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9201|回覆: 568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煙雨江南]狩魔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5-9 18:41: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7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2-3-6 22:05 編輯

序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戰爭。

    戰爭毀滅了一個時代,戰爭也創造了新的世界。

    不知從何時起,夜已不再完全是黑暗。

    夜幕下,二點幽深、暗紅色的瑩光亮起,緩緩在空中飄移著。

    瑩火微弱光芒籠罩的地方,到處都流淌著濃稠、深綠、總是散發著濃厚腐臭的污水,即使是在幾乎無光的角落里,污水也會發出慘淡的綠色瑩光,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地方。與它那令人無法忍受的骯髒相比,足以致命的輻射才是這些幾乎無處不在的污水最危險所在。

    污水積聚成的汪汪水潭中,看不清本來顏色的碎布、生滿銹的鐵以及不知是什麼動物遺下的腐肉尸骸,各式各樣的污物或浮或沉。時時會有近一米長的巨鼠不知從何處鑽出,吱呀尖叫著,從污水中沖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足以殺死一匹壯年馬匹的輻射似乎對巨鼠全無影響,然而偶爾巨鼠身上會連皮帶毛掉下來幾塊肉塊,若細看時,會發現這些肉早已腐爛。從這點上來看,似乎巨鼠並非完全不受輻射影響。

    紅瑩向上飄升數米,停留在一根傾斜的鋼梁頂端,四下掃視著暗夜下世界。兩點紅瑩中映出的盡是只剩框架的大廈、半邊坍塌的牆壁房屋,以及四處散落的汽車殘骸。

    夜色下的世界,處處映射著慘綠熒光。

    這樣一片地方,五十年前叫做廢墟,現在則被稱為城市。

    不遠處的街道轉角忽然亮起刺眼的火光,瘋狂且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交織在一起,迅速向這邊涌來。

    紅熒受驚,迅速張開四片透明翼翅,急速振動著向高處飛去。一片火光恰好照了過來,便可以看到一只一米多長的巨大甲蟲正向遠方飛走。

    那拿著火把的人對這只甲蟲全無興趣,只是隨著前方的人流全力奔跑,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火光迅速遠去,巨甲蟲重新隱入黑暗。然而忽有一陣勁風吹過,巨甲蟲登時發出尖銳如針的哀叫,鋒利如刀的節足不住在磚石、鋼筋上劃出火花,四片翼翅也拼命拍動,卻仍然被慢慢拖入深沉的黑暗。

    隨後與它尖叫聲相應和的,是喀喀嚓嚓的咀嚼聲音。

    一條黑暗的小巷中,忽然響起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看上去慌張到了極處的女人沖了進來。一進小巷,她忽然注意到牆邊正靠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全身都蒙在一張黑色的毯子里,低垂著頭,根本看不清面孔,從那瘦小身材看來,更象是個**歲的孩子。

    女人一咬牙,幾大步沖了過去,將懷中緊緊抱著的襁褓硬塞到那個人懷里,帶著哭音道︰“求求你,救救她!”

    牆下一汪污水散發出的熒光照出了女人的面容,雖然光亮閃爍黯淡,仍可看出那是一張十分年輕、漂亮的面孔,外表不過二十左右,有著這個時代罕見的細膩雪白皮膚,足以讓大多數女人嫉妒得想在她臉上劃上幾刀。她的脖頸也修長挺直,自下頜處起,一道挺拔曲線劃出近乎完美的弧度,一路延伸向下,然後在白晰的胸上突然挺立,擠出一道深深的乳-溝來。女人衣衫很薄,前襟扣子只草草系了幾顆,將大半豐腴胸乳都露在外面,襯衣上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誘人凸起,周圍則是一小片水漬,應該是剛剛給嬰兒喂過奶。

    僅僅停留了不到一秒鐘的功夫,根本不等那個人回答,女人就霍然站起,向巷子深處跑去。跑出十多米後,她忽然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略顯喧囂的夜里,尖叫聲遠遠傳了開去。不遠處狂亂的人群立刻爆發出一陣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歡喜的喊叫,不到一分鐘的功夫,火把便照亮了小巷,十余個衣衫破爛、臉上交織著殘忍和亢奮的暴民沖進小巷,你推我擠,向巷子深處追去。

    一個看上去特別粗壯的家伙揮舞著手上釘了幾根大鐵釘的木棒,雙臂左擋右突不停地將自己前面的人擠開,邊追邊叫著︰“待會捉到了那女人,老子要第一個上她!誰敢跟我爭,我就砸爛他的頭!”

    他身後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發出一陣音量和他體型毫不相稱的j笑,嘲弄地道︰“得了吧,黑鄧肯!那女人可是和惡魔睡過覺的,誰知道身上帶了些什麼,你敢捅她?你就不怕干到一半,自己家伙先爛在她里面?”

    黑鄧肯嘟嚷道︰“那可不好說,我可是比你們要能抗輻射。”只不過他的聲音明顯開始有了些猶豫。

    他這一遲疑,立刻有好幾個人轟笑起來,“黑鄧肯,你可是連變異母豬也敢上的,怎麼也怕了?該不會是家伙已經爛了吧?不過你的家伙和體型還真不成比例呀!”

    黑鄧肯惱怒地咆哮了幾聲,吼道︰“我不管!你們誰覺得自己家伙大誰就上,反正老子是不干了!”

    忽然有人尖叫道︰“你們都不要就我來!反正我的家伙已經爛了一半,能搞個細皮女人,東西全爛掉也值!”

    叫喊的是個干瘦老頭,身上只胡亂纏了塊髒布,除此外幾乎精光。他瘦骨嶙峋的身軀上遍布著腐傷爛瘡,頭頂上光禿禿的,只有幾縷蒼白軟毛。一路跑來氣喘吁吁,胸膛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活象拉著一組老式風箱,他只能勉強跟得住大部隊,可是腰下那根黑乎乎的家伙硬得就象一根又短又細的鐵棒,筆直突兀地佇立在肚皮上。

    小巷不長,十幾個暴徒轉眼間就從另一端沖了出去。搖曳的火光過去後,黑暗重新統治了這里。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暴力與色-情的暴民眼中只有那女人白淨的肌膚在晃動,壓根沒有注意牆角邊那團陰影是個人。其實就算暴徒們看到了他,象這樣躺在充滿了輻射的污水邊等死的人也到處都是,根本就無人會在意。

    距離小巷不遠,暴民們的叫喊聲突然愈發高亢起來,夾雜著一聲聲女人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不多久女人的叫喊忽然嗚咽起來,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暴民的轟笑尖叫聲卻一陣高過一陣,最終將女人的聲音完全淹沒。

    黑巷中,那個裹緊了黑色氈毯的身影忽然動了動,低垂的頭慢慢抬起,從毛毯下捧出一個襁褓,破布邊緣露出半邊手掌,看那稚嫩的輪廓明顯屬于未成年的孩子,然而肌膚卻是冰潔瑩潤,亮得有些耀眼,與周圍格格不入。而低垂的毛毯中,亮起一團深碧色的光芒,那是他的眼楮,正默默地注視著襁褓中的嬰兒。

    嬰兒即不哭也不鬧,一雙大大的藍色眼楮也在回望著那團深幽的碧光。這是個女孩,小鼻子修直挺拔,肌膚如同最上等的奶酪般晶瑩,完全不象這時代嬰兒們受輻射影響,染著大塊大塊黑藍灰綠的皮膚。那小小的嘴唇也有著罕見的刀削般的線條。總而言之,她漂亮得非常過份,特別是對一個還沒有斷奶的嬰兒來說。

    他眨了眨眼楮,照在女嬰臉上的碧光也隨之閃動了幾下。終于,他伸出手,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打開一點,讓那女嬰也能听得見周圍的聲音,听見暴民的吼叫喘息,以及偶爾暴發出來的女人淒厲叫喊。

    這雙手修長、白晰,縴長的手指似是暗夜之曇,悄然綻放剎那,便又收回到毛毯里面。

    女嬰頭微微傾側,耳朵一抖一抖地顫動著,將周圍的聲音都收了進來,听得十分專心。他這才發現,她的耳朵上端竟然分出了兩個尖端,比尋常人類的耳朵要長了一半。

    遠處暴虐與淫亂的盛宴並未持續多久,隨著一陣失望之極的轟叫,暴民們漸漸變得安靜。隨後一道火光沖天而起,隨著滾滾濃煙飄散的,還有一陣陣難聞的焦糊味道。大火熊熊,偶爾會沖上十余米的空中,這時的火光甚至能夠將小巷中的黑暗也驅散片刻。

    小巷積聚的污水中間,空空如也,那始終裹著深黑毛毯的孩子已不知去向。

    太陽照常升起。

    熾烈的陽光努力穿透厚厚的灰雲,灑落在黑黃相間的大地上。偶然有強風吹開一小塊灰雲,讓陽光不受阻礙地透射下來,地面上各式各樣奇異的動物便四散而逃尋找蔭蔽,或者索性躲入地下的洞穴中,躲避這足以致死的強烈陽光。惟一不怕陽光是一種高大植物,蒼白色的睫干上生滿了半米長的尖刺。每當陽光照射下來,它就扭動枝睫,盡可能地接受強光的洗禮,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著。

     當、 當!陣陣嘈雜的噪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一邊用力敲著插在地上的一根空鐵管,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著︰“干活了!都給我爬起來,兔崽子們!讓老漢斯看看今天還剩下了幾個幸運的家伙!”

    周圍立刻有百余人從地上跳起,向這邊跑來,但在距離老人五米遠的地方,這些人就自動停了下來,似乎在那里有條無形的邊界,讓他們不能再前進一步。人群中有幾個人不明狀況,還在拼命向前擠著。周圍幾個壯漢立即罵道︰“新來的家伙排後邊!擠什麼擠?”那幾個人還未反應過來,臉上早就挨了重重的幾拳,身不由已地摔倒在地。周圍的人立刻拳腳相加,毫不留情。過了好一會,壯漢們才將幾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新人扔到了隊伍外面,還恨恨地吐上幾口濃痰。

    老漢斯早就看慣了這些暴行,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上身穿著件完全失去光澤的皮夾克,內里是件細碎暗紅格子的粗布衫衣,下身是條粘了些機油的牛仔褲,腳上套了雙高腰軍靴。跟周圍那些穿得跟乞丐沒什麼兩樣的流民一比,老漢斯簡直就是個國王,他也的確傲慢得象個國王。在他的胸前,別著一枚銀色的徽章,徽章背景是座遠方的城市,中央瓖著一輛隆隆駛來的坦克。在陽光照耀下,這枚徽章閃閃發光,十分搶眼。數以百計的目光不時落在徽章上,有畏懼,有羨慕,更多的是瘦狼見肉的貪婪。

    面對著數百頭野狼,老漢斯根本就沒感到害怕。他站到一張角鐵焊成的桌子後面,從身後木板箱中拿出幾個看不清商標的罐頭,重重扔在案台上,扯起嗓子吼道︰“老規矩!一百公斤礦石換五分錢,吃的價格和昨天一樣,便宜你們這幫兔崽子了,今天甚至還有幾個罐頭,就看你們誰能拿得走!都別擠,一個一個過來!”

    這些人早就知道規矩,排好了隊伍,一個個地走到鐵桌前。老漢斯象個挑牲口的屠夫,掃了一眼他們的體格、皮膚以及臉色,隨口吩咐著︰“你可以,去那邊領東西干活!”或者是“你不行!”

    得到許可的流民立刻小跑步奔向旁邊的工具堆,拎起把鐵鎬、提上個背筐就向幾百米外的礦井跑去,生怕動作慢個一絲半點便會被老漢斯當作不中用的人,說出那句可怕的“你不行”。那些已經有了經驗的則不急不忙地走著,神態自然稔熟得仿佛在自家庭院里,要知道這活可是要干一整天的,把力氣浪費在跑路上十分不明智。

    “為什麼我不行!”一聲悶雷似的咆哮將所有人的目光都了拉回來。一個足有一米九幾、長得如同山熊的黑人壯漢用力捶著鐵案,向著老漢斯咆哮著。

    老漢斯取出塊干干淨淨的手帕,慢慢擦著噴到自己臉上的口水,向黑人胸前一處碗口大的潰爛指了指,慢慢地道︰“你得了病!讓你下礦井,會把我的壯騾子們都給傳染上的,那時誰來給我干活?”

    “我能干活!我要吃的,我有三個孩子要養!”黑人根本沒有仔細听老漢斯在說些什麼,只是不停地咆哮著,將鐵案擂得轟隆作響。

    老漢斯皺了皺眉,一邊理著濃密的胡須,一邊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只听砰的一聲,黑人的叫聲驟然止住,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膛上忽然多出來的大洞,喉頭  作響,卻說不出話來。

    老漢斯身後,一個禿頭壯漢再次扣動手中雙管霰彈槍的扳機,又是一聲巨響,數百粒鐵砂轟進那黑人的胸口,將他的傷口擴大了一倍,而且徹底打穿了他寬厚的胸膛。這壯漢身上套著件皺得不成樣子的黑西服,還有好幾個破洞,顯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貨了。在老漢斯身後,一共站著三個這樣的壯漢。

    老漢斯擦完了臉,向鐵桌前的空氣說道︰“還有,黑鬼,你的口水很臭!”看他說話的口氣,就好象那個黑人仍站在桌前一樣。

    沒進礦洞的流民還有一百多個,他們望過來的目光中少了許多貪婪,多了一些畏懼。有幾個人走過來,將黑漢的尸體拖走,就扔在了幾百米外的地方。用不了多久,聞到血腥氣味的腐狼與禿鷹就會將他的尸體吃得干干淨淨,連一塊骨頭都不會剩下。

    鐵案前的隊伍迅速縮短,天還沒有大亮的時候,大多的流民就已下到了礦洞里面,沒被選上的人則向城鎮方向走去,看看能不能到那兒去踫踫運氣。

    “生病的騾子越來越多,這個月的份額可有些夠嗆……”老漢斯嘟嚷著,站了起來,挺了挺有些酸痛的腰板。懶腰才伸到一半,他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然後雙手撐著鐵案,身體前傾,望著面前那剛剛比鐵案高出一個頭的孩子。

    這孩子身上裹著骯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毛毯,臉上、手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部位,都用布條纏得密密實實,只露出一只左眼,寧靜地望著漢斯。這孩子看個頭不過八-九歲模樣,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本來老漢斯絕不會浪費一點功夫在這種明顯不合格的流民身上,他開的可不是慈善機構,或許是方才剛見過血讓他的心有點柔軟,或許是對本月勞力缺乏的憂慮,或許是那個孩子的眼神,不管怎的,他猶豫了一下,竟然開口問道︰“你也想要工作?”

    孩子點了點頭。

    “好吧!不過你先告訴我是男是女吧?”老漢斯道。

    “男的。”孩子終于開口了。與同齡孩子比起來,他的聲音略顯低沉,卻有著種說不出的磁性味道。

    “很好,男孩,去那邊領工具。和其它人一樣,挖一百公斤礦石出來,就可以得到五分錢。這是對你最大的優待了。你穿成這個樣子,不會是生了什麼病吧?好了,你不用擔心,至少你身上沒有臭味,老漢斯的鼻子可是很靈的。去干活吧,早點干完早點填飽肚子,等你干不動了,就去找瘸子彼特,他會告訴你你賺了多少錢,能換多少吃的。”

    在老漢斯的嘮叨中,男孩提著快比他還要高的鐵鎬,背起幾乎要擦到地的背筐,慢慢消失在礦道深處。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老漢斯這才搖了搖頭。他忽然轉頭,向緊跟在身後的黑西裝壯漢問道︰“我今天是不是特別的羅嗦?”

    在這個有些神經質的老頭面前,壯實得象頭牛的黑西裝卻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趕緊、用力、堅決地搖了搖頭。

    老漢斯干笑兩聲,道︰“你很聰明,所以我讓你當了衛隊的頭兒。不過你要始終記得,這片地方,我是公司惟一的正式代理人,我能讓你隨意殺那些野狗一樣的流民,也能讓你明天就變成一只狗。而年紀大些的人總有些怪僻的,你只要干好你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听明白了沒有?”

    “明白,漢斯先生。”

    “你應該稱呼我漢斯閣下!”

    “明白,漢斯閣下!”

    老漢斯哼著不知從哪里學來的曲調,走進了一間鐵皮釘成的棚屋。甚至在幾公里外的鎮上,這間不怎麼透風漏雨的鐵皮棚屋也可以算得上是豪宅了。

    黃昏很快到來,在饑餓中睡了一天的腐狼們發出陣陣長嗥,開始幽靈般四處游蕩,尋找著能夠填平飽肚子的機會。

    吱呀聲中,老漢斯推開棚屋鐵門,走了出來,眯著眼楮看著就快沉沒的夕陽。睡了個午覺後,他感覺精神好多了。不遠處的礦洞里已經空空蕩蕩的,干活的人早已出來、都領完了自己的口糧,回棲息處去了。當太陽落入地平線的一刻,錯綜復雜的坑道中便會遍布一米多長的凶暴地鼠,它們強勁有力的上下顎、鋒利堅固的門齒可以輕易咬斷二公分粗細的鐵條,多麼堅固的岩石在它們面前也不值一提。好在只消太陽升起,凶暴地鼠便會鑽入地下深處、陷入沉眠,因此礦工們至少還有大半天的時間挖掘礦石。

    幾乎是在太陽完全沉沒的同時,礦坑洞口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男孩背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一筐礦石,蹣跚著走了出來。

    老漢斯的眼皮跳了幾跳,他不動聲色,看著那瘦小孩子拖著背上的礦石過了秤,再倒在如小山一樣的礦堆上,然後拿著工頭寫的紙條慢慢走了過來。男孩身上纏著的布條上,已被礦粉染上了大塊的赤黃和雜藍。

    看著男孩走過來,老漢斯繞到了屋子後面。那里,靠著鐵皮屋子豎著個大棚,少了半條腿的瘸子彼特吃力地挪動著自己那超過一百公斤的身軀,叫道︰“小子,過來!”

    男孩走到棚子下面,遞上了紙條。瘸子彼特掃了一眼,不由得吹了聲口哨,道︰“小子不賴啊!比很多大人干得都多。來,這是單子,看看你想換些什麼。你識字嗎?哦,識得,真了不起!這單子上的詞我也只認得一大半。嘿,不要看那邊,那上面的東西你現在還換不起!看從這往下的。”

    彼特用自己的粗手指在長長的清單中間一劃,男孩便向單子上望去。他的目光停留在“飲水”那一欄,又一路向上望去,直到視線被彼特的粗手指擋住為止。

    “就是這個。”男孩用纏滿了布條的手指點著清單。

    彼特登時叫了起來︰“啊哈!三級飲用水!小子,你一定是個貴族吧,听說貴族們的身體都嫩得只能喝純水,就是那種一點雜質也沒有,根本不會輻射的水!”

    “就是這個。”男孩指著清單,聲音平得一點波動都沒有,讓人都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人工合成的聲音。

    彼特聳了聳肩,從身後一堆木箱中翻出一罐同樣看不出年代的飲料,扔給了男孩。“給!三級飲用水,奢侈的小子。”

    男孩將飲料罐小心地收入毛毯里,轉身要走,瘸子彼特撓了撓頭,拿過拳頭大小、硬得象礦石一樣的霉面包,扔給了男孩︰“小子,挖礦是個力氣活,不吃東西可不行。拿著這個,記著,你欠了瘸子彼特五分錢,明天從你的工錢里扣!”

    男孩接過了面包,同樣小心地收入毛毯中,然後向瘸子彼特深深鞠了一躬,這才向黑暗中走去。

    黑暗籠罩的荒野里,數十雙狼一樣的目光盯上了男孩,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那小子今天干得好象不少,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他都換了點什麼?說不定是半條面包。”

    “我敢打賭,他懷里肯定有一大塊烤凶暴鼠肉!”

    旁邊一個懶洋洋、卻透著股凶殘的聲音接過了話頭︰“嗨!那邊幾只新來的菜鳥,你們不知道老漢斯的規矩嗎?在他的地盤上,誰也不能搶換來的東西。”

    先前的聲音顯然不太服氣︰“老漢斯?他能管得了什麼?這種老頭我可以打十個!”

    那懶洋洋的人笑罵道︰“就憑你?給老漢斯舔屁股都不配!”

    被罵作菜鳥的人還不服氣,正想爭辯,誰知道對方忽然就沒了耐心,打了聲呼哨,叫道︰“小子們,把這個想搗亂的家伙切碎了喂腐狼!”

    十余個黑影應聲而起,圍攏過來。

    短暫慘叫聲過後,荒野又恢復了寧靜。人們要抓緊時間休息,明天才能多背一筐礦石出來。

    倉棚中,瘸子彼特已看不見男孩的身影,他抓了抓已沒剩幾根頭發的腦袋,喃喃地道︰“這小子要去哪里?要是他被腐狼吃了,我的五分錢可就泡湯了。嘿,老漢斯,你說我的錢不會泡湯吧?”

    一直斜靠在棚柱上的老漢斯攤了攤手,道︰“天曉得。”

    瘸子彼特吃力地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起操作台上的食物和紀錄清單。他僅剩的大腿粗壯有力,足夠撐著一百多公斤的身體在倉棚內跳來跳去而不用拐杖。他拿起男孩交過來的最後一張紙條,剛要順手扔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看了看,自語道︰“三級飲用水,真不知道他要這個做什麼。礦坑里的輻射可比鎮外的污水要強烈得多,這可不是喝點干淨水能夠解決的。”

    老漢斯從彼特手里拿過紙條,掃了眼上面的數字,便將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了倉棚外的火坑里。

    老漢斯咳嗽幾聲,吐了口濃痰,道︰“彼特,回頭告訴瘋狗麥德,從明天起每筐少扣那孩子十公斤份量。如果他能在這干滿一個月,就給他算足額的份量。”

    彼特說︰“這好象有點不合規矩。”

    “他在養孩子。”老漢斯點了根只剩一半的香煙,說話的聲音有些沉悶。

    彼特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道︰“什麼?他才多大,怎麼會要養孩子?”

