跳躍著,速度加快,馬蹄踏著濕泥和半溶的雪,濺得水花亂飛,三人沒有─寸乾衣服,全給大雨浸得透而又透,皮袍被水一浸,重逾鐵甲,壓得雙肩分外不舒服。

    三騎人馬在大雨中急馳,四外一片迷濛,僅可見及十丈遠近,俞雲眼力卻異於常人,只見三四十丈外有七八人,頭戴在大簷竹笠如飛地馳來,就知是那話兒來了,急把馬勒住,低喝一聲道:「兩位朋友,前面有人來了,可自迎向前去,照方纔所說的對付他們,我隨後就到。」

    兩人略一頒首,緊接著兩腿一夾,馬登時如飛似地馳去,俞雲停馬暗忖:「前面馳來的七八人,不知是何路道?如是阻截千年何首烏而來,他們怎麼就知邱李二人必在此時此地由此經過呢,這點真是令人費解?」

此時,遙遙瞧見邱李二人已與對方答上了話,這才一提馬歐飛馳趕上近前,看清了那一群正是七個老道,心知那是五台山門下的,怎麼出家人也是這等貪婪!不由徐微生氣,雙足緊夾,馬倏地搶在邱李二人面前,把五台門下隔在身後,只聽俞雲一聲大喝道:「我又道你們飛上了天,如今被我追及;還有何話說?千年何首烏趕緊獻出,我們還可交個朋友。」

    邱李二人見俞雲裝得真像,心中甚是好笑,面上可不敢露出,邱麒冷笑一聲答道:「閣下怎還不見信,二物實在被那黑龍會飄把子靈官巨煞洪長青劫去,你不找他,找我們有何用處。」

    當下只聽頭前一個瘦長老道微笑道:「邱李二位施主豈可誑話欺人,方才貧道等接獲洪會主飛鴿傳書,說是千年何首烏在二位施主身上帶著,洪會主為人貧道等還可以見信,縱然貧道放過兩位施主,你們也逃不出前途清風幫伏樁邀擊。不如隨貧道同回五台山,貧道只乞半支何首烏,這於兩位並無多大損失,請在敝山住上半月,再由貧道等護送二位至太原,令師之疾只消半支足夠,再說敝派掌教與令師亦可前怨盡釋,這不是兩全其美麼?」說著,雙眼緊望著邱李二人等候回話。

    俞雲卻接口一聲冷笑道:「哼,你們說得蠻輕鬆似的,還有我呢,難道我千里迢迢,是喝西北風來的麼?」

    那道人登時變顏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向我靜虛真人這般無禮。」

    俞雲嘿嘿冷笑道:「五台山的牛鼻子竟也當上強盜,真令人難以置信,向線上明友口中討食,這是否五台山規如此,何不公諸武林看?」

    靜虛真人被說得面色一紅,撥出長劍握在手中,先往下首主位上一站,亮開了門戶。也是一陣冷笑道:「閣下既敢向貧道面前口發狂言,必有驚人藝業,倘勝得貧道不用再費唇舌。不然,貧道就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此時大雨如注,五台山七個道人渾身如落湯雞般,腳下積水沒脛,朔風一陣一陣怒嘯,刮著雨珠打在道人的竹笠上,發出沙沙響聲,雙方語調雖高,但為一片風雨繁囂遮沒,入耳直同蚊蚋。俞雲騎在馬上,雨水滿面淌著,十分難耐,左手不停地在面上揩抹,一聞靜虛真人之言,又見靜虛掣劍亮出門戶。不禁臉色一沉,刷地一鞭飛出,只見鞭梢已捲著一段發光之,物撩向半空。

    那靜虛真人在五台是首座弟子,一身武學除其師掌教元真子外,就數他能為最高,掌、劍、暗器號稱三絕,尤以劍術極為精湛,平素也以此自負。不料瞧都未瞧清對方如何動作,只覺虎口一震,長劍就被奪出手中,這份難堪,無論任何人均無法忍受。何況靜虛真人是個心胸狹窄之輩,立時上下兩掌發出,分攻人馬,同時期身近前,他瞧出俞雲手中是支長鞭,只可及遠不及近,他打著馬匹一傷,就乘機用擒拿法擒住俞雲的算盤。

    俞雲抖出靜虛長劍本是用一個「搭」字訣,並未存心傷靜虛,他知五台掌門與滇池釣叟本有宿怨未釋,自己插手其間,僅求千年何首烏與邱李兩人安危,不欲多招是非,只想敬誡五台門下不再留難邱李二人而已。此時見靜虛真人猛然出掌欲加害坐騎,不禁怒火陡生,忖道:「怎麼出家人出手如地陰毒?」倏然長鞭一收,鞭身猶若靈蛇般,自動婉汩飛向靜虛雙掌。

    靜虛真人哪會料到他手上長鞭,招數這麼詭異,運用得又那麼靈活,不由驚得怔了一怔,撤掌略遲,雙掌即被鞭身束了一個結實,勒得疼得咬牙。俞雲不為已甚,右腕微抖,長鞭鬆開,靜虛登時翻出兩步,面上駭得灰白,可是被雨水遮蓋,誰也沒瞧出,俞雲這時又鄙視得「嗤」了一聲,說:「我道五台武學真個超絕,卻原來也不過如此,靜虛,你把五台山的臉,都丟光了。」

    語音甫落,五台群中立時湧出一位道人,面像清秀和善,微笑道:「武林交手,勝負常事,閣下何必出言傷眾,以閣下一身驚人武學,何難為一派尊長,貧道等這次下山為救師長,需半支何首烏救治,此為人情之常;閣下豈能咄咄逼人太甚。」

    俞雲聽這道人出語,理正詞嚴,不由對他泛起好感,於是也微笑道:「道長說來似為有理,其實並不盡然,即是千年何首烏在他們身上,你等也不能攔劫強奪,應該護送他們至目的地後,再以禮向他師長相求,豈不是禮義俱全麼?」

    這道人被他說得無詞以對,那邊靜虛真人突然才猛喝道:「方纔道爺一時大意,為你所算,你就自認不可一世,道爺若不令你嘗嘗五台劍學的利害,誓不為人。」

    俞雲一聽,不禁啞然失笑,只覺這靜虛真人狂得可以了,以後若被他接長五台,真不知武林要興起多少風浪?今天非要教訓他不可,當下冷笑一聲說:「道長長劍已然飛掉,尚敢口出狂言,既如此說,我就見識見識貴派劍學吧。」

