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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有一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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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三生]笑傾三國[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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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8:20:42 |只看該作者
◎ 慶功之夜

  官渡之戰,這場歷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以曹操完勝而告終,並從袁營繳獲了大量的戰利品。燃起篝火,將士同樂,一掃征戰的陰霾。唱著不知名的曲子,將士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戰後餘生,生命的壯烈愈發顯得彌足珍貴。

  曹操提起案前的酒壺,與來敬酒的將士一杯接一杯的飲,興致高昂。一杯又一杯,這樣的喝法,難怪會頭痛,這樣的人果然不值得同情。我正躲在營帳後偷窺著,卻忽然見一個小將咧著嘴跑來,看那方向正是衝著我來的。

  「夫人,相爺請您過去!」那小將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有些憨憨地笑道。「我?」我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頭看了一眼在榻上睡著的包子,跟著那小將走了過去。正一口飲盡杯中物,曹操抬頭看到我,笑瞇瞇地衝我招了招手。難得見他如此笑瞇瞇的模樣,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隨即有些色厲內荏地走到他身旁,瞪他一眼,「什麼事?」

  「坐下。」薄唇輕啟,他懶懶地道。「偏不。」也不知為什麼,我偏就愛跟他唱著反調。抬頭看了我一眼,曹操忽爾咧嘴一笑,正待我要心生警覺之時,他已經冷不丁地伸手將我扯入懷中。剛剛在他懷中坐穩,將士們便大笑起來,喝著酒,起哄。我臉上如火燒似的,忙伸手要推他,他的手臂卻彷彿是鐵打的一般,緊緊地勾著我的腰,怎麼都掙脫不開來。掙扎半晌,卻是費力不討好,我便乾脆安安穩穩地坐在那人肉墊子上,拿眼斜覷他。曹操依然笑得一臉自得,又一將士來敬酒,他倒喝得豪爽,那精緻特製的酒壺內,清冽的液體倒入杯中,再灌入口中。只半晌,他已經似有醉意。

  一手捏著那個精緻的酒殼,他有些搖晃地站起身,擁著我,蹣跚著回營帳。見他一個趔趄,怕他摔倒在地,我忙扶住他,他倒不客氣,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了。一路搖搖晃晃,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架回營帳,扶著躺在榻上。替他脫了靴,剝了外袍,蓋上氈子,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幾乎整個身子都趴在他身上了,更要命的是他的雙手還緊緊環著我的腰,我咬了咬牙,雙手伸到身後去拉他的手,誰知他兩手扣著死緊,怎麼都扯不開來。

  我懊惱地瞪著他,鼻子靠著他的鼻子,彷彿連體嬰一般。

  燭火忽明忽滅間,衫得他的臉龐也明明暗暗的,帶著某種說不出的魅惑,看著看著,我的臉頰彷彿著了火一般。暗啐自己一口,我二度掙扎著站起身,誰知他驀地翻了個身,這下可好了,我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我完全被他壓在身下了,這姿勢曖昧得簡直令人無語。

  「喂喂!借酒行兇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別跟我玩第二回啊!」我嚷嚷起來。「夫人……」他嘟囔著,薄薄的唇便落在了我的眉心,那樣憐惜的吻,蜻蜓一般落下。我微微怔住,想起了他還是那個傻阿瞞的時候,那一日,與他雙雙墮下山崖,在那個山洞裡,衣服都濕透了,兩人幾乎坦誠相見,他也是那樣一吻,落在我的眉心。

  我原以為,那樣的吻,那樣充滿憐惜的吻,只有傻阿瞞才會有。

  那吻從我的眉心一路滑下,落在我的眼睛,鼻尖,最後……輕輕吻上我的唇。溫柔的吻,細細地舔舐著,他的舌一遍一遍滑過我的唇,直至我鬆開緊咬的牙,與他糾纏。這……是否便是相濡以沫的字面解釋?背上微微一涼,我的衣服已被挑落在地,一手緩緩撫上我的肩,他加深了那個吻。意亂情迷間,兩人已是坦誠相見了。吻著吻著,我心裡忽然閃過一絲疑惑,低頭撲到他身上,將鼻子湊到他臉上,小狗兒一般嗅了起來。他悶哼一聲,有些難耐地伸手來抱我,我卻躲了開來,「嗯哼!為什麼你身上一絲酒味也沒有?」剛剛還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燭光下,那眼中哪有半分醉態,根本是再清醒不過了。

  他裝醉?!
  他居然裝醉……
  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傢伙……就知道不能相信!

  「你你你……」我一眼瞟到一旁桌上放著剛剛他還捏在手中的精緻酒壺,伸手拿過,聞了聞,一絲酒香也沒有,伸舌舔舔,沒有味道……
  乾脆一仰頭,喝了一口,待口中的酒下了肚後,我猛地瞪向坐在榻上一臉無辜的曹某人,那哪裡是酒,分明就是一壺水!
  白皙的胸膛在燭火下發出大理石一般的色澤,沒有恐怖糾結的肌肉,但卻是肌理分明,毫無一絲的贅肉,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隨即紅了臉,而某人笑了起來,一點也不知道遮掩,便那樣大咧咧地坐在榻上任卿欣賞。

  「你騙我!」我瞪他。「哦?哪裡騙你了?」微微揚眉,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這壺裡明明是水,你為何說是酒?」「我何時說那是酒了?」曹某人笑道。「嗯……」他瞇了瞇眼睛,笑,「我心醉。」

  哇咧?!我絕倒,這算是甜言蜜語嗎?

  「總之你居心叵測、心懷不軌!」一時詞窮,我嚷嚷起來,倒彷彿我是在強辭奪理一般了。「為夫好生難過」,他輕聲開口,臉上可是一絲難過的表情都沒有。「你還惡人先告狀?!」我不可思議地瞪他。「夫人說,不許為夫再喝酒,為夫便不再喝酒,即使夫人因貪玩而離家出走,為夫也是滴酒未沾,可是夫人居然……」他搖了搖頭,輕歎。我傻眼,怎麼情勢逆轉,我倒成了那寡情薄倖之人?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讓你喝酒!」話音未落,我忽然愣住,想起了那一日……
  「你醉了。」我的聲音。
  「……我醉了。」他的聲音。
  「酒是穿腸毒藥,明知自己有頭風,還喝!」
  「嗯。」
  「以後不准喝。」
  「好……」

  那聲「好」雖然模糊,但卻言猶在耳,我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個囂張的男人,他會那麼好說話?會那麼聽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回過神來時,我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又被他勾回了懷裡。「夫人要怎麼補償為夫呢……」輕聲說著,他已經欺身上前。我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他是縱橫三國的梟雄,他是歷史之上的曹操……可是,他是包子的父親……而且,就如郭嘉的遺忘一樣,那麼……他也會忘了安若的存在?那麼……便不存在替身的問題了。

  我,可以留在他身邊嗎?

  迷迷糊糊間,不知何時睡著的。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曹操已經不在身旁了,倒是包子不知何時被抱到我身邊,他早已經醒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瞅著我,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扇啊扇的,漂亮極了。我笑了起來,伸手將他抱進懷裡。一頭扎進我懷裡,包子咧開沒牙的嘴,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呀呀……」餵飽了包子,我剛要抱著包子出門,卻發現門口站著兩個守衛,一看見我,忙畢恭畢敬地低頭道,「夫人,相爺吩咐夫人在營內好好休息。」

  我微微揚眉,昨晚還好好的,為什麼今天一早就派了人來看守我?莫非是怕我跑了?可惡,我就那麼不可靠嗎!戰事已經結束了,早該舉兵回朝了,為何還在這裡磨蹭?我抱著包子回到榻上坐下,皺眉思索。包子舉著小手在我面前晃啊晃,我眼睛微微一亮,忙抱著包子衝出去。

  「夫人……」那守衛伸手來攔。「我家包子要噓噓!讓!」我眉一皺,嘴一撇道。包子掛了滿頭的黑線,他這個老媽為何總要抹黑他哇……「這……夫人,請不要為難屬下……」見他們仍是不放,我正著急,卻見包子小手一鬆,什麼東西被扔到了營外。「啊啊!我的首飾!」我尖叫一聲,在那兩個守衛的愣小子還在發怔的當口,眼明手快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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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8:24:46 |只看該作者
◎ 坑殺俘虜

  抱著包子快速衝出營帳,我拍了拍自己「撲通」亂跳的小心肝,開始四下裡張望,總覺得氣氛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呀伊……」包子張開無齒的小嘴兒,開始唱歌。「噓!」我忙捏住他的小嘴兒。被老媽捏住嘴巴,包子眨了眨眼睛,乖乖地趴在媽媽胸前蹭啊蹭啊,不吱聲兒了。我低頭香了他一口,轉身尋找曹操的身影。