    老漢斯吐出個煙圈,說︰“三歲以下的孩子,如果一直喝沒有輻射的水,吃干淨的東西,對,就是一直吃該死的三級水和食物,那麼長大後就不會變異。”

    彼特眉毛一挑,道︰“老天!我還以為每個人都是要變異的呢。不過你怎麼知道這些?”

    老漢斯平靜地道︰“因為我也養過孩子。”

    彼特吃了一驚,道︰“你可從沒說起過這些。他多大了?該有二十歲了吧,老天保佑,他可千萬別跟你一樣的丑。”

    老漢斯笑了笑,道︰“那時候我很窮,沒辦法找到足夠多干淨的水和吃的。他五歲的時候發生了變異,沒有挺過去。”

    彼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一會,才說︰“老家伙,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你知道……哦,我這輩子還從來沒踫到過一個能生孩子的女人,也就沒機會養個孩子。”

    老漢斯重重地吸了口煙,望著倉棚外帶著滲淡綠色的夜空,道︰“伙計,你從來不需要跟我說這些。當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變成腐狼的食物了,公司代理人的位子也輪不到我來坐。”

    彼特抱起一個將近五十公斤的給養箱,單腿一撐,跳起一米多高,將給養箱輕輕放在最高的架子上,又撓了撓頭,說︰“我可不是存心救你。你知道我可是格斗域的高手,那個時候強化防御的能力就已經是二階了,那頭狼王隨便怎麼樣都咬不死我。可是你不一樣,象你們這種玩類法術域的軟蛋,它一口就能把你的半邊屁股給撕下來!”

    老漢斯將手中的小半截香煙遞給了彼特,拍拍他的肩,道︰“伙計,早些睡吧,這麼晚了,不會有女人來這里的。”

    彼特狠狠吸了口煙,憋在肺里,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吐出來。老漢斯已經回到鐵屋里去了,只听撲通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代表著他已經將自己扔在了床上。瘸子彼特從操作台下拖出一只綠漆鐵箱,從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本爛得隨時都可能散掉的雜志,借著篝火的光芒,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鼻息漸漸粗重。

    雜志的封面忽然脫落,掉在了地上。封面上那身材火爆的妖艷女人已因年代久遠的原因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不過仍然可以看到封面上那醒目的《PLAYBOY》。在封面下邊,一行小字標示出了這本雜志的出版日期︰1982年2月號。

    不管荒野中的流民新來了多少,也無論原來的流民莫明其妙地消失了幾何,太陽從來都是照常升起。

    男孩和昨天一樣,剛好人們都下了礦道時到來,在太陽完全沉沒的一刻出礦,挖出的礦石也和昨天一樣多,換的東西也一樣。惟一不同的是他欠瘸子彼特的錢從五分變成了十分。

    一個月後,或許是有足夠多的食物吃,或許是男孩的力氣見長,每天賺的錢比以前多了一些,于是他欠瘸子彼特的帳一天天減少。

    荒野中的生活單調而又重復,一年時光就這樣過去了。

---------------------------------------------------------------------------------------------------------------------------------------
如有篇章有問題,請pm本人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8-9 12:38 編輯 》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3 + 1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3  SOGO幣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5-9 18:42:42 |只看該作者
在這個時代,能夠單調重復地活著,已經是難得的幸福。能夠不用和腐狼搶奪食物,也有輻射度不那麼強烈的水喝,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至于無聊,那是太過奢侈的話題,只有瘋子才會偶爾想想。

    最初的時候,流民中還有新來的菜鳥想打男孩的主意,可是他纏滿全身的布條嚇住了他們。這個年代至少有數十種能夠強烈傳染,而且無藥可治的病,這些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腐爛。許多人都在暗中猜測,在那些布條下面,究竟已經爛成了什麼樣子,並且打賭他還能活多少天。然而當最大膽的賭徒設下的期限也過了之後,就有四個膽子足夠大,而且足夠無知的菜鳥在黑夜中尾隨著男孩遠去。有三個人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回來的那一個則是跟丟了男孩的行蹤。第二天一大早,流民們便發現那個人被高高吊在老漢斯屋外的木桿上,那穿黑西裝的保鏢用那桿雙發霰彈槍足足朝他轟了十發,他仍未斷氣。在如何折磨人方面,黑西裝顯然頗有天分。

    從此之後,流民中的老鳥都知道千萬不要打那個男孩的主意。

    三年過去了。

    男孩挖出的礦石已經是最初的四倍,但需要換的食物也不斷增多,所以他從來沒有積蓄。老漢斯面上的皺紋更加深了些,瘸子彼特珍藏的那本83年版花花公子的頁數也從十五頁變成了十一頁。

    在第五年上,礦坑中能挖出的礦石越來越少,荒野上樸素的幸福也就到了盡頭。

    在一個黃昏,當他再一次從瘸子彼特那里領到了食物和水後,老漢斯叫住了他。當初的男孩,如今的少年跟著老漢斯進了鐵屋。屋子里堆滿了雜物,但是里面有一張床,一張真正的、有被褥有枕頭的床。這樣的一張床足夠將老漢斯與所有人區分開來。少年並沒有向床多看一眼,而是一直看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幅手繪地圖。地圖畫得十分粗糙,上面仍留有大片空白,還有一些地方則用紅筆標上了醒目的危險字樣。

    “我們在這里。”老漢斯向地圖一指,然後手指一路向西,一直指到標注著猩紅危險字樣的圓圈才停下來,接著說︰“這片地方是噴火蟻的巢穴。這些一米多長的家伙十分難纏,它們不會真的噴火,可是也要格外小心它們噴出的酸液,被沾上了比火燒還要糟糕。最討厭的地方則是這些家伙從來都是成群出動。不過它們身上也有好東西,它們的前爪比鋼鐵還要硬,可是份量卻輕了一半,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可以賣得出去,價錢還算不錯,因為沒幾個人敢去獵殺噴火蟻。它們的後腿中間,有一小塊肉沒有輻射,也沒有毒素,就是份量實在太少了些。”

    少年安靜地望著地圖,似乎要將上面的一筆一劃都刻在心里。那惟一露在外面的眼楮色作深碧,瞳孔周圍又隱隱透著些灰紋,晶瑩剔透,如同一塊最上等的翡翠。這麼多年來,老漢斯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少年的眼楮。

    老漢斯清了清嗓子,又向噴火蟻巢穴南端指了指,那里只有個W,不知道代表著什麼。

    “這里有個山洞,洞里有個污水潭,那里有只變異過的大水蛭。如果你用自己的血喂它,它就會排出體內多余的水。這水只含輕微的輻射,沒有多少,勉強夠一個五歲孩子的份量。”

    “噴火蟻的巢穴離這里大概有一百多公里,你可能得走上幾天。明天這個礦場就要關門了,你也不用過來了。”老漢斯揮了揮手,少年就安靜地離開了鐵屋。臨出門之前,少年望向老漢斯,輕輕地道了聲謝謝。

    少年的聲音輕柔如風,又有種神秘的磁性。若是放在以前的時代,或許有成為超級巨星的潛質。

    第二清晨,陽光將游蕩的腐狼趕回了巢穴,但也帶來了呼嘯而過的狂風和拳頭大小的砂石。從礦場向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漠,火紅的岩石被風砂吹削成一根根樹立的千瘡百孔的石柱。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幾株低矮、遍布銳刺,枝葉中都含有劇毒的沙荊。岩蠍和巨腹黑蜂都是致命的威脅,然而最大的危險則是沒有水,哪怕是充滿了輻射的污水也沒有。

    當岩蠍都藏在岩石縫里躲避陽光的時候,少年出現在戈壁邊緣。他用黑色的氈毯裹緊了全身,纏滿繃帶的手里牽著個小小的孩子,孩子身上同樣披著條黑色毛毯。

    在岩蠍的復眼中,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手牽著手,慢慢向戈壁深處走去。忽然一陣狂風吹過,將小孩頭上的毛毯掀開,便有一片蒼灰色如絲緞般的長發灑出,在陽光的映射下,揮灑出千萬點炫目的光輝。

    少年停了腳步,細心地將她的長發攏好,重新給她遮上毛毯,然後再牽起她的手,繼續向戈壁深處穿行。

    這樣走了整整一周,他們終于找到了老漢斯說的山洞,也發現了那只變異水蛭。少年將女孩在洞中安置好,便在夜色下,獨自向噴火蟻的巢穴行去。

    直至第三天的黃昏,少年才掙扎著回來。小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洞口等他歸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這個晚上,小女孩皺著眉頭,用雪白的小牙全力撕咬著青白色韌得象塊橡皮的噴火蟻肉。蟻肉又韌又腥,她卻努力將每塊肉都嚼細,吞下,就連手指上沾著的汁液也舔得干干淨淨。

    洞穴深處,少年則隱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清理著身上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傷口。

    吸飽鮮血的變異水蛭則懶洋洋的爬出瓷碗,無聲無息地滑入閃動著粼粼碧光的污水潭,潛入潭水深處,在瓷碗中留下了半碗清水。

    少年去一次噴火蟻的巢穴,需要三天。于是少年、女孩和水蛭的生活,便以三天為一個輪回,周而復始地重復著。

    三年後,水蛭死了。

    不管有什麼變化,太陽永遠都會升起。

    少年和女孩並肩站在洞口,強勁的風吹動他們身上破爛不堪的毛毯,時不時從上面扯下一塊碎絮。

    “我們得去聚居地了。”少年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溫柔、寧定,隱約透出的磁性更加深沉寬廣。

    女孩現在已長到少年的胸口,她向少年身上靠了靠,裹緊身上的毛毯,輕輕說了聲“我怕。”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少年的聲音堅定,透著不移的決心,然而信心能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才會知道。

    少年帶上了四根精細挑選過的噴火蟻前肢。老漢斯說過,這東西在聚居地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好價錢就意味著吃的和干淨的水。在礦坑的經驗告訴他,能賣好價錢的東西不能帶太多,否則就會有麻煩。

    少年走在前面,女孩則牽著他的衣角,兩個人一起向荒涼得讓人絕望的前方走去。

    約克斯頓鎮是最近十年才發展起來的聚居地,鎮上已經有五六百個形形**的人在此長住,酒吧、旅館、飯店、雜貨鋪和診所都陸續開了起來,甚至還有個警長負責維持秩序。警長的權力源自于總是背在身上的那把烏茲沖鋒槍。相對于周圍地區常見的酒瓶、鐵棍、砍刀乃至自制的火藥槍來說,警長的沖鋒槍顯然更有說服力。因此約克斯頓鎮也就有了基本的秩序,至少在這里不能隨便殺人,如果殺了人,那就要有正當的理由才行。

    警長認可的理由就是正當的理由。

    這一天,約克斯頓鎮來了個真正的大人物,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去鎮外迎接。沒資格去的人則在興奮地談論著這位大人物,盡管他們根本連大人物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這樣,也就沒人特別注意到進入小鎮的少年。

    鎮上的屠夫同時經營著惟一的旅店,在收了一根上等噴火蟻刀鋒後,他非常高興地給少年和女孩開了一個房間,還表示可以免費提供一頓晚餐。當然,如果要低輻射的上等貨,一根噴火蟻刀鋒可還不夠。

    少年讓女孩在房間里休息,便帶上余下的噴火蟻刀鋒出了旅店。听說這東西在雜貨店可以賣出更好的價格。臨出門前,少年在房門上小心地布置了個不起眼的機關。

    從屠夫已有些不自然的笑容里,少年已預感到可能會有麻煩,但他沒想到麻煩來得這麼快。剛剛過了一個路口,少年就被兩個人攔住,從手中蠢蠢欲動的方頭木棒就可以知道他們不懷好意。

    “嗨,小子!听說你有噴火蟻刀鋒賣,我們頭兒想和你談談!”

    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這三個人拐進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再走進一間還算完整的大房子里。房中央大大咧咧地坐著個大漢,看樣子就是頭兒,後面三個人則有意無意地將門口堵住。

    頭兒顯然對始終低垂著頭少年的態度感到很滿意︰“小子!你可以叫我 蛇。听說你那有噴火蟻刀鋒,很好,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了。這是給你的報酬!”

    少年看著滾到腳邊的一條硬得象石頭的黑面包,慢慢彎下身拾了起來,同時將背上的三根噴火蟻刀鋒放在地上。這塊面包雖然夠硬夠久,可是輻射度並不算高,女孩已經長大了,可以承受這種程序的輻射。

    當他站直身體的時候,發現身後的三個人並沒有讓開門口的意思,握著木棍的手明顯在用力。

     蛇也站了起來,從後腰上拔出一把手工自制的單管火藥短槍,獰笑著道︰“你很上道又識時務,本來做了這筆交易,就應該放你條生路的。可惜屠夫報信說你還帶了個細皮的小妞,這就沒辦法了。其實我不是頭兒,只是老二,頭兒叫黑熊,現在大概正趴在那個小妞身上搞得正帶勁呢!沒辦法,頭兒的塊頭快追上變異人了,卻偏喜歡搞小孩。好了,小子,該送你上路了!希望我趕過去的時候,那小妞還沒斷氣!”

    此時此刻,少年掩藏在繃帶下面的耳中,忽然听到一聲微弱的滴音。那是他在房門上架著的金屬片被折斷摩擦發出的聲音,這種高達幾萬頻的音波根本不是普通人的耳朵能夠听見的。

    他霍然抬起頭,雖然面容深深掩藏在毛毯的陰影里,然而那惟一的左眼卻亮了起來,就象一團碧綠的火焰!

    “你……” 蛇驚叫一聲,叫聲便嘎然而止,隨後房間里響起了火藥槍發出的巨大槍聲。槍聲將惟一一塊完好的玻璃也震得粉碎,隨即空氣里迅速彌漫起刺鼻的火藥味。

    裹緊了黑色毛毯的少年仿如幽靈,出現在屠夫旅店的門口。

    旅店那用木板胡亂釘成的門半開著,很遠就可以聞到里面透出來的濃濃血腥氣。旅店里,是非同尋常的寂靜,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正在抽泣。

    少年在門口停了一停,才走進旅店,在他身後,留下了一連串的血跡。

    屠夫就呆在少年的房間門口,雙眼瞪到了極限,極端的恐懼凝固在他臉上。他剩下的只有一顆腦袋,身體則不知去向。

    房間的門虛掩著,血如泉水般不住從門下涌出,多得讓人心悸。

    少年站在血中,肌膚上的感覺告訴他,血還很熱。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然後無言。

    女孩抱膝坐在房間的中央,頭深深地藏在雙膝後面,正輕聲地抽泣著。那件總是裹在身上的黑色毛毯扔在了房間角落,粗木搭成的床也徹底塌了。女孩身上穿著一件做工粗糙卻是十分干淨的裙子,那些露在外面肌膚,不論是手臂還是半截小腿,都白晰柔嫩得讓人發狂。她雖然年紀還小,然而即使是放在舊時代,也有可能讓整個城市的男人變成野獸。

    房間里已成地獄。

    這里到處都散落著人的血肉和肢體,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有些鮮活的髒器甚至還在蠕動著,牆壁則被噴濺的鮮血徹底染成了黑紅。血仍在不住從肢體碎塊中涌出來,在地上積成了幾公分深的血窪。不知道屠夫的身體是不是在這里,也不知道哪塊肉屬于黑熊,更不清楚躺在這里的,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什麼都被切碎了,然後混在一起。

    女孩就這樣坐著,坐在血與肉構成的地獄中央。

    她那頭美麗的蒼灰色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好象一匹綢緞,發梢已浸沒在血水里。在女孩的身旁,一柄巨大的、刀身足有一米長的方刃斬骨刀正插在地上,刃鋒上遍布缺口,上面還掛著許多細碎的筋肉。只有在對付骨頭硬得快比得上岩石的狂暴鐵甲熊時,屠夫才會動用這把由不銹鋼鑄成的方刃斬骨刀。

    听到房門響動,女孩抬起頭來,便看到了少年。她立即展露出彩虹般的笑顏,在窗外透進的陽光照射下,眼角仍掛著的淚珠晶瑩閃耀,如同兩顆璀璨的鑽石。

    少年嘆了口氣,小心地在滿地的肢體中找著落腳點,向女孩走去。

    女孩子卻不管那麼多,一躍而起,撲進了他的懷里,一路上踢得碎肉橫飛、血水四濺。少年輕輕撫摸著她蒼灰色的長發,發絲依然柔軟溫暖,盡管在鮮血中浸過,卻沒有任何血珠能夠在上面稍作停留。

    “我怕!”女孩輕輕地道。她的小手死死抓著少年身上纏滿的繃帶,甚至拉扯得他很痛,少年知道,她真的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聚居地總是意味著麻煩,但在荒野中,卻是越來越不容易找到食物。最缺的,則是干淨的水。這個時代,每一個人,每天面對的第一件事都是生存。在生存面前,沒有寬容,沒有分享。任何一個人,在其它人的眼里,都有可能意味著干淨的食物和水分。

    旅店外突然響起喧鬧嘈雜的人聲,有人大聲喊著︰“外來人殺人了!屠夫死了!我看到他們還在里面!”

    人群叫喊聲越來越大,時時可以听見金屬敲擊的聲音,從聲音分辨,少說也有數十人團團圍住了這個只有四個房間的旅店。少年輕輕拍了拍女孩兒,默默地從黑毯下取出一個仔細收藏的噴火蟻刀鋒。這柄刀鋒截去了一半,只留下最鋒銳的尖端,刃鋒上每一顆鋸齒都閃動著幽幽的青光,並且仔細打磨出握把,緊緊纏上了粗布帶。若論威力,這東西已經比得上舊時代的軍用匕首了。

    少年握緊刀鋒,靜靜地等著人群破門而入的一刻。女孩也不再哭泣,閃爍的美麗藍色眼楮在房間中環視一周,又落在了那把方刃斬骨刀上,于是伸出小手,想去抓那把刀。這東西她用得很順手。

    少年左手一伸,已把女孩拉了回來,不許她去踫那把刀。他將女孩擋在自己身後,安靜地望著房門和窗戶。窗戶雖然用木條釘死,可難保不會有人從這里沖進來。

    “安靜!”旅店外響起警長雄渾的聲音,喧鬧聲立刻小了些,顯示出警長的權威,雖然還不大夠︰“先讓我看看是怎麼回事!該死的,好重的血腥味,里面到底死了幾個人?”

     當一聲,旅店的房門被警長一腳踹開,人群立刻一片驚呼,然後嘩啦一聲,警長的烏茲已經拉開了槍栓。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響起了一個森冷且充滿了殺機的聲音︰“都滾開!給夫人讓路!”