    靜虛真人面上湧起一種躁熱,陰惻惻地說:「我們師兄弟七人有一小小劍陣,倘為你突破,何首烏不要,貧道等也立時回山,如你不敢,則請……」

    俞雲哈哈大笑道:「如我不敵,則請我快滾,是也不是?這個依你,請亮開陣勢吧。」

    那先前發話道人,聞言大急,暗怪師兄這麼重大的事,豈能率爾承諾,如自己等人不敵,師長傷重缺少何首救治,這還得了,急得連施眼色制止靜虛,哪知靜虛雖然知道師弟眼中涵意,卻佯作未見,一湧身形,抬起被俞雲抖落的長劍,蓄勢以待。

那道人長歎了一聲,無可奈何,遂與其他五人撥出長劍亮開陣勢,要知武林門規森嚴,師兄猶若師長,明知他這樣作法不對,卻也不能違背。

    這時靜虛真人身形掠回原處,俞雲在騎上細瞧五台七子排出陣勢,暗含北斗七星方位,動中生靜,靜中制動,極具生剋之妙,俞雲忖道:「這七星劍陣,雖然詭異,尚難不倒我,諒這陣法,還不及我師祖玄天七星劍招十分之二三。」他藝高膽大自持無妨,登時揚聲大笑,離鞍飛起,躍進陣中。

    這時風雨交加,雨勢傾盆而下,嗶啦嗶啦之聲不絕,俞雲才一落在陣中,五台七道均駭然變色,你道為了什麼?原來雨水落地,積成無數洶湧泉流,俞雲竟落足水面,水是流的,他竟絲毫不動,這一份凌虛虛輕功目前武林中可算得絕無僅有,看得邱麟,李少陵二人面面相視,咋舌不下。

    那俞雲舉著長鞭在頭頂不停打旋旋兒,口中微笑高聲道:「你們先出招,還是我先出呢?」

    靜虛真人只陰笑了聲,並不作答,長劍圈臂一晃,劍走輕靈,腳下已是換了三個方位,其餘六道亦是同時換了三個方位,劍勢如風,齊朝俞雲刺來。

    俞雲存心想看出他這北斗劍陣玄奧處,是以並未出招迎敵,旋出詭異「玄天七星步」只在劍影中遊走,七劍才一近身,即被滑出,靜虛真人喝了一聲:「好身法。」劍出加疾,步法隨之而快,其他六道也同著發動,一動七人同時移形換位。

    這─走快,變化奇奧,單看他們七道交叉遊走,足夠令人眼花繚亂,何況還有七支長劍織成劍網,若對方看出這劍網尚露出空隙,認為有機可乘,搶手急攻,那就上當匪淺。

    原來七劍方位不一,各有其空隙部位存在,若對方就空隙處搶攻,他們立時更動方位填滿,使在你喪在劍陣之下。俞雲只在劍陣中遊走了半盞茶時分,業已明嘹這北斗劍陣的玄奧之處,七人聯防,聯合四十九個變化,這也是五台派始祖窮畢生精力,得意之作,自然神妙無比,它也是全憑劍步合一,才能發揮陣法威力,暗含「實中生虛」,「虛中生實」兩訣,及緊守著「敵未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十二字訣搶制先機。

    他這一明白,即無暇再與他們多費時間,實然長嘯一聲,身形疾變,長鞭翻腕一屈,電光石火間,已是三個變化,一伸、─屈、一卷,不用說,他想把五台七劍全部捲飛。哪知此舉大出他意料之外,長鞭─觸及七劍劍身,發覺有─般強大無比的潛力往他長鞭震來,幾乎震出手中。

    這樣一來,俞雲面上首次變了色,此刻,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弭勒神功業已貫注鞭梢,只聽得「嗆」、「嗆」數聲,七支長劍已是捲出半空,滴溜溜墜下,轉眼便落入雨水洪流中,俞雲緊張著左手一晃,五台七道長劍被奪,心中駭然,可是陣腳依舊不亂,揮掌猛劈,靜虛真人眼前只是一花,也並未瞧出對方如何出手,驀地,只覺右肘一緊,已是被俞雲施出「軒轅十八解」中「卸關點元」手法,擒住右肘「經渠」穴,帶出陣外,其他六道一招攻到,已是遲了半步。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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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51:19
靜虛真人只覺渾身蟲行蟻走,酸麻難耐,額角冷汗迸出如雨,和空中豪雨混雜流下,難以分辨,正感無法忍受時,突覺時間一鬆,俞雲已自放手。俞雲一雙晶亮四射的眸子注定靜虛臉上微笑著,靜虛臉上一紅,喃喃說道:「貧道自承輸招,我等即刻返山,容後再見吧。」一轉身,在驟雨中馳去,其餘六道望著靜虛身後怒視了一眼,隨著奔去。

    俞雲回面向邱麒、李少陵兩人笑道:「這一來,靜虛牛鼻子返山後,苦頭准吃得不小,看他師弟六人怨恨的眼神中,便可測知。」

    李少陵笑笑答道:「誰叫他恃強出手,怨著誰來。」說著微微抬頭張望了一眼,又道:「這雨並非一時半刻可停,俞大俠,我們望前趕吧。」

    俞雲點點頭,飛身上騎,三人冒雨飛馳,這天雨勢竟日未停,泥濘滿途,將成澤國正是難行,所幸途中並無事故發生,只有幾批頭戴竹笠漢子,脊背插兵刃來去匆匆,形跡也是可疑,俞雲等三騎離得遠遠的,見他們不來招惹自己,也落得省事,不加以理會。一到崞縣,天色已晚,便在縣城一家小客棧落足。

    邱麒、李少陵首先落店,俞雲隔了頓飯時才至,裝作互不認識,他們均一進店,就命店伙出街去買衣履,洗了─個澡後,週身更換一新。俞雲住在單獨上房,一人叫了幾樣萊,命店伙送在房內食飲,一日一夜未曾交睫,又是竟日點食未進,不禁飢餓,疲勞兼而有之,如今眼見熱騰騰的茶飯,香味直撲鼻端,腹中格外肌腸轆轆,品飲之下,只覺舌甘味美。

    窗外依舊風雨交加,一片沙沙之聲,屋內潮濕得很,空氣中還存在一種腐蝕的氣味,漲漫充斥著,這些,俞雲都不擺在心上,只看了看窗外一下,忖道:「像這樣的天氣,明日怎樣能啟程呢。」也只想早日到太原。