  「幾萬人吶……竟然全都……」
  「是啊……」忽然聽到左邊有幾個士兵在竊竊私語,我微微揚眉,湊到他們身後。
  「幾萬人怎麼了?」我將自己扮成路人甲,狀似無意地問。
  「你竟然不知道,唉,相爺下了命令,要將袁軍的俘虜全部都殺了……幾萬人吶……」
  「小聲點!相爺吩咐不可被夫人聽到的!」旁邊一個口風較緊的士兵忙斥道。我怔住,幾萬俘虜,全都殺了?
  「夫人?!」剛剛還在竊竊私語的士兵回過頭來,看到站在他們身後的路人甲竟然是他們口中的夫人,皆嚇得面無人色。
  「他們在哪兒?」定了定心神,我開口問道。
  「這……」士兵們相相相覷,皆面有難色。
  「放心,我不會告訴相爺是你們洩的密。」我保證。
  「他們在北邊的荒地裡……」其中一個士兵終於有些猶豫地開口道。

  聞言,我抱著包子便轉身去轉曹操。遠遠的,便見黑壓壓一片的士兵,皆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忙些什麼,再走近些一看,似乎都在填土。曹操正騎在馬上,冷冷注視著士兵們的一舉一動,有風拂過,揚起他那一明紫的長袍,衣袂翻飛間,額前的髮絲也隨風輕揚。包子撅著小屁股,安安靜靜地趴在我懷裡,也不吱聲。曹操卻是注意到了我,微微一愣,隨即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別殺他們。」站在他面前,我仰頭望著騎在馬上的男子,我懷中孩子的父親。「遲了。」薄唇微啟,吐出兩個字。我怔了怔,「什麼?」「遲了。」他淡淡重複。我回過神,隨即意識到自己站的地方泥土異常的鬆軟,彷彿一個被掘開的墳墓剛剛填上土似的。被心裡的某個猜測嚇到,我蒼白了臉,一手下意識地抱緊了包子,卻不敢低頭看地上。腳下微微一軟,有什麼抓住了我的左腳。

  「啊!」我大叫一聲,嚇得一跳,低頭看時,卻是一隻慘白的人手。曹操猛地策馬上前,一把將我拉上馬去,順手一劍削下那隻手。殷紅的鮮血四下濺開……「來人!把這裡填結實了。」曹操皺眉,冷聲下令。我狠狠驚住。

  幾萬俘虜,全被坑殺了麼?!
  幾萬條人命……
  幾萬條人命……

  「曹操」,我咬牙。曹操低頭看我。「你……就不怕報應麼?」我開口,聲音在微微發顫,感覺怒氣衝天。靠著他的胸膛,我感覺他的胸腔在微微振動,他在笑,他竟然在笑。「報應那種事……等下了地府在說吧。」他笑道,那般的輕描淡寫。

  胃裡翻騰著,我幾欲作嘔,看站黑黝黝一片地曠野,我彷彿看到在那泥土之下,有多少只向上伸起的慘白的手,有多少被活埋的靈魂在掙扎,在叫囂……他們痛苦地在這片土地上徘徊……永遠無法得到救贖。

  那些被坑殺的俘虜……他們也是母親十月懷胎……
  他們家中或許還有父母年邁…
  他們家中或者也有嬌妻幼子……
  他們的家人或許正在家中翹首企盼著他們的歸來……
  可是……他們卻永遠地被葬在這片泥土地之下……永遠也回不去了……

  我開始乾嘔,口中滿中酸楚,包子似乎被我嚇著了,啼哭起來。一手輕輕拍了拍包子,安撫著他,我便要跳下馬。曹操沒有攔我,只是將我連同包子小心翼翼地抱下馬去。我抱著包子轉身離開,回到營裡。

  「裴兒。」郭嘉站在門口,微笑著看向我。我看他一眼,隨即低下頭便要走過。「裴兒……」他伸手拉住我。「你也知道,是不是……」看著他蒼白的容顏,我低低地開口。郭嘉微微一怔,隨即微笑點頭。「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微微握拳,我輕顫。「這是戰爭。」郭嘉輕輕開口,似是在喟歎一般。「可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俘虜!」

  「此次一戰,我軍與袁紹實力太過懸殊,孟德兄已是拼盡了全力,贏得一點也不輕鬆,我軍只有兩萬兵馬……咳咳……若這一戰繼續拖延下去,我們只怕會放棄官渡撤兵回朝,如今袁紹棄兵倉皇出逃,我軍一下子添了幾萬俘虜,不但是糧食不夠,押送途中也極易發生暴動……我軍也已經精疲力竭了,所以……殺俘是最不得已而為之,你……明白嗎?」郭嘉輕輕咳了一聲,道。

  我明白他說得有道理,可是,幾萬人被活活的坑殺……那樣的慘烈……
  這,便是戰爭麼……
  此次一戰,袁軍據傳有七萬多人死在官渡。

  曹操坑殺俘虜之後,曹營的某些將士似乎也開始惶惶不安了。據傳,是曹操從俘虜中搜也許多許昌和前線的部下暗通袁紹的書信,而以曹操一貫的嚴苛手段,他們又豈能不惶惶不可終日,唯恐自己和那些俘虜一般的下場。

  夜幕來臨,天氣微寒,我將包子哄睡著,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白天的事情揮之不去,那只慘白的手,那殷紅四濺的鮮血,只要我一閉上眼,便彷彿可以看到一般……

  「夫人,出來坐坐如何?」門口,忽然傳來了曹操的聲音。我沒有理會。「夫人,月色正好,我點了柴火,十分暖和呢。」曹操的聲音不急不緩,溫和得很,令人很難聯想起白天他坑殺俘虜的事情。

  站起身,我下了榻,掀開簾子走到營帳外。曹操披著袍子,坐在營門口,地上燃著一堆柴火,他身旁還放著厚厚一捆的書冊。我盤腿在他身旁坐下,不出聲。曹操也沒有開口,只是隨手將身旁的書冊丟進火堆裡。「那是什麼?」我終是好奇,忍不住開口。曹操笑了起來,彷彿早就料到我會憋不住開問一般,「一些私通的信件。」說到此,我便明白了,「那……為什麼要燒掉?」以他的性格,將那些叛徒一個一個都逮出來,嚴懲不貸才屬正常吧。

  「袁紹兵力如此之強,我都差點難以自保,又豈能苛求別人?」他淡淡開口,流雲一般的口水,果然不帶一絲一毫的殺意。我忽然有些迷疑惑起來,曹操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好人?壞人?或者,有些時候,人是不能用「好人」或者「壞人」來衡量的,人世間,因果循環,事無絕對。不容我多想,軍隊已經開始拔營,第二日,便準備搬師回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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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8:44:35 |只看該作者
◎ 重回許昌

  官渡一戰,七萬多精銳或戰死或被俘,袁紹從此人才凋零,再也沒有逐鹿中原的力量。凱旋的隊伍一路回到許昌。因我不會騎馬,且天氣日漸寒涼,怕凍著包子,只得抱著包子坐在馬車內,昭兒騎著馬緊跟著馬車。在我的堅持下,郭嘉也一同坐在車上。戴著眼鏡,一手拿著書冊,他低頭看著書,車內很安靜。馬車一路搖晃著,晃得包子在我懷中昏昏欲睡,卻又嘟著紅潤潤的小嘴兒,一副睡不著的模樣。

  「好媽媽好娃娃愛著一個家……好媽媽給好娃娃說了一句話,我叫娃娃快快長大……」側頭看向懷裡的小小的包子,我一手輕輕拍著他軟軟的小屁股,開了破鑼嗓子,五音不全地哼哼,「……把幸福給媽媽帶回家,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包子在我懷裡蹭了蹭,居然不嫌噪音干擾,閉上眼睛乖乖做夢去了。「你在唱什麼?」郭嘉好奇地湊上前來。「噓!」我忙伸手摀住他的嘴巴,壓低了聲音,「小點聲兒……」郭嘉忙緊張兮兮地點了點頭,我這才鬆開手。馬車內恢復了安靜,郭嘉低頭繼續看書。

  撇了撇嘴,我伸手將郭嘉手中的書冊抽掉。郭嘉扶了扶眼鏡,抬頭看我,「怎麼了?」「勞心者,心神易損」,我煞有介事地道,隨即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陪我聊聊天兒吧。」郭嘉也笑了起來,清亮的眉目間少了些許的愁緒,看來他似乎已經過了過渡期,那個女子的存在已經徹底地從他的記憶中被抽走了。