    少年立刻听到幾聲慘叫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顯然來人根本沒有給人留下閃開的時間。可是外面方才還洶涌澎湃的喧囂已徹底消失,暴民,甚至包括了警長,全都鴉雀無聲,無人敢發一點響動,更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然後在轟隆聲中,煙塵四起,旅店的院牆、牆壁、大門、屋頂竟都被人硬生生地拆開。嗤啦一聲,一只戴著深黑色皮手套的手**了被當作牆壁的薄鐵皮中,一握一拉,整片鐵皮便被他扯下,隨手拋到了十余米外。這是個高大、英俊、傲慢而且冰冷的青年,金色的短發根根豎起,好似燃燒著的火焰。他穿著一件銀灰色合金制成半身鎧甲,將前胸、後心、小腹等要害部位護住。鎧甲下是深黑色綴著暗金色條紋的制服,腳上的長筒皮靴擦得閃閃發亮,與周圍的髒亂格格不入。剛剛就是這個人,僅憑徒手便在幾分鐘內從十幾米外的街口一路拆到了這里,在亂建房屋的街區中開出了一條足有五米寬的大路。

    少年、女孩和房中的地獄,就此展現在眾人面前。

    女孩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群,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匯聚在一起。她本能地感覺到一絲危險,又想去伸手抓那把方刃斬骨刀,卻被少年緊緊抓住。

    在看清女孩面容的瞬間,喧鬧的人群忽然一片死寂,就連那高傲的金發武士表情也有些凝滯。

    每一個人的呼吸聲都在少年的耳中清晰回響著,明顯地越來越粗重。于是他嘆了口氣,抬起頭,望向金發武士的身後。

    在剛開闢出沒幾分鐘的大路另一端,停著一輛馬車。這是輛舊時代十八世紀式樣的四駕馬車,漆黑瓖金的車身古老而優雅,銅制的車燈擦得閃閃發亮。駕車的是四匹高頭大馬,難得的是四匹都是一樣的毛皮雪白,不摻半絲雜色。

    整個約克斯頓鎮都不會有人認得出這是四匹純血馬,不過也沒關系,不管是什麼馬,都已經奢侈得遠遠超越了他們的想象極限。

    馬車前後,各站著八名全副武裝的武士,身上的合金盔甲與那金發青年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金發青年是空手,十六名武士則武裝著重火力。與那四挺重機槍比起來,警長的烏茲簡直就是個玩具。

    四名侍者從後面的運貨馬車中取過一卷卷猩紅的地毯,從四駕馬車下順著大路一路鋪了過來,一直延展到少年和女孩的面前。

    房間中是血與肉的地獄,猩紅色的厚重地毯鋪了下去,立時就沉沒在半凝固的血水里。侍者們卻毫不猶豫地將顯然昂貴得離譜的地毯一塊塊地疊加上去,直到整整高出血水五公分,保證了鮮血絕對不會涌到地毯上面,這才罷了手。

    四名侍者身上無論是黑色燕尾服、雪白的襯衣還是熨得整整齊齊的領結,都不該屬于這個時代。約克斯頓鎮上,即使是那些很體面的人也不過和舊時代的乞丐類似。警長的牛仔褲上就有個很顯眼的大洞,只不過因為不是破在屁股上,所以已經是頭等代表著身份的裝束。而且因為水的珍貴,鎮上的人從不洗澡。

    與其它人不同,少年看的是這些侍者的腳。他們優雅地踏在一塊塊高出血水的破碎肢體上,輕盈得仿佛是只蝴蝶,肢體上已經明顯松軟的肌肉只是微微下陷,就承擔住了侍者的重量。直到他們鋪好地毯,退出屋外時,八只  發光的黑皮鞋上都只有鞋底沾了一點點血污。看到這里,少年深碧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一名上了年紀的管家走到馬車前,緩慢而優雅地打開車門,然後在自己手臂上鋪起一塊雪白的方巾,平舉而起。

    車門內,伸出了一只手,仿如蘭花般優雅、細膩、縴長,扶在了管家的手臂上。中指戴著的戒指上,那顆足有鵪鶉蛋大小的深藍寶石幾乎讓所有人都看直了眼。惟一讓人感到有些突兀的,則是那些長達五公分的修長指甲。指甲線條無可挑剔,上面卻飾著黑紅相間的花紋,讓人不寒而栗。

    從馬車內出來的,是名身著舊時代中世紀宮廷盛裝的女人。她頭發高高盤起,用金絲薔薇花紋的發帶束成髻。她看上去剛剛二十左右,淺灰色的雙眸帶著典型的貴族式冷漠,皮膚細嫩得似乎隨時可能會被風吹破。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符合哪怕是最苛刻的古典美的標準。

    女人一下馬車,約克斯頓鎮的居民頓時忘記先前被射殺還躺在腳下的鄰人,轟的一聲,你推我擠,想要湊上前看得更清楚些。這里大多數人一輩子從沒有看到過皮膚光潔的女人,更不要說她身上那舊時代才有的禮服以及那些足以讓舊時代貴婦名媛們嫉妒得眼楮發紅的珠寶。

    這個女人身邊幾乎每一樣東西,都和這個時代如此的格格不入,確切點說,是奢侈到超出人們想象力所能及的範圍。

    興奮而且激動的人群推搡著,一步步向馬車擠了過來。只要在群體當中,哪怕是最懦弱的人也會有莫名的勇氣,更何況在這個時代,人與野獸的差別已然模糊。

    就在人們情緒快要失控的時候,一名衛士忽然抬起槍口,槍口猛然噴出熾熱的火流,暴雨般的槍聲中,數以百計的子彈輕而易舉地將擋在前面的肉體撕碎,從擁擠的人牆中切割出一個突兀的空洞!

    直到將整條彈鏈打光,衛士才放低已經發燙的重機槍,木然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仿佛剛才射殺的不是十幾個人,而只是十幾頭牲口而已。在約克斯頓所有鎮民的耳中,衛士更換彈鏈的喀嚓聲是如此清晰、冰冷。警長則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悄悄將自己的烏茲藏在了身後。

    女人根本沒向屠殺現場看上一眼,自從下了馬車的那一刻起,她便盯住了女孩。她優雅地抬起手,用黑紅相間的指尖向女孩一指,說︰“這個女孩我要了。”

    她的口氣不容置疑,不容違抗,即是對少年說的,也是對管家的吩咐。管家微微躬身,說︰“遵命,夫人。”

    少年明白,這是命令,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自女人下車的一刻起,他便始終低垂著頭,完全沒有向她看上一眼。然而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個女人每走近一步,他的顫抖就強烈了一分。

    以手臂作扶手的老管家也隨著她一步步走來,不過他是恭敬而謹慎地走在地毯之外。雖是行走于血流遍地的廢墟中,老管家的皮鞋卻是一塵不染,而且與侍者們不同,他的鞋底也是干淨的。事實上,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真正接觸過地面。

    女人一直走到少年面前,伸手將女孩從他身後拉到自己面前,微微俯身,仔細地看著女孩無比精致的面容,許久才吐出一口氣,贊道︰“好漂亮的眼楮。”

    自出生時起,女孩便漂亮得過份。隨著年紀的增長,她的美麗更是與日俱增。或許因為年紀的關系,女孩並不知道畏懼,而是有些好奇地同樣回望著女人。

    自始至終,少年都是垂頭站著,動也不動,任由女人將女孩拉走。雖然裹著厚厚的毛毯,可是他身體的顫抖卻怎都掩飾不住。

    女人有些詫異地向少年望了望,點頭道︰“你畏懼的居然是我,而不是我這些手下,很好!看樣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該做怎樣的選擇。你覺得,我會給你什麼樣的選擇呢?”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活著,她是你的。或者我死了,她還是你的。”

    女人更有些驚訝了,不過不是因為少年的答案,而是因為他的聲音。她的語氣柔和了一些,問︰“告訴我你的名字。”

    “……甦。”

    少年每說一句話前都會沉默片刻。他需要控制住身體的顫抖,才能使聲音保持平穩。

    女人露出一絲微笑︰“好吧,甦。我的全名是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絲。這個女孩我帶走了,你現在還保護不了她,只有在我這里,她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天賦。記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足夠強大了,可以來找我。好了,現在,給我看看你的臉。”

    她身體前傾,用左手食指長長的指甲將少年的下頜挑起,兩張臉相距不到十公分,她呼吸中的神秘香氣甚至完全籠罩了他的臉。然後,她又用兩根指甲將少年臉上纏滿的繃帶慢慢拉了下來。這些繃帶看上去非常的髒,卻奇怪的沒有任何異味。

    黑紅指甲的尖鋒緩緩在他的皮膚上滑過。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低著頭,目光只看著自己皮鞋的鞋尖。衛士們全都轉過身去,背對著這邊,手中的武器則指向了圍觀著的人群。那些黝黑的槍口讓約克斯頓的鎮民們也變得聰明了些,知道光是低下頭還不夠,還必須轉過身,才有可能活下去。

    在極端寂靜之中,對時間的感覺便成了問題。似乎只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許久。

    不知何時安吉莉娜已將少年的繃帶重新拉了上去,掩口笑道︰“我很期待你來找我的那一天哦!”

    說完,安吉莉娜便拉著女孩向馬車走去,在她身後,那清脆、高亢、肆無忌憚而且曖昧的笑聲不住抖落在紅得象血一樣的地毯上。

    女孩並沒有哭,也沒有絲毫抗拒的動作,只是一路頻頻回頭張望著,直到馬車的車門將她深藍色的雙眼擋住。

    馬車車窗上,安吉莉娜忽然掀開車簾,露出半邊充滿古典美的面容,向少年道︰“在這個時代,最艱難的事,就是有尊嚴地活著。希望你沒有選擇這條最糟的路。”

    直到四駕馬車完全駛離了約克斯頓,少年才慢慢抬起低垂的頭。

    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拉娜克希斯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也不知道對于這個時代來說,血腥議會的蜘蛛女皇意味著什麼。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5-9 18:43:53 |只看該作者
章一 頭狼 上
本該有四季的地方,在這個全新的時代,依舊有著四季,只是含義有些不同。天空文學網 www.skywx.net.ne/a>br />
    春天意味著甦醒,大到暴熊、石龍,小至吸血蠅和熒光跳蚤,都會從沉眠中醒來,饑餓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它們自然格外的凶猛。吸血蠅這一類的小家伙危險程度並不比鐵甲暴熊差多少,這個時代天知道有多少種可以迅速致人于死地的瘟疫,而幾乎每一類細菌抑或是病毒,都將吸血蠅當成最合適的載體。而每一年,瘟疫的種類都在急速增加著。醫生這個職業,從來沒有如此重要過,也從來沒有如此無力過。

    然而春天仍然是最好的季節。

    夏天是酷熱的,陽光中強烈的紫外線對于大多數生物來說都是致命的,甚至于那些變異的動物或者人類也不例外。秋天不再是收獲的季節,舊時代的糧食和水果早已因為不適應新的環境而滅絕,因此一切生物,需要發愁的都是食物。那些能夠在最惡劣環境下仍愉快生長的植物,大多數甚至要比石龍還要危險。至于冬天,要考慮的惟一問題就是在春天到來前沒有餓死。

    天空中薄薄的灰雲不斷變幻著,露出了一片極美麗的藍天,陽光如火一般傾倒下來,澆在因酷熱而干裂的大地上。

    在陽光落下的瞬間,特納就放下了頭盔上的護目鏡。

    這個產自舊時代的單兵護目鏡能夠過濾強光和紫外線,保護眼楮。雖然如今的紫外線已經比過去強烈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幸存下來的人類也在適應著新的環境,至于那些嬌弱的人類早就變成了荒野中的枯骨。透過護目鏡的紫外線雖然強烈得足以致盲,但對特納來說,這不過是稍嫌耀眼而已。在他身後跟著的八名士兵也足夠強壯,此時的陽光雖然會讓他們不舒服,但還不致于影響行動。

    特納右手扶在翻新過的M3A自動步槍上,看了看周圍的地型,左手打出個手勢,隊伍便跟隨著他繼續前進。隊伍中的每一個士兵都穿著迷彩服,裝備著自動步槍,而且里面還包含著一枝榴彈槍。雖然士兵的制服有些破舊,而且武器的式樣也不統一,從舊時代精銳的M3A到大眾的AK系列都有,可這仍然表明他們是一支真正的軍隊,而不是暴民土匪那種隨意拼湊的武裝隊伍。這支軍隊有軍餃、有戰術、有後勤、有訓練,最重要的,則是能夠養得起這樣一支軍隊的組織肯定不小。

    四十三歲的特納有近二十年的軍旅經驗,也是一個可以依賴的好長官。此刻他率領著隊伍走在一條光禿禿的山脊上,這樣的好處是視線很好,可以將十幾公里的範圍盡數收在眼里。至于有沒有可以遮擋陽光的樹林,特納並不在意,大片的綠色往往意味著無法預知的危險。

    群山中回響起了腐狼的嚎叫,特納立刻向狼嚎的方向望去,他的瞳孔迅速擴張收縮,眼球的形狀也相應地微微改變。無需望遠鏡,他的目光便鎖住了數公里外的幾個小黑點。特納這才舉起望遠鏡,鏡頭里面,可以看到幾頭毛色灰黑的腐狼正在紅褐色的山岩上不安地轉來轉去,時不時仰天發出幾聲長嗥。

    特納的視力範圍是正常人的1.5倍,代價則是耗費了一個進化點,或者直白點說,一次基因改造的機會。普通人或許一生只有一到兩次基因改進的可能,大多數人選擇的是強化肌肉力量或者是身體防御力,特納卻毫不可惜自己將進化點用在了視力上。荒野中的戰斗,能夠早一刻發現危險,便意味著多了一點生存的機會。

    “該死的!看上去這些家伙的個頭又長大了。”特納咒罵了幾句,便領著手下轉向山谷進發。

    這幾頭腐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在陽光這麼強烈的白天出來活動,它們可是習慣夜行的族類。不過特納並不需要知道這些,根據經驗判斷出山谷中有個狼窩,這就足夠了。夏天也是腐狼繁育的季節,這個時候狼窩里應該有幾只才斷奶的小狼。他的任務就是摸清這一帶腐狼及其它生物的變異進行情況,察看有沒有新的未知生物出現,以及每隔三個月就要帶回幾只腐狼的尸體供基地研究。

    一般說來,這個任務需要特納和他的手下在荒野中走上大半個月,但難度並不高。這片方圓一百多公里的荒涼地區,特納早已了如指掌,什麼地方適合哪種生物棲息生存,他閉著眼楮都能數得出來。以他這只九人小隊的火力,就是遭遇了擁有上百只腐狼的大狼群,也完全應付得了。

    然而問題在于,在這個時代,一切都在飛速變化著。特納是眼看著腐狼的個頭逐漸增大,最初只需一發子彈就能解決的成年腐狼,現在往往要兩個三連發點射才能殺死。它們正在變得速度更快軀體更強。用基地研究主任的話來講,就是在過去的12個月中,成年腐狼的平均體重增加了12%,肌肉力量增加23%,敏捷提升18%,而抗擊打能力提高35%,對輻射強度的抵抗力則是增加了50%。

    特納當然記不住,也沒興趣去記如此精確嚴謹的表述,他的思維方式更加簡單形象︰腐狼正在變大,而且越來越危險,他的小隊從前可以對付一百五十只腐狼,現在只能應付不超過一百只的狼群,就是這樣。雖然好象一切都還在基地的掌控之中,但是特納每次出任務,心里不安的感覺都會變得更加強烈一點。想象得出大如老虎、並且擁有和人一樣智慧的腐狼嗎?特納就曾經不止一次地夢到過這個。

    幾公里的山路對于特納和他精擅山地戰的小隊來說,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路程。看到特納等人的到來,山岩上的成年雄性腐狼伏低了身子,呲著直滴口水的獠牙,不住從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咆哮。

    這是非常典型的腐狼保護領地的行為,說明它們身後有個狼窩,里面還有不少尚未斷奶,沒辦法跟得上大狼腳步的幼狼。

    腐狼的領地通常很大,到處都是洞窟的山谷可能只有這群腐狼。特納可不想一個一個山洞去搜尋,他作了個手勢,身後一個老兵便端起自動步槍,第一個點射將一頭腐狼打得凌空飛起,然後第二個點射接踵而至,三發子彈全部射進腐狼不住掙扎的身軀,將它打得連翻了幾個跟頭。

    余下的腐狼們嗚咽著,顧不得同伴,夾著尾巴向山谷深處逃去。

    特納將M3A一擺,道︰“盧卡斯,看你的了!”

    “明白!”一個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摘下了面罩,露出足足比平常人大了一倍的鼻子,一路嗅著向山谷深處走去。盡管山谷中到處都是腐狼刺鼻的氣味,但盧卡斯的鼻子並不比腐狼差,對于他來說,每頭腐狼的氣味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再加上它們剛剛離去,因此根本不會認錯。

    九人小隊不緊不慢地走著,漸漸到了山谷中央。他們的目標已經十分清晰,就是一個幾百米外的洞穴,洞口還可以看見幾根干枯的骨頭。

    和以往一樣,特納留下兩名戰士守在洞口,自己率領著其余的戰士進洞搜索。他並不擔心埋伏,在狹小深長的洞穴中,高射速、大威力的M3A幾乎是不可抗拒的。何況這次帶來的有八個人中有五個是出過十次以上任務的老鳥,他們都至少強化過一次基因,足以應付任何情況。已經有隊員開始組裝簡易獸籠,一個活的腐狼狼崽的價值要超過十頭死狼。

    洞穴不深,只往里面走了三十多米,就到了盡頭。然而那里除了成堆的枯骨,就只有大堆的干草,根本沒有小狼的影子。

    特納面色鐵青,死死地盯著干草堆,眼角不住跳動著。他忽然用槍口劃開草堆,下面露出的是粘滿穢跡的岩石,還是沒有任何小狼的影子。

    “盧卡斯,你……”

    有人剛說了半句,就被特納粗暴地打斷了︰“你***給我閉嘴!盧卡斯不會犯錯!”

    特納蹲了下來,掏出刺刀,挑開一團看上去還很新鮮的狼糞,仔細看了看,猛然站起,嘩啦一聲將M3A的槍栓拉開,喝道︰“***,這是個圈套!我們走!”

    後面一個老鳥跟了上來,道︰“嗨!頭兒,誰給我們下的圈套,你可別告訴我是腐狼!哈哈……”

    他笑了兩聲,發覺周圍根本沒人應和,只得悻悻打住,無奈地聳了聳肩。他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只不過這種時候開個玩笑應該是緩解緊張的好辦法。

    特納加快了腳步,低沉地道︰“多半是腐狼!上帝,真希望我錯了!”

    他們甩開大步,幾步就繞過最後一個彎,來到了洞口。然而守在洞口的兩個人卻彎著腰,顫抖著,一步步退到了洞里!特納一言不發,直接沖到洞口,一把將那兩人拉開,向洞外望去。

    特納的雙眼驟然睜大,在那深褐色的瞳仁中,已被密密麻麻的腐狼填滿!

    “老天!至少有三百頭腐狼!”特納的心猛然抽緊,幾乎不能呼吸!

    特納鼻中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氣,多年戰斗養成的本能使得他立刻向後倒躍,同時向洞口空處打了一個長點射。

    一道黑影如電般在空中掠過,鋒利的牙齒在本該是特納後頸的位置上全攏,然後五發熾熱的子彈便將它的整張肚皮完全掀飛!

    這是頭足有三十公斤重的強壯公狼,它被子彈的沖擊力帶得飛出去數米遠,落地打了幾個滾後,幾乎所有內髒都已脫落的它竟然還能掙扎著站起,搖晃著向洞口發出威懾的低哮,直到另外一只公狼一口咬斷它的頸骨為止。

    撲通!特納重重地仰摔在地上,順帶撞倒了兩名手下的士兵。當他被攙扶起來之後,才發現冷汗早已將內外衣服都浸了個通透!

    一名老鳥向洞外望了一眼,面色立時蒼白起來,道︰“頭兒,看樣子我們被困住了。”

    另外一人察看了一下手中的步話機,搖了搖頭,說︰“完全沒有基地的信號。”

    “我們的食物和水還可以支撐十天。”

    “我們的彈藥只有一個基數了,這可不夠殺光它們的。”

    幾名老鳥自行報著物資情況,特納越听臉色越是難看。他小心翼翼地站在距離洞口一米遠的地方,向外望去,越看心底里的寒意就越重。

    強壯的腐狼都在來回逡巡著,它們的涎水滴滴落在山谷灼熱的岩石上,蒸發出嗤嗤的白煙。然而它們雖然饑餓,卻都停留在距離洞口五百米外。似乎它們也知道,超過這個距離,自動步槍的威力和準頭都會大減。山谷中超過三百只的腐狼使特納小隊突圍無望。如果脫離了山洞的庇護,快速敏捷的腐狼只消四面合圍,一個沖鋒便可將整支小隊撕成碎片。

    特納退回了洞里,靠著洞壁坐下,道︰“看來這些腐狼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里。洞口放兩個人守著,每兩小時換一次班。盧卡斯,伯格,你們兩個先開始,其它人休息。希望我們的運氣足夠好,基地的援軍能夠找到我們。”

    士兵們紛紛靠著洞壁坐下,閉目假寐,現在必須節省體力,誰也不知道需要在這里呆多久。

    但幾乎無人能夠真正入睡,所有的人心中始終有一個徘徊不去的疑問,這些腐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它們知道設下圈套,還懂得躲開自動步槍最有殺傷力的範圍。而且它們盡管饑餓,卻沒有一頭狼會越過那道無形的界線,這樣的表現,簡直就象是……

    軍隊!!

    “頭兒!快來看!”盧卡斯突然急促的叫了起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象是生怕驚動了什麼。

    特納小心翼翼地移動到洞口,向外望去。順著盧卡斯手指的方向,他終于看到了狼群的首領。

    這是一只與眾不同的狼,巨大的身軀、光滑的純黑毛皮都是腐狼中不多見的,然而最令人震驚的卻是,這只狼是站著的!

    頭狼偶爾也會四爪落地,然而大多數時間它都是人立著,用長短高低不一的嗥叫和前爪指揮著腐狼群。

    一名經驗豐富的老鳥仔細听了許久,才驚嘆道︰“少說也有三十多種音節!如果這些音節還能夠組合的話,簡直就是語言了。這真的是腐狼?”

    特納已靠在洞壁邊坐下,閉上了眼楮,低沉地說︰“它當然是腐狼。腐狼會說話,也沒什麼可奇怪的。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得想辦法殺了它!”

    伯格是小隊中的狙擊手,他架起SVD狙擊槍,慢慢用瞄準鏡中的十字星套住了頭狼。頭狼距離山洞足有一千米,它又顯然比尋常腐狼更為警覺和敏捷。在這個距離上想要一擊命中,除非是強化過二次狙擊專精的能力域者,並且使用的是新時代大公司出品的新式狙擊槍械。伯格既不是狙擊專精達到二階的射手,手上拿的還是舊時代的古董狙擊槍,能否射中,只能看運氣。

    “……得想辦法殺了它!”伯格不斷在心里對自己重復著,十字星耐心地隨著頭狼不住移動。

    終于!

    頭狼挺直了身體,伸長鼻子在空中嗅著什麼,如此難得的機會伯格當然不會錯過,他立刻果斷地扣下扳機!