    吃飽後,俞雲立起身來,自言自語道:「我該去門外瞧瞧有沒有異樣。」於是,他便拉開門,慢步往門外走,經過邱李二人住房門前時,似有意似無意用肘往門上一撞,那門本是虛掩著,呀的一聲,竟撞開了。

    俞雲雖只一瞥,卻瞧出房內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不由一怔,忙閃身急走,把店內店外巡視了一遍,始終未瞧見邱李二人蹤跡,心想這樣大的雨,他們哪還有心情上街,真是怪事。他匆匆又折回房中,那股霉濕氣味又自撲入鼻,竟會出房屋內是空氣不流動之敵,所以霉氣鬱積不得發洩,於是他用撐木將豎窗撐至半開,寒風一陣陣湧入,霉氣才覺好些,只是分外寒冷。

    他方才用過了酒飯,感到燥熱出汗,如今冷風一吹,臉上戴的皮面具裡層水氣粘膩膩的,不舒服已極,他揭下面具用乾布擦乾裡層的汗水,露出一張晶瑩如玉、俊美可人的臉龐,窗外忽起了一句低微「噫」聲,但被風雨遮沒,俞雲毫沒聽見。

    俞雲把面具戴好後,從懷中取出一顆明珠,那是他未婚妻趙蓮珠在周維城家中暗藏之物,他托在掌中裡著出神,他自思為得天涯尋仇,未免辜負玉人深情,想到自己離開滄州北上時,周趙二女雙眼紅腫,不勝依依,為之黯然。

忽然房內燈光一暗,只覺微風掠耳,豎窗掌木塔然落地,蓬的大響,窗扇落下後自合,燈光忽又重明,但這卻是轉瞬間之事,俞雲掌中的明珍已然不見,以俞雲功力之高,竟未及時驚覺,真出入意料之外。原來俞雲端祥明珠出神,待至風聲掠耳,才知有人潛入屋內,警覺時,已遲了一步,來人已竄出窗外,窗門已砰的關上,但空氣中仍余著脂粉香味,他意會出來人必定是個女人,不過這種做法又不似存有惡意,這是何故,略一思索,便托開窗門,便亦晃身竄出。

    此時雨勢已緩,尚自不小,放眼瞧出屋簷角立著一條黑影,俞雲低喝了一聲,便自騰起,他才一起步,那條黑影已是竄出七八丈外,俞雲暗讚一聲:「好輕功。」出道以來尚屬初見,隨亦跟著追去,若以俞雲那份蓋世輕功,還不是手到擒來,但因地形不熟,那條黑影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瞬而不見,剎那間又在另一方向出現,俞雲只是跟著,在屋面上東竄西走,好一會,在城廂一家巨宅中隱沒。

    俞去停在屋面,不禁猶豫起來,他暗想著:這人引著我來為的是什麼呢?才決定下去探明究竟。他輕輕躍下,存身在一間有燈亮的房屋窗前,好似有三四人正在講話,不禁傾耳凝聽,只聽得有一人說道:「那兩傢伙也真該死,竟投上堂主開的客店中,糊里糊塗就被捉了來,真是飛蛾撲火,自送其死。」

    俞雲心頭猛震,被捉兩人是否就是邱李二人,不覺傾聽下去,接著另一人冷笑道:「你別高興著,還有掃興韻事哩,方纔我從內面出來,聽說捉來兩人,身上竟沒有搜出千年何首烏及龍官四珠,只搜出一串佛珠,不知是何禿驢常用之物。魏堂主大為震怒,苦刑逼供,兩人只說兩件珍物為黑龍會總瓢把子靈宮巨煞洪長青劫去,別的不知,魏堂主只是不信,因為連得飛報,報得洪長青、彭飛、王翼、龍門五怪,及五台門下均鍛翼而已,兩物不見,真是怪事。」

    俞雲恍然聽出那被捉的人,就是邱麒、李少陵二人,才知那條黑影引著自己尋來,是有心引自己救援兩人。這人是誰?又是一個疑問。繼聽得另一人說道:「莫非是他們用出暗鏢方法,將二物偷送上路吧。」

    「這也說不定。」第二人又回答著:「那兩人落店後,後面又來了一中年窮酸,五台七道就是折在他手下,聽說這窮酸武功高得出奇,不知是何來路,五台飛報說這人自承是獨行大盜,奇怪的就是這窮酸在江湖中,從未聽說過有此人,更奇怪的是,他竟敢在我們清風幫轄境內伸手,若非藝高,誰有這膽量?所以,魏堂主遲疑不敢動手,想在三更時分,用迷香飫了過去,再擒來細細訊問來歷。」

    俞雲一聽,不由怒上眉梢,覺得清風幫也忒無恥狂為,敢在縣城中擄劫人質,連自己也不放過,不禁想起傷父仇人隱在清風幫中,江瑤紅姑娘喪家之恨,如今又是邱李兩人被擄,新仇舊恨,全部湧上心頭,於是他用食指輕敲窗紙兩下,急閃至屋角藏身,屋內起了回聲:「誰?」

    接著,門呀地開了,探出一顆人頭,四面張望了一眼,見沒有人,口中喃喃地道:「是誰呀?」也是他死星照命,竟走出戶外,俞雲暗中運出「弭勒神功」吸字訣,左掌一送,一拉,這人便如同常人步行一般,走在屋角,這手法也真絕,那人竟噤不出聲。俞雲往他身上點了一指,輕輕放在地下,又掩至窗前急敲了四五下。

    屋內又出了回聲:「李瘤子,是誰呀?有什麼事值得那麼大驚小怪的,進屋內說不得了嗎?」他嘴上可這麼說著,凳子竟拉了拉,還自沒動身,咕嚕嚕喝了一口酒。

    另─人說道:「老王,你快去看看,說不定是堂主有事吩咐,我是值夜的,用不著我去。」

    那叫老王的人咕嚕嚕又是─口酒,說道:「有話進屋明講不就得了,幹嗎老彈窗子呀。」亦起身出外,俞雲又用同一手法,輕輕點倒。

    俞雲估量著屋內只有一人,晃身閃入,只見一粗眉大眼彪形大漢坐在一條長登上,一雙腳架起,慢條斯理的喝著酒。桌子擺著三四隻碟盤,盛著雞、肉、花生之類;骨殼狼藉,滿桌滿地都是。

    那彪形大漢正吃得有味,猛然瞥見俞雲呈現眼簾,不禁駭然立起,張口待要呼喊,俞雲倏地一伸手望那大漢肩胛骨一鉗,口中低喝道:「你只敢叫,我即使你不得好死。」

    那大漢經他一鉗,幾乎疼得昏了過去,忙連聲哀求道:「大俠,請高抬貴手,小人從不為惡,你就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一臉灰白,滿身疼得發顫。