  想起那一段他苦苦掙扎的日子,我心裡便微微發苦,只是看他此刻神色安然,雖是依然病弱,但卻少了那一身的蕭索之感。

  「聊些什麼呢?」他好脾氣地笑道。
  「嗯……要不,你唱歌給我聽?」我一臉期盼地看著他。
  「呃?」他一頭黑線地看著我。就這樣,馬車隨著凱旋的軍隊一路回到了許昌。回到許昌城的時候,已經入了冬。許昌城外,一眾人等皆已在等候迎接。抱著包子,我隨郭嘉下了馬車。「皇上。」冷不丁地,聽到曹操的聲音。

  我抬頭,看入一雙霧濛濛的眼睛,不由得想起那一次血詔之變。

  那一個少年皇帝,在一派凱旋熱鬧的氣氛之中,仍是那般孤零零的模樣,站在人群之中,一襲黑底紅邊的寬袖龍袍,那龍袍上繡著的欲騰雲而出的金龍。「有勞丞相,不必多禮。」一板一眼,少年的皇帝開口,伸手扶住曹操,漂亮的眼睛裡朦朧一片,彷彿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曹操原就沒打算下跪拜之禮,便就著那少年皇帝的手站起身。透過人群,少年皇帝那雙霧濛濛的眼睛若有似無地看向我,凝視著我懷中的包子。我下意識地將包子抱緊。

  「朕已在宮中設下筵席,以慰勞丞相。」收回視線,那少年皇帝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覆往那雙霧濛濛的美麗眸子「謝陛下。」曹操微笑。此情此景,看在外人眼裡,好一副君臣和樂圖,誰又曾想到暗裡的波濤洶湧,誰又曾想到那一次慘烈的血詔政變。皇宮大開筵席,只是一想到那一座華麗的牢籠,我便望而生畏,不由得伸手扯了扯曹操的衣袖。曹操微微側頭,看向我,放柔了聲音,「怎麼了?」此言一出,眾人的視線一下子都在我身上聚焦。一時間,竊竊私語者有之,疑惑猜測者有之,更別提我手裡抱著的包子了,那簡直是偷情活生生的證據哇……額前冷汗直冒,我咬牙切齒地衝著曹操擠眉弄眼。曹操微微挑眉,「眼睛怎麼了?」我絕倒。

  「我、不、要、去、皇、宮!」壓低了聲音,我不得不狀似親暱地湊近他,齜牙咧嘴地壓低了聲音道。「嗯?」某人再度揚眉。我咬著牙又往前靠了靠,再度壓低聲音重複。耳邊忽然響一陣抽氣聲,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整個人趴在曹操的懷裡了,若不是我懷裡還待著一隻包子,此時只怕景況更為曖昧。低頭看了看包子,那小傢伙正流著口水沖我笑。「這樣啊……若我幫你,有沒有獎賞?」某隻狐狸有樣學樣在大庭廣眾之下饒有興致地咬起了耳朵。「你要什麼?」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能屈能伸……

  某隻狐狸瞇起了眼睛,笑得不懷好意。我抖落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往後跳了一步,離這個危險人物遠一些。「夫人身體不適,送夫人先行回府。」曹操忽然直起身,正色道。一句「夫人」道破天機, 那些壓在我身上不懷好意的瑣碎輕佻的目光立刻消失,原先竊竊私語者也立刻噤了聲。他是在為我正名麼?我不是下九流的女人,我是他曹操的夫人?我不是人人都可唾棄,人人都可用言語污蔑的小偷兒,也不是無家可歸的棄兒,我是曹操的夫人,包子的娘親

  我有家。
  有家人。

  「我送姐姐回府。」昭兒上前,正色道。曹操微笑著點頭應允,遂又點兩名侍衛同行。小人之心,我白他一眼,剛剛對他的好感立馬飛到九霄雲外,擺明了是不放心我,怕我中途開溜嘛!嗯。雖然……我的確挺想溜的……

  一路安然,馬車在相府門口停了下來。下了馬車,看清了府門口站著一排的人,我抱著包子立刻石化在原地。一大群盛妝的美人,府裡的僕役裡也傾巢而出,他們都是來迎接曹操回府的,卻不曾想迎來的卻是我這麼個不速之客,溫柔的笑靨都僵在那一張張桃花粉面上還未曾來得及收回。在看清我懷裡抱著的包子時,她們黑了一半的臉色便更黑了。我咧了咧嘴,暗暗罵自己湖塗,怎麼忘了這茬。

  「妹妹回來了。」為首的丁夫人先回過神來,微笑著迎上前,「姐妹們一直念叨著呢。」我咧了咧嘴,笑得像抽筋。「相爺呢?為何沒有回來?」開口的是站在門口的尹夫人,我記得她是何宴的娘親。「皇上在宮裡設了宴,他去赴宴了。」我只得開口解釋。「嗯,原是該如此的。」丁夫人也不在意,只一徑走上前,微笑著看向我懷裡的包子,「這孩子該不是……」我嘴角開始抽搐,這下算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當初轟轟烈烈鬧著要走是我,如今灰頭土臉地回來的也是我……還抱著個娃娃回來……

  丁夫人自我懷中接過包子,眉開眼笑的,「你看看這眼睛鼻子,真是像極了相爺啊……」包子也剛剛睡醒,睜著亮晶晶黑玉一般的眼睛瞅著丁夫人,手舞足蹈,翹著小屁股上前,「吧唧」一口便貼在了丁夫人的臉上。我再度石化。

  包子你個馬屁精……你老娘鄙視你!

  丁夫人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真是個乖巧的孩子……」眾夫人一見,也眼讒了,也顧不得吃醋,紛紛上前看包子。於是,一時間,包子成了萬人迷。就算是萬人迷,他還是一隻萬人迷包子,本質沒什麼不同,昨天尿了我一身,前天睡覺的時候還流口水了……某憤憤不平的娘親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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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發表於 2011-2-11 18:48:24 |只看該作者
◎ 男女有別

  「妹妹的房間相爺吩咐一直留著,裡頭的東西一樣也沒動過,我也吩咐了丫頭天天收拾整理,就盼著妹妹回來呢。」一手抱著包子,丁夫人將我迎入府中,一路輕聲細語地道。我只得點頭稱是,一邊拿眼偷覷某只不知天高地厚地直往丁夫人懷裡鑽的包子。而那只包子顯然不知收斂為何物,跟他老爸一個德性,小色鬼……

  我開始磨牙。

  「這位是?」注意到一直跟在我身後的昭兒,丁夫人詫異道。「我弟弟司馬昭。」我忙笑瞇瞇地介紹道,一邊拉了昭兒的手,「快叫丁夫人。」「丁夫人。」昭兒乖乖地點頭稱呼。「妹妹不是姓裴麼?」丁夫人訝然。「呃,說來話長。」「嗯」,丁夫人微笑點頭,隨即回頭吩咐下去,「去給司馬公子安排一間房。」「是。」一旁有人應道。「司馬公子,你隨他去吧。」丁夫人笑道。

  昭兒微微皺眉,看向我,有些擔擾的樣子。這一路他都幾乎與我形影相隨,特別那一回小英的話被他聽到之後,他更是戒心慎重,處處護著我,輕易不敢分離。「沒關係,就在府內。」我暗自輕歎,笑瞇瞇地道。昭兒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隨那丫環離開。「妹妹」,丁夫人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嗯?」看昭兒遠去,我回頭看向丁夫人。「自古男女有別,就算是親生父子、姐弟也需避嫌,更何況司馬公子不是你的親生弟弟,日後相處妹妹可得注意一些,不要被人落了口舌去。」丁夫人看著我,輕聲道。

  我微微怔了怔,想起昭兒的模樣,心裡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便想辯駁,「昭兒他還是個孩子。」「男女有別,古來有之,妹妹既然是相爺的人,自當應該注意。」微微擰眉,丁夫人道。見她如此,我便也懶得同她爭論。一路回到房中,丁夫人笑盈盈地坐下,談了一陣,便站起身,笑道,「妹妹好生住下,若有不便,只管跟姐姐說」,說著,又轉身道,「香霧,以後你便留在這裡貼身侍候。」