    砰!巨大的後座力沉重地撞在伯格肩上,將他推得退後了十公分。然而伯格在瞄準鏡中看得分明,就在槍口噴出火花的瞬間,頭狼忽然以不可思議的敏捷伏下,隱沒在狼群中!一秒鐘後,一朵碩大的血花在一只腐狼身上綻開,將它柔韌有力的腰身幾乎全部截斷。然而伯格的心卻沉到了谷底,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既然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伯格無力地將頭埋在手臂當中。

    一只粗糙、有力且溫暖的大手拍了拍伯格的肩膀,隨後特納獨有的沉穩聲音在伯格耳邊響起︰“過去二十年,我辦砸的比這更糟的事可是不少。別想太多了,小伙子。如果你辦不到這個,那我們這里更沒有人能夠辦得到。有很多時候,我們只需要盡力去做,而把成功與否交給運氣。”

    三天過去了。

    頭狼依舊在協調指揮著狼群的行動,並且維持著秩序。那些不肯服從的腐狼都被它一一裂殺。在必要的時候,它依舊人立行走,但從不在一個地方多作停留,更多的時候,它則是完全隱沒在狼群中。除了狼的外形,從哪個方面看,它都更象一個冷靜、殘忍而且狡猾的人類指揮官。

    “得想辦法殺了它……”

    山脊上,一只碧綠色中夾著灰色條紋的眼楮正盯著頭狼。他不知何時伏在了這道可以俯視整個山谷的山脊上,厚重的黃褐色毛毯裹住了全身,使他與周圍的岩石完美地整合在一起。他不知觀察了多久,終于,一只纏滿了棕色布條的槍口從毛毯下一分一分的伸出來,槍口上方的老式準星慢慢地套住了頭狼的狼頭。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5-9 18:4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一 頭狼 下

    槍身伸出了小半,可以看出這是一枝老式步槍的增強改進型,並且經過了一些手工的改裝。槍身經過簡潔的固化改裝,可以發射更有威力的子彈,槍管上則增加了一段鋼管,使射程變得更遠。可是步槍上並沒有任何新時代的先進瞄准具,甚至連老式的表尺都沒有,只有一個最原始的准星。從槍口到頭狼,直線距離超過了一千五百米,就算這枝老式步槍的射程足夠,能否擊中,也只能依靠運氣,而且還得是非同一般的運氣。

    “又得看運氣了……”步槍的槍口隨著的頭狼的移動而微微擺動著,這種移動幾乎精准到了微米。

    砰!巨大且粗暴的槍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頭狼厚實的胸口幾乎整個炸開,它低下頭,剛剛看到自己恐怖的傷口,就栽倒在地。

    頭狼倒下,腐狼群立時陷入了混亂。大多數的腐狼被激怒,在整個山谷來回奔跑,尋找著敢于向整個狼群挑釁的凶手。然而山谷中回蕩著的風中除了不知何處彌散的火藥味,完全沒有異常的氣味,幾只嗅覺最敏銳的腐狼已經沖上了山脊,但那里早已空空如也。數十只暴怒的腐狼則向早已存在的目標──特納奶H藏身的山洞沖去。

    這樣的沖鋒無異于自殺。四十余只強壯的腐狼最遠的只接近到沖到洞口十米開外,就被密集的彈雨一一射倒。惟一的成效,就是消耗了整個小隊三分之一的彈藥。

    又過了半個小時,腐狼群開始陷入更大的燥動和不安之中,一只強壯的公狼開始頻頻發出咆哮和長嗥,試圖接替頭狼的位置。看到這一幕,特納小隊的戰士又變得緊張,雖然這頭狼和普通腐狼比起來只是強壯得多,並沒有原本頭狼那明顯超出同類的智慧,然而狼群重新產生了頭狼後,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砰!又是一聲震撼人心的槍聲響起,新的頭狼應聲而倒。

    這次伯格終于看到了對面山背上冒出的一縷青煙,他立刻拿出望遠鏡向對面望去,鏡頭中只有看到一片山石,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射擊距離是多少?”特納不知何時伏在了伯格身邊,問道。

    伯格估了估距離,低聲道:“……一千四百米。”他的聲音嫉妒與羨慕兼而有之。能在這個距離上准確命中,而且是兩發全中,這意味著對方是一個比他至少高了二階的狙擊手、這意味著對方已經經過了至少三次的基因進化。

    槍聲粗獷、厚重,帶有老式槍械獨有的金屬火藥味道。特納小隊無論是新人還是老鳥,幾乎都是槍械領域的行家,這種槍聲聽在他們的耳中,確實別有一種韻味。能夠在1500米命中目標的老式槍械,顯然是為了射程犧牲了其它。然而這個隱藏在暗處的高階狙擊手顯然同時精通運動和隱藏,連腐狼都找不到他的行蹤,再加上他超長的狙擊距離和恐怖的命中率,哪怕是暴露了行蹤,其實也沒什麼關系。想在這個人的狙擊槍下生存,真的需要運氣。

    山谷中恢複了甯靜,午後的太陽更加熾烈,灼得腐狼燥動不安。它們雖然以恐怖的速度進化得更加的強壯並且更加的狡猾,可是對陽光的厭惡和忍耐力卻並沒有提高多少。

    失去了頭狼的約束和帶領,腐狼群從紀律嚴明的軍隊又變成了只靠本能行事的野獸。就在距離黃昏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它們已失去了最後的耐心,開始三三兩兩地離開了山谷。

    山洞中的戰士都松了口氣,就連特納也覺得自己繃緊的神經松馳下來。這三天來,小隊中所有的戰士都是在死亡的陰影下煎熬著,身體上雖然放松,精神上卻是極度緊張。如果死亡方式的糟糕程度也有排序,那麼被腐狼吃掉恐怕僅次于被活尸分食。

    臨近黃昏時分,對面的山坡上出現了一個身影,黃褐色的罩頭斗蓬使他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而他背後那枝幾乎與他身高等長的步槍看來就是連續狙殺兩只頭狼的凶器。山谷中還在逡巡的幾只腐狼立刻咆哮著沖了上去,隨著幾聲巨大的槍聲,幾頭腐狼登時毫無懸念地栽倒在地,不住哀鳴、抽搐著,再也沒有爬起來的能力。

    他並沒有動用背後的步槍,左手中則多了一把威力大得異乎尋常的手槍,顯然也是經過改裝的貨色。自動步槍需要兩個點射才能放翻的腐狼,它只需一槍就可以,這已經不是槍械本身的威力能夠解釋的,只有連續幾槍都命中了腐狼的要害,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這把手槍的槍聲和它的威力一樣震撼人心,幾乎不比背後那杆狙擊步槍小了多少,粗糙、厚實,簡單,直接,如同一個滿臉胡茬的強壯男人。

    接連擊斃六只腐狼後,這個人手指彈動間,手槍彈鼓已開,六枚熾熱的彈殼掉落,又有六發子彈經由靈巧的手指填進彈鼓中,然後咔嚓一聲,彈鼓歸位,幾乎未經瞄准,槍口稍向上一抬便又噴出長長的火舌。在響徹山谷的槍聲中,第七只、也是撲向那人的最後一只腐狼全身一震,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從那人頭頂飛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它不住嗚咽,血無休止地自身下湧出,可是這個姿勢看不出傷口在哪里,也就讓人不明白這一槍如何能夠將以凶悍頑強聞名的腐狼給放倒。

    山谷中仍有十余只腐狼在徘徊著,然而隨著自動步槍清脆且密集的槍聲響起,所有留下的腐狼都未能從熾熱的金屬彈雨下逃脫。

    特納的M3A發出一陣輕快的吼叫,將最後一只試圖逃跑的腐狼射倒在半山腰上。他這才將槍口斜指地面,穿過山谷,向立在對面山坡上的神秘人走去。特納的手虛握在步槍握柄上,這個姿勢下,只消手腕稍有動作,M3A的槍口就能象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起來。他身後的士兵們則似是漫不經意地分散了些,如果需要,那麼每個人的火力都可以立刻覆蓋到那個神秘人身上。

    可以說,幾乎整個小隊的命都是那個人救的,然而戒備陌生人已是每個人生存的本能。那個人雖然已將手槍插回到腰間,然而那把手槍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幾乎每個人都還記得槍內仍有五發子彈。以那個人能在一秒鍾內完成更換完子彈動作的敏捷動作,如果他心懷有惡意,那麼在特納小隊射殺他之前,至少可以射出三槍。而從那人此前的槍法來看,三槍就意味著三條命。

    特納在他面前十米處停了下來,仔細打量著這裝束古怪的人。借著明亮的夕陽,在黃褐色的厚重斗蓬下,可以看出他的大半面孔都隱藏在密實的繃帶下,一只黑色的眼罩蓋住右眼,淡金色偏灰的碎發則遮住了大半個額頭。雖然在這個人身上,能夠看清楚的地方只有左眼,但那修長、剛勁、微彎的眉毛,碧色鑲灰紋的眼瞳,以及勾勒出眼部輪廓的線條,一同構成了近乎于完美的畫卷。

    特納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干,盡管從體型看這人應該是個男的,甚至于還不能確定繃帶下隱藏著的軀體是不是人類。但在這個只求生存的時代,欲望早已失去了枷鎖,性和暴力早已成為大多數人的本能。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人與非人,在那些渴求刺激與高潮的人們眼中,所有的界線都在迅速模糊著。

    多年生死線上掙紮的經驗使特納冷靜下來,令他欣喜的是,從對方碧色眼睛中看不出敵意。

    猶豫了一下,特納將手從M3A上松開,伸向了陌生人:“我是特納。”

    在初次相見的人群中,這是罕見的友好表示。陌生人顯然有些意外,但他的眼睛微彎,臉上浮起了微笑,伸手與特納握了握:“我是……蘇。”

    蘇的手也纏滿了繃帶,一點肌膚都沒有露出。然而透過繃帶,特納感覺到這只手較常人的更加纖細張,而且格外的柔軟,但在柔軟中又似乎隱藏著爆炸般的力量。這種矛盾的感覺,使他感覺似乎並不是在與一個陌生人握手,而是握住了一頭石龍的利牙。

    特納的手輕微的抖了抖,迅速得有些失禮地收了回來。蘇看上去並不介意。

    特納一揮手,隱晦地作出了安全的手勢,小隊的戰士們都松了口氣,四散去檢查未死的腐狼,並撿拾任務需要的腐狼尸體。

    特納與蘇站在一起,取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小心翼翼地抽出兩根煙,遞給了蘇一支:“你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來一根嗎?”

    蘇笑了笑,道:“這可是好東西。為什麼不呢?”

    煙點燃後,在繃帶的縫隙間,蘇深深地吸了一口,足足過了三四分鍾,才吐出淡淡的煙霧。一看就知道,他很懂得如何享受煙草。

    特納一邊看著手下的戰士熟練地切割著腐狼尸體,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這一帶除了腐狼,好象什麼都沒有。你怎麼會跑到這里來了?”

    “我一直在跟蹤一些行動異常的腐狼,想看看它們發生了什麼變化,然後發現你們被困在這個山谷里。只是運氣比較好,才殺了那只頭狼。”蘇的聲音如水般流動著。

    變異過的物種,不論是活的還是死的,在許多大的基地或者聚居地都能賣出好價錢。它們的基因是新的基因強化藥劑的源頭。因此便有了專門從事追捕變異物種、然後賣錢的職業,獵人。

    “你是獵人?”特納問道。

    “一級獵人和初級雇傭軍。”蘇答道。

    “哪家公司發的執照?”特納問。

    獵人或是雇傭軍是任何人都能夠從事的職業,並且根據過往的戰績分出等級,核發執照。發放執照的可以是各種組織,各個零散的基地,也可以是大公司甚至是聯合體。拿到某個組織發的執照,意味著可以在這個組織以及其盟友和友善方友好組織的地盤上得到承認,並享受有相應的優惠。當然,任何一個組織都可以不承認其它組織發放的執照。因此得到一個大公司的一級獵人執照,往往比小組織的四級執照還要有用得多。

    “佩恩公司。”

    特納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聲音中已經多了些尊重:“那可是個大家伙!”不過想起蘇在狙擊、射擊、隱藏和運動方面的能力,得到這樣一張執照也無可厚非。

    想到被蘇射殺的那只頭狼,特納的眼角不由得抽動幾下,他狠狠地吸了口煙,有些陰郁地說:“真想不到,連腐狼都快有人類的智慧了,這個見鬼的世界!”

    蘇看著戰士們將幾具腐狼尸體包好,背上肩在了背上,歎了口氣,說:“這樣的頭狼,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特納惡狠狠地咒罵了句什麼,然後高聲叫道:“小伙子們,動作都快點!我們要連夜趕路回家!”

    下完了命令,特納又向蘇道:“看你的樣子也出來很久了,到基地休整一下吧!”

    有了執照,就等于是有了來曆,不再是危險的陌生人。何況在這個區域,佩恩公司實力雄厚。

    黃昏時分,特納小隊借著暮色出發了。從這里到基地,要連續走上兩天,雖然黑夜也很危險,但這片區域更加危險。而在他們隊伍的最後,則多了一個宛如幽靈般移動的蘇。

    伯格有意無意地落在了隊伍後面,與蘇並肩走著。借著夜中幽淡的綠光,他不時偷瞄向蘇背後那杆巨大的改裝步槍。然而令他困惑的是,步槍槍身上只有一個十分簡陋的光學瞄准鏡,即使是個外行,只看瞄准鏡的大小,也可以知道這玩意遠遠比不上伯格手上的那把SVD狙擊槍。

    伯格顯然是個羞澀的人,他臉漲得通紅,才低聲說:“先生,不,長官,我能問一下,您狙擊專精是幾階嗎?”

    蘇沉默著。

    伯格更加緊張了,結結巴巴地道:“對不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您知道,我才二十歲,只是個一階的狙擊手,還從來沒有見到象您這樣的人。”

    靈能域……簡單武器掌握……狙擊專精……

    蘇心底瞬息間掠過這些內容,數以百計的數據不住變幻著,三秒鍾後,終于得出了一個結果。

    “三階。”蘇微笑回答。

    伯格更加激動了,蘇果然如象他想的那樣,已經是三階的狙擊手。因為每升一階,所消耗的進化點就會加倍,三階則意味著至少已消耗了7個進化點。對于畢生願望只是想成為二階狙擊手的伯格來說,蘇足以成為他的偶像。

    靦腆的伯格甚至有些不敢和蘇說話了,而蘇似乎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寡言,因此隊伍後面又靜了下來,十個人安靜且迅速地在夜色下行進著。

    蘇背後那枝簡陋、粗糙、落後的改裝步槍,在伯格眼中,則變成了粗獷、簡潔,代表了暴力美學的藝術品。

    他並不知道,蘇根本未在狙擊專精上消耗哪怕是一個進化點。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5-9 18:4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二 夜襲

    液壓機械獨特的聲音回蕩在幽深的山洞中,隨後自隱藏在岩石後面的排氣道中湧出大團大團蒸汽,直徑足有三米、閃耀著高強度合金鋼青色光芒的齒輪形大門緩緩向山體內陷進,回縮足足一米,才向側方滾動,縮進山壁之中,露出一個幽深的通道來。

    雖然光線昏暗,然而蘇還是透過重重蒸汽,看到了隱藏在山體內以及通道內端吊在天頂上的幾個武器終端。終端可見的主要攻擊系統是微型自動機槍,那幾杆黑黝黝槍管指向的角度十分有講究,計算一下落點,會發現火力網嚴嚴實實地封住了整個通道。上方還有兩個不同的鏡頭,看外型應該是可見光和紅外線的傳感器。在舊時代,這樣的防衛力堪稱上乘,然而現在能夠抗得住微型機槍掃射的強悍物種不斷出現,舊式的武器終端顯然已經落後了。

    “嗨!特納!能看到你完整的回來可真讓人高興!”

    一行人剛剛走出通道,一個足足有兩米高的黑人大漢就走了上來,重重地給了特納一個力道十足的擁抱。

    特納回了一個同樣有力的擁抱,道:“如果不是蘇,那就不是能不能完整回來的問題了。你只能從腐狼的糞便中翻騰我們的渣滓了,如果有的話。”

    黑人順著特納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隊列最後面的蘇。他大步走了過來,伸出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我叫托尼!是N11號基地的後勤主管。你救了特納,那就是我的朋友,歡迎來到N11基地!”

    簡單的掃描與檢疫之後,在外執行了大半個月任務的戰士們原地解散,回到各自的居所修整。蘇因為拯救整個特納小隊的功績以及擁有佩恩公司頒發的獵人及雇傭兵持照,得到高規格的待遇,不僅擁有一個單獨的房間,而且可以按照基地內部價格采購物資。

    N11基地不算大,內部目前只有四百多個居民,由于再也沒有多余的空間,因此近年來不但對于居住資格的審核嚴格到近乎于苛刻的地步,甚至對外來客人的接納數量和標准也做出了具體而繁瑣的規定。

    舊時代,N11基地是為數眾多的防核防生化避難所中的一個,區域編號為N11。從規模上看,它屬于微型避難所,但內部飲水、食物、防禦、醫療及空氣自淨系統一應俱全。在任何國家,可以防禦核戰爭並且擁有完整自我生存能力的避難所都不會是為平民准備的,里面的設備當然是先進的,並且會定時更換。

    當戰爭全無征兆地暴發時,N11避難所甚至未及啟用,擁有避難所權限的權貴富人一個都沒能及時趕到避難所。當自動防禦機制啟動,N11避難所自行封閉時,里面僅有十六個負責日常維護的工作人員。

    經過了漫長的十五年,避難所才依照設定的程序重新開啟。此時舊時代已掩埋在無窮無盡的廢墟之下,動蕩的新時代剛剛蘇醒。

    N11基地取代了N11避難所,就如新時代取代了舊時代那樣。

    蘇閉著眼睛,一邊任充滿力量的水流沖刷著身體,一邊在腦中回放著N11基地的簡史。基地功能完備,分成生活區、後勤區、軍事區及中央控制區四個部分。基地後方有一個緊急出口,外面是天然形成的岩洞,據說可以通向幾公里外廢棄的地鐵網絡。而那些地下通道,早已成了不知多少危險生物的天堂。所以在N11基地的標識圖上,那片區域用醒目的紅色注上了“危險”。

    簡短的淋浴只持續了兩分鍾,就已用去了蘇整整五十元,這還是基地內部價格。新時代的貨幣與舊時代並不等值,能夠流通且難以偽造的u有各式的硬幣。所以五十元對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基地的居民,也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數字。即便錢不成問題,淋浴的時間也不能過長,用來淋浴的水雖然經過處理,輻射度已大為降低,但還遠遠達不到飲用水的地步,時間長了更會對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盡管有著種種限制且花費昂貴,然而能夠洗個澡,仍是基地居民最值得驕傲的福利。

    噴頭上的水流很快轉小,並最終停止。最後一滴水珠有些不情不願地落下,在他肩頭光潔如玉的肌膚上彈出一朵小小水花,再順著肌膚柔滑的曲線向下流淌。然而只到了腰際,這滴水珠已完全消失,被肌膚吸收進去。

    因此當淋浴結束時,蘇的身上幾乎沒有沾染水跡,他簡單擦了擦身體,便在身體上一圈圈纏起繃帶。他已經仔細檢查過房間,確定沒有任何探測裝置,而且想必也無人會注意到淋浴的水少了幾加侖。這畢竟只是不能喝的循環水。

    身體狀況已在淋浴時自檢過了,接下來,則是檢查槍械、彈藥存量、身上的錢,然後是擬定下一階段的行動計劃,以及補充行動時需要的物資。這是每到一處新的棲息地時,蘇固定要做的事。

    改裝步槍使用的普通重機槍彈還有不少,但是手工制的特殊子彈只剩下了三發。這是必須補足到二十發以上的。那把改裝左輪手槍用的是舊時代制式5.56毫米步槍彈,這個不難找,這個基地應該供應充足,而且價格公道。

    “只有110元了?”蘇一枚枚數著硬幣,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皺。這點錢或許只夠補充食水和彈藥,與他的目標:卡特羅文公司出品的RF系列步槍相去甚遠。作為新時代槍械的入門級產品,RF系列步槍的基准型號就需要3000元,而各種附加的子系統甚至比步槍本身還要昂貴。大公司出品,可以提供一個完整進化點的初級基因改造藥劑一支就要一萬元,這還是通用型的藥劑。而那些效果穩定、劑型成熟,能夠直接產生特定能力的配方藥劑,哪怕是最低等的價格也至少是通用藥劑的數倍。

    敏捷是野外生存最重要的素質之一,沒有誰願意背著數以萬計的硬幣穿越荒野。各個公司和組織也在發展自己的信用機構,甚至發行紙幣和信用卡。然而它們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不要指望競爭對手會承認自己的信用點。漸漸的,在這個沒有銀行的時代,以物易物成了主要的交換手段,槍械、武器、彈藥、都可以成為半通用的貨幣,而基因改造藥劑,則實際上已經成為了某種大面值的貨幣。當然,這種貨幣非常容易損壞,而且不能久存。

    蘇的行囊非常簡單,一個標准軍用水壺,子彈袋、以及只有十公分長、五公分寬厚的雜物包,用來裝錢、藥品和其它的雜物。這些東西可以輕易地掛在腰帶上而不影響行動。不論是獵人還是傭兵,越少的負重往往意味著越多的生存機會。

    蘇隨手抓過一張紙,寥寥幾筆繪出圖樣,並標好相應的數據,然後出了門。

    依著通道牆壁上的標識,蘇很輕易的找到了後勤區。一路上遇到的幾個居民都在主動地向他打著招呼,對于他們來說,這個留著一頭淡金色碎發的年輕人只是打扮奇怪了些,可是不說他那三階狙擊手的超卓能力,也不談佩恩公司簽發的持照,僅僅是那充滿了神秘魅力的美麗左眼,已足以抵消掉全身繃帶的影響。

    好不容易進了軍事區,蘇一眼看到了正在一堆槍械中間忙碌的黑人大漢。

    “托尼,能不能幫我做點子彈。”蘇將圖紙遞了過去。

    托尼大手一掃,在堆滿了槍械零件的工作案上清出一塊空間,將圖紙鋪好。他只看了一眼,便咧開大嘴,驚訝地說:“嘿!這種子彈的後座力可以撞碎你的肩膀!或許只有變異人和那種強化過防禦力的家伙才敢用這東西。”