    俞雲微笑道:「饒你的狗命,這也不難,你只說出方才被擒兩人身在何處,便可放你。」

    那大漢忙答道:「小的今天值夜,並沒見著,聽旁人說起,那兩人現仍在議事堂上,被魏堂主用出分筋錯骨手,仍是抵死不說出兩什珍物落在何處,別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俞雲緊接著問道:「議事堂是何走法?」

    大漢答道:「從左走,再向右,穿過走廊就是。」

    俞雲聽後微笑道:「死罪雖免,活罪難饒,請暫且委屈一點。」那大漢聽得面色死灰,俞雲輕向後腦點了一下,大漢便自昏倒於地。

    俞雲依著大漢所說的路徑閃進,仗著身法奇快,黑夜風雨聲中,雖有三四暗樁,竟未覺察到有人潛入內面,一近議事堂側,只見內面燈火輝煌,廳外尚有兩人把守著。他稍為躊躇,即尋得一計,伏在暗處重重擊掌兩下,廳外把著兩人聞聲四顧,俞雲身法何等之疾,施出「玄天七星」步,一晃就落在那兩人身前,兩手急點,隨手一拉在簷前,堂內人竟未發覺。

俞雲一眼望見邱麒、李少陵兩人躺在地下,滿臉疼苦之色,他兩人身前坐著三四人,不言而知是清風幫中人物,其中一人濃眉重耳,頷下腿須捲起,正戟指吆喝:「你們倆人再不說出兩物下落,看我魏雁縮骨屈筋手法的厲害。」俞雲聽了大怒,雙掌一揮,狂風湧進廳內,剎那間燈燭盡減,俞雲身形隨著掌風穿進。

    此時廳中一片漆黑,半點動靜均無,只聽魏雁喝道:「孩兒們,快取火來。」聲還未落,又聽得「撲通」之聲大作,隨著那魏雁手下亮著燈由廳後進來,只見魏堂主等三四首腦,已然倒地死去,被擒二人也失去蹤影,立時屋內一陣,大亂。

    原來俞雲出掌撲滅燈光後,即竄近救出邱李二人放在屋角,解開了穴道,就向他們二人悄聲說:「兩位請在此處稍候,我去打發了他們再說。」隨即又閃進廳內,施出「軒轅十八解」獨門絕技,閃電出手點了廳上四人死穴,再又飛身而出,同著兩人離去,越牆回至房內。

    這時大雨已停,只是朔風仍自怒吼,三人同至俞雲房內落坐,邱李二人道謝俞雲相救之德,邱麒又問起俞雲何以知道被人擄去?俞雲搖著手道:「這些都別忙著談,如今要著手的,就是這片客棧本是清風幫魏雁所開,我且懲治了他們再說。」俞雲又自閃出門外,邱李二人不禁怔了怔神,只覺俞雲機智武學都高不可測。

    不過一盞茶時候,俞雲笑著回房說:「好了,這店上下管事的人,全都給我點上昏啞兩穴,並廢除一身武功,我們快去馬槽中牽馬上路再說吧。」

    邱李二人心知清風幫耳目眾多,方才魏雁身死,現在已是大亂了,說不定要來店中查視,在俞雲而言,卻未必懼怕,但也是麻煩,不如走為上策,於是三人拉出馬匹,又續往太原方向馳去。途中俞雲問起兩人為何會被虜,李少陵說:「我倆用過酒飯後,因為日來疲勞過度,就躺在床上假寐,不覺昏睡過去,醒來卻在魏雁家中,以後的事俞大俠都已知道,不過俞大俠何從得知在下等被擒?」

    俞雲即把才才的事說了,說笑道:「這顆明珠丟了倒值得,但不知那人是誰?」邱麒、李少陵兩人聽了,也為之納悶不已,這人藏首露尾,大概有什麼苦衷。

    坐騎四蹄翻飛,濺起泥漿四射,寒風凜冽,天空中一顆星光都沒有,三人仗著夜眼,一路奔馳著,一日半夜豪雨,道上積水盈寸,馬匹經過,響起一種破水聲。奔馳了將近兩個時辰,天將破曉,路上略無阻攔,想是清風幫不防邱李二人會連夜脫逃,眼見太原城垣隱隱在望。

    邱麒笑道:「我們直奔西南,片刻後,也就到了清禪寺。」(按:清禪寺本名天龍寺,北齊時代所建,為我國三大石窟之一,內有石室二十四間,石佛四尊,隋朝開皇四年鐫石室銘,雕刻極精,為古代我國藝術的精華,寺東一里,鑿壁為池,其旁有天龍廟,內有千佛樓,因清朝開國之君順治逃禪避位,來此天龍寺一年之久,康熙時更名為清禪寺,直至乾隆末年又復原名天龍寺。)

    這時俞雲笑道:「兩位請先行,俞某隨後就到。」說著一夾坐椅,往太原「撥喇喇」衝去。

    邱麒、李少陵二俠往西南行去,馬步放緩,恐引起匪黨疑心,走了將近半個時辰,便到了清禪寺。兩人下騎進得山門後,即見知客僧廣元大師迎來,稽首笑道:「兩位施主才來,一路辛苦了吧,俞施主已到得多時。」

    二人不禁愕然,相顧笑了一笑,隨問了廣元大師禪安後,即望方丈室急急趕去,兩人隱隱聞得俞雲與其師滇池釣叟豪笑聲,揭開門簾,兩人步入,俞雲即立起笑道:「俞某先來一步,不請之罪,還望萬勿見怪才好。」