  我看向站在丁夫人身後那叫香霧的丫頭,十分的清秀可人。「這丫頭原先便是準備送給妹妹的,既然妹妹回來了,便讓她來侍候吧。」丁夫人笑道。我這才記起丁夫人曾經提起過她,說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才來為婢的。「丁夫人,糰子去哪兒了?」想起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我不由得問道。「糰子?」丁夫人皺了皺眉,恍然大悟,「那個丫頭被軍師帶走了,原也不是府裡的丫頭。」我點點頭,記起郭嘉送我離開時答應讓糰子跟著他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丁夫人,我抱著包子回到房中,細細打量,果然處處皆與我離開時一模一樣。將包子放在床上,我轉身注意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影,單單薄薄的樣子。我歎氣,昭兒該是又放心不下我吧。正要起身開門,香霧已經早一步上前,她低頭開了門,隨即讓到一邊,十分聽話恭順的模樣,與糰子是天壤之別,只是不知為何,潛意識裡,我仍是比較習慣糰子。待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我微微愣了愣。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嫵媚的少年,一襲錦繡華麗的袍子,黑髮高高梳起,眉目顧盼間儘是風情,白皙的肌膚中略略透著紅潤,彷彿施了粉一般。是何宴。他正準備離去的模樣,卻忽然見門開了,一時訥訥不語。「小美人?」我笑了起來,想起那一日他送上門來給我打了一悶棍。聞言,他微微不自在地紅了臉,拿眼瞪我,偏偏媚眼如絲,毫無威嚇力。「晏哥哥,晏哥哥,你等等香兒……」一個肥嘟嘟胖乎乎的小女孩一路氣喘吁吁地跑來。我好奇地探頭看向那小女孩,她正上前扯著何宴的袖子,奶聲奶氣地衝著何宴笑,「晏哥哥,晏哥哥,你等等香兒嘛!」何宴皺了皺眉,從那雙肥嘟嘟的小手裡抽回袖子,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晏哥哥,你看香兒的新裙子漂不漂亮?」那小丫頭蝴蝶兒一般在原地轉了個圈,隨即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我看她危危險險的模樣,忙上前扶著她肉乎乎的小身子。那小丫頭這才看到我,仰著頭一臉好奇的模樣,「你是誰?」「呃?」我愣了愣。

  「啊,你是住在同夢閣的妖精!」未待我開口,那小丫頭便一臉瞭然的道,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隨即又疑惑地歪了歪頭看我,「可是妖精應該都很漂亮啊?你一點也不漂亮……都沒有香兒娘漂亮!」額前一堆的黑線……眼前烏鴉成群飛過……

  只是……同夢閣?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門上的匾額,青蒼有力的三個字,帶著悠遠的神秘感……
  「同夢閣」三個字,彷彿觸動了我心底的某根弦。
  與君同夢。

  「你是妖精嗎?」一旁,香兒一臉好奇地問我一下子跌回現實中,繼續黑線,「誰告訴你我是妖精的?」「姨娘們都這麼說啊。」香兒歪了歪腦袋,道。我這才想起曹某人的那一大票夫人。「姨娘們說同夢閣住著一個妖精把爹爹迷住了。」香兒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何宴一把拉住香兒,在我翻臉前摀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唔唔……」香兒不滿地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子。「香兒,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清冷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香兒立刻僵住不動了,彷彿很懼怕那個聲音。

  我好奇地看向聲音的來處,兩名少年正站在院門口,剛剛開口的是那稍稍高些的少年,清俊的面容,薄薄的唇與曹操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身藍袍愈發襯得他容貌清冷如玉,在他身後站著一個稍矮些的少年,容貌比藍袍少年更為俊秀些,眼睛也更為溫和,書卷氣十足。

  何宴面無表情地鬆開手,站在一旁。

  香兒低著頭,不敢造次,「香兒見過子恆哥哥,子建哥哥……」噴,子恆,子建……曹丕,曹植?曹操那兩個大名鼎鼎的兒子?「你便是裴笑?」藍袍少年走上前,看著我。我下意識地點頭。

  略帶輕蔑地輕哼一聲,那藍袍少年轉身拂袖而去。我目瞪口呆,要不要這麼個性啊……

  「裴夫人,子建失禮了。」身後那書卷氣的少年上前一步,抱拳歉然一笑,隨即拉著香兒離開。小香兒戀戀不捨地看了何宴一眼,被曹植拉走。

  我按了按額,有些回不過神來,曹操子嗣眾多,我早已知曉,之前住在相府也沒甚來往,只是這回怎麼一個個都來探望我……難不成是因為包子的出現讓他們心生不安了?「女人,你不是跑了麼,怎麼又回來了。」身後,何宴忽然開口。

  我這才記起身後還站著一位。轉身,我笑得無奈,「我也正奇怪呢。」何宴漂亮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半晌,臭著臉離開了。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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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8:52:38 |只看該作者
◎ 環夫人

  無論逃了多久,逃了多遠,我終於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許昌,似乎與我有著宿世的情緣。

  曹操自宮中回來之後,相府又開了家宴。丁夫人執意拉了我入席,包子在房中由香霧照顧著。我曾經說過的弱水三千,在我面對滿滿一桌子的美人時,便成了笑柄。若劉備在此,他也會笑話我吧。

  曹操坐在首位,我靜靜地跟著丁夫人進了大廳,尋了末位一處最不起眼的地方,本想一屁股坐下,吃個酒足飯飽,全當白吃白喝的霸王餐。「夫人。」首位的曹操開了金口。我悶頭瞪著離我最近的一塊烤肉,口水旁若無人地滴滴嗒嗒。反正他那麼多夫人,哪個都是夫人,一定是一呼百應,與我無關的,與我無關……

  「夫人……」曹操再度開口,微微拖長了嗓音。

  趁著這個當口,我正施展著妙手空空之術,神不知鬼不覺地伸長手臂夠到了那塊油滋滋的烤肉,縮回手,輕輕張嘴一咬,香啊……齒頰留香,這相府的廚子不是蓋的,嗯……不過比起我的春風得意樓來還差點。

  呼,胭脂一定很想我吧,還有樓裡的姑娘……不知道有沒有人趁我不在欺負她們……還有周公瑾那個大騙子……若被我逮到……哼哼。忽然,有一隻手輕輕地搭上了我的背,我正吃得滿嘴油污不亦樂乎,立刻僵住,緩緩抬頭,一桌子的人都盯著我看。「夫人,在想什麼呢?」一個悠閒的聲音揚起,大廳裡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我回頭,看到剛剛還坐在首位的某個大人物正站在我背後,笑盈盈地看著我。我張了張嘴,發傻了。

  拿了帕子輕柔地拭去我嘴邊的油漬,某人瞇起狹長的狐狸眼,「夫人該不是又在想怎麼溜出府去玩吧。」我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睛,抿嘴不言。眾美人的飽含醋意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忽然如坐針氈,抬頭避開眾人眼光,狠狠瞪了曹某人一眼。
  曹操微微一愣,隨即淺淺笑開,彎腰低頭附在我的耳邊,「又怎麼了?」我撇了撇嘴,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讓我稍稍有了些暖意。「爹,這個女人算是什麼東西?」一旁,一個華服的少年終於不滿地開口,看起來是曹操的「兒子之一」。什麼東西?我抖了抖眉毛,欲拍案而起。聞言,曹操微微揚眉,看向那少年,一手輕輕撫摩著我左手那枚特製的手環,「她不是東西,她是我的環夫人,記住了?」不是東西?他竟然說我不是東西!狹長的雙目不怒而威,那少年在他身旁一美人的拉扯下,悻悻地坐下,再不敢造次。

  環夫人?
  我略略心驚,環夫人……
  有了名份,我便不是局外人了。
  我是他的眾多妻妾之一……
  之一……

  側頭看向曹操,我忽然有些看不清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了。不知是否是因為阿滿的關係,對於他,潛意識中,我竟是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拉著我坐在他身旁,曹操坐下,依然用那裝著水的酒壺喝著。我微微抬頭,正好對上一雙清冽如冰的眼睛,那一個藍袍的少年,是曹丕。如此這般多的眼睛瞪著我,即使山珍海味,珍饈佳餚,我也沒了味口。忍耐了一會兒,我終於尋了個借口,溜了。

  出了大廳,聽著裡面的輕聲軟語,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我果然一輩子都上不了檯面,那種場合,我寧可蹲在地上喝野菜粥……

  「慶雲未時興,雲龍潛作魚,神鸞失其儔,還從燕雀居……」大廳內,傳來曹植朗朗的吟詩聲,然後是曹操撫掌而笑的聲音。拐過幾條雕花走廊,那聲音才隱隱不見,我一路往西去找昭兒,他被安排在相府的西廂住,與我的同夢閣距離很遠。想來丁夫人是有意如此安排,避免我們再多見面,壞了相府的名聲。剛到院外,便聽見裡頭有呼喝聲。我好奇地湊過頭,悄悄看去。天寒地凍的,昭兒只著一身單衣,正在練拳,那呼喝聲正是從他口中發出。