    “要二十發。”蘇的碧色眼睛顯示出明顯的微笑,他很喜歡這個大個子的直爽簡單。

    “好吧,二十發。反正你們這些三階的家伙都是變態。”托尼嘟嚷著,估算了一下材料,向蘇伸出了大手:“九十元和一天時間,不能再便宜了。”

    對于需要全手工制作的非制式彈藥來說,這個價格的確非常公道,蘇毫不猶豫地付出了大部分財富。

    收好錢後,托尼仍盯著蘇肩頭看個不停,他無法想象這看上去單薄纖弱的肩膀如何能夠承受得住這麼凶猛的後座力。無論是接受過強化防禦還是強化力量基因改造的人,都有十分明顯的特征,其共同特點就是過度發達的肌肉和粗大的骨骼。顯然,無論是稍顯單薄的體態,還是179公分的身高,蘇都與這些強化無緣。

    托尼搖了搖頭,決定不為這種肯定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煩惱。在他心目中,不管在哪一方面進化到三階的家伙都是些變態,當然,這里面不包括他自己。托尼的三階是槍械改造專精,屬于輔能力域的范疇,與更傾向于戰斗能力的五大能力域並不相同。

    “明天一早,基地委員會想要和你談一談。”托尼一邊調配火藥,一邊說:“他們應該有些任務給你。你知道,我們這種小基地遇到三階雇傭軍的機會可不多。委員會主席老安東尼以前也是強化了三階槍械專精的戰士,但在十年前抵抗暴民的戰斗中丟了一只手臂和半條腿,因此退休並作了委員會的主席。他很厚道,並且理解什麼是三階戰士,所以會給出合適的任務和恰當的酬勞。我建議你考慮一下。”

    “謝謝。”蘇的回話很簡單,但十分誠懇。

    托尼咧開大嘴笑了笑,雪白的牙齒十分搶眼:“你救了特納,那就是我的朋友。托尼從來不會虧待朋友。雖然……”

    托尼聳了聳肩,繼續道:“雖然這個時代,朋友這個詞,幾乎已經被人給忘了。”

    再選了一盒5.56高爆彈,蘇就離開了軍事區。

    “嗨!如果你想找點樂子,就去紅X吧,那里有幾個很火爆的妞!”托尼沖著還沒出門的蘇喊道。

    酒、迷幻劑和女人,在蘇的認知中,從來都是麻煩的同義詞。他不喜歡麻煩,一點也不,因此沒有理會托尼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建議,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中休息。

    仔細地將房門鎖好,蘇又順手在門上布置了個不起眼的小機關,看上去只是穿在鎖眼中一根扭曲的金屬絲而已。特納在這個基地相當吃得開,事實上,他也是七人委員會的一員,而蘇又救了他和整支小隊的命,按理說,蘇在這里應該相當安全。不過世事無絕對,蘇甯可小心些。

    布置好了一切,蘇仰臥在床上,碧色眼睛合上,呼吸逐漸減緩,體溫也慢慢降低,進入一種奇異的睡眠狀態。那把巨大的改裝手槍就放在腿邊,而他的左手則輕輕覆在槍上。

    對于蘇來說,醒著時是一個世界,睡眠時又是一個世界。屬于黑夜的世界時而安靜,時而噪雜,充滿了光怪陸離的片斷,然而在醒來後,這些片斷又大半會從記憶中消失。

    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下,蘇一般睡得很淺,這意味著他會有一個安靜而無夢的睡眠,可以讓他對任何微小的異動產生反應。N11基地當然是一個新環境,所以蘇睡得很小心。

    然而今天卻不是一個無夢的夜晚,蘇再一次墜入那無可抗拒的夢境世界之中。

    這是一個碧綠的世界,視線中的一切都在水波中蕩漾著,似乎整個世界都浸泡在綠色的水下。透過光波,有無數張扭曲的面孔,有人類,更多的是非人。這些面孔一張張在他面前浮現,嘴唇開開合合,音波沖突回蕩,似乎不住地在說著什麼,可惜他再努力也聽不見哪怕一個字。每當一張面孔出現時,就會帶給他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麻癢酸痛皆有,絕大多數時候,是無處不在、令他想要撕裂自己的痛!

    這些面容大多只出現過一次,只有少數出現過兩次,而反複出現的只有兩個。然而無論是哪一張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完全無法辨認。所以蘇始終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哪張面容是曾經出現過的。

    這樣的夢境反複重複著,只要醒來就會從記憶中消失,因此蘇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夢到過什麼。

    這次的夢境剛剛進行到一半,便被意外所打斷。

    蘇的意識深處立時發出了一個訊號,數十個數據瞬間傳送到身體各處,于是他的身體忽然間詭異地側移了三十公分,然後忽然坐起,同時左手握住手槍,閃電般前送,抵在了不速之客的下巴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直到手槍對正目標,蘇的眼睛才真正睜開。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閃爍著幽幽的碧光,這是真正的光芒,也是微光視覺的標志。

    “你是誰?”蘇低聲喝道。在刻意的壓低下,他清柔的聲音更加增添了隱約的磁性,然而那只接近五十公分長的粗獷手槍卻與這溫柔如水的聲音完全背道而馳。

    巨大的槍身、超長的槍管以及令人心悸的槍口都讓人毫不懷疑在這個距離上,這把手槍完全可以轟碎一頭最雄壯的鐵甲暴熊的腦袋。這完全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使用的手槍,巨大的後座力完全可以與舊式自動步槍相媲美,單手操作的話,哪怕在第一槍後手腕沒有發生骨折或骨裂,後座力也會使手位移位,從而增加第二槍瞄准的難度和時間。

    然而手槍已經抵在了入侵者的下巴上,這就沒有任何瞄准上的問題了,哪怕是一槍後真的震斷了蘇的手腕,那也是在入侵者的腦袋被炸成碎片之後的事。

    槍口下的頭顱看起來相當的纖弱和單薄,不要說這把極為粗暴的手槍,就是一把威力最弱的普通手槍,也能輕而易舉地射穿它。然而很少有人會輕易地扣下扳機,特別是在看清了入侵者的面容後,幾乎所有的男人都不會立刻扣下扳機。

    這是個十分美麗的少女,單看外貌可能還沒到二十歲。由于新時代嚴苛的環境使女人的年紀往往比看上去的要小很多,因此說不定她只有十八歲或者更小。

    她有著栗色的短發和小麥色的肌膚,性感的嘴唇塗成了有些詭異的紫灰色,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看著蘇,那里面即有驚慌,也有些許興奮和期待。她上身穿著件短皮衣,領口開得很低,下擺則足夠短,將小半個鼓鼓的**和沒有多余贅肉的腰身露了出來。皮衣下面好象再沒有其它東西了。下半身則是一條牛仔褲,緊緊貼住她挺翹的臀部和修長的雙腿,仿佛是第二層皮膚。

    少女有足以自傲的面容和身材,而且充滿了活力和多余的精力,這從她身上不住散發的濃濃酒氣就可以看得出來。她顯然喝了太多的酒,以致于體內燃燒的神經開始過于關注刺激與興奮,而對恐懼給予的重視完全不夠。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5-9 18:45:25 |只看該作者
盡管下巴上頂著的是一枝隨時可以將自己腦袋轟上天的手槍,可是她因為酒精的作用而略微失了焦距的雙眼卻只盯住蘇迷人的左眼,以及握槍的手。他的手這次並未纏上繃帶,無論是線條還是肌膚,都完完全全將少女很引以為傲的雙手比了下去。

    蘇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殺氣,他已經看見了掉落在地上的金屬絲,這個女人在醉酒狀態下也能破除他布下的警報陷阱?

    扣住扳機的修長食指略微回收,只要再收緊一兩個毫米,就會釋放擊出。少女總算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神立刻清醒了很多,頓時滿溢恐懼。蘇保持著這種擊發狀態,用手槍頂著她站了起來!

    如果蘇的手指哪怕有最微弱的顫動,她美麗的臉蛋就會變成一灘碎肉!

    手槍一直頂到她完全掂起腳尖站著,才算停止。少女的臉上、脖子上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珠,這是過于緊張的症兆,她必須盡量保持在這個芭蕾舞演員才能做出的姿勢上,因為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可能使那把手槍走火。

    然而就在這時,蘇開始撫摸她。

    蘇的右手先是摸遍了她的頭發,然後是耳後,在她的脖頸上輕輕捏了一圈後,甚至把手指伸進了她微張而且不住喘息著的嘴里!

    她忽然很想咬斷那兩根冰涼滑膩的手指,可是她不敢。

    接下來,蘇的手解開了她短皮上衣僅有的兩顆扣子,讓她沒有任何內衣遮擋的上身徹底祼露出來,接下來就是仔仔細細的,一寸一寸的撫摸。那對不算大,卻很挺翹的**自然受到了重點照顧,而且乳尖被反複捏了幾遍。

    蘇的右手同樣沒有纏上繃帶,指尖帶來的冰涼柔滑的觸感既象是蜿蜒盤曲的蛇,又象是情人纏綿的舌尖。

    然後是下身。蘇沒有任何顧忌的解開了她牛仔褲的扣子,粗魯地一把拉到膝蓋下,然後開始重點搜索。蘇有些意外地摸到滿手濕漉,但這分毫沒有影響他入地三尺的搜查。在這個充滿了變異和不穩定基因的時代,女人身上任何凸起來或者凹進去的地方,都有可能藏著致命的武器或者是生化器官。獨自在荒野中游蕩的日子里,蘇看到過太多類似的先例。

    “噢!”少女皺緊眉頭,從喉嚨中擠出兩聲沙啞而且痛苦的叫喊後,搜身終于告一段落。

    蘇退後一步,收起了手槍。她身上沒有任何的武裝,而且醉意也不象是裝出來的,看上去好象沒太多的惡意。

    “你是誰,來做什麼?”蘇低聲問道。

    她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火焰,道:“我叫麗姬。聽說你是新來的,又很酷,所以過來看看!噢,對了,我是開鎖的行家。”

    蘇知道,這樣的事很常見。在這個充斥著暴力的時代,女人由于形體和力量的先天差距處于絕對弱勢,地位十分低下。很多女人只能依靠身體來換取生存的食物和水。而象N11基地居住權這樣的東西,代價更是不菲。不過以她的年輕和美貌,還是可以交換到的,但要是想過得好些,那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過得硬的技能,能為基地作出實質性貢獻。

    作為身兼雇傭軍及獵人的蘇,對于金錢、暴力、女人和交易都不陌生,然而眼前似乎並不是一個特別好的時機,因為有些不符合他的原則。

    “我沒錢了。”蘇現在身上只有不到5元,其余的早都變成了子彈和住宿費用。這個少女顯然遠不止這個價錢。

    少女眼中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猛烈,她忽然象頭母豹一樣撲了過來,沖力大得直接將蘇按在了床上。她一邊粗重地喘息著,一邊用力撕扯著蘇身上的繃帶,口中傳出的是混雜了呻吟與低吼的聲音:“這一次不要錢!你剛才搜得那麼可恨,趕緊給我,現在!”

    直奔主題的動作立刻就達到了效果,她感覺到那火熱、堅硬而且巨大的東西幾乎就要沒入自己身體了,然而卻不得不站了起來,離開那能夠立刻撲滅身體里**的體位。

    那把手槍又一次抵在她下巴上,將她頂了起來。

    “明天要出任務,我得節省體力。”上一刻的蘇還象一團火,現在完全就是塊冰。

    少女幾乎被這從熾熱到酷寒的轉變弄得瘋了,卻不得不在手槍的逼迫下離開。幾乎完全**的她抱著衣服,眼睜睜地看著厚重的金屬門在自己面前咣當一聲關上、鎖死。

    蘇筆直端坐在床邊,手槍橫放在膝上。聽到門外傳來的那句咬牙切齒、歇斯底里的威脅:“蘇!早晚有一天我要強奸了你!”,他也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

    毫無疑問,這個叫麗姬的女孩是個上等貨色,雖然因淋浴了具有輻射的水而使皮膚有些粗糙,然而卻是罕見的乾淨,並且具有驚人的彈性和柔韌性。毫無疑問,這樣的女人在床上必然有極大的刺激和樂趣。然而對蘇來說,就在行將進入的刹那,忽然感應到她的身體里似乎有種令他極為排斥的力量,瞬間令蘇**全失。盡管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這力量是否真的存在,但是蘇從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為直覺從未欺騙過他,而他的運氣也從來都在水准之上。

    這一回蘇不再相信門鎖和自己布設的機關,正對房門,安靜地坐到了天亮。

    N11基地的決策機構是七人委員會,主席安東尼,特納則是負責規模為二十個人的部隊和警察。此外成員還包括托尼、首席醫官和研究主任等人。基地的規模不大,但是功能十分完備,這也就要求基地的居民中不能有閑人。也由此衍生出了一種相對殘酷的居住權制度,居民們必須證明自己是有用的,或者有足夠的財力購買居住權力,才能夠留下來。只有為基地作出足夠多貢獻的人,比如說七個委員會成員,才有在基地退休的資格。

    由于安全和一定程度上的穩定,基地內甚至還保留了部分的婚姻制度。這里的婚姻並沒有一夫一妻的限制,只要男人能夠支付得起養活女人的費用以及婚姻稅。婚姻的穩定則由委員會給與保障。某種程度上,這個保障很微弱,但在基地內,卻是無可動搖的權威。特納以及二十個戰士和警察,就是這權威的基石。

    令人驚訝的是,這里不論是哪一等級的水,都比外面要便宜至少一半。基地內甚至奢侈到可以用處理過的水洗澡,當然,前提仍然是付得起費用。這使得飲用水成為N11基地重要的對外交換物資。糧食、藥品、武器、彈藥以及其它的用品,全是用水換回來的。這說明基地必定掌握了隱秘而豐富的水源,內部也有某種處理水的高效裝置,才能不僅足以供給內部使用,還有多余的部分出售。

    掌握了水,雖然不等同于掌握了一切,卻也相去不遠了。在方圓一百公里左右的范圍內,N11基地無疑是最富有和強大的,十五個經過了一階基因強化的戰士,一個小而完備的後勤基地,制式軍隊的裝備,以及一個能夠制作出基因改進藥劑的實驗室,這些讓基地成了一頭武裝到了牙齒的獵豹。而周圍地帶的強盜和暴民,哪怕數量再多,相對于基地而言,連腐狼都算不上,至多是群咬人的兔子而已。

    特納在出任務期間,曾經被超過五十人的武裝暴民伏擊,小隊十名戰士就地占據了一處山丘後,戰斗就在自動步槍與老式手槍、來複槍和微沖之間暴發。武裝暴民還有手雷,然而卻沒有人能夠冒著一階戰士的彈雨沖進一百米的距離內。戰斗最終的傷亡結果,是零比三十五。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暴民敢打N11基地的主意。

    在基地的中央會議室內,蘇獨自坐在一張鐵制椅子上。在他面前,是一個半圓形的鋁制會議桌,七名委員坐在桌後。這樣的格局,很象是舊時代的審訊,不是在法庭上,而是在警察局里。好在有特納和托尼在,因此會議室中的氣氛還算輕松。

    七名委員按照內部的規則開始詢問蘇的能力,在近乎于閑聊的詢問期間,包括特納在內,所有的委員都時不時地向蘇腳邊放置著的加長改裝步槍望去。無需象托尼那樣精通槍械,他們也可以看出這枝槍其實相當的老式和原始,或許惟一的優點就是穩定、可靠、易于維護,並且零件便宜。但和M3A這類舊時代最後時期的精密槍械相比,就不止是相差一個等級的問題了。

    這把步槍的改裝很有看頭,哪怕發射的是重機槍子彈或者特制彈藥,能夠使射程達到1500米也是件令人咂舌的事,而且這會帶來一系列的問題,比如說精度不足和後座力過大。令人感興趣的還有這枝步槍的瞄准鏡,這種簡陋的瞄准鏡只適用于中等射程的自動步槍,完全不適合狙擊槍所需求的精准。

    當然,先進一些的瞄准具價格自然不菲,甚至于比同等級的槍械還要貴很多。然而這種價格不應該是一個三階狙擊手負擔不起的。能夠成為三階,意味著相當于七個標准進化點的基因進化,換算成錢,足夠買上三四個一流的光學狙擊瞄准鏡了。不過蘇的情況似乎有些特殊,他選擇了進化自身而不是先行購買先進的槍械,這是一個異于常人的選擇,要知道從謀生的角度來說,一枝好的狙擊槍能夠簡單直接地提升狙擊手的威力,這就意味著更多的收入。畢竟槍就是戰士的吃飯家伙。

    從這點來看,蘇似乎沒有很強的經濟頭腦。

    詢問仍舊在進行著,並且開始沉悶,委員會並不需要真正了解蘇的能力,任務委托書本身就是生死狀,雇主從不需為雇員的性命負責。而蘇也絕不可能向一個僅僅是雇傭關系的組織將自己的底牌全部翻出來。只是基地的規則中要求這樣而已。N11基地在戰後的幾十年中,已經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許多的形式與官僚主義。

    靈能域的三階狙擊專精以及感知域的一階視覺強化,這就是蘇讓委員會知道的內容。然而已經使七人委員會有所震動。震動的原因無外乎額外的一階視覺強化。

    狙擊專精這一類強化實際上是綜合性的強化,包括了體力、耐力、視覺、肌體控制以及協調性等一系列改進,然後再經由專門的訓練使改造者適應身體的變化。這種強化已很成熟,而且在強化到三階後再搭配感知系的一階視覺強化也很常見。畢竟四階的狙擊專精因為尚不成熟以及成幾何級數增加的改進難度,因此需要8個或者更多的進化點。在對視力的增強上,四階狙擊專精帶來的增幅還不如一階視覺強化大。

    但是哪怕是一個進化點也代表著至少一萬元的財富。相對于蘇不到二十的年紀,這額外的一萬元可絕不是一筆小錢。這說明蘇很能賺錢,雖然看上去他更會花錢。委員會的七個人迅速按各自偏好將一萬元與酒、煙、槍械、水和女人的數目進行了一番換算,然後看向蘇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同。

    繃帶纏著的,已經不是一個人類的身軀,而是接近十萬元的財富。

    沉悶的詢問環節終于過去了,接下來是任務的內容。蘇已接近沉睡的精神立刻清醒了過來,用心聆聽著每一個字。

    任務的內容簡單而又複雜。

    出于對基地安全的憂慮,七人委員會決定對基地後門外的洞穴系統做一次探查。特別是要探查密如蛛網般的地鐵通道,以便為基地找出一條緊急情況下的逃生通道。這個任務也分成了兩個部分,如果探查到直接通向地鐵通道系統前的自然洞穴結束,酬勞便只有500元。如果能在地鐵通道中清理出一條安全通道,那麼報酬便是N11基地自產的一支初級基因改造藥劑。

    蘇略一思索,便明白任務的危險程度和報酬還是十分匹配的。距離N11基地數十公里外,就是一個巨大的城市廢墟。那里正為各式各樣狡猾殘忍的變異生物、變種人、活尸、土匪暴民以及目的不明的各種組織盤踞著。而宛如迷宮般,上下可以分出六層的地下世界危險程度更甚于地上。

    地下世界並不適合狙擊手,建築林立、地域廣大的地上都市才是狙擊手活動的天堂。因此作為三階的狙擊手,清理天然的洞穴通道才是適合他的任務。而在以往,蘇也一直接的是這類難度的任務,每個任務酬勞從300至1000元不等。

    但後續任務的高額報酬已經吸引了蘇。他可能不再需要這種最初級的藥劑,然而仍然可以用它來換取需要的東西,至少5000元的東西。對于實質上已經破產的蘇來說,這樣的酬勞具有根本無法拒絕的誘惑力。

    接下了任務後,蘇還能夠提前支取100元作為前期准備的資金。佩恩公司頒發的執照還是值這點預付款的。

    在傍晚的時候,這100元就變成了一盒5.56彈,十發額外的特制步槍彈和兩壺潔淨度已經達到四級的純水。

    夜幕降臨的時候,裝備整齊的蘇從基地後部的緊急出口進入了天然洞穴之中。

    在離開基地前,他偶然得知那個叫麗姬的少女已經在白天離開了基地。她本來就不是這個基地的居民,開鎖的本事更是無用武之地,因此也就沒有了收入來源。不到一個月,她身上所有的錢就消耗在高昂的居住權購買上,由于不肯象其它女人那樣用身體換取金錢,她在今天不得不離開了基地。這是個十分遺憾的結局,基地里很多男人都十分向往麗姬的那張床,並且願意支付非常慷慨的價格。離開了基地,麗姬的結局肯定不會比在基地中更好。至少在基地內,有著足夠維護秩序的法律力量,這意味著哪怕是**裸的強奸,當事人事後也要付錢給她,以使自己的行為表面上合乎基地的法律和公正。而在基地以外,混亂是永恒的主題,那些四處游蕩的雄性有過度的暴力和欲念,卻幾乎沒有錢。

    此刻的蘇並沒有多余的心情關心麗姬,那只碧色的眼瞳正掃視著前方幽深且不見底的洞穴。在他身後,基地厚重的鐵門已然牢牢關上、鎖死。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5-9 18:4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三 動蕩年代

    “基因決定一切。”這是馬克西姆.羅斯切特博士的名言。

    六十年前,在舊時代的尾聲,羅斯切特博士是基因與生物學領域的專家,他以同樣的狂熱和瘋狂對待科學以及自身。由于尋找不到足夠的志願者,或者說是試驗體,來實踐他在基因方面的研究成果,他便將目光對准了自己。