    兩人一見其師的精神奕奕,知已服下千年何首烏,便忙道:「豈敢俞大俠義薄雲天,一路多承護持,在下等在這裡拜謝了。」說罷一揖到底,俞雲遜謝不止。

    滇池釣叟笑道:「也應該謝謝,俞大俠,何必如此謙讓。」又道:「方纔監寺大師所報,這清禪寺外林周圍遺下十數具賊屍,想必都為大俠出手殘除吧?」

    俞雲笑笑不做一聲,一旁鬚眉銀白,面像清懼的淨塵禪師說道:「善哉,善戰。命廣元抬去火化了吧,說不上老納又要化上三日,替他們誦經超度。」

    滇池釣叟哈哈大笑道:「你這老禿驢幾時又發下善心的。」淨塵禪師閉目微笑不語,邱麟、李少陵二人聽出俞雲來天龍寺時,清風幫尚有匪黨多人在松林潛伏著,心中更感激不已。

    談了半晌後,滇池釣叟立起笑道:「俞大俠,老朽傷勢已然痊癒,想即刻起程回滇,務請大俠游滇時,去寒舍一敘,以盡地主之誼。」

    俞雲笑答:「這個自然,就是老前輩不說,在下也理當拜望。」

    滇池釣叟又回面向淨塵大師告辭道:「大師,到此打擾多月,又承救傷之德,無可言謝,明年今日小弟必來拜望佛駕。」

    淨塵大師啟目微笑說道:「你愛來就來,這清禪寺大開方便之門,老納無他言可贈,只囑你一路平安。」說著起身送客,相送在山門外。

    臨行時,滇池釣叟取出一支拇指長的何首烏及一柄「靈屢」匕首贈與俞雲,笑道:「老朽僅服用半支,尚留下三截,一支相送大俠服用,可助長功力,靈犀匕首是老朽在莽蒼山無意中得來,功能切金斷玉,老朽知道大俠武學不凡,本無須此物,但老朽為求心安,略表寸心而已。」俞雲見他意誠,只得受了。邱麟、李少陵兩人依依不捨,灑淚隨著其師滇池釣叟回南而去,俞雲也向淨塵禪師辭別。

俞雲回在太原「茂源」客棧後,睡上半天,信步走出,這時天色初露,街上積水汪溢,寒氣還是凜冽襲人,行人甚至寥落,再過幾天就是小年臘月廿四了。他費了三天功夫把省垣八景,「烈石寒流」、「天門積雪」、「上堂神柏」、「崛幃紅葉」、「汾河晚渡」、「雙塔凌霄」、「異水煙波」、「西山疊翠」游了一個遍,這幾日天氣和麗,遊興未減,又將近郊勝景一處一處留覽詳盡。

    這一日俞雲至城外約數里之處,「風洞」覽勝。風洞系雲中山脈旁支天門嶺坡下所鑿之巖洞,周廣百數十丈,內有石碑一百廿餘塊,碑作方形,四面環刻佛經,以多人分書,故字體不一。然字跡蒼勁古樸,仍為喜書者所拓,據考證為唐武則天時所刻石,蓋以唐時崇信道教,佛教曾數遭厄,因此信佛之人,以佛經刻之碑上,藏之地下,以垂永久,且雲石宰之碑,不宜更動,否則當地必有風災,殃及庶黎,故人均視為神明,弗敢稍動,雖受書者拓字帖,亦必凜然謹慎;此即「風洞」命名之由。

    且說俞雲越入洞中,仗著「虛室生明」精湛內力,洞內情景纖毫畢露。俞雲對書法有獨擅之處,故對每塊石碑上佛經勒字,摩娑良久,愛不忍釋。洞中燭淚殘燒滿地都是,想必是拓書之商人士子所留。等到俞雲將全部碑石摩娑殆盡,已是費了大半天的時光。

    方欲啟步離出時,忽聞洞外起了一陣腳步聲,俞雲閃至碑後,靜視來人為誰,只見兩人趨入,互相說笑著。俞雲凝目一看,心說:「這兩個小娃兒怎麼到太原來了?」暗暗驚疑不止。

    原來兩人正是傅婉姑娘及傅青兩人,只見他們兩個走在洞角席地坐下,拿出兩包食物,咀嚼得津津有味,傅青笑道:「姊姊,那和尚說話是不是騙我們的,他說八手天尊三日前即已外出,要等兩日後才可返回寺中,哪有這麼巧法。依青兒的性,把他的寺院翻一個遍後,我才相信。」

    婉姑娘嬌喝一聲:「青弟,你就是這麼任性,我們等上兩天也不要緊,過期我們再去探視八手老怪返寺與否,反正「太阿」劍不索回,我們決不甘休。」

    青兒這才不語,俞雲聽了恍然憶起傅六官之語,他說過有柄「太阿」寶劍被一不知名邪匪搶去,這匪形狀特異,身長八尺,形若胡瓜,滿目白毫寸許,諒必他們得悉這匪人是八手天尊。但是傅六官何以自己不來,竟放心讓兩個小娃輕身涉險,未知何故,自己離開他們差不多大半年了,莫非傅六官又發生什麼事情麼?這一心急,俞雲不禁閃身過去。

    兩小正吃得有味,突見暗中有一雙手如風的伸來,將青兒手中一隻雞腿奪去,兩小驚得跳了起來,定睛一瞧,只見是一中年窮酸就他們坐處,席地大嚼。青兒瞪眼大罵:「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講理,不聲不息就搶人家東西吃,難道你三年沒吃過嗎?」

    俞雲打起北音說:「小娃兒,問得真有意思,我老人家三年吃過東西,還曾搶你的嗎?」繼又面向著傅婉笑道:「姑娘,不要動氣,反正這兩包食物,三人吃還多著呢,來,一塊兒吃吧,我老人家吃了後,給你們一點好處就是。」

    他暗中打量傅婉,大半年不見,越發成熟,兩雙淑乳高聳,個子也長高了許多,看起來,就像十七八歲的姑娘,哪像是十四五歲?─縷縷的少女體香散發觸及俞雲鼻端,不禁心旌搖搖。只見傅婉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瞧著自己,櫻桃小嘴一撇,嗔道:「誰要你給好處,你既三年沒吃過東西,你就請吃吧,我們也不要了。」

    俞雲哈哈大笑道:「真有意思,等會可不要求著我,我老人家說過的話,向例是說─不二咧。」

    青兒氣鼓鼓地說道:「誰求著你,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真不害臊。」

    俞雲只是微笑,倏又臉色一變,兩手疾出,將兩小捉了一個結實,拉在碑後藏掩著,悄聲道:「靜點,有人來了。」說著手一鬆,一晃身就掩在洞側,傅婉這麼大姑娘,竟被中年男人執著玉腕,那還不臊得要命,口中啐啐連聲。

    青兒還是一個天真未鑿的小童,低聲問道:「姊姊,是有人來了嗎?你看這人是不是壞人?」

    婉兒忙掩著青兒小嘴,低喝道:「不要說話,小心賊人聽見。」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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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18 00:51:46
這時有步聲門洞外傳來,似是一男一女,邊走邊談著,只聽那男的說:「師尊不知為什麼,─個少女一個娃兒也值得怕,不是師尊一再告誡,不得輕啟爭執,愚兄老早就想見識這少女及娃兒有什麼苗頭呢。」