  落日的餘暉灑落在他白色的單衣上,泛著一層淺淺的光暈,白皙的膚色泛著紅,額前滲出薄薄的一層汗。背負著雙手,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昭兒便是一掌襲來,見是我,忙生生地收了掌風,「姐姐?」我笑瞇瞇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不錯呀,結實了。」昭兒愣了愣,原就通紅的臉頰更是紅得快滲出血來一般。我抬袖拭去他額前的薄汗,發現他竟比我高了一些。拉著他坐下,我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一塊帕子,裡頭包了幾樣小菜,在昭兒驚訝的目光下,還掏出了一小瓶酒。「嘿嘿,神奇吧。」我樂滋滋地盤腿坐在昭兒房前,又從懷裡掏出兩個酒盅放在台階上,倒上酒。我終於發現了這種累贅的衣服唯一的好處,那便是更方便我的妙手空空和藏匿贓物了……嘿嘿,就比如現在。酒是上好的酒,菜是昭兒最愛吃的菜,都是我從席上順手牽羊帶出來的。喝著酒,我忽然想起了機器貓孔明,他那神奇的袖袋裡總能掏出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東西來。昭兒也試著喝了一口酒,嗆得直咳嗽,我便哈哈大笑起來。

  「姐姐,以後,你便一直都住在這裡嗎?」昭兒冷不丁地開口。我愣了愣,想起了剛剛曹操的話,他說我是環夫人……歷史上,曹操的妾室中,的確有環夫人此人,而且正是曹沖的母親,可是歷史沒有詳盡地記載她的生平死因……她只是作為曹操的一名妾室而存在,留下「環夫人」三字,連本名都沒有留下……

  若我是環夫人,那麼我……會如何?
  「姐姐?」昭兒有些擔憂地輕喚,「怎麼了?」我忙回過神來,笑瞇瞇地搖了搖頭,「我好想春風得意樓啊……」昭兒便也笑了起來,「嗯,我也想」,頓了頓,又道,「姐姐願意在哪兒,昭兒都陪著姐姐,即使是……留在這相府,昭兒也一樣陪著姐姐。」我彎唇,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這個孩子總有辦法惹人心疼。「我會好好練功,好好保護姐姐和包子。」昭兒笑道,沒有漏了包子。我笑了起來。

  血色夕陽下,我與昭兒雙雙坐在台階上,吃得暢快無比。

  相府的生活,果然不適合我,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不喜歡一輩子與一群女人困在一棟大宅子裡等待同一個男人。或者在這亂世,這樣的生活很安逸,可是我……會被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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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8:57:20 |只看該作者
◎ 包子遇險記

  喝了一會酒,惦著包子還在房裡,雖然有香霧帶著,總是不放心。

  回到同夢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房裡燃著燭火,推門進房,沒有看到香霧,包子卻正危危險險地吊在床的邊沿,正欲掉下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忙衝上前去抱包子。包子小手一鬆,玩特技似的掉了下來,我瞪大眼睛,幾乎是飛撲上前去抱他。「伊呀嗚……唧唧……」撲了個滿懷,包子玩得不亦樂呼,口水糊了我一臉。我卻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發抖。

  「包子包子……」抬手撫了撫他的小腦袋,直感覺他安然無恙,這才把心吞回肚子裡。「媽……媽……」張著小嘴,吐著泡泡,小包子唧唧唔唔地開口。雖然口齒不清,我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驚喜地抱著他,「剛剛說什麼?再叫一聲來聽聽!包子,再叫一聲來聽聽!」我想自己的眼睛一定在閃閃發光。「唧唧……呀……嗚……」包子卻是一點面子都不肯給我,嘰嘰歪歪不知所云。抱著包子站起身,我想起剛剛之事仍是驚魂未定,「香霧!香霧!香霧!」叫了幾聲也沒有人應。

  抱著包子走到床沿處,我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床上竟然擺著一枝極其尖銳的珠釵,若是包子不小心拿著玩弄傷自己……我簡直不敢想像。正兀自恐懼,門忽然被推開,香霧扶著曹操從門口走了進來。「夫人去哪兒了?」曹操看著我,淡淡地開口。我沒有看他,只是直直地瞪向香霧。香霧雙頰緋紅,正扶著曹操,眼中哪裡容得下別人。「啪」地一聲,我將手中的珠釵擲到地上,斷成兩截。香霧嚇了一跳,忙看向我。

  曹操微微擰眉,「怎麼了?」「我不需要她了,讓她走。」我冷聲道,香霧是個懂進退的丫環,連丁夫人都誇她伶俐,她不可能連自己的珠釵掉到我床上都沒發覺,何況,那珠釵十分貴重,我曾見丁夫人佩戴過,那是丁夫人的。可是丁夫人沒有理由笨到用自己的珠釵害包子,那麼蠢來給我們人贓並獲。

  唯一的可能便是香霧私下並非丁夫人的人,而是奉了其她夫人的命令在這裡玩無間道,玩嫁禍。放下這枝丁夫人的珠釵,若是傷了包子,即可除去包子這個隱患,又可嫁禍於丁夫人,若沒有傷了包子,一樣可以推脫的乾乾淨淨。

  可是府裡那麼多夫人,我除了丁夫人尹夫人,其他幾乎都不認識,天知道哪個才是罪魁禍首,最安全的,便是棄香霧不用。我不能讓包子處在任何未知的危險之中。側頭看了一眼香霧,曹操點頭,竟是什麼都沒有問,便道:「來人,遣她出府。」香霧一下子驚住,忙跪倒在地,「相爺!相爺!」兩名侍衛進房,將香霧拖走,乾淨利落。

  我聽見那越來越遠的呼救聲,忽然有些疲憊,進府才幾天,那些夫人少爺們便熬不住要出手了麼?手上一輕,曹操已經將包子抱在懷中了。我看他,「不問原因?」

  「我信你。」,曹操低頭逗著包子「咯咯」地笑,頭也不抬地道。
  信我?

  「除了關於『逃跑』,其他我都信你。」抬頭,他衝我笑,補充道。額前滑下一滴冷汗,我哭笑不得。「唧唧……嗚呀……」包子四腳朝天地在曹操懷裡掙扎起來。看著曹操抱著包子那笨拙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不是這樣抱的,這樣抱著他多難受啊。」「哦?不是這樣抱?不都一樣嘛。」曹操換了只手,危危險險地將包子夾在懷裡。我忙上前,給他調整了一下位置,「這樣,這樣……嗯,對……動作輕點,輕點……他是你兒子,不是你仇人……」「抱個孩子怎麼這麼多規矩!」曹操蹙眉,拿慣了拿劍的手忽然抱了個奶娃娃,真是不協調。

  看著曹操略顯彆扭的模樣,我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起來。「笑什麼?」曹操狐疑地看我一眼,沒好氣地道,「還不快來幫忙。」「你那麼多兒子,居然連抱個兒子都不會。」我白他一眼。曹操微微揚唇,忽爾湊近我,薄唇輕輕貼在我的耳邊,「不是誰的兒子我都抱的……」我一手推開他,「誰的兒子?不都是你的兒子!」「你在嫉妒。」某曹開口,下結論,一臉自得。「我沒有。」我開口,三個字,斬釘截鐵。曹操笑了起來,很少見他這樣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色……狼……」包子圓圓的眼睛瞪了半天,忽然開了金口。「啊?」曹操疑惑地低頭看了看包子,研究了半天,抬頭看我,「這個小東西在說什麼?」我一頭冷汗,忙伸手摀住了包子的嘴,打哈哈,「哈……哈哈……你聽錯了,這麼小,怎麼可能會講話……」一邊打著哈哈,我一邊瞪向正一臉無辜地吐著泡泡玩的包子,這小傢伙看來不但是會吐泡泡的小螃蟹,還是一隻會學舌的小鸚鵡……

  以後我說話得留點神了……只不過一次隨口說了一句……居然被他記住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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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9:02:35 |只看該作者
◎ 糰子歸來

  包子的遇險,讓我當即拿定了主意,當天晚上,我便收拾了包袱,準備揪准機會便開溜。包子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血脈相連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容許他有一點點的意外發生,而在這相府之內,一眾夫人少爺虎視眈眈,到處都是隱患,到處都有「意外」。第二天一早起來,剛開房門,便看到一隻囂張的怪異小驢正在同夢閣的院子裡啃花吃草。