    十年內,數不清的基因片斷被植入他的體內。這些基因共同作用,互相混合,並且變異。到了後期,羅斯切特博士的身體已經變成一個天然的基因戰場,無數的基因時刻在戰斗著,變異著,試圖消滅或者控制對手。作為基因的載體,博士體內隨時可以找出數以百計的致命病毒。

    正如科茜,羅斯切特博士的女兒,所說的那樣,從基因的角度看,晚年的羅斯切特博士已不能算是一個人類。

    晚年的羅斯切特博士也認為自己不再是人類,而是諸神的使徒。特別是當他的基因經過一系列重組,最終形成了一個神秘、穩定與全新的基因組之後。

    那時,博士的左手可以凝聚超乎尋常的高溫,足可以引燃酒精。這是人體完全不能承受的溫度,然而博士的左手事後卻沒有任何傷害。

    “這是神的左手!”羅斯切特凝視著自己的左手,說出了他為世人所知的第二句名言。

    此後一年,博士控制高溫的能力漸趨穩定,能夠凝聚的溫度也不斷提高。博士紀錄下初步穩定的基因組以及控制高溫的心得,並將資料數據分成三份,二份保存起來,一份准備用于出版發表,向世界宣布自己的成果。

    就在博士新聞發布會的當日,戰爭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瞬間的高溫焰流和沖擊波摧毀了一切,包括自認為已擁有諸神之軀的博士。然而博士簡短卻令人震撼的發言已通過電波發送到了全世界的各個角落。

    短暫的戰爭如來時一樣突兀地結束了。

    幸存的人們開始從各個避難所和廢墟中走出,驚悚地看著已面目全非的世界。一些有心人則還記得羅斯切特博士的發言,並且找到了博士留下的保險櫃。那只凝聚了戰前科技結晶的保險櫃安然無恙,里面的數據也完好無損。

    這份資料,即是類法術域一階能力:火焰的雛形。

    人類所有能力,由此而始。

    十年之後,在這個動蕩的時代,各類能力恰如變異昆蟲般噴湧而出。這些能力,有些很穩定,有些效果則是十分短暫,更有些還會帶來致命的結果。而且人們發現,那些在野外和廢墟中生存、時時刻刻都暴露在輻射下的人群中,不需要人為進行有形的基因重組,也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能力。

    經過歸類、彙總、系統化以及一系列的爭吵,各式各樣界定清楚、效果穩定的能力最終被歸結為五大能力域:類法術,格斗域,感知域,靈能域與神秘學。

    類法術是各種能量操縱能力的總稱,為了紀念生前曾經是魔幻偏執狂的博士,便將這最早發現的能力域命名為類法術。格斗域則是各類戰斗攻防及移動能力的總稱。感知域,顧名思義,一切探測已知或未知世界的能力都可以歸于此域。靈能域則彙總了各類操控能力,其中最為常見流行的則是各類武器操作,從最基本的冷兵器操作、普通槍械操控、狙擊專精等直到進階的複雜武器系統指揮。

    最終,則是神秘學,一個類似于雞肋的能力域,幾乎一切無法分類的模糊能力都可以扔進去。而神秘學中,最核心的能力就是幸運,各式各樣的幸運。然而那些在神秘學中投下大量進化點的人,卻往往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幸運。他們既沒有發現珍稀礦藏,也沒有憑空得到巨大財富或者超人的能力,而最終橫死的並不比主修其它能力域的人少。曾經有一人的確發現了寶石礦脈,然而結局卻是被貪婪的暴民給砍成了肉醬。久而久之,修習神秘學的人就越來越少。

    當然各域之間的區分在現實中並不是那麼清晰、刻板、壁壘森明而不可逾越,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多的能力在不斷湧現,有許多新出現的能力很難簡單地歸入某一個特定的能力域,更有些能力需要多個能力域的配合才會出現。

    此時,曾經的瘋子羅斯切特博士已被尊稱為能力域之父。博士用他的神之左手打開了一扇大門,為人類這個種族在嚴酷世界的生存和延續增加了籌碼,然而直到現在,人們還不知道這扇門後的路,是通向天堂還是地獄。

    當那些在各類基地中生存下來的人們逐漸從能力的光環中清醒過來時,他們驚悚的發現,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再穩定,包括基因,一切生物的基因。

    所有生物,包括人類本身,都在迅速變化著,舊時代成千上萬年才能完成的進化與變異過程,在新時代已被濃縮于短短數年間。人類數千年積累起來的對世界的認知,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崩塌。

    看,鐵絲網外掠過一排殘影,那是一只正依靠速度在逃避天敵捕獵,紅眼睛、長耳朵、性情溫順的兔子,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今天這速度比豹還快上一線的動物,明年會變成什麼。

    因此,這個全新的時代,就被稱為動蕩時代。

    蘇小心翼翼地在幽深的山洞中走著,他的腳步輕盈而柔軟,如一只靈活的貓,無聲無息地移動。厚厚的罩頭斗篷以及纏滿全身的繃帶使他的氣味和體溫都不會外泄,也就使得地下那些依靠嗅覺或是紅外視覺捕獵的危險生物難以發現他的存在。

    他手中提著根帶有鋒利棱角的三棱厚鋼管,前端被磨得十分鋒利,即可揮擊又可直刺,是件十分可怕的凶器。改裝步槍和手槍分別背在背上和藏在斗篷下面,他的手槍威力巨大但精准度差,不過在洞穴通道這種地型下,這把手槍的威力可以成倍提升。

    問題在于,置身這個幽深安靜的通道中,槍聲可以傳得非常遠,這無異于告訴幾公里內的怪物,我來了。

    蘇的眼睛發出微弱的碧色光芒,光芒隨著環境光暗的變化也在不住變化著,通道中的景物隨之不斷清晰。這是感知域中視覺強化第三階時出現的能力,微光視覺。

    在這個洞穴中,N11基地布置了幾盞電燈,照亮了靠近基地的100余米,這是基地上一次探查時留下的工程。再深入的電燈都被破壞了,基地也很明智地沒有加派人員前來修理和恢複。但對于具備了微光視覺的蘇來說,只消有一點光亮,就可以看清周圍的景物。

    蘇現在就行走在幽暗的通道中。通道中偶爾可見發光的苔蘚,以及散發著微弱光芒的汙水,已足夠使他的微光視覺發揮作用。

    在一個轉角處,蘇忽然停住了腳步,整個人都縮回到斗篷里面,慢慢隱入黑暗。

    洞穴中轉來一陣很低的沙沙聲,一只足有一米長的凶暴地鼠鑽了出來,腦袋上那只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子兩孔朝天不住翕動著,小小的眼睛昏暗無光,看來已退化得差不多了。凶暴地鼠和它們的親戚,生活在地面的凶暴鼠在十幾年前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現今幾乎分化成了兩個物種。

    安靜蜇伏在黑暗中的蘇突然動了!三棱鋼管閃電般刺出,貼著凶暴鼠鼻子上端刺入,穿透上下顎,將它牢牢釘在地上。

    鼻子是凶暴鼠的最大要害,它瘋狂地尖叫著,四只短粗而鋒利的爪子拼命抓著地面,碎石四濺,轉眼間就在堅硬的岩石上刨出一個坑。

    蘇左手緊握著鋼管上端,看上去纖弱的手臂卻如磐石般不可動搖。要害受到重創的凶暴鼠連一分鍾都未能支撐過去,身體一陣劇烈抽搐,便伏地不動了。

    蘇慢慢拔出鋼管,將凶暴鼠翻了個身,看清了這是只母鼠。凶暴地鼠公鼠習慣于單獨行動,而母鼠如果出現,身後從來都會跟隨著一只公鼠。

    蘇迅速橫移幾步,站在了凶暴地鼠出現的通道中央,前腿半蹲,後足踞地,平舉鋼管,對准了幽深黑暗的通道。幾乎是在他鋼管舉平的刹那,通道中忽然湧出一陣腥風,一只更加粗壯的凶暴地鼠公鼠猛然自黑暗中竄出,凌空向蘇咬來!

    鋼管紋絲不動,借著凶暴地鼠的沖勢,鋼管鋒利的尖端深深刺入地鼠的喉嚨,在內髒中穿行,幾乎從肛門破出來。

    蘇松了手,迅速後退了幾步,姿態輕盈迅捷,就似在水上滑行。

    喀的一聲,凶暴地鼠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合攏巨嘴,狠狠咬在鋼管的握手上。它的門齒雖然可以啃得動幾乎一切岩石,但是畢竟還硬不過這種加厚鋼鐵。喀嚓聲中,鋼鐵立時凹彎,而公鼠的牙齒也紛紛碎裂。

    公鼠沖勢過猛,從空中摔落後又在崎嶇的地面上滑出數米,才沖到了蘇面前。

    蘇抬起右腿,踏住了公鼠的鼠頭。公鼠吱呀哀叫掙紮著,鼠頭卻根本無法從地上抬起。它只要一用力,被鋼管貫穿的身體就會傳來無法忍受的劇痛。即使受此重創,它仍然掙紮了足足一分多鍾,才停止了呼吸。

    蘇好看的眉毛輕輕地動了動,對他來說,這些凶暴地鼠比幾個月前的生命力更加堅韌了些,這樣的變異速度令他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落在公鼠體內的鋼管,蘇沒打算再用。他在洞壁上摸索一會,拉出了一根電線來。這是基地安裝的照明線路,現在已經廢棄不用了。蘇截下兩米長的一段電線,將中間的漆皮剝去,露出里面堅韌的合金絲。他將電線兩端分別纏繞在雙手上,繼續向黑暗中走去。

    哪怕是在黑暗崎嶇的岩洞中,蘇幽碧的眼睛和豐富的經驗也能辨別出凶暴地鼠走過的痕跡,沒過多久,他便找到了凶暴地鼠的巢穴。巢穴中有大大小小三十余只凶暴地鼠,大的幾乎成年,小的則還未睜開眼睛,可以看出這些地鼠屬于不同的三胎。從凶暴地鼠三個月的成年期看,基本上一個月可以產一胎。

    “生育期又縮短了十天。”蘇默算著,心里不舒服的感覺更濃了。

    但壞心情並不影響他用合金線凌空套住一只撲來的凶暴地鼠,然後一拉一抖,這只地鼠便向回飛出,只是頸間鮮血狂噴,撞在洞壁上落下後,再也爬不起來。粘血的合金線再貼地一掠,七八只小地鼠本能地張嘴一口咬住。然而合金線微微振動,它們的頭便幾乎被切成兩半。

    一分鍾後,這窩凶暴地鼠徹底滅絕。凶暴地鼠是族群領地觀念非常強的生物,有這窩凶暴地鼠在,那麼附近一公里之內,應該不會有第二窩地鼠了。

    蘇取出一張地圖,在上面空白的部分補充了這一帶通道的地形,標注出了鼠窩的位置,再將地圖仔細收好。

    沿著岩洞再向前走出幾百米,蘇在一片塌陷處停了下來。土地堆後露出了僅容一人穿越的洞口。洞口的那邊,即是如同迷宮一般複雜、幽深而且充斥著未知名危險的地鐵通道。走到了這里,意味著500元的獎金已經落入了口袋,而洞口的另一邊,一枝基因改造藥劑正在誘惑著他。

    蘇半跪在洞口,側耳傾聽。

    地鐵通道內吹來的風忽強忽弱,里面有隱約的沙沙聲。空氣中穢氣很重,氧氣的含量很低,並不適合普通人類生存。這也是N11基地單憑一己之力無法更加深入探索地鐵通道的原因之一。

    蘇當然不是普通人類。在感知域擁有三階能力以及神秘學二階能力的蘇,究竟還能不能算是人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殺掉那窩凶暴鼠後,蘇感覺到自己體內基因又在蠢蠢欲動了。他已經積累了三個基因進化點,也許在地鐵通道中走上一圈,又可以得到一個新的進化點。

    進化點是動蕩年代的通行說法。所謂進化點,其實就是基因震蕩後,給新基因留出的空間。更多的進化點意味著更多的空間,也意味著能夠承受更加強大的新能力注入。獲得進化點的方式多種多樣,大多數自然生成的進化點得來原因不明,此外,人類算是可控的途徑主要是兩方面,基因改造藥劑和戰斗。

    當然有了進化點後,還需要得到特定的基因組才能形成相應的能力。在每個能力域中,都有許多已確定的能力。然而更多的能力仍是處在迷霧之中。通過戰斗取得的進化點,往往會伴隨著新的能力,大多時候,這些能力與已知能力並不相同。因此很多戰士都將自己的能力視為最大的秘密。當兩個能力者相遇時,殺死對方後,更會有極小的機率獲取對方的能力。

    因此,十分諷刺,在這個動蕩年代,殺戮的確會使人強大。

    蘇閉上了眼睛,隱約的沙沙聲在他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清晰的活尸圖像。它們漫無目的地徘徊逡巡著,暗紅色的雙眼饑渴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與舊時代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僵尸不同,活尸的體型瘦削,靈活敏捷,行動起來甚至比人類還要迅速得多。強勁的肌力和柔韌性使它們可以輕易地在牆壁甚至是天花板上攀爬移動。從基因的角度看,活尸實際上仍然可以算是人類,而那些經過了多次基因改造的高階戰士們卻與純正的人類相距更遠。

    戰爭已經過去了五十年,現在的活尸很多已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與父輩相比,它們更加迅捷、更加強壯,也更能適應嚴酷的環境。這些在地鐵通道中生存的活尸許多已進化出了紅外視覺,以適應經常沒有一點光亮的環境。

    蘇再次確認沒有危險生物緊貼著那邊的洞口,然後取出手槍,輕輕躍入地鐵通道,再一個遠跳,踩著鋼軌躬身疾行。他行進速度很快,腳下卻沒有一點聲音,而且從沒有在窄細的鋼軌上失卻平衡。

    通道前方,雜亂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空氣中活尸特有的腐臭氣息更加濃郁。轉過一個彎角,便可看到一列列車傾側在那里,將整個通道堵死了大半。地鐵車廂早已鏽蝕得不成樣子,車身洞開,車窗則碎得七七八八。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最外面的車廂里有兩個活尸,正在東翻西找,想要找些吃的。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5-9 18:46:12 |只看該作者
蘇稍稍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悄無聲息地移動著,拾起了幾塊鏽鐵片和一根細鐵絲,悄悄地退回通道,將細鐵絲橫拉在通道中央,又將鐵片布置在地上,然後才拎起一塊鐵片,卷成錐形,悄悄向列車潛去。

    叮!

    蘇輕輕敲了敲車廂廂壁。敲擊的聲音不大,但在活尸敏銳的聽覺里,任何與周圍環境不和諧的聲音都如同雷鳴。兩個活尸立刻停止翻找食物,一齊轉身,正好看到一個身影在車窗外消失。在只剩下動物本能的活尸眼中,任何移動的東西都是美味的獵物。

    伴隨著陣陣咆哮,活尸以不輸于獵犬的敏捷沖向車廂盡頭,搶在前面的活尸魚躍而起,一頭撞碎殘破的車窗,半個身體硬生生地從車窗中擠了出去。頭一探出車窗,活尸便迫不及待地左右張望,想要找出獵物的蹤跡。

    撲的一聲輕響,圓錐型的尖銳鐵皮從下方刺來,輕而易舉地穿入它的喉嚨,甚至將頸骨也切斷了大半!

    蘇徐徐站起,不再理會徒勞地試圖將尖鐵皮錐拔出來的活尸,徑自向通道走去。

    車廂內被堵住去路的另一個活尸早已失去了耐心,它吼叫著,抓住前面活尸的腿,狠狠將它拉回車廂內。窗框上尖銳的玻璃將前個活尸的身體切出七八道深深的創口,黑紅色的血液混著內髒流了下來。但是兩個活尸都不在乎。喉嚨**的活尸已走近生命的盡頭,另一名活尸則急忙從車窗中擠出,正好看見蘇的背影自拐角處消失。

    活尸伸直了脖子,狠狠咆哮一聲,才猛然發力,堅硬且長出長長爪子的腳狠狠踏在地上,如一陣風般沖過通道轉角!

    幾乎跑得飛起來的活尸忽然真的離地飛起!它在空中猛地蕩了幾個來回,這才從鐵絲上沉重地落下。一落地,它立刻又痛得狂吼!地面上,幾枚尖角向上的鐵片已深深刺進它的後背,而前胸,則幾乎被橫在半空的鐵絲切開了一大半。

    咔嗒一聲脆響,蘇打開了手槍保險。他徑自從地上已陷入無意識掙紮的活尸旁走過,根本不再去理會。他略抬頭掃了眼上方,隨即輕輕一躍,整個人輕盈地升起兩米多高,已登上了廢棄列車車頂。

    蘇的碧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寒光,驟然發力,以遠超活尸的速度如電般沿著列車奔行!即使以如此速度弓身飛奔,他仍幾乎未發出一點聲息。自後望去,便似一團黑霧冉冉遠去。

    砰!砰!兩聲如雷般的槍聲打破了地鐵通道的甯靜。列車車廂中,兩名活尸頭頂中彈,子彈巨大的沖力幾乎將它們整個腦袋掀飛!

    砰砰砰砰!又是四聲幾乎連成一片的槍聲響過,蘇已奔到了列車未端。他未有絲毫停留,直接自車頂躍下,空中又是數聲卡察輕響,當蘇重新踏足地面,手槍的子彈已重新裝填完畢。

    他腳下發力,速度更增三分,這段十米長的通道轉瞬即過。蘇似化成了一陣輕風,與通道中快速奔來的四名活尸擦肩而過!

    蘇忽然立定,身體生硬之極地扭轉過來,反手就是三槍!

    三名活尸應槍而倒。而另一名活尸則及時地轉了過來,咆哮著向蘇撲來!

    蘇甯靜地看著這只活尸,動也不動。活尸只沖前幾米,便一頭栽倒。

    蘇的右手不知何時已反握著一把漆了黑漆以遮蔽反光的鎢鋼匕首,剛才在擦身而過的刹那,就是這把匕首將活尸的側肋完全剖開。

    蘇轉過身,望向四只活尸的來處。通道盡頭,果然又出現了兩只活尸,奇異的是,這兩只活尸共同抬著一只成年凶暴地鼠的尸體。從它們赤紅的眼珠和不住流著口涎的嘴里,蘇可以看出它們正是饑餓的時候。然而它們卻沒有動手上的食物。這與蘇的認知完全不吻合,活尸這種生物向來以滿足食欲為惟一的生存目的,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節制,如果扔給它們足夠多的食物,它們很可能會一直吃到撐死為止。不僅是這兩只活尸,從剛剛奔來的四只活尸干癟的肚腹來看,它們也正受著饑餓的折磨。

    活尸居然會不吃到了口邊的食物?

    砰砰砰!蘇放下了槍口還在冒著清煙的手槍,走向兩只再也站不起來的活尸。這次他有一槍並沒有打准,本是瞄准額頭的一槍擊中的卻是胸口,不得已補了一槍。距離超過十米,改裝手槍的精度就成了大問題,而這一次他的好運氣並沒有發揮多大作用,沒能一槍解決問題。

    仍是血肉構成的活尸根本不是火藥和金屬的對手,在這麼近的距離上,不論被打中哪里,活尸身上都會多出一個二十余公分粗細的大洞。

    咔嚓聲中,蘇先在手槍彈倉中填滿了子彈,才在活尸中穿行,仔細觀察著它們。活尸是生命力驚人的生物,即便將它們大半個身體轟爛,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躍起咬人。

    抬著凶暴地鼠的兩具活尸比前面的四具活尸明顯瘦弱得多,而且在與活尸打過不少交道的蘇看來,這兩具活尸都已經上了年紀,屬于還有活動能力,但是力量已開始大幅下降的階段。而且令蘇碧色瞳孔微縮的是,前面四具活尸身上的衣服明顯比後兩具更多,也更結實。而那四具活尸之間,差別就不大。

    一切已很清楚了。走在前面的四具活尸專職于狩獵與戰斗,後面兩具上了年紀的活尸則負責搬運之類的雜活。這是一個十分條理清晰的分工體系,更加強壯、能夠戰斗的活尸得到的食物更多,穿的也更好。年老的活尸則要去干雜活,也分不到足夠多的食物。更重要的是,這些活尸已經不再完全受本能驅使,開始懂得節制!