    那少女一陣的嬌笑道:「你知道什麼?師父的「子午玄功」還差一周天就練成了,在這十二時辰期內,正是緊要關頭,若一分心,便會走火入魔,你道是師尊真怕了他們嗎?師尊還說,現在尚不知一女一童來意為何,但輕易尚招惹不得,只怕他們兩人身後還有老的撐腰,怕我等引來無窮隱患,為了這緣故,所以阻止我等不可露面。」一男一女竟走至洞口,立著不動,喁喁對起話來,傅婉、傅青兩小不由大急。

    繼聽男的笑道:「究竟你是女的,得師尊十分寵愛,─早─曉只准你進塔見上一面,說不定你也得了什麼好處吧?聽說師尊「子午玄功」練成後,即把前數年新得之「太阿寶劍」配合「子午玄功」,創出「子午十二劍式」,這樣一來,師尊可儕身武林一流高人,自創門派,是也不是?」

    那女的又是嬌笑道:「你倒聰穎得很,師尊有幾次還讚你呢。嗯,你叫我到這兒來,就為著這個事嘛?」

    男的一陣淫笑道:「好師妹,還不知愚兄的心意麼?三天不見,你知有多難受喲,好人你就答應了吧?」

    女的忸怩了一陣,只聽她說:「呃,我不嘛……」兩人正在拉拉扯扯時,突然風聲一掠,一男一女「哎喲」驚叫了─聲。

原來俞雲一聽得男女二人,要進洞行那淫穢之事,不禁怒氣頓生,一閃身就到了他們身前,那男女兩人猝不及防,─聲「哎喲」驚叫出口,音猶未落,卻被俞雲點上昏穴,仆倒在地,那男的長相頗也清秀,女的亦姿色不惡。

    這時,傅婉傅青兩人也竄至洞口,俞雲見著傅婉,比半年前更出落得標緻了,真可說是芙蓉如面,秋水為神,不禁多望了數眼,只看的傅婉紅生雙頰,眼含怒意,青兒也翻著一雙靈活的眸子,不時地打量著俞雲。

    只聽得俞雲笑道:「這兩人對你們之事,大有幫助,我老人家吃了你們食物,就算謝。」倏而容顏一變,抓起地下兩人,急道:「又有人來了,快進去。」傅婉傅青雖未覺察是否有人來,但知俞雲必有所聞,三人一晃身就閃入風洞內面。要說俞雲豈能這樣怕事,只因他若一現身,必引起邪黨特別注意,本來為著邱麒李少陵兩人招夠了麻煩,再要惹事,日後必致於寸步難行。

    他三人身才掩好,就聞得足聲落在洞外,叫了聲:「徐師弟、燕師妹,師父有事命你們去。」久久未見回音,只聽那人喃喃自語道:「奇怪,方才見他們兩人朝此行來,怎地不見,不要是進城去了吧?」接著,又喚了兩聲,那人才轉身走去。

    此時俞雲又向那擒來少女點上殘穴,解開昏穴,笑道:「若要知道太阿劍置放何處,只問女的便知,我老人家還要吃東西呢。」說罷自顧自地大嚼起來。

    那女的已是緩緩醒過來了,只覺週身酸疼難耐,一睜眼,即見一少女怒視著她,還有一七八歲小童站立少女身後,不由憤聲說道:「你們暗施毒手,要待怎樣?」

    傅婉冷哼了一聲道:「不要怎樣,你只說出八手禾尊,太阿寶劍在何處,便可饒你活命。」

    那女匪自知落在人手,若不說出,必使自己皮肉受苦長歎一聲道:「太阿寶劍自我師得後,從不離身片刻,家師現在寺後寶塔之上,第六層靜室內練那「子午玄功」,你們自去找好了。」

    這時俞雲又發話了:「青兒,你將那□男女喉頭右側第三條經脈上,點他─指,讓他們永做夢裡鴛鴦吧。」

    青兒聽見後,心中大喜,知是教他點穴手法,但那女匪一聽,不由得神色大變,顫聲道:「請……不……要……」話還未了,青兒已伸指倏地點在喉間,只聽痰聲一響,頹然死去。青兒接著倏又伸指點了那男匪一指,昏睡中已魂遊地府,驚登極樂了。

    傅婉一把沒拉住青兒,兩人業已死去,只得罷了,不由白了俞雲─眼,拉住傅青左手說:「弟弟,我們到鎮風寺後寶塔上,向那八手天尊要劍去。」說著,兩人就要出洞。

    只聽那俞雲笑喝了聲:「且慢,你們仗著學了一套「九宮陰陽正反步」法,及「白猿」劍法,就想橫行麼?聽我老人家的話,晚上再去,必可助你們手到劍來,也可乘機將八手魔頭除去,消消你們父母殺身仇恨。」

    傅婉傅青聽了,不禁胸頭一震,自己的事他怎麼知道這麼清楚,越想越疑,不要被他弄了手腳,將「太阿寶劍」覷空在八手天尊那裡盜去,鴻飛冥冥,到那時,豈不令自己願望成空,於是粉面一沉,嬌喝道:「究竟你是何人,怎麼對姑娘家事這樣清楚,快說,不然姑娘可要不客氣了。」這時青兒也將一對在碭山二鳥手中奪來的判官筆掣出,圓睜著小眼,只待姐姐一聲令下,就飛身打出。

    俞雲卻哈哈大笑道:「怎麼你這兩個娃兒如此氣盛,我老人家是好意,可沒招惹你們,來,隨我去洞外,給你們瞧瞧我老人家是誰。」說著,長身一閃,但覺微風掠眼,人已不見,早已出得洞外,傅婉芳心中直覺這人身法,較她那夢恩魂想的言哥哥,並不稍差,於是拉著青兒竄出洞外。

    兩人出得洞外,只見俞雲負手微笑著,傅婉又是一聲嬌喝道:「你是准?快快說出。」

    只聽俞雲微笑道:「婉姑娘,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我是誰麼?」這時,俞雲恢復了男音。

    傅婉一聽,似乎覺得這語音從何處聽過,非常熟悉,只是一時憶他不起,一雙水汪汪大眼直瞧定俞雲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神色。青兒圓眼一眨一眨地亦茫然呆立。俞雲見他們仍未想出,伸手緩緩揭開面具,笑道:「你們再瞧瞧我是准。」