  「半仙?!」我一臉驚訝地看著站在院子裡的青衣男子。郭嘉轉過身來,笑瞇瞇地看著我,「早。」我愣愣地抬手打招呼,「你怎麼會來?」郭嘉微笑,「咳咳……猜我帶誰來了?」「誰?」我好奇地看了一眼郭嘉的身後,「糰子?!」糰子白了我一眼,然後極為淑女狀地走到我面前。「聽相爺說你不習慣府裡的丫頭。」郭嘉道。「可是……她不是在侍候你嗎?」見糰子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掛油瓶了,我忍著笑道。聽我這樣說,糰子忙轉過身,急不可待地對著郭嘉連連點頭。

  郭嘉輕咳一聲,笑了起來,「我不需要人侍候,而且畢竟男女有別,不太方便。」這個迂腐的傢伙……

  「唧唧……唧……」正說著,我懷裡的包子搖晃著便張著肥嘟嘟的小手撲向郭嘉。郭嘉笑了起來,從我手中接過包子抱在懷裡,「包子,怎麼了?」包子在他懷裡蹭了蹭,蹭得他胸前一片濕嗒嗒的口水印。郭嘉也不介意,只是抱著包子,清亮的眼睛裡一片笑意。看著朝陽下,一身青衣的郭嘉抱著包子的模樣,竟是滿身的溫暖,蕭索的感覺全然消失不見。我笑瞇瞇地收下心不甘情不願的糰子,心裡仍是有些微的疑惑,明明郭嘉曾說過糰子的來歷可疑,為何還送到相府來,如此不是給了糰子可趁之機麼?只是我打定主意反正準備離開,便也懶得計較許多。

  送郭嘉離開,剛剛還作淑女狀的糰子一見郭嘉離開,立刻原形畢露,張牙舞爪地瞪我,「不是走了,為何又回來礙我的事?」我啼笑皆非,「礙你什麼事了?」「公子啊!他都快喜歡上我了,你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糰子一臉的忿忿。「啊?半仙快喜歡上你了?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到?」我忍著笑道。糰子語塞,順便白了我一眼。「你這樣不行的,要不要我教你幾招?」我笑瞇瞇地拍了拍她的肩,一副自己人的模樣。「你?」糰子揚起聲音,一臉的懷疑。「當然」,我驕傲地舉了舉手裡的包子,「看,這就是成果!」我臉不紅氣不喘地吹牛,全然不把包子當成是那一回酒醉之後的意外產物……

  「唧!唧!呀嗚!」包子忙也吱個聲,表示對老娘全方位的精神支持。「你是說……」糰子眼睛一亮,賊兮兮地看向我「對!」我點頭,笑得像個拉皮條的。大白天的,正在與曹操議事的郭嘉忽然打了個噴嚏。用過午膳,哄睡了包子,我和糰子便坐在房間開始進行「密談」。「哇,看不出來,同道中人啊!」鑒於我要幫忙她倒追郭嘉,糰子立刻對我刮目相看。我「嘿嘿」低笑兩聲,開始手舞足蹈地比劃,「你要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

  完美戰略策劃完成,我去當紅娘堵截男主角。剛溜出同夢閣便見一襲青衣的郭嘉正從對面曹操的書房裡走出來。「半仙!半仙!」我忙衝上前,一把拉了他便往回走。「裴兒,怎麼了?」被我拖著走,郭嘉一臉疑惑地看向我。「糰子準備了晚膳,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不如用了晚膳再回去嘛!」我笑瞇瞇,十二萬分熱情地道,糰子陪著郭嘉,我正好去找昭兒,預謀一下出逃大計,多麼好的機會啊……

  「可是男女有別,奉孝怎麼能闖夫人的房間。」郭嘉猶疑道。「啊?」我想了這是一個古董書生,「啊!我差點忘了,我約了阿瞞出去,所以我不在房間,所以沒有問題!」「相爺?」郭嘉一頭霧水。「是啊,我們約了要出去。」一個聲音應道,卻不是我的聲音。我頭皮發麻地扭頭,看到某個笑得一臉自得的傢伙正站在我身後。

  說曹操,曹操到……

  烏鴉呱呱地從頭頂華麗麗地飛過。……他出現得還真是時候,如此巧合,令我都忍不住懷疑他是特別來揪我小辮子的……在他眼裡,我已經是一個慣犯了……防賊似的防著我……「相爺?」郭嘉輕咳一聲,「你果然要和環夫人一同出去?」「嗯。」,某曹煞有介事地點頭。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便是我這個笨蛋。耷拉著腦袋走進同夢閣,我讓糰子招呼郭嘉,便抱起包子,認命地走向門口。曹操笑瞇瞇地摸了摸我的腦袋,「夫人真是聰慧,為夫正好想出去,你便知道了。」

  我白了他一眼,「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曹操笑瞇瞇點頭,「心有靈犀一點通,妙!」「妙!」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妙……妙……妙……」。「夫人也這麼認為?」曹操回頭看我。我瞪著在吐泡泡的小包子,他正一邊吐著泡泡,一邊「妙……妙……喵喵……」叛徒小花貓……「是你兒子。」我滿頭黑線,什麼話都喜歡學,偏偏就不叫我媽媽,真氣餒……曹操大笑了起來,拉著我的手大搖大擺地出了府門。我的逃跑計劃只得暫時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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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9:06:18 |只看該作者
◎ 阿瞞是個好男人……

  出了相府,沒有乘馬車,也沒有坐轎子,一路步行。走過幾條陌生的街道,四周的一切漸漸熟悉起來,是我們曾經住過的那條街。

  「笑笑姑娘回來啦!」
  「咦!這不是笑笑姑娘嗎?」
  「哦,阿瞞你又來了,這回找到笑笑姑娘了吧!」一路上,竟有不少人向我們打招呼。
  「哇,這個孩子好可愛!」不知是誰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大叫一聲。立刻圍上來一群人,「哇,這是誰家的孩子?」
  「我兒子。」曹操笑道。
  「阿瞞,你和笑笑姑娘成親了?」
  「嗯,是啊,成親了。」笑瞇瞇地瞅了我一眼,曹操笑著回答。被眾街坊們一說,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說嘛,他們肯定是一對,你們那時還說不信……」

  我扯了扯曹操的袖子,他回頭看我一眼,仍是笑,很少見他笑得這麼開心,心無城府的模樣,彷彿還是那個傻阿瞞一般。「阿瞞!唉呀!阿瞞,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些麥子拿到市集去賣吧。」一個有些熟悉的蒼老聲音。我回頭,「伍婆婆?」原來是住在原先糕點鋪子隔壁的阿婆。「裴姑娘也在啊」,阿婆咧著嘴笑,滿面的皺紋,牙齒也掉了幾顆,「來讓阿婆看看。」

  賣小麥?我側頭看了一眼曹操,今非昔比,他不是傻阿瞞,他該不會翻臉吧……曹操笑了笑,彎腰從阿婆手中接過小麥袋子,背在背上,「夫人,我們一同去市集幫阿婆賣掉這些麥子吧。」我傻眼,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眼前這個笑得陽光燦爛的男人,的確是曹操沒錯嗎?一路跟著曹操,他倒是自得其樂,可是誰見過有人穿著一身華麗的長袍來賣麥子的……「冷不冷?」曹操回頭看我。我搖了搖頭。「我們去那裡擺攤。」曹操指了指前面的一處台階,笑道。我只得傻傻地點頭,抱著包子跟他一起走過去。曹操將袋子放下,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坐等顧客上門。左右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偏偏我們這裡最是冷清。

  「你不是吧,這樣賣東西怎麼會有人買?」我決定實行再教育。
  「會啊,以前幫阿婆賣過,就是這樣賣的。」曹操說得一臉的認真。

  我懷疑。但我的懷疑很快就消失了。幾個姑娘大嬸排著隊來,不一會兒,小麥便買完了。掂了掂手裡的響鐺鐺的錢幣,某曹得意地衝著我笑。把錢幣送給阿婆,阿婆如以前一樣,執意拿了三錢給曹操,曹操居然也笑盈盈地收下了。「阿瞞吶,不如你幫我把缸裡的水順便打滿吧。」阿婆拉著曹操,又道。曹操再次奇跡般的沒有翻臉,轉身走進了阿婆的院子。「這個孩子長得真是水靈」,阿婆拉著我坐下,從我懷中抱過包子。有些擔心地看了在後院打水的曹操一眼,我真是怕他突然甩手發飆……