    這說明,這些活尸已經形成了一個族群,並且分工明確,階級分明,與蘇在廢棄列車中射殺的活尸完全不同。蘇遇上了一個狩獵小隊。

    “我討厭聰明的東西。”蘇站直了身體,默默地想。

    這些活尸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山谷中的頭狼,在臨死前的瞬間,頭狼混雜著驚愕、疑惑、憤怒以及詛咒的眼神至今仍刻印在心底。這些活尸顯然已形成了明確的組織分工,與腐狼混亂初級的組織完全不同。活尸中間,一定還有一個具備智慧的首領。對于蘇來說,這可決不是什麼好事情。在地下通道中,活尸已經是很難對付的怪物,有組織的活尸危險程度更是成倍增加。

    不論是動蕩時代,還是舊時代,都沒有免費的午餐。誅殺一窩有組織的活尸,代價已經遠遠超過了一支初階的基因進化藥劑。出來狩獵的一個小隊就有六只活尸,那麼這窩活尸的數量很可能已經超過了三十,殺掉這麼多活尸本身,已經夠得到一個進化點了。

    說不定N11基地已經知道這個通道中有智慧活尸在活動,才會花這麼大的代價來請自己清理通道。蘇想起了特納和托尼真摯的笑容,心中掠過不大不小的一片陰影。不過他隨即將這件事拋到了一邊。走過了太多的聚居地後,蘇已經學會了對任何事情都不抱期望。

    蘇望著幽深的通道,碧色的目光穿透了無盡的黑暗,搜尋著活尸的蹤跡。他現在首先是一名獵人,需要將任務完成,再談其它。

    通道盡頭,幾乎是完全的黑暗,就連蘇的微光視覺都只能看到五六米遠。在這種環境下照明幾乎無異于自殺,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蘇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一團淡淡的水霧從繃帶下透出。他輕輕將臉上的繃帶拉下來一點,露出了一截雕塑般挺直的鼻尖,顯露出來的肌膚,則如象牙般晶潤。在黑暗的通道中,到處彌散著活尸獨有的腐臭味。這段通道中的臭氣格外濃郁,顯然是活尸經常活動的區域,如果是普通人,根本無法在臭氣如此深厚的區域活動。這也是活尸劃分自己地盤的一種方法。

    他分辨著鼻端的氣息,數以百計的數據又在蘇的意識中如水般流下,最終鎖定了地上躺著的六具活尸的氣味。

    蘇裹緊斗蓬,如一只幽靈,悄無聲息地向通道深處行去。六只活尸的味道如同條條指引索,逐漸將蘇向它們的巢穴引去。從氣味的強弱判斷,這些活尸這次出行狩獵起碼已有二天了。

    通道崎嶇不平,里面有些部位似還被人有意地放上了空的易拉罐。這些簡陋的陷阱根本奈何不了蘇,卻令他的行動慢了下來。

    蘇忽然疾沖兩步,然後一躍而起,竟貼進了牆壁與頂棚的轉角處,然後有如一只壁虎,無聲無息地向前游去。

    繞過一個彎角,蘇又輕飄飄地躍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一只蹲在角落里的活尸背後。那活尸手里握著一根鐵管,雙眼發出暗淡的紅光,正盯著幽深的通道。

    蘇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它的肩。

    吼!活尸喉嚨中一聲低低的咆哮,猛然轉過頭來!然而還未等它反應過來,蘇右手中匕首那鋒利的鋸齒就切開了它的喉嚨,那力量之強勁幾乎將整個脖子削斷。

    蘇俯身,將這具活尸輕輕放在地上。從指尖的觸感中他能夠察覺,這具活尸的肌肉比曾經遇到的活尸都要強壯、堅韌,而且那根鐵管的尖鋒是經過仔細打磨的。看來這是一個哨兵,惟一能夠讓人高興點的就是活尸還不懂得應該放兩個崗哨。

    蘇望著通道的盡頭,那里有築了一半的沙壘,不過好在還沒有活尸在那里把守。沙壘後面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半掩的房門內透出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面不時傳來活尸們或低沉、或高亢的咆哮。

    這類剛剛具備了智力的變異生物,往往會有一個智力與力量都遠遠超過同類的首領。對付它們最好的辦法便是一舉轟殺那個首領,其余活尸智力遠遜,自然會亂成一團。一群只憑本能戰斗的生物和一只組織起來的軍隊,其危險程度有若天壤之別。

    蘇站定,輕輕將面上的繃帶拉起,蓋住了鼻子,然後緩慢地走向活尸的巢穴。他越走越快,快到門前時,已近于奔跑!

    吱呀一聲!他猛然拉開了厚重的鐵門,沖進了活尸的巢穴!

    這是一間足有幾百個平方米的大廳,里面有三十多只活尸散落在各處,有些在躺著休息,另有幾個活尸在角落里架起一口大鍋,正煮著凶暴鼠肉。大廳拐角里,一對活尸正在喘息吼叫,忙著交配。大廳的正中央則放著張顯眼的大床,床上端正坐著一個活尸,看體征是個女性。她竟然穿了一整套舊時代職業女性慣穿的西裝鉛筆裙,皮膚也不似其它活尸那樣分布著大塊青黑色斑點而且遍布皺紋。她的皮膚已經可以稱得上有些光滑了,容貌也更象是舊時代的人類職業女性。與其它活尸比起來,她體形略顯嬌小,端正坐姿,交叉架起的雙腿更是十足的一個辦公室女郎。

    然而從其它的活尸小心翼翼地根本不敢靠近這張床來看,以及她眼神中比尋常活尸更加明亮的紅芒,都說明了她才是這個巢穴的女王!

    大廳門被猛然拉開,巨響驟起,幾乎所有的活尸都本能地向門口望去,然而門口空空如也!

    在打開房門的刹那,蘇驀然弓身發力,身體瞬間前沖數米,猶如瞬間移動般,已閃到了大廳中央。而這時活尸們才望向門口,自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就在活尸們**的刹那,蘇又向前沖了三米!

    蘇的瞳孔急速縮小,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十字星型。這顆十字星與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呈一條筆直的直線,定在了活尸女王的眉心!

    整個大廳中,只有活尸女王沒有向門口看,而是看到了蘇。她嘴驟然張大,猶如受驚,雙眼中更是充滿了駭然,完全不敢有任何動作!

    看著她這副如受驚小鹿般的神態,蘇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竟然有了一絲遲疑。他停住前沖之勢,槍口也開始垂下。

    活尸女王雙眼中猛然亮起奪目紅光,亮出兩顆寸許長的燎牙,以比尋常活尸更快的速度撲了上來!那張到極處的嘴使她整張面容扭曲得不成樣子。

    砰砰砰砰……六發子彈幾乎是同一時間射出,第一發子彈便穿透了她的脖子,其余五發子彈則沿著她的鎖骨劃出一道弧線,從而將她的頭顱完整地從身體上切離下來。

    蘇徐徐收回了手槍。

    大廳內的活尸們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眼睛血紅,歇斯底里地吼叫著,發了瘋般向蘇沖來。

    蘇再次如水面滑行般退後,剛好閃出了活尸的撲擊圈,然後他以疾速且細碎的腳步,沖向守在門口的一個健碩活尸,忽然伸出左手,硬生生抓住了它揮擊下來的鐵管!

    蘇隨手一轉,那根鐵管就到了自己手中,然後他整個人都撲進了活尸的懷中,竟推著這個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的活尸飛速後退,直到它的背部沉重地砸在門旁的牆壁上!

    蘇身體一縮,已自那活尸的懷中輕盈地脫了出來,閃出了大門外,消失在幽深的通道中。而那活尸心口處已多了一個寸許長,卻是深不見底的創口。

    大廳中的活尸們瘋狂吼叫著向大門擁來!

    空中忽然響起一陣奇異而尖銳的嘯音,剛才那活尸所用的鐵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進大廳,接連自三具活尸身體中穿過,才算力盡,當的一聲掉在地上,猶自跳躍著彈了幾下。

    以活尸的本性凶厲,也不禁愣了一下,發自本能的恐懼氣氛開始在大廳中蔓延。它們猶豫著,有些已經開始避開大門的方位。

    門外的黑暗中,又飛來一滴鮮豔的血珠,落在了大廳中的地面上,摔出了一個小小的王冠形狀。

    吼!!活尸們猛然騷動起來,對新鮮血液的極度渴望壓倒了它們心中的恐懼,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沖出大廳,順著通道向地下通道深處追去。

    它們並不知道,黑暗籠罩的世界,從來都是蘇的天下。

    沉悶而厚重的槍聲不時響起,沿著曲折的通道,一波波傳向遠方。

    十分鍾後,蘇慢慢地走進了大廳。被活尸盤踞的大廳看上去原本是一個地鐵站的候車廳,現在當然再也不會有地鐵,也沒有候車的人。蘇走向中央的大床,在床邊停了一停,拿起床頭放著的一本雜志,隨手翻了翻。這是本1997年五月版的《FASHION》,看得出被保存得十分用心。

    蘇將雜志放下,走到活尸女王的尸體旁,右手輕輕在她臉上拂過。活尸女王雙眼中的紅芒即漸漸消失,瞳孔中的光澤也盡數消退。蘇取出一個十公分長的精致鋁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從盒中取出一把手術刀,將活尸女王的雙眼取下,保存在鋁盒中。

    她雙眼中的基因已被蘇取到了。

    紅外視覺一直是蘇想要得到的下一個能力,活尸女王這方面的能力顯然要比普通活尸強大得多,正好合蘇的需要。只要積夠了8個進化點,蘇就可以憑藉活尸女王的基因標本和眼睛結構,進化出紅外視覺。

    蘇順著大廳的階梯一路向上走去,直到被一道鐵絲網門攔住了去路。他將堵在門上的雜物搬開,再一槍打斷門上早已鏽蝕的鐵鎖,這才推開了鐵絲網門。

    再向上走了十余米,蘇碧色的眼睛立時微微眯起,一道明亮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在黑暗中活動久了,這縷陽光讓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稍稍適應之後,蘇走上了地面。階梯口上那個“METRO”標志仍十分清晰,並未隨著歲月而徹底模糊。

    蘇舉目四顧,只見西方是一片茫茫曠野,東邊則是無數隱在霧氣中的高樓大廈。看起來,這是一個位于城郊的地鐵站。周圍並沒有什麼具有足夠威脅的變異生物存在。這個地鐵站及周圍地域應該都是大廳中活尸的狩獵范圍,想來也不會有其它生物盤踞。活尸們雖然畏懼陽光,很少在地面活動,但夜晚是它們的天下,餓極了的時候,它們也會在夜色籠罩的城市中游蕩。

    蘇取出地圖,在地鐵站的位置上做個了標記,注明安全。而與此同時,蘇的記憶區中,一張精密、准確的地圖被調了出來,地圖上相應區域逐漸亮起,隨著蘇的目光掃過,一座大城市的部分輪廓也逐漸顯現出來。

    至此,N11基地的任務,終于完成了。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5-9 18:4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四 麻煩 上

    蘇謹慎地沿著通道又來回檢查了兩遍,確認沒有問題後,才回到了N11基地。這種嚴謹作風使得他很受如佩恩公司這樣的大機構歡迎,也讓他十分順利地得到了兩張佩恩公司的執照。

    交接任務的過程很順利,正如此前托尼說的那樣,老安東尼還是個很不錯的人,在確認了蘇的成果後,至少在付酬勞方面十分爽快,並沒有反悔的打算。雖然他對于蘇如此快就完成了任務有些掩飾不住的驚訝。

    對于整窩有智慧首領領導的活尸,老安東尼半個字都沒有提,這當然不代表他不知情。不過相對于蘇在其它聚居點所遭遇過的事情,老安東尼實在可以稱得上是信譽卓著,從這點上來說,托尼並沒有錯。至于小小的信息不對稱,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再微小不過的事了。

    一枝裝滿了深綠色液體的10公分試管,就是蘇此次酬勞的主要部分,初階基因進化藥劑。其實N11基地實驗室出品的藥劑含金量不算高,因為這種配方更多的會傾向于改進靈能域的能力,而在其它能力域的效果就要差得多。雖然靈能域可以說是應用最廣泛的能力域,但是偏向某一能力域的改進藥劑就價值而言要遠遠低于效果穩定的泛用型藥劑。

    藥劑一入手,蘇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這是一枝傾向于靈能域的半通用型藥劑,如果找到合適的買家,這枝效果縮水的藥劑也可以賣到4000元左右。雖然比預想中的5000元酬勞還是差了二成,不過蘇並沒有打算在這個細節上繼續糾纏下去,老安東尼或許只是出于商人的精明才這樣做。而談判需要實力,蘇不認為自己有這個實力可以讓擁有20名一階戰士的N11基地讓步。

    初步盤點了一下身上的裝備和剩余的錢,蘇又向托尼買了三盒手槍用的步槍彈,再補充了一壺高純度的水,蘇就靜悄悄地離開了N11基地。

    這次任務收獲還算豐富,扣除消耗和居住費用,估計淨所得在3500左右,還不包括清除一窩活尸所帶來的大半個進化點。由于蘇的能力已達到三階,能夠給普通人提供一個半進化點的活尸帶給蘇的進化點還不到一個。當然,普通人也很難從這種強度的戰斗中存活下來。

    又是一個晴天。

    帶有強烈紫外線的陽光無情地灼烤著大地,然而蘇身上厚重的斗篷將所有的陽光都隔絕在外。他走得並不算快,但速度恒定,而且直到中午時才在一個孤零零房屋廢墟前停了下來。在陽光強烈的白天大多數變異生物都會在巢穴中棲息,因此蘇多選擇在這種時候趕路,盡管晚上更能發揮他的能力。

    蘇在失去了半邊屋頂的別墅內仔細檢察了一遍,確認沒有藏著致命的生物,也並非某種類似于鐵甲暴熊之類大號食肉動物的巢穴後,才放松下來。

    他將手槍用的子彈取出,用一個不到10公分的合金銼在一顆顆彈頭上刻上奇異的花紋。這樣處理過的子彈,彈頭會在發射後不久或是射進目標體內時炸裂,從而成倍地提升威力。至于損失的精度,已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蘇動用手槍的時候,從來不會距離目標超過30米。

    蘇甯定地處理著子彈,一顆接一顆,似乎永遠也不會厭煩或是疲累。轉眼間一盒子彈已經處理完畢,每顆彈頭上刻印的花紋都一模一樣,即使用精密機床來刻印,看來也不過如此。

    蘇仔細將子彈收好,又取出第二盒子彈打開,似乎整整兩個小時的重複勞動的工作並未使他厭煩。獨自在荒野中流浪的經驗告訴他,足夠的耐心,是生存下去的必要。

    蘇忽然皺了皺眉,捕捉到了地面一絲極微弱的、卻是異乎尋常的震動。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收好了子彈和工具,並且將步槍抄在手里,右手一閃,已將一顆改裝彈推上了膛。然後幾步閃到牆邊,透過牆體上一絲縫隙向外望去。在做這一切時,除了步槍上膛的金屬撞擊聲外,蘇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時候,蘇的步槍上根本沒有瞄准具。那種老式的光學瞄准鏡對于視力強化已到三階的蘇來說,全無用處。之所以還留著這東西,只是為了迷惑聚居點或是基地的人們。

    蘇微微眯起眼睛,以遮擋眼睛的反光,小心地向外面望去。他自己精于遠距離射擊,當然知道什麼會暴露行蹤。

    數公里外,可以看到滾滾煙塵揚起,看樣子是個車隊。而從地面傳來的震動可以判斷出,車隊中應該有至少一輛戰車。遠觀煙塵前進的速度,車隊行進得並不快,大約只有二十公里左右。

    看車隊前進的方向,正是N11基地。

    蘇心里動了動,靜靜地坐了幾分鍾,終于慢慢站起,弓著身子,以25公里的勻速向N11基地跑去。

    盡管與N11基地的住民談不上是朋友,蘇還是決定過去看看。至少N11基地給了他一種溫暖的感覺,有些類似于“家”的感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所以盡管蘇從進入基地時就已經知道N11的獨立不可能持久,他還是要過去看一下。

    擁有處理水的能力,甚至可能有隱秘水源,N11基地就成了這塊區域最大的一塊肥肉。沒有人不會對N11基地動心。N11基地要麼被消滅,要麼依附于佩恩公司這樣更強大的勢力,才有可能繼續生存下去。畢竟只靠特納手下那二十個人,捍衛不了一個能夠處理淨水的基地的獨立。

    蘇幾乎是與車隊同時到達了N11基地的外圍。一路並行過來,他已經清楚了這只車隊的構成。

    車隊一前一後,各有一輛舊時代的老式戰車。中間是三輛塞滿了士兵的載重卡車,最醒目的則是一輛輪式裝甲指揮車。

    車隊目標明確,一抵達目的地,兩輛戰車便開到了前面,封鎖住了N11基地的出口。三輛卡車上一百多名士兵則在坦克後面布下了二道防線。這批士兵雖然不象特納小隊那樣人人都具備了一階能力,而且裝備也不及特納小隊精良,但是五倍的人數以及兩輛戰車完全可以徹底壓倒N11基地的武裝。

    裝甲指揮車上又跳下來數名戰士,深色迷彩服、新時代的自動步槍以及矯健彪悍的動作都將他們與普通戰士區分開來。

    隱藏在一公里外的蘇瞳孔微收,這幾名戰士都具備二階的能力,其中還有兩名三階戰士!看到其中一個三階戰士手中精良的狙擊槍,蘇隱藏得更加小心了。

    前方的戰士已經開始用高音喇叭喊話勸降,幾名特戰隊員則小心翼翼地進入了山洞。此時指揮車頂蓋打開,兩個指揮官裝束的人從車里站了起來,打量著面前那座隱藏了N11基地的山丘。

    “里面的人聽著!這里是羅克瑟蘭公司直屬衛隊!現在這個基地將由羅克瑟蘭公司接管,限你們在三分鍾內打開基地大門,出來投降,基地設施必須完好無損!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高音喇叭中重複、單調卻是真實有效的威脅尚在空中回蕩時,山洞內忽然響起了密集而沉悶的槍聲。雖然離得很遠,蘇立刻分辨出那是基地自動防衛平台的槍聲。隨後幾名特戰隊員有些狼狽地從山洞中撤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比進去時少了兩個人,但他們攜帶著的包裹不見了。

    再過片刻,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山洞中噴出一股夾帶著無數碎石的濃煙,隨後山體現出遍布的龜裂,轟響聲仍在繼續,最後幾乎半片山坡都被強烈的爆炸掀飛!

    四散的碎石不住落下,敲擊在坦克外殼上,以及早就趴伏于地的戰士們身上。羅克瑟蘭公司的戰士都裝備有鋼盔和防彈背心,因此幾乎無人受傷。在紛飛的石雨中,盡管指揮車被震得飛起足有半米高,車上的兩名指揮官卻站得筆直,如同釘在了車上一樣。

    山坡被整個掀飛後,N11基地的大門顯露出來,門外的自動防衛武器吊台早就不見蹤影,齒輪型的大門向內傾覆,牽引機也暴露了出來。只要再來一次爆破,或者是坦克來幾發直瞄彈,基地大門就會洞開。以基地大門的堅固和結構,這樣的爆炸威力雖強,卻還不至于將大門破壞得如此徹底,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基地的大門就是壞了。

    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傳導到了一公里外,直接使一排廢棄的二層小樓倒塌,伏在屋頂上的蘇不得不躍出,輕輕地落在了地上。

    他一顯露形跡,指揮車上的兩名指揮官立刻有所察覺!兩人幾乎同時舉起了望遠鏡,向這邊望來。而指揮車周圍的精英戰士也發現了蘇,紛紛舉槍瞄准,當然,相距近1200米,只有三階狙擊手手中那把卡特羅文公司出品RF1000狙擊步槍才是真正致命的威脅。

    蘇落地,立刻半跪在地上,架起長長的步槍,瞄准了那名三階狙擊手。地面的震顫仍在繼續,爆炸沖擊波帶起的強風呼嘯著掠過,掀起了蘇的斗篷。然而他手中的步槍沒有分毫的疑動。當後續震波襲來時,蘇看到,那名狙擊手的槍口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蘇的瞳孔立刻收縮成了十字星,但他卻沒有扣動扳機。

    在這個距離上,無需借助任何光學瞄准具,蘇已經認出來,指揮車上的一名指揮官赫然就是那天晚上闖入他房間的麗姬!

    那個女人一身筆挺的高級軍官服,肩章上有一顆耀眼的金星,短發全部束在貝蕾帽下,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冰霜,雙眼中更是閃爍著殺氣。此時的麗姬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叱咤戰場的鐵血軍人,哪還有半分那天晚上醉酒情迷的萎靡氣息?

    她旁邊的指揮官抬手向蘇遙遙一指,喝道:“把那個人殺了!”

    三階狙擊手應聲而動,手指扣緊了扳機,開始了最後的瞄准。

    蘇如雕像般動都不動一下,碧色眼睛將那名狙擊手的動作不斷放大,甚至連他臉上微微抽動的肌肉都看得很清楚。蘇並沒有搶先射擊,在這個距離上,只要那名狙擊手有擊發的跡象,蘇就可以先射擊再閃避。而且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感覺不應該由他先行射擊。

    “住手!”麗姬立刻喝道,並且按下了那名指揮官的手。

    狙擊手顯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指揮者,聽到吩咐立刻松開了扣緊扳機的手機,在手指松開的刹那,那種死死壓在他心頭的沉重感忽然消失了。

    “長官,那個人很可疑,好象在一路跟蹤我們,而且他似乎還象是個狙擊手,還是殺掉比較好……”那名指揮官看上去並不贊同麗姬的命令。

    麗姬冷冰冰地打斷了他:“我說了讓他走!不要招惹他!”

    “可是……”那名指揮官並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角色。

    麗姬的臉色更加陰沉:“你是想第三次置疑我的命令嗎?回答我,中校!”

    那名指揮官啪的一個立正,響亮地回答:“完全服從您的命令!將軍!”

    這名指揮官盡管年輕、勇敢,而且在軍事上有不錯的天賦,但並不敢第三次挑戰她的權威。盡管他敏銳地察覺到麗姬與遠處那個狙擊手之間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關系,隱隱燃燒起來的嫉妒使得他非常想立刻殺了那家伙,但這並沒有使他失去理智,尤其是在麗姬第三次重申命令的時候。在羅克瑟蘭公司,除了軍事上出類拔萃的才能外,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麗姬在戰場上的果斷、殘忍與不擇手段。她允許部下置疑她的任何命令,但只限兩次。凡是想嘗試第三次機會的人,都再也沒有活著離開戰場。

    這次兼並N11基地的方案,就是她典型的風格,那就是根本不給基地任何和平談判的機會,直接用大量化合高爆炸藥將基地的大門炸爛,然後再來進行所謂的談判。在麗姬看來,一只失去了硬殼的烏龜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炸開大門後,N11基地里殘余的人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無條件投降,是成為奴隸還是自由人,全看她的心情。要麼就是全部處死,如果他們敢反抗的話。

    麗姬掃了一眼指揮車周圍的精英戰士,冷冷地道:“放下槍!需要我重複第二次嗎?”

