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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雪兒嵩山受驚刺 北冥孿妖躪佛堂
羅彩靈的腳步時緩時疾,如心中波瀾一般,不知不覺到了覓心台,似竹煢立。登台向西遙望,只見兩條如線的細流,環繞而下,即是伊、洛二水。江水蒼蒼,望倦柳愁河,共感孟冬之色。轉向西北遠望,可見大河之北,中條諸山,逶迤不絕,二百里內,皆一目盡之。再向上登攀,達少室頂,有兩壘寬平如砦,砦有四門,形勢險峻,白云猶低。
風影再秀美,如今也不是大宋的江山;縱然是大宋的江山,如今已至孟冬,似然好景不長。耳邊颯颯風旋,眼外江鷗紛飛,羅彩靈仿佛看見汩汩流淌的江面上行著一只畫舫,乘著一對佳齡男女,男子身著白緞俠袍,女子身著紅綾羽衣,相依偎,訴偶語,共享天倫……
可是,為什麼夢都是虛幻的呢?
風呼呼的響,羅彩靈所穿短襦的衣角都被吹得卷起,尚在流連不盡,突然身後有人搭訕:“姑娘一個人啊!”羅彩靈聽得耳生,夢亦為之驚醒,回眸見一個衣著綺羅襕服的男人佇立五尺開外,唇似抹朱,面如傅粉,竟似用胭脂堆起來的一個玉人兒,左肩頭立著一只紅嘴藍鵲,右手握著白玉洞簫。羅彩靈從未見過如此豔麗的男人,為之一愣,那豐雅豐儀的神情,非膏梁輕薄之流。
那人把羅彩靈仔細打量一通,笑盈盈道:“適才聞得一股清香,似比木犀還要濃郁些,小生正在納悶,一見卻是麗人散幽,難怪不同凡香呢!”羅彩靈聽得一怔,對他懷有戒心。那人繼續說道:“泱泱神州,唯羅姑娘的容姿稱蓋絕世,今日覿面相見,真是三生有幸啊!”羅彩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羅?”那人一笑道:“恕我曖昧,小生姚一甯這廂有禮了。在武林大會上曾一睹姑娘芳采,眷戀之心,刻未能忘。”羅彩靈轉過身去,不想理他。
姚一甯笑道:“素聞羅姑娘最是頑皮,今日一見,為何與傳言大相逕庭?”羅彩靈見這牛皮筋刺刺不休的,好生煩人,一拳把他打得倒退了一步,沒好氣道:“見識了吧!”姚一甯揉著胸口,大笑道:“姑娘好有個性!姑娘身上好似散發出一種魔力,才與姑娘相處一刻,我便對姑娘著了迷。若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為了姑娘,披肝瀝膽,萬死不辭!”羅彩靈聽得忍俊不禁,斜視了他一眼。
說來也巧,云飛離了方丈,散心散到覓心台,遠遠望見羅彩靈和一個陌生男人親密地交談,眼里一愣,心里忽然怪怪的,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失落和沮喪,就是不希望羅彩靈與那人在一起。顧眄浩渺的江面,期望能掩罨跳動的內心,卻忍不住再次將視線轉向羅彩靈,想走開又想留下,他從未如此難做過。也許,他是第一次吃醋了;只是,這種醋是不該吃的。
姚一甯的面皮特厚,言辭比云飛更加油嘴滑舌,羅彩靈黯淡的心情也被其開化了許多。
羅彩靈在笑談間不經意地向下一望,云飛正扶著栟櫚凝望著這邊。雖然遙遠得看不清云飛的眼神,她卻能體會到他無微不至的牽掛之情,只是一眼,就勝過姚一甯所給的無數倍。
看著羅彩靈撇下姚一甯,向自己奔來,云飛的心好像被投進了熔爐,好快樂,原來靈兒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以前,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羅彩靈在相距十步遠處停下腳步,默然鵠立,云飛發現,和她之間好像倏然間生疏了許多。羅彩靈默默地走過來,撲在云飛的胸口上,寄若茯苓。云飛很奇怪,竟然沒有逃避。羅彩靈的雙手叉抱著他,情願一輩子都不要松手。女孩子的芬芳困擾著云飛的神經,融洽的感情里透著幾縷苦澀,只覺得她的手越來越緊,自己的溏心越來越稀。