    青兒一見,驚叫─聲,忙躍起兩手圈在俞雲的頭間,不住的搖晃,連聲叫嚷道:「言哥哥,言哥哥。」

    傅婉也不由驚喜萬分,情不自禁地雙手執著俞雲右手,嬌笑道:「言哥哥,你這人真是……早說出是你有多好,白叫人家多擔一份心事。」這半年來,夠她夢魂縈繞了,為思檀郎,不知暗彈了多少珠淚,今日見著,喜出望外,也不思索,執執著俞雲一隻右手,捏得緊緊的。

    俞雲睜星目望著傅婉臉上,只是微笑,傅婉霞飛玉靨,猛然警覺出自己執著人家的手,倏地縮手,白了俞雲一眼,俞雲轉面向青兒笑道:「小猴兒,你現在知道我老人家是誰吧。」

    青兒放開雙手,一陣跳躍道:「言哥哥,你好不害羞,前次自稱大叔,現在又自稱老人家,真要是老了,我姐姐還會想你嗎?」

    傅婉忙喝道:「弟弟,你再胡說。」竟說不下去了,想不到心事被青兒瞧出。

    俞雲一聽,不由怦怦心跳,自覺情孽難償,暗歎了一口氣,瞥眼瞧見傅婉低垂著粉頸,夾耳根都紅了,這種無限嬌羞神情,俞雲又是一陣怦然心動,只得說聲:「我們進得洞內再談吧。」於是牽著青兒趨入洞去,婉姑娘隨在身後。

    三入席地坐下,俞雲笑問婉姑娘道:「傅大俠好吧,我真詫異傅大俠為何竟放心你們兩人來此輕身涉險,傅大俠也太過於放任你們了。」婉姑娘望了俞雲─眼,倏又低首,半晌不則─聲。

還是青兒稚笑道:「言哥哥,你不知道,我與姐姐謊言欺騙爺爺,說我們要去北京─游,順便探訪言哥哥你的下落,講好年前必定返家,我爺爺本當不准,被我們一陣磨菇,又得魏爺爺勸說,只得應允了。」

    俞云「哦」了─聲,原來如此,繼又問道:「那麼你們又何處得悉「太阿寶劍」在八天尊處?」

    姑娘娘這時才答道:「我們離開前半月,賽華陀魏爺爺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說是「太阿寶劍」現在八手天尊敖化處,敖化現住太原城郊鎮風寺內,勸我爺爺去取回,哪知我爺爺面不動容,竟說這種神物利器,唯有德者居之,他已老朽,何苦又啟事端,八手天尊若無德,太阿倒持,必遭橫禍,是以淡然不顧,我─聽見,就要急著前來,但明說必然不准,只得謊言欺騙爺爺。」

    俞雲大笑道:「你倆人真也太膽大,幸虧遇上我,不然你們又要送上小命。」

    俞雲這大半年來,冒充中年書生,語聲中不自禁地倚老賣老的,婉姑娘嬌嗔道:「你這人怎麼搞的,老氣橫秋得嚇人,再要如此,看我們會理你才怪。」

    俞雲說道:「好了,我不倚老賣老就是,今晚我必暗中助你們得劍就是,不過有一條件,得劍後,你們即刻離此返家,免得你爺爺倚間盼望。」

    婉姑娘笑道:「隨著你一同回去,不就行了嗎?」

    俞雲聽說大急,忙道:「那怎麼行?我還有事,事完,我必往你家小住一段時期,不然我就不管,隨你們怎麼辦。」

    婉姑娘一見他急得這樣,不由格格嬌笑了起來,說:「依你就是,何必急成這樣,不過要言而有信哦。」

    俞雲不禁寬心,笑道:「我老人家怎會騙你們。」

    青兒拍手打掌嚷著:「言哥哥,你又來了,老人家,老人家,究竟你有多大嘛。」

    俞雲這時面色一正問道:「那鎮風寺在何處?」

    婉姑娘一聽,便笑了起來,說道:「怪不到你扮個書獃子,果然有點呆氣。」用手望上指了一指,接著道:「就在上面。」

    俞雲抬頭望了一望,心思:「難道就在山上麼?怎麼來時,我竟沒瞧見。」於是立起,將面具戴上,說聲:「你們別動,我去去就來。」一晃身,就出了洞外,仰面凝視,原來這「風洞」之上,竟是一片連亙的峭壁懸巖,迤邐達數十百丈,那峭壁之上又是植得廣茫無盡的三天松樹,窮極目力之下,瞧出一角紅牆飛簷隱現在一片松雲之間,恍然悟出為何自己來時,不曾發現鎮風寺之地,這才又進得洞去。

    婉姑娘見他回來,不由問起俞雲這半年行蹤,又問為什麼要戴那面具扮著中年窮酸。俞雲哪還會真個說出來,天南地北亂說了一陣,只說此來太原,為著應允朋友,替他探訪仇家,事了,即返北京。這半年來,俞雲口才較半年前圓滑得多,婉姑娘與青兒竟未聽出是假話,反聽得出神。

    好不容易捱到二更天,才竄出洞外,只覺寒風襲人,不似洞內溫暖如春,松濤林韻,起自天籟,藉著滿天星光照耀下,三人一路飛馳,尋至上山入口處,俞雲停步不前道:「你們二人可明著上去,八手魔頭練功未完,不能露面,如遇上其他人等,你們可遵照我傳的「九宮陰陽正反步」法,萬一不勝,也可自保,只聽得我兩聲長嘯,便是寶劍不得手,你們可不許留戀,立刻下山。就在風洞前會面。」婉姑娘及青兒點點頭,隨即竄上,俞雲一晃身,即掠入路側密林中。

婉姑娘與青兒自得了俞雲傳授後,輕身功夫一日千里,一縱就是三四丈外,幾個起落,身形即在一二十丈遠處。俞雲其實並未遠離,只在近側,見他們兩人有此進境,也不禁代之欣喜。山徑越上越陡峭,他們兩人一口氣竄上了半山,不禁有點氣喘,於是停下步來,調勻了氣,正待再竄時,猛地頭上有人厲聲喝道:「什麼人,敢來闖山?」繼而又喝了聲「打」兩顆亮銀皇芒,凌空打下,帶著急劇「嗤、嗤」風聲迎頭飛來。

    婉姑娘大驚,正待舉劍一格,倏見那兩點銀星來勢一歪,已然打山石之上,火星往外迸冒,忽聽得一聲悶哼只在頭頂附近發出,仰面瞥見一團黑影往那懸巖下墜落,片刻,一聲慘嚎聲起,夾在松濤聲中分外淒厲,宛若深山鬼嚎,劃破夜空,令人毛骨悚然。