    這幾個精英戰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槍械,他們知道,執行她的命令時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遲疑,更不能有多余的動作或言詞讓她產生誤解。在戰場上,麗姬就是一個屠夫,對敵人來說是如此,對自己人來說也是如此。

    鎮壓住手下後,她望向了遠處的蘇。憑著直覺,盡管相距遙遠且沒有任何瞄准具,但她知道蘇一定能夠看清自已的每一個表情。

    她抬起手,遙遙指定了蘇,唇角浮起一絲曖昧的微笑,雙眼更是亮得如同要噴出火來。她相信,蘇一定能夠讀得懂她的意思。

    “你早晚是我的人!”她的左眼如是說。

    “我一定會捉到你的!”她的右眼這樣道。

    蘇默然,不去想那個假設場景後會發生些什麼,只是收起了改裝步槍,轉身消失在荒野林立的廢墟中。

    麗姬轉頭望向身邊的副官,臉上仍帶著那種曖昧的、充滿了欲望的笑,看得副官眼中幾乎冒火。

    她伸出左手,在副官的額頭上輕輕一點,說:“我知道你不服氣。不過在這個距離上,他可以輕易轟爛你的腦袋!”

    副官面色鐵青,根本不相信一個人可以不依靠瞄准具而命中1200米外的目標。然而副官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那個他倚做王牌的三階狙擊手。狙擊手半跪在地上,面色蒼白,汗水早已浸透了軍服,只有靠著狙擊槍的支持,才沒有完全坐倒在地。

    直到這個時候,副官才真正地詫異。他知道這名狙擊手參加過多少場戰斗,更知道他的戰績是如何的輝煌彪悍。這樣一個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老兵,在狙擊手才能發揮作用的距離上,又是以卡特羅文RF1000狙擊步槍對一枝老式的、連瞄准鏡都沒有的改裝步槍,對峙只持續了一分鍾不到的時間,怎麼就虛脫成這樣?這似乎完全無法解釋。

    新時代有太多的無法解釋,這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副官臉色依舊是鐵青的,不敢在戰場上挑戰麗姬的權威,並不代表他怕她。在公司內部,他的靠山可比麗姬的地位還要高。

    火熱的太陽終于隱入了云層,然後整個天空開始暗淡下來,黑暗逐漸籠罩無處不在的廢墟,又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

Rank: 8Rank: 8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5-9 18:4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四 麻煩 下

    夜色中,蘇宛如幽靈,在廢墟間忽快忽慢地行進著。他並不喜歡在晚上趕路,然而現在卻想盡快的趕到目的地。

    N11基地在蘇的身後漸行漸遠,從在基地淋浴的那一刻起,蘇就知道N11基地的命運早已注定,來的不是羅克瑟蘭公司,也會是其它的組織。除了自己之外,蘇沒有能力拯救其它人,更不可能為了N11基地這個只做過一次交易的客戶與一家公司對抗,他不是傻瓜。

    潛回N11基地的原因蘇還沒有想清楚,混水摸魚並不是他的風格,特別是由一家公司和一個基地構成的混水,從那里摸上來的很可能是條變異鱷魚。沒有原因的行動,蘇都會把它歸為直覺。

    那個自稱麗姬的女人則是讓蘇想要盡快離開的重要原因。站在指揮車上的麗姬和那晚醉酒縱情的女人幾乎完全是兩個人,即使是零距離的接觸,蘇當時也未能發現她身上存在著能力。然而沒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女人,根本不可能率領公司的直屬軍隊,尤其是一只配備了重型武裝的軍隊。這只能說明麗姬要麼具備了三階以上的能力,要麼就是有著已知能力之外的特殊能力。不論是哪個原因,對蘇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只要N11基地中的人不反抗,麗姬就不會下令屠殺,這是蘇從她眼睛中讀到的消息。不過這算是什麼,是對蘇的承諾嗎?任何承諾都是有代價的,她想要的代價又是什麼呢?何況蘇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

    想到麗姬那戲謔、狂野、胸有成竹,仿佛貓看著老鼠的眼神,蘇就感覺到十分不舒服。他不喜歡無法掌控的局面,更不喜歡被別人視為囊中之物。

    夜色下,形形**的生物都在暗中活動著,其中有些感覺已經敏銳到能夠發現蘇的行蹤。擅于在夜色下活動的生物,都喜歡潛到目標身邊後再行動。蘇手槍最具備威脅的距離是十米,如果再近身,那把匕首他也用得不錯。

    一日一夜的高強度跋涉後,一座生機勃勃的城鎮出現在蘇的視野里。這座城鎮與肮髒雜亂的聚居地完全不同,城鎮周圍圍了一圈鐵絲網,出口處用沙包壘起了街壘,有幾名持槍的士兵在守衛著,城鎮的四角,各有一座混凝土築成、七八米高的哨塔,塔樓里黝黑的槍口無聲地注視著空曠的荒原。

    小鎮中央,有一座十分顯眼的十層大樓,深藍色的玻璃幕牆清理得一塵不染,樓頂上豎立著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面跳躍火焰的標記極為醒目。

    這即是佩恩公司總部所在地阿斯莫。

    蘇不再隱藏,走向了阿斯莫。守衛的士兵顯然對蘇有深刻印象,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了一下執照,就讓他進了阿斯莫。

    阿斯莫不算大,連同總部大樓在內、約一半的地區屬于公司專屬區,只允許公司成員出入。其余的區域則分布著旅店、酒吧、倉庫、停車場等,供前來與公司交易的客戶使用。並且公司自己的成員在閑暇時,也會來這里的娛樂區放松放松。

    總部大樓後面,是連成一片的工廠,生產從罐頭、水泥、鋼材到武器裝備的一系列產品。另一端則是一座提供動力的小型電廠。這里的生產規模當然無法與舊時代相比,也就談不上什麼規模經濟。但在動蕩年代,卻是不得不如此。要想在廢墟中重建,大多數必備的物資只能自己生產。雖然交易無所不在,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公司會把戰略物資交易給自己的對手。

    和所有公司一樣,佩恩公司也擁有自己的武裝,這是一只150人的隊伍,全部裝備著佩恩公司自己生產的PE02步槍。而在阿斯莫鎮,除了三門舊時代的榴彈重炮,還有一輛老式戰車座鎮。這樣的武力下,沒有任何流民敢于招惹阿斯莫,甚至在它周圍五十公里內停留也不敢。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公司的巡邏小隊,是被驅逐,還是被直接擊殺,就只能聽天由命了。而佩恩公司高層也非常明白安全是利潤的保障,因此打擊周圍盤踞的暴民時不遺余力。

    佩恩公司的武力比N11基地要強得多,但還不足以以較小的代價拿下N11基地。這也是公司沒對基地下手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則在于阿斯莫地下有未受汙染的水源,雖然誰也不知道這些地下水何時會帶上輻射,但是至少在眼前,沒有必要為了水去損失大量訓練有素的戰士。

    在阿斯莫,你可以補給,購買武器,為佩恩公司工作,以及找到漂亮女人或者是男人,當然,最後一項的前提是要有錢。

    在過去的三個月中,蘇已經為佩恩公司作了三個任務,並且上交了四個新變異物種的標本,以此拿到了獵人和雇傭兵的執照。不論是圍剿武裝暴民,還是清理特定區域,蘇都將自己的部分完成得干脆利落,一絲不苟。這使得他比其它人更早的得到了執照,並且與佩恩公司負責外部雇傭事務的經理成為了朋友。

    盡管這個年代的朋友已經是一個非常稀罕的名詞,但頭發已經接近全禿的伯恩始終認為自己是蘇的朋友,並且堅持要求蘇在每次回到阿斯莫時陪他喝酒。

    蘇這一次回到阿斯莫後,也沒有例外。夜幕剛剛降臨,他就被伯恩強拉進了酒吧。酒吧里光線暗淡,充斥著酒精和荷爾蒙的味道,衣著暴露的女人們穿梭來去,試圖找到今晚肯為她們的服務付錢的男人。不大的舞台上兩個幾乎什麼沒穿的舞女在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在迷幻藥和酒精共同的作用下,她們可以接近癲狂地舞動兩個小時,筋疲力盡後就會被抬下去。很有一些男人喜歡在她們已經疲勞到了極點的身體上發泄欲望,當然,這些舞女都長得還不錯,身價自然與臉蛋和身材相趁。

    伯恩非常喜歡這里到處彌漫著的頹廢、欲望和淫靡氣息,每次來都會點上一大瓶烈性威士忌。當然不是遺自舊時代的高極貨,而只是阿斯莫自己出產的酒。這種酒沒有舊時代威士忌繁多濃郁的果木香氣,但至少足夠的烈。

    蘇並不喜歡這個地方。這里濃得幾乎化不開的氣味對大多數人來說幾乎可以等同于迷幻劑和催情藥,但對蘇過于敏感的感官來說,就是一種十足的折磨了。還有,他每次看到伯恩點那種90元一瓶的威士忌,就會不由自主地將這瓶酒與20發訂制彈藥,或者是兩顆高爆手雷等同起來。在荒野中,這些彈藥往往可以救蘇一命,而威士忌卻不會。

    只要一杯下肚,伯恩就會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其中一半是他年輕時的各種英勇事跡,另一半則是阿斯莫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瑣事。這些完全都不是蘇感興趣的內容,所以他絕大多數時候保持安靜,只是安靜地聽著。他知道,伯恩也只是需要一個聽眾而已。

    在阿斯莫,伯恩可不是個小人物。這個掌握著佩恩公司對外雇傭業務的謝頂老頭兒,是可以決定眾多傭兵和獵人命運的人。蘇第一次陪他喝酒,是因為覺得欠了他的人情。在計算第一次任務酬勞的時候,伯恩足額地給了蘇應得的傭金而沒有以任何理由扣減。在蘇的經驗中,沒有克扣本身就是個人情。

    喝過一次酒後,伯恩就聲稱與蘇已經是朋友了。此後喝酒就變得理所當然,而蘇欠下的人情卻越來越多。這些人情包括給蘇的任務酬勞每次都沒有克扣,給蘇安排更加適合他的任務,以及每次任務結束後慷慨地運用公司規則給蘇更多的積分,積分意味著執照等級的提升以及從佩恩公司購買物資的優惠。

    伯恩有充足的理由這樣作,蘇也就接受了,他需要錢,而且需要非常多的錢。盡管賺錢的速度是其它獵人的幾倍,蘇仍然沒有積蓄,連好一些的槍械都買不起。但他仍然引起了其它獵人和傭兵的嫉妒,曾在一個月中接連遇到了三次埋伏或追殺。

    蘇每次都按照行事曆的時間准時回到了阿斯莫,而追殺他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伯恩給自己灌下了滿滿一整杯酒,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對蘇說:“嘿,小子,你說你惹上了羅克瑟蘭公司?我聽說過它,這是個真正的大家伙,以鋼鐵和礦石為主業,少說也養了幾百號人的軍隊。惟一的好消息就是它離這里很遠。遠到根本不可能將它們的戰車開過來,而我們不光有戰車,還有大炮!”

    蘇笑了笑,輕輕地晃著手中的酒杯。伯恩已經消滅了大半瓶酒,而他手上的第一杯還剩下大半。戰車也好,大炮也罷,哪怕佩恩公司現在擁有武裝直升機,也與他無關。佩恩公司不可能因為他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外圍雇傭兵而與其它公司起沖突。

    “對了,小子!你剛才說,那個羅克瑟蘭公司的女人叫什麼來著?”伯恩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問道。不等蘇回答,他就自已大笑起來,邊笑邊說:“你的運氣不會那麼好,惹上了羅克瑟蘭的屠夫將軍吧?”

    “她說……她叫麗姬。”蘇平靜地說。

    “麗!!”伯恩的嘴巴驟然張大,幾乎可以將他面前的酒杯給吞下去!

    汗水從伯恩的光頭不斷地流下來,本來已到了七八分的酒意忽然清醒了大半。伯恩看著蘇,聳了聳肩,苦笑著說:“你的運氣可真不錯,居然真的惹上了羅克瑟蘭里最不能招惹的屠夫將軍。沒錯,她的名字叫麗,不是麗姬。可是聽你說的,我就知道一定是她!”

    蘇安靜地等著伯恩的下文,比如說這位屠夫將軍的一些過往事跡,有什麼樣的能力之類,這是非常重要的情報。然而伯恩想說什麼,但向左右看了看,還是歎了口氣,閉上了嘴巴。

    蘇依舊在晃著手中的酒杯。伯恩雖然沒說,不過他知道很可能伯恩了解的也不多。能夠在羅克瑟蘭這樣的大公司成為軍隊的指揮官,肯定有過人之處,不然何以鎮懾那群無法無天的高階精英戰士?而且她還曾與蘇親密的接觸過,蘇卻覺察不出她的能力。

    這樣一個人物,特別是還很年輕,在公司的身份地位肯定要遠遠超過伯恩這個層次。如果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不要說伯恩,就是佩恩公司出面,恐怕也幫不了自己。

    回憶起與麗有過的兩次接觸,最讓蘇記憶深刻的,就是她眼中隱藏著的狂野和執著。蘇絕不懷疑,她有將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實踐到底的決心。而關于自己,似乎麗只咬牙切齒地說過一句需要被實踐的狠話……

    蘇忽然覺得手心中滲出些細微的汗珠,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恰好在這時,伯恩忽然盯著蘇仔細地看了起來,臉上漸漸浮起曖昧的笑容。他有意壓低了嗓音,悄悄地說:“也許這也不全是壞事。如果你真的落在那屠夫將軍的手里,她多半舍不得殺你。嘿!我可是過來人,你聽我說,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可千萬要掙紮一下。適當的反抗可以增加很多樂趣!而且我聽說,如果單從男人看女人的角度,麗絕對是個美女。”

    蘇當然沒有把N11基地那個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伯恩,因此聽了伯恩的這番話,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在酒吧里,他當然不可能再穿上那件厚重的毛氈斗篷,而是穿了身獵人和雇傭軍戰士中非常流行的迷彩作戰服,雙手上則戴了雙黑色的皮手套。盡管仍是用繃帶裹住了一半的面容,可他那頭淡金色的碎發,碧色的眼睛以及略薄的嘴唇仍具備了相當的吸引力。右眼上的黑色眼罩則給他添了些粗獷、神秘的味道。

    仿佛是在為伯恩的話作注解,當的一聲,一瓶真正的舊時代白蘭地放在了蘇的面前,一個已經半醉的年輕女人坐在了蘇的旁邊,幾乎貼著他的耳朵說:“嘿!漂亮男孩,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你瞧,這酒不錯,我也不錯!”

    即使以阿斯莫的標准來說,這個女人也的確是不錯。如果是平時,或許剛剛交完任務的蘇會有興趣發泄一下積存的欲望。不過今晚她出現的時候實在太差,剛好在伯恩說完那句話之後坐過來,蘇不僅沒被撩起絲毫的欲望,還連應付她一下的心情都沒有。

    麻煩似乎總是和女人一起來。蘇還沒想好如何拒絕,一只長滿黑毛的大手就按在蘇手中的酒杯上,將杯子重重地碾碎在吧台上。然後,黑毛手炫耀地在半空中甩了甩,玻璃渣淅淅簌簌地掉落一地,而手掌上一點劃痕都沒有。

    站在蘇身後的是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大漢,肌肉糾結的上身只套了件皮制馬甲。他如熊一樣盯著蘇,惡狠狠地說:“小子!你是在勾引我看上的女人嗎?”

    整個酒吧都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這邊。這里面有獵人,有戰士,有需要賺明天面包的女人,還有佩恩公司的許多職員。保安則抱著雙臂站在牆邊,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你弄髒了我的杯子。”蘇平靜地說著。他的聲音柔和悅耳,充滿磁性,聽得那半醉的女人眼睛發亮。

    “雜種!你說什麼!”壯漢感到受了侮辱,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動,身上的肌肉則如同藏滿了蟲子一樣快速蠕動著。酒吧里的人立刻轟的一聲,評頭品足,議論紛紛。肌肉發達到了這種變態的地步,說明這個壯漢力量強化已有三階。在阿斯莫,不論是哪個能力域的三階,雖然談不上可以橫著走路,但至少沒有人願意隨便招惹。

    壯漢咳了幾聲,一口濃痰已經到了喉嚨口。他准備先將一口濃痰吐在這瘦弱小白臉的臉上,再一拳打折他的脖子。

    然而痰到了喉嚨,卻再也沒有可能吐出去了。

    壯漢嘴張大,瞪圓了雙眼,死死地盯著深深**自己嘴里的改裝手槍,根本不知道這把槍是怎麼出現的。然而那將近五十公分的巨大槍身時刻提醒著他,這把手槍可以輕易地將他的腦袋轟碎,並不比打碎個杯子更困難。

    卡的一聲輕響,蘇扣開了擊錘。壯漢的臉色立刻變得青白。幾乎沒給壯漢思考的時間,蘇已經扣動了扳機!

    卡嗒!

    擊錘落下的聲音完全被壯漢驚天動地的慘叫聲給蓋了過去,然而本該更加巨大的槍聲卻沒有出現。

    已經暈死過去的壯漢栽倒在地,撞翻了兩張桌子,並帶倒了幾個酒瓶和無數杯子。

    酒吧里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不知是被壯漢嚇著了,還是在為蘇鼓勁。

    蘇拿起桌上那瓶十足昂貴的白蘭地,澆了些在槍口上,然後點燃。直到淡藍色的火焰燃盡,他才打開彈鼓,將右手手心中的六顆子彈重新安上。

    凡是在阿斯莫呆得久些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不要輕易招惹蘇。這個裝扮奇特的人看上去平靜溫和,甚至好象還有些懦弱,但實際上心狠手辣。這個壯漢才來阿斯莫幾天,並不知道這些,所以酒吧里的人都在等著看他的下場。

    經過這麼一鬧,酒當然是喝不成了。蘇獨自一人離開了酒吧,向自己住的旅館走去。他准備整理一下裝備,制訂出需要補充的物資計劃,然後明天將基因改造藥劑出手,補充好物資和彈藥後,就離開阿斯莫。

    離開後,蘇沒有再回來的打算。雖然這意味著辛苦換來的佩恩公司執照實際上成為一張廢紙,但是蘇並不後悔。他非常不喜歡惹麻煩,而在羅克瑟蘭公司身居高位的麗,具備了麻煩的一切特征。

    夜很快過去。

    第二天九點半,阿斯莫大多數店鋪剛開門不久,蘇就辦好了要做的所有事。出售基因改造藥劑後得到4000元換成了兩片陶瓷防彈片、一組精密工具和幾十發特殊用子彈。買完這些後,蘇又變得赤貧如洗。在這個時代沒有銀行,流通的又只有硬幣,大量的錢意味著無法負擔的重量,所以盡快花出去才有意義。何況蘇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他不會存在有錢沒處花的問題。

    九點四十分,蘇已經裝備整齊,整個人又裹在厚重的斗篷中,向阿斯莫出口走去。

    距離出口還有不到一百米,蘇忽然停住了腳步。地面輕微地震顫起來,遠方則浮起滾滾的煙塵。然後發動機的轟鳴聲遠遠傳來,撕破了阿斯莫清晨的甯靜。

    守衛出口的士兵緊張起來,紛紛跑到胸壘後面,將武器對准了滾滾而來的煙塵。在發動機近乎于瘋狂的轟鳴聲中,兩輛越野吉普從煙塵中躍出,嘶吼著向阿斯莫沖來。在它們顫抖的車身後面,拉出了兩條煙龍。這兩輛越野車都加掛了防彈裝甲,阿斯莫衛兵的輕武器幾乎對它們不造成任何威脅,然而它們車廂上架著的12.7MM高射機槍可不是沙包做成的胸壘能夠擋得住的。

    阿斯莫衛兵的臉色蒼白,汗水不住自頭盔里傾瀉下來。兩挺高射機槍黑洞洞的槍口使得他們的生命切實地感受到了威脅,而且越野車上醒目的奔騰坦克標識也使他們不敢輕易扣動扳機。這是羅克瑟蘭公司的徵記。

    煙塵中似乎突然有一頭暴龍在仰天咆哮,吼叫聲立刻蓋過了兩輛奔馳著的越野車的轟鳴。隨後塵云中忽然沖出一輛漆成深黑色的機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越過了兩輛越野車,直沖阿斯莫!這輛機車改裝得極為狂野,而發動機的轟鳴聲完全可以匹配它不可思議的速度。

    機車似乎完全沒有看見守衛胸壘的衛兵,徑直沖入,直到沖進阿斯莫大門後才車體一傾,握死了刹車!

    金屬摩擦的刺耳嘯叫傾刻間籠罩了整個阿斯莫,靠近大門處那些房屋的玻璃窗一扇扇迸裂,機車更掀起沖天的塵土!在經過將近一百米痛苦而又戰栗的制動後,機車車身借助最後一點動能,輕盈地扶正,充分展示了騎士那接近完美的操控技術。

    機車端正地停在離蘇不到三米的地方。機車上的騎士穿一身深黑色的緊身皮裝,將那具充滿了爆炸力量軀體的曲線完美地勾勒了出來,跨在機車上的雙腿則充分展示了傲人的長度。她沒有戴頭盔,栗色的短發在勁風中囂張地飛揚。

    機車時不時低沉地咆哮著,讓越來越多圍觀的人胸口感受到了那沉重的震感。這分明是一頭不肯蟄伏的野獸!

    當著眾人之面,麗向蘇一指,一字一字地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7 19:4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