姚一甯在山巔上自解自嘲道:“我早就說過,是你的跑也跑不掉。”說罷,肩頭微拱,放飛了紅嘴藍鵲,腳步生風,不見了蹤影。
好久沒說到雪兒了,她與石劍不偏不倚也在少室山上,此時已行到覓心台。為何在此,這事說來有因。一個多月以來,雖然沒找尋到云飛,雪兒卻從未放棄過希望,途中聽說有不少邪魔歪道打少林寺佛齒舍利的主意,想到人多口雜,也許能打聽到一絲云飛的消息,便兼程趕來。
雖然旻冬凋傷,她卻用平靜的眼光審視著,冬天就要下雪了,正是與云飛第一次遘遇的日子,她好期待,期待再一次的相逢。
五乳峰峰巔氣流嫋嫋升騰;身傍的塘內,水涸泥固,蓮枯藉敗。雪兒道:“少林寺比起九華山熱鬧多了,走到這里方才清靜些。”聽得半空一聲燕啼,石劍顯得心神不甯,道:“我們已行了不少日子,假如再逢不到云飛,難道你要找他一輩子麼?”雪兒搖著頭道:“不是這樣的。我准備尋覓飛哥一年,如果找不到,就回九華山,在山上等他一年,因怕與他錯過了。如果飛哥還不回來,我會繼續尋覓他一年,反反複複,直到與他相逢為止,我是不會放棄的。”石劍暗自感傷,這樣的女孩子,人間還會有第二個麼?可惜她鍾情的卻是別人。
姚一甯下了禦砦,還在為羅彩靈而嘲笑自己,枯樹隱約處見到一位通身翯翯的女子,就像一株白茉莉散發著濃郁的花香,正是雪兒。只看了她一眼,姚一甯的驚悸感便在延髓中顫抖,忙擦了擦眼睛,仔細端祥雪兒,在枯樹林的烘托下,更顯生機勃勃。姚一甯再忍不住,驀然大叫道:“梅璦!”急忙躥至雪兒身前,迎著說道:“梅璦,真是你麼?”眼神中冒出火熱的焦情。雪兒聽不明白,問道:“誰是梅璦呀?”石劍右手按著劍柄,呵斥道:“少在這兒胡言亂語,滾開!”姚一甯突然神經質地撇過頭去,眉峰重疊,一拳打斷棵梨樹,猛烈地搖首,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怎會是梅璦呢?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女人……”又流連地望了雪兒一眼,就像二十年前的一位女人一樣,美若姮娥而不可及。他顛簸地走開了,眼角掛著淚珠,曾為一個女人掛了近二十年的淚珠。
雪兒見姚一甯話非無因,好像與自己的身世連上了關系,正欲追上去詢問。石劍道:“別去理他!這種膏粱公子專藉找錯人與女人搭訕,最是無恥!”聽了這話,雪兒只得把那念頭打消,放眼遠境,只見一箭之外,一位青衫少年擁著一位紅衣少女,徹底與四周的枯樹區別開來,格外耀眼。那位青衫少年閉著雙目,幾撮頭發飄蕩在眼前,雖然看不真切,但從臉形上看,卻與日思夜想、朝夕相念的云飛無異!!
雪兒的身體猛地一顫,趕忙扭過身子,撥弄十指,心轆快速地飛轉著,“不是云飛,決不是云飛!”竟不敢再往那邊望一眼,慌慌張張地疾走幾步,道:“我們離開這兒吧!”石劍問道:“怎麼了?”“我身體不太舒服。”雪兒不敢說那人是云飛,在她心里,云飛決不會擁抱別的女人,說罷,快步下山。石劍知雪兒有苦衷,既然她不願說,自己又何必多問。
雪兒突然憶起了石劍曾說過的話語:“如果一個男人太優秀了,跟著他不一定會幸福。磨難會多,磨擦也會多。時間最能證明一切,他對你是不是專情,過些時候就能明了。”雪兒的眼淚不自覺地湧出。
幽林蜜地,云飛與羅彩靈相擁不知光景,快樂的時光總是逝去得好快,美麗的回憶也總使人忘記時間。也許,此時此刻的他們都在遙想吧!只有這樣才能忘掉心中的傷痛。
驀然聞得一人叫道:“你們倆在和尚廟里親熱也該有個限度,有點分寸吧!”云飛與羅彩靈聽得似磁石一般同極彈開,見姚一甯正帶說帶笑地走了過來,道:“我看著倒沒什麼,若讓那些老小禿驢們看見了,成何體統?”羅彩靈揉了揉芊眠的眼睛,沒好氣道:“要你雞婆!”云飛見是先前與羅彩靈聊天的男人前來摻合,心中有幾絲不快,道:“我們的事與閣下無關,閣下何故扯事搬非。”姚一甯指著云飛道:“噯呀!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說出這些沒天日的話來,當初不是我指引你,你早就被昆侖七老逼瘋了!你呀,你呀,就算不感恩圖報,至少也要對我客氣些嘛!”