  「阿瞞是個好男人,靠得住!」阿婆拉著我的手,笑道。
  「靠得住?」我下意識地順口道。
  「嗯,相信阿婆的眼光,阿婆活了大半輩子了,如今是黃土快埋到脖子的人,我啊,看人很準的!」微微愣了愣,我笑著點了點頭。
  「裴姑娘,聽說有段時間你失蹤了,後來阿瞞怎麼找到你的?」阿婆好奇地問。
  「失蹤?」我想了想,記起應該是指上回逃婚的事。
  「是啊,阿瞞到這裡來找過你,後來頭風病發,差點死在後巷裡,多虧前街的福嬸發現,不然……」阿婆搖頭嘖嘖有聲。
  「我沒有聽他說起過……」我訝然,回頭看向正在後院往水缸裡裝水的曹操,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唉,你都沒有看到他那個樣子,彷彿失了魂似的。」我只一徑望著曹操的背影發呆。在他心裡,我的離開,對他的影響竟是如此之大嗎?我以為……我的存在,只是他眾多夫人之一……不一會兒,水缸便滿了,坐了一會兒,曹操便拉著我起身告辭。離開阿婆的店,又逛了一陣,走到一處買首飾的小販前,曹操彎腰看了看,挑了一隻銀簪子,「這個多少錢?」「十五錢。」見曹操一身華貴,那老闆笑容滿面地道,「這位公子真識貨。」「嗯?」狹長的雙目微微瞇起,曹操揚了揚眉,看向那攤販的老闆。那老闆抖了抖,「十錢……」「嗯?」曹操哼了哼。「五……五錢……」那老闆腿肚子打著顫,說話有些不利索了。「嗯?」某人還不滿意,繼續變相恐嚇。「這位公……公子……不要錢了……您……您拿走吧……」那老闆嚇得快哭了,一疊連聲地道。

  「這怎麼行?」曹某人換了張臉,和顏悅色地伸出手,將手中的三錢放在那老闆手裡,「這個東西也就值三錢吧。」
  「是是是!謝公子謝公子!」那老闆忙不迭地點頭,急著送瘟神。曹操這才滿意,收了銀簪子,笑瞇瞇地轉身看向我。抬起手,他竟是將那銀簪子細緻地插入我的鬢髮間。看著他如此專注的神情,我面上禁不住微微一熱,他上回送我的銀簪子在生包子的時候,一陣忙亂,弄丟了。這一回……他專程出來就是為了送我這個嗎?大街之上,一個身形頎長,氣宇軒昂的紫袍男子認真地低頭將一枚髮簪佩於一個女子的頭上,那女子微微仰頭,眼角眉梢都不自覺地透著淡淡的笑,她懷裡,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嬰孩……

  如此景況,路人不禁紛紛測目。
  「原來是三錢,上回那個傢伙居然收了我五錢。」曹操撫了撫我額前的亂髮,嘀咕,「果然看我傻,比較好欺侮。」我絕倒。「餓不餓,我們吃點東西?」我正好腹內空空如也,忙點頭途中路過風月樓,幾個滿面妖嬈的女子正擺著腰肢,在門口攬客,我忽然想起傻阿瞞也曾在這裡被調笑過,便偷偷看了曹操一眼,抿著嘴偷樂。

  曹操低頭見我偷笑,知我是笑之前他被風月樓的姑娘們纏住的事,也揚了揚唇,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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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9:10:17 |只看該作者
◎ 酒家夜談

  曹操低頭見我偷笑,知我是笑之前他被風月樓的姑娘們纏住的事,也揚了揚唇,不以為意。正笑著,門內忽然走出一個十分面熟的女人。

  是她?
  我一臉的錯愕。

  「怎麼了?」曹操拉了拉我的手。「明月!」我將包子塞進曹操懷裡,走到風月樓門口,喊道。那個女人身子微微一僵,回過頭來,隨即一臉詫異地看向我,「裴夫人?」果然是他,在丹陽時見過的,是春風樓的前任老鴇,胭脂口中的明月,可是她不是賣了春風樓跟那個男人走了嗎?怎麼會在許昌,怎麼會再次淪落風塵?又怎麼會在風月樓?而且……我看她那般打扮,一臉的濃妝,似是十分的落魄。

  見我一臉驚訝的表情,明月居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濃妝之下,她的眼角泛著些微的細紋,透著淒涼。「明月!死哪去了!有客人點名要你侍候!」樓裡,響起了老鴇的叫聲。明月應了一聲,轉身進了風月樓。「你認識她?」曹操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我下意識地點頭,心裡卻是涼涼的一片。被胭指料中了麼?那個薄情的男人……終於還是捨棄了明月?曹操沒有多問,拉著我找了一處酒家,點了些菜便吃了起來。傍晚的天色漸漸灰了下來,天空竟是飄起銀白的雪花。

  「哇,下雪了!」我將包子塞到曹操懷裡,看著酒家門外的雪花,揚揚灑灑,漂亮極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
  「嗯。」曹操笑瞇瞇地看著我。見他盯著我看,我愣了愣,微微紅了臉
  「疼不疼?」他忽然開口。
  「什麼?」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六十大板。」曹操笑起來。
  聞言,我立刻火冒三丈,「你說呢?你說疼不疼?!」
  「若我早知今日,當初一定捨不得打你。」曹操笑瞇瞇地道。我一時語塞,這傢伙何時會說這些甜言蜜語了。
  「袁紹尚有餘部,等過了這場雪,休養生息後,我們很快又要出征了。」曹操忽然開口。
  「嗯。」我應。
  「你說,我還能回來……再看到你嗎?」極輕極淡的聲音,他忽然開口。我心裡微微一怔,斥道:「胡說什麼,當然能看到。」
  「真的?」曹操看著我,又問。
  「真的。」我點頭。
  「你發誓?」
  「我發誓。」被他臨出征那有去無回的氣勢嚇到,我忙不迭地保證。
  「你說的,可不能反悔。」曹操驀然笑了起來。看著他那副狐狸樣,我忽然有了一種誤入賊船的感覺。
  「你答應我回來可以再看到你,所以我不在許昌的時候,你不准再開溜了。」曹操笑道。我再度石化,人怎麼可以狡猾成這樣……還利用我的同情心……

  早知道這樣自負的人怎麼可能說那樣的話,擺明了是挖個坑給我跳!料準我吃軟不吃硬,給我玩溫情攻勢!
  「那個……我離開許昌的時候,你頭風病發作過?」想起剛剛那個阿婆的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
  「是啊」,曹操笑瞇瞇地大方承認,一點想隱瞞我作孤膽英雄的意思都沒有。
  「……很痛嗎?」
  「嗯,痛得快死了。」曹操煞有介事地點頭笑道。
  「怎麼會……」
  「可是真奇怪,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便不會痛了。」我臉上開始發燒,嘴上嚷嚷,「你當我是頭風藥啊!」
  「比藥靈。」他一手抱著包子,一手拉過我的左手,輕輕撫摩著我的左手腕上那隻手環,「記得要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不然我若頭痛,痛死了也沒人管,多可憐。」嗯,他抱包子倒是倒得有模有樣了。
  「呸呸呸,胡說八道。」被他似真似假的語氣嚇到,我心裡不知從何入升騰起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哀傷。曹操便得意地笑了起來。用過晚膳,天已經黑了,曹操將我和包子裹在懷裡,叫了一輛馬車,一路回到相府。扶我下了車,詢問門口的守衛,說郭軍師已經離開了。

  我暗暗叫糟,不知道糰子那丫頭得手了沒……千萬別枉廢了我的一番心血……
  曹操抱著包子一路送到同夢閣,我轉個身抱過包子,然後推他出去,「好了好了,你早點休息吧。」
  「我不可以留下?」我搖頭,很堅決地搖頭。曹操撫了撫我的臉,竟然乖乖離去,沒有多說什麼。見曹操離開,我轉身推開房門。一開門,一股酒氣便撲面而來。
  「喝!再喝一杯!」糰子趴在地上,正醉得語無倫次。
  我忙放下包子,走上前扶她起來,「糰子你起來!怎麼醉成這樣啊!」
  糰子十分費力地睜開眼睛,連舌頭都打著結:「我家公子是最厲害的……千杯不醉……千杯不醉!」我眉頭都打了結,「你家公子呢?」
  「公子……公子……」糰子嘟囔著,忽然垂著頭,竟是低低地啜泣起來。我驚訝萬分,如此鐵嘴的糰子居然也會哭?
  「如果……我是糰子該多好……」,糰子的肩一抽一抽的抖動著,「如果……我只是糰子……該多好……」

  唉,醉得不輕……
  我抬手,撫額長歎。
  計劃一,酒後亂性,失敗。

  酒後亂性是我的慘痛教訓啊!那是經過實踐證明的有效方針政策,為什麼換了個人就不管用了?我幾乎可以想像郭嘉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心不跳……最後東倒西歪睡趴在地的,不是郭嘉,反倒成了糰子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最佳寫照!真是枉費我白白出去逛了一天,哄包子睡著,我一屁股在銅鏡前坐下,呆呆地端詳著髮鬢上的銀簪子。