    婉姑娘心知是言哥哥出手暗助自己,芳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種甜意,腳下仍不稍停,同著青兒凌空上竄,沿途只聞慘嗥連連,此伏彼起,賊人身形一具一具地往懸巖下墜落,婉姑娘兩人仗著俞雲為他們開路,膽氣頓壯,毫不猶豫地猿飛猱躍展出上乘輕功身法,只在山徑中馳飛。

    這時,鎮風寺驟起急劇鐘聲,繚繞夜空,山谷中陡起回音。婉姑娘手一竄上崖頂,驀見一條黑影迎面撲來,那人猛吐雙掌,逼出雄渾的掌聲,大喝一聲:「下去。」

    婉姑娘見來掌太疾,未便硬接,雙足一點。斜刺刺往左竄開去,百忙中猶喝了聲:「青弟,小心。」

    青兒在後笑說道:「姐姐,這點鬼蜮之行,還難不倒青兒。」原來青兒見賊人偷襲出掌,小小心靈中已起殺機,雙臂一振,身形撥起,霍地一旋身,兩隻判官筆猛向賊人後胸砸下。

    那賊人也是寺中能手,掌一出,對方身形已然不見,即覺胸後疾風襲來,暗喚不妙,縮腕撤掌,硬將下砸之勢撤回,順旋迴旋,雙臂上撩,掌化為抓,想把傅青判官筆奪下。休看傅青年幼,卻甚機智,他料賊人回身奪筆,所以他下砸雙筆卻是虛招,掌到,筆分,倏又望上一合「二龍搶珠」,疾點賊人兩眼。

    這一招,是異常之疾,有意料不到的快,賊人估量著對方年幼功淺,必然撤招再行換招,萬萬想不到他會招中套招,出手又快,待他驚覺時,卻已措手不及,危機一發中面一仰,身形疾挫硬往旁竄了出去,哪知才一落定,陡聞嬌喝一聲,一溜風聲迎胸刺來,賤人一咬緊牙,足尖疾點,又急往回竄,這樣還是躲不了一劍之厄,婉姑娘長劍已戳入左股,被他一竄,大塊股肉為劍削落,疼得幾乎發昏,只聽得賊人悶哼一聲,身形下墜,婉姑娘緊接著手腕一振,登時了帳。

    兩小緊接著三幾個騰身,落在寺外曠地上。此時,寺外黑沉沉的,寒風習習,松濤入耳,婉姑娘悄聲向傅青道:「剛才我倆不是聽見鐘聲急起,怎麼現在倒沒個動靜了。」

    青兒初生犢兒不怕虎,答道:「管他呢,有言哥哥走在頭裡,還有什麼可怕的?青兒在前為姐姐開路。」說著,就要往內闖。

    傅婉一把拉住,低喝:「青兒,休要胡來,萬一有個失閃,叫姐姐怎樣向爺爺交待。」忽然間,數聲尖銳冷笑隱隱傳來,婉姑娘聞聲大驚,循聲回視,瞧出空地另一端黑魃魃立著一群人,只因沒有燈光,又無月色,若不是那一幢幢鬼影的衣角帶風,真不易瞧出。

    那寺內倏現出數盞孔明燈光,照射場中,而那一群匪徒也似幽靈般在傅婉姐弟面前閃落,燈光映在他們臉上,黃滲滲地好不怕人。傅婉見為首之人,就是在白天裡,向自己謊言八手天尊出外未歸的,清風寺住持智空,只聽那智空說:「阿弭陀佛,果然又是兩位小施主重來,思這鎮風寺乃佛門淨地,小施主竟寅夜闖山,殺傷多人,就不怕我佛降罪麼?」

    婉姑娘傲然微笑道:「雖是寅夜登山,我倆又非衝著大師而來,為何貴寺手下一再暗襲,恨不得非置我倆於死地不可,這又是何說?殺傷多人,這是你們白找,怨不得誰。」

    智空桀桀獰笑道:「女施主說話忒也輕鬆了,要知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倆怎可脫掉干係?這話暫且不說,貧僧請問女施主夜闖鎮風寺,想欲何為?」兩目炯炯凶光,直逼婉姑娘回話。

    婉姑娘─聲清脆地長笑,用手─掠夜風吹亂的鬢髮,說:「大師,你明知故問,出家人戒打狂語,不是姑娘機靈,倒被大師騙了,八手天尊現在不是在六層塔上練那「子午玄功」嗎?」

    此言一出,智空驚得退了兩步,容顏一變,厲喝一聲道:「這個……你怎麼知道?」突然智空身後,起了一陣陰側語聲:「智空師弟,對付這兩個娃兒,何必費這多唇舌,先擒下來再說。」說時身形倏地湧前。

    婉姑娘見來人是個熊背寬腰大漢,三角眼一眨一眨地閃出凶芒,手中持兩柄騰蛇槊,烏油油的。這時,青兒已是不耐煩了,判官筆一提,就閃在那大漢面前,笑道:「你這笨傢伙,還敢出來獻醜,待小爺打發你到姥姥家去吧。」

    那大漢平素待人,就氣焰囂張,頤指氣使,目空一切,除了其師八手天尊之外,永不聽旁人半句勸誡,哪還受得了傅青的這種奚落。只聽大漢虎吼一聲;喝道:「小狗,你在找死。」雙槊力劈華山就往青兒頭上砸來,青兒初瞧大漢,就知這人槊重力沉,自己若要取勝;非仗身法詭異不可,槊一砸下,傅青疾溜溜一轉,就到了大漢身後。

那大漢猛見青兒一晃,已失去蹤影,雙槊打空,身形直往前栽,心知不妙,雙槊「鐵犁耕均」硬往回施掃來,呼呼破風,等他身形轉定,哪知青兒笑聲,又自身後發出,這一來,那大漢不禁魂飛膽落,慌不迭地直竄出去丈外,可是等他一回頭,青兒又站在面前,持著雙筆笑嘻嘻的,大漢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這時學乖了,只豎著,雙槊打空,一大一小僵持著。

    智空見了,不禁皺眉,他見傅青身法詭異,簡直如同鬼魅飄風一般,瞧他不出是何家數。小的功力如此玄詭,大的不言而知,憑自己這面,還未必就能討了好去,只是他們找自己師尊八手天尊為了何事?師尊只差一兩時辰就完功了,不如穩住他們再說。於是心下盤算如何說詞。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8-18 20: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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