姚一甯這一說,倒把云飛說愣住了,急忙仔細把他打量,羅襕、玉簫,不錯!正是武林大會上那高深莫測的怪人,那日與昆侖七老交鏖,還真多虧了他呢!心中大喜,忙欠身施禮道:“原來是恩公,請恕在下唐突冒犯之罪!”羅彩靈捂嘴笑道:“還恩公呢,就憑他也配!”云飛道:“靈兒莫亂說話。你尚不知,若不是他開導我兩句,只怕當日我不一定破得了玄圃七星陣呢!”姚一甯道:“這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別理她,咱們到別處談談男人之間的話題。”云飛顧忌羅彩靈,不敢隨便答應。
羅彩靈伸出右手,對姚一甯道:“干嘛不理我呢?咱們握握手,交個朋友總可以吧!”姚一甯笑道:“好啊!”見他答應了,羅彩靈心里笑道:“你這個春蟲蟲,有你好看!”兩人的手剛握上,姚一甯便知中計,大叫一聲,猛地抽回了手,道:“你手里有針!”羅彩靈樂開了懷,原來她的指縫里夾著一根銀針,姚一甯這時才明白“仙人掌”一詞的真正含義,只好老老實實地束著手,再不敢玩舌了。
羅彩靈道:“你們要談什麼男人的話題,就一邊涼快去吧,我才不稀罕聽呢。哼!”云飛道:“他和你有嫌,你怎麼一棒子把我也給打扁了?”羅彩靈道:“還說呢!你和他一樣,又臭又硬,最討厭的就是你了!”撇下他們幾步就跑遠了。
云飛喊了羅彩靈一聲,她充耳不聞,消失在遠樹外。云飛想追,又不能追,姚一甯搖頭一笑,道:“我自認見識過無數女子,從未見過象羅彩靈這般刁蠻古怪的!”云飛抹了把臉,舒緩了一下心情,深遠地說道:“你未見識到的還多著哩!”姚一甯道:“敢情你吃了不少虧?”云飛回味曾經快樂的過去,道:“她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哪里叫吃虧,簡直是受罪。”
姚一甯笑道:“說來聽聽。”云飛便把羅彩靈怕黑要人抱,炒菜亂放鹽等雜七雜八的事例夾七夾八地說了幾句。姚一甯聽得笑個不住,道:“她燒開水時不會把壺底燒穿個洞吧!”云飛笑道:“那倒不至于。”姚一甯道:“依我看,和這樣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定會長命百歲。”云飛忖道:“她的壞處還沒說呢。”姚一甯道:“你說,女人是嫻慧的好,還是媚氣的好?”云飛鯁了一下喉嚨,道:“嫻慧的。”話一出口,臉便蒼白了些。
姚一甯頦首道:“我也這樣認為,不知女人找男人的目標是什麼?”云飛道:“正當女人的擇偶標准有兩種,英俊或內涵,不是前者便是後者。不正當女人的擇偶標准只有一種——錢!當然,她喜歡的是他的錢而不是他的人,落屋之後,薔薇外生枝也是在所難免的了。”姚一甯道:“想不到你這年輕人曆事不足,思路倒蠻成熟嘛!”云飛笑道:“你以為你很老啊,還不是與我差不多的歲數!”姚一甯笑道:“論起我的年齡,都可作你爹了!”云飛嗤了一聲,道:“吹牛皮不完稅!你也不照照鏡子,頂多二十上下。”姚一甯笑道:“信不信由你,對你這種晚輩也沒甚麼好多說的。”
五乳峰之右乳有一洞,名為達磨洞,離峰之絕頂僅數丈,為當年達磨面壁之處,石洞頗幽邃,深約兩丈,寬一丈,洞口向西南。洞壁的石痕似水面波紋,窟頂雕有一朵大蓮花,龕額構圖精美,有尖拱、楣拱、屋簷拱等式樣,懸掛著精巧的瓔珞、帷幕和流蘇,裝飾有云紋、卷草紋、幾何紋及蓮花、寶相花等。
里面白鶴雙雙,紅緱蕩蕩,劍客昂昂,錦語琅琅。兩人切磋了幾招劍術,在一石塊上箕踞歇息,云飛把寶劍入鞘,道:“你的劍術好古怪,一下子有青城派的飛天劍法,一下子又雜糅華山劍法,多得數不勝數。”姚一甯笑道:“我平生最喜歡探賾索隱,各門各派的拳譜劍譜已讓我收集殆盡,可謂無所不精。”云飛道:“原來如此,我看,藏經閣里就是你搗的鬼吧!”姚一甯道:“正是。那《易經》和《洗髓》早被我翻爛了,我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武功秘笈。”
云飛問道:“你找到了麼?”姚一甯道:“當然馬到成功!原來這達磨洞有所秘道,內置上下兩層石窟,壁上雕著石板經文,為隋代和尚靜琬鋟刻,都是少林的上上乘不傳之技,這秘密只有住持才知道。本來少林住持未坐住持之位時,武功雖拔萃,但也不致于高出同門師兄弟很多,自從接了住持之位後,武功便突飛猛進,教人匪疑所思,原來皆練得石經上的武功。”又一笑道:“你想看看麼?”