  正看著,手碰到了銅鏡旁的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半仙的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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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9:15:27 |只看該作者
◎ 半仙的酒量

  天已經晚了,還下著雪,半仙視力不佳,眼鏡怎麼能忘在這裡。一手拿了眼鏡,我披了袍子忙匆匆出了同夢閣。「環夫人,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守門的侍衛將我攔下,問道。「相爺說過我可以自由出入相府。」我停下腳步,道。這是我跟曹操爭取來的合法權益。守門的侍衛猶豫了一下,終於放行。

  天黑黑的一片,相府外的燈籠發出熒熒的光,揚揚灑灑的白雪從空中飄落,我裹緊了袍子,實在是冷。「咳咳……」一陣輕咳。我這才發現相府外牆邊的陰影裡,靠著一個人,因為天色已晚,不仔細看也難以發現。「半仙?」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定睛一看,那一襲青衣,不是郭嘉又是誰。他正低頭坐在石墩上。

  「半仙,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忙上前,將袍子分一半給他,「這麼冷,你穿成這樣坐在這裡,不要命了!會被凍死的!」他這才抬起頭來,有些迷惘地看向我,「裴兒……」一貫蒼白的臉頰上染了些許的紅,帶著淡淡的酒氣。「你怎麼了?」見他反應遲鈍,我暗歎,別告訴我他喝醉了……「我從你房裡出來,找不到路回家了。」衝我笑了笑,郭嘉道。「你喝醉了?」我拍了拍他的臉,問。「好像是的……」疑惑皺了皺眉,復又鬆開,他笑道。

  扼腕啊……只差一點點……明明醉了,偏偏沒有醉在糰子身邊……「起來吧,這裡太冷了。」我扶他起身。腳下一滑,二人雙雙跌坐在地。郭嘉仍是遲遲鈍鈍地,一小簇積雪覆在他的頭頂上,煞是好笑。見我笑,郭嘉也笑了起來。

  「笑什麼,老大不小了,還不找個伴兒!」我佯裝不在意地斜他一眼。郭嘉笑得輕輕咳嗽,「幹什麼害人家姑娘。」
  「害?」我誇張地大叫,「我們半仙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才高八斗……」郭嘉只是坐在地上看著我呵呵地笑,間斷地夾雜著輕輕的咳嗽。
  「如此一表人才,只要你招招手,立刻有一卡車的姑娘等著嫁你呢!」我終於詞窮,下結論道。
  「卡車?」郭嘉眨了眨眼睛,不解。
  「呃……就是很大很大的馬車……」我一頭黑線,「有一大馬車的姑娘等著嫁你……」
  「那不如就你吧。」郭嘉笑瞇瞇地道。
  我張大嘴巴,「喲!半仙也會講笑話了!我真是調教有方啊!」說罷,我作洋洋得意臭美狀。郭嘉便笑得更厲害了。大概是喝了酒的關係,從未見他笑得如此暢快過,他總是一貫若有似無的微笑,那般淺淺的笑,彷彿風一吹便會消散似的。
  「糰子如何?」我一臉曖昧地靠進他。
  郭嘉盯著我看了半晌,「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笑什麼,如何嘛!」我不滿地白他一眼。
  「咳咳……」郭嘉笑道,「嫁我會守寡的。」
  笑意微微僵住,我瞪他,「胡說什麼。」
  「我夜觀天象……」,他仰頭,那一雙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睛帶了些許的黯然,「星宿命定,我怕是見不著孟德兄一統山河之時了。」晶瑩的雪花揚揚灑灑,落在他的略顯蒼白的臉上,彷彿一樽擺放在櫥窗裡的精美人偶。閉了閉眼睛,眨去酸澀之感,我狠狠一記爆栗敲在他的頭上。
  「啊,痛!」郭嘉撫額低叫。
  「痛死你活該!無故尋愁覓恨,今天大雪,天上一粒星子都沒有,你還有本事夜觀天象!吹牛也要打打草稿!」我跳起來衝他大吼。郭嘉眨了眨眼睛,抖去眼睫上的雪花,隨即輕輕地笑了起來,扶著牆站起身,輕輕撫了撫我的腦袋,「傻姑娘。」那口吻,彷彿一個長輩在面對一個孩子無理的吵鬧一般,帶了三分寵溺,三分寬容。

  ……然後,他便一頭扎進了我懷裡。我微微瞪大眼睛,驀然大叫起來,「來人!救命啊!快來人!」相府的守衛聽到聲音衝了出來。溫暖的房間,我坐在一旁,手裡捏著那副眼鏡,愣愣地看著郭嘉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凹陷的雙眼緊緊閉著,長長的眼睫在燭光中投下一片暗影。房間忽然打開,掃進一些風雪,華英雄走進屋來,抖去袍子上的雪粒。他是連夜被召進府來的。

  「沒事,有我在。」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華英雄走到床邊,細細地替郭嘉診脈。曹操不知何時也走進屋來,坐在我身旁。細細地把了脈,華英雄吩咐婢子熬好藥,天不覺已經亮了。宮裡來了人,宣曹操進宮,他便換了衣服,跟著那宮人離了府。

  「他……怎麼樣?」略帶遲疑,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生死有命,你無需太過執著。」華英雄倒了杯熱茶放在我手中,我這才發現自己雙手冰涼。
  「你什麼意思?」我驀地抬頭。
  「別擔心,有我華神醫在,豈能有事?」華英雄咧嘴一笑,仰頭做英雄狀。我「撲哧」一下被他逗樂。
  「真的沒事?」不放心地,我又問。
  「暫無大礙。」華英雄保證。我這才放下心來。門「光」地一下被踢開,原來是糰子,看來她酒醒得差不多了。糰子抱了包子衝進門來,將包子丟進我懷裡,她便急匆匆地走到床邊。我看了糰子一眼,衝她眨了眨眼睛,一手抱著包子,一手拉著華英雄離開了房間。

  計劃二,雪中送炭,溫情無敵。

  「怎麼了?」華英雄一臉莫名其妙地被我拉出了房間。我白他一眼,「燈泡先生,有句話叫成人之美,聽過沒?」他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抬手輕輕扣在我的腦門上,「自作聰明。」我不滿地剛想要推開他,卻見他笑意微微僵在臉上,隨即將掌心貼在我的額上。「幹嘛!」我瞪他,「不是要保持距離嗎?不怕被曹操發現醋意大發宰了你!」「你在發燒,後知後覺沒良心的笨蛋。」華英雄順手又一下敲在我的腦門上。我火冒三丈,卻發現自己果然腦袋昏昏。

  華英雄從我懷中抱過包子,一手拖著我同夢閣。坐在床上,我瞪著華英雄手中端著藥碗,黑乎乎的甚是恐怖,「你故意整我,感冒而已,需要這麼大陣仗?」「狼心狗肺」,華英雄輕斥,一手端了藥碗湊近我的唇邊,「喝!」想起上回那外敷內服的爭論,我記憶猶新,心有餘悸間,我便決定無視他。「你以為這是哪裡?這是一千八百年之前,這裡沒有醫院,沒有精良的醫學儀器,甚至於連最基本的一些消炎藥品都沒有,一點小感冒足可以讓你的小命嗚呼哀哉……」華英雄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在我身旁亂爬的包子一眼,「可憐的小包子……要被後媽折磨了……沒媽的孩子真可憐……」狠狠他一眼,滿嘴的烏鴉!我二話沒說,搶過藥碗,兩眼一閉,一飲而盡。

  華英雄咧開嘴笑了起來,「這樣乖多了。」看他笑得比春花燦爛,我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可是看我喝藥他就那麼開心?除了苦點之外也沒什麼不妥啊……他又沒賺到什麼,甚至笑成那個樣子麼
  「自己小心身體,有任何不妥一定要告訴我」,看了我一眼,華英雄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身體壯得可以打死一頭牛!」我舉手作大力士狀。華英雄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我。
  「還有,天氣寒涼,自己注意多穿衣服,別再著涼了」,頓了頓,他又開口。
  「哇,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囉嗦」,我不可思議地瞪他,「你在關心我?你擔心我?哈哈哈……華英雄你裁了!你老實說,是不是愛上我了……」咧著嘴,我一臉曖昧兮兮地湊近他,口沒遮攔地大笑,「哇……想不到我裴笑走桃花運了……魅力驚人啊……」
  華英雄繼續用看白癡一眼的眼神看我,最後下結論:「我愛上包子也不會愛上你。」
  我絕倒……回頭看了一眼在床頭翻跟斗吐泡泡的小包子……白了華英雄一眼,說話要不要這麼毒哇……那麼直白地傷害了我幼小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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