“算了,我沒興趣。”云飛不願偷學別家的武功,會丟師父的臉,道:“既然你武功高強,為什麼總在躲躲閃閃,偷偷摸摸地過日子呀?”姚一甯笑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嘛,不小心謹慎些,萬一被人家查出我偷學了他們的獨門武功,還不一窩蜂來把我廢了。”云飛頷首道:“有才不靡,有強不恃,真乃處世高招!”
姚一甯道:“好奇怪,我怎麼和你一見如故?”一拍腦門,道:“說這麼多不該說的話,不該,不該!”云飛笑道:“說都說了,還檢討個什麼。我想,可能你我是親戚吧!”想了想,又道:“你是我弟弟。”“你還沒睡醒吧!”姚一甯把云飛一推,笑道:“你知我為何用簫不用劍麼?”云飛道:“這是私人問題,我怎麼知道。”姚一甯道:“因為簫能引鳳。”云飛問道:“什麼意思?”姚一甯詭異地說道:“鳳,當然是女人了!”
云飛道:“似你這般風流水性,為何寄身少林,和那些和尚們待在一起,不是很無聊麼?”姚一甯道:“唉,還不是為了躲避那些窮追不舍的婆娘們!”云飛大惑不解道:“窮追不舍的婆娘們?”姚一甯道:“天下到處都有我的留情,明白了吧。”云飛“哦”了一聲,道:“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姚一甯擺擺手道:“我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壞,只是性格散漫些。情場之中,我只要她的心不要她的人,這也算不得甚麼下流的事。你記住,男人風流可取,但絕不能下流!”云飛道:“你這樣的斫輪老手還來教訓我!”姚一甯的眼神中突然帶著傷痛,道:“對,我是壞男人!我對不起她!”云飛愣住了,不知他所說何意?
姚一甯舒了口氣,道:“十一月初一那場‘真龍會’你可曾聞否?”云飛問道:“什麼真龍會?”姚一甯道:“好像是元朝為了驗證自家的武功第一,邀了幾個塞外大魔頭要與我中原武林比試武功,決中‘天下第一英雄’這個人見人愛的稱號,臨安的老忠臣董槐等正在緊鑼密鼓地四處招英雄呢。”云飛驚道:“此事表面上看是比武,實是兩國之間的軍事斗法。贏的一方定然國威大振,兵將各各用力;輸的一方也就不言而喻了。”姚一甯道:“所以,我們一定要贏!數天前,我在天人教那里作客,正巧董槐親往說服羅毅,與其結下一面之緣,這董槐果真是位真英雄!只可惜羅毅心機太重,硬是不肯相助。”云飛道:“董槐親訪羅叔叔,可見天人教在江湖上的地位之重。羅叔叔與我談過,他是不會幫當今皇帝的。不知你與羅叔叔是如何相交的?”姚一甯笑道:“幾十年的老交情了,想當年哪,嘿嘿嘿……”云飛笑道:“又要吹牛了。”兩人對笑。
云飛續道:“不知紅教對此事反應如何?”姚一甯道:“段老頭乃見風使舵之流,縱然答應幫我們,也是出于利益。”云飛道:“紅教之內也有忠義之士。”念起恩人音容,不禁為其惋惜。
姚一甯道:“這場熱鬧我定要去瞧的,不知你去不去?”云飛一算計,十一月初一自己已回到九華山,剛與雪兒相逢就要離去,如何相忍,故默不出聲。姚一甯笑道:“少了你這高手,定然樂趣大減。”云飛臉一紅,道:“我有一相好的女子,如果她肯與我同行我就去,她不去我也不去了。”姚一甯心中悸動,道:“不錯!英雄愛江山更愛美人,如無美人相伴,人生是多麼的無趣,天下大事,時事變幻,又與我等何干?”云飛似乎想說“你誤解了我的意思”,卻還是把話兒吞下肚里。
姚一甯道:“據說這次真龍會的幕後策劃者與指使者是一名年輕女子,這女子在蒙古人中占有極重要的地位,我倒要會會她。”云飛道:“但願那日我們能再相逢,更願能與董大人相見。”他得過董槐大恩,非常想見他本人一面,更想抽身相助,奈何凡事總有女子相纏,煩惱不盡。
且說李祥拉著雷斌把西瓜皮灑在山路上,等了半天也不見一人,雷斌倒有興致,蹺起腿睡起午覺來。上香的信徒都被趕下了山,怎會有人過路?李祥打了幾個呵欠,正索味無聊時,忽聽得丈二遠處傳來嘻笑之聲,便輕步過去尋端,見一小坡下有一群十六七歲的小和尚們拿著幾張黃書紙邊看邊笑邊談,似乎正在興頭上,渾然不知李祥的到來。李祥伏著小坡豎著耳朵聽,一濃眉和尚笑道:“那蓮華之嫩,豈是爾等沒試之人所能想像!”又一和尚笑道:“你那金剛杵如此之小,乃眾所周知,少在這里編謊了!你若真試過,俺把腦袋豎起來釘在地下。”濃眉和尚聞言氣得臉皮紫脹,就要發作。李祥心道:“這些小僧們不去念經,在這里偷油子,反正沒事,且待我唬他們一唬。”遂大叫道:“方丈來了,誰在那里喧嘩?”小和尚們一聽都慌了,忙不跌撒腿就跑,有幾張書紙飄落在地。
李祥見小和尚們一溜煙的沒了影,正自好笑,過去撿起一張書紙,好似從某本經書上撕下來的,其上曰:“善哉,善哉!金剛手,汝今當知彼金剛杵在蓮華上者,為欲利樂廣大饒益,施作諸佛最勝事業。是故于彼清淨蓮花之中,而金剛杵住于其上,乃入彼中,發起金剛真實持誦,然後金剛及彼蓮華二事相擊,成就二種清淨乳相。一謂金剛乳相,二謂蓮華乳相。于二相中出生一大菩薩妙善之相,複次出生一大菩薩猛惡之相。菩薩所現二種相者,但為調伏利益一切眾生,由此生出一切賢聖,成就一切殊勝事業。”
李祥不識字,心道:“有什麼好看的?”甩了黃紙,見四處沒個人影,不知不覺又無聊起來,便回到客房,眾和尚皆散去,只留下一個招待。李祥的腳根剛剛站穩,那和尚迎頭問道:“施主到我寺准備結緣多少?”李祥反問道:“什麼叫結緣?”和尚道:“還用說得那麼清楚麼,就是募揖布施。”李祥答道:“一文錢也沒有。”和尚歎道:“日子又苦羅!”一時感觸良多,道:“冀大貴人到我寺捨身兩月,一心向佛,虔誠之至,家人惦掛,出襯金百兩,他才肯被贖回去,這種大善人怎不多來幾個呢?”說罷瞄著李祥,李祥冷笑道:“我看你們這些和尚只知道榨別人的香火錢,自己吃飽了沒事干,少林寺干脆叫‘閑居寺’豈不服古意!”和尚猛然發現犯了十戒律中的妄戒,忙向西方頂禮懺悔:“佛祖慈悲,弟子無知,訖佛祖寬宥!”
李祥見不得這種口飾心非的,轉眼見牆壁上掛有一聯:“達磨傳法一字無,全憑自己下功夫。”他雖目不識丁,卻突發奇想起來,謂和尚道:“騷人詠士都在這里立碑立傳,我也要親手寫一聯,留作紀念,可有紙筆嗎?”
李祥自打踏進廟門就一直瘋瘋癲癲的,和尚早被嚇怕了,不敢恭諱,見樟木櫃上擱有筆硯,回道:“有筆沒紙。”李祥笑道:“沒關系,我就寫在你的禿頭上吧!”見硯中墨汁未干,便抓起獾筆,舔了舔墨。和尚慌忙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可褻瀆我佛門!”李祥用筆指著和尚的瘌痢頭,笑道:“你們和尚不是最喜歡在禿頂上寫字嗎?”和尚叫道:“施主誤會了,那不是寫字,乃佛家的點香!”
倏然傳來鐺鐺鍾鳴,和尚推故道:“吃齋了,施主稍待,我去替施主端齋飯。”李祥左瞄左瞄,在牆角寫下“李祥到此一游”,扔了獾筆,對著自己的鴻篇巨著嘻嘻哈哈一番。
傳聞少林寺有鐵砂掌,廚房里的火頭為練鐵砂掌,干脆用手掌在鍋里炒飯;更有火頭以手托懸梁,用腳攪醞子里的稀飯;如果被羅彩靈看見,恐怕吃的東西都會吐出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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