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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冬天裡的熊]戰國福星大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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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0 13:49:32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8-20 13:50 編輯

第一卷、尾張紀事 49、美女的力量(下)

  「仙芝!」我焦急的小聲叫道。
  「嗯!」她輕輕的回答了一聲嵹嶇幓幛,但還是微微低著頭沒有看我。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阿市公主今天要去神社,根本沒有想要見她的意思塽墉塵壽,更加絕沒有、沒有過利用你的想法!」我急得已經開始結巴了。從熱田神宮一出來,我就感覺到仙芝的情緒有些低落,變得沉默了許多,只是一個人低著頭往前走。「都是那兩個小混蛋一搭一唱胡說八道!他們說的那些,完全是對我的惡毒污蔑!你千萬不能相信!我絕對是清白的!」


  「那可不一定噢……」鶯在旁邊陰陽怪氣的接口說到。「世上哪有貓不偷腥的?再說阿市公主又是那麼漂亮,真是我見猶憐!嘖、嘖閩閡閤閨,男人啊……」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別在這兒搗亂!小小年紀你懂什麼男人!」我氣急敗壞的嚷到。我看鶯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可能怪我平時對他們太放縱了,以致他們一個兩個都跟前田慶次學得越來越沒大沒小。


  「我小怎麼了?!」鶯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蹦了起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看你就是……咦?……仙芝姐!你……你怎麼哭了?」看到仙芝臉上流下的眼淚,她的臉都白了。「仙芝姐!我是胡說的……我真是胡說的!大人是最、最、最愛仙芝姐的!你千萬別傷心啊!」


  「仙芝你怎麼了?」我緊緊攥住仙芝的手,用發顫的聲音問。


  她只是哭著搖頭,並不回答。


  「你……你不再相信我了嗎?」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也快哭出來了。


  「不!忠兵衛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仙芝終於開口了。「我只是覺得……覺得配不上你!你是那麼優秀,或許只有阿市公主那樣……」


  「你說什麼呢?」我大聲打斷了她的話。「仙芝你是我最珍貴的寶物!世上只有花離開樹,從沒有樹離開花!如果你要……」


  「不!」仙芝連忙摀住了我的嘴。「跟忠兵衛在一起,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了!我只是……」


  「沒什麼只是!」我拉開了她的手。「我的仙芝是最好的!」說著我對邊上的鶯使了個眼色。


  「是啊!是啊!仙芝姐最好了!比一千個、一萬個公主都要好!」這回鶯倒是沒有跟我擰著來。


  看著仙芝收起眼淚,綻出笑容,我這才漸漸的放下心來。


  「咦!那邊的不是才藏大人嗎?」鶯突然指著前面說到。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可兒才藏正在前面的人群中東張西望。能在這兒見到他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我都有四五天沒見過前田慶次和他了!這些日子,他們總是我不睡熟不回來,早上我還沒起他們就又沒影兒了。如果不是我每天看到頭晚的剩飯見少,還真忘了有這麼兩個家臣了!


  這時可兒才藏也看見了我們,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慶次那個傢伙去哪了?你們兩個不是一向公不離婆,稱不離砣的嗎?」我劈頭蓋臉的問到。


  「不知道!」才藏聳了聳肩,乾脆的答到。


  「不知道?」這我倒是有點意外。


  「剛才他還在這兒的!」他解釋著說:「今天早晨,慶次前輩本來說要帶我去看一個織田家一年一度的盛況的,可走到這兒他卻突然不見了!」


  「前田前輩不會是讓人綁架了吧?」從小孩和忍者兩個角度出發,鶯擔心的提出假設。


  「放心吧!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麼好的運氣!綁架他!誰會閒得沒事,給自己添這堵!」我沒好氣兒的回答。四周看了看,這裡是條官道,來來往往的有不少人,但絕對說不上擁擠。所以說既不可能被擠散了,也不會被無聲無息的抓走。「看來只能是他自己走掉了!可到底是什麼事,能使他放棄去看漂亮的阿市呢?還真是令人費解啊!」我一個人暗自琢磨。「你就跟著我們吧!別亂跑了,年一過就會有工作了!」我對可兒才藏說。


  「是!主公!」


  「嗯?」我有點意外,今天他居然如此痛快。


  「主公啊!你看都快中午了,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吃飯啊?」才藏邊說還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哦……」我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好說話了。


  *************************************************


  「大人!夫人!歡迎光臨,快裡邊請!」飯館老闆一邊招呼,一邊不停的對我們鞠著躬。


  「唔~!」我用鼻音應了一聲,抬頭打量了一下環境。這是一間不錯的飯店(當然是以這個時代的標準!),明亮潔淨,也還算寬敞!因為它處在路邊最顯眼的位置上,我在可兒才藏的一再要求下,也確實是到了飯點兒,就一起走進了這家飯店。「有清淨一點的位置嗎?」我拉著長音說到。由於前田慶次鼓動大家對我的做派提出了一些質疑,最近我不得不偶爾學著打起了官腔。


  「有!有!請跟我來,樓上請!」老闆以更加恭敬的態度為我們做著引導。


  我們跟著老闆來到樓上,在一張靠近欄桿的桌子邊上坐了下來。「你們都想吃什麼?自己點吧!」說著我很有氣魄地揚了揚手,擺了個《列寧在1918》中的POSE。


  「醬牛肉、烤魚板、蒸蛋、甜蘿蔔……天婦螺!還有炸天婦螺……」才藏開始了對我的惡意敲詐。


  其實從嚴格意義上講,這裡並不能算是二樓。只是在屋裡搭起的一個有欄桿的高台,下面再撐上七八根柱子,勉強算是個越層複式而已。但就這短短的幾級木質台階,就把人分出了等級。下面的十幾桌已經坐滿了一半,但上面只有我們一夥人,其他的四五桌全都還空著。下面的人中多是商販和工匠,僅有一桌是三個足輕。


  「哎!階級啊!」我歎了一口氣。聽到可兒才藏似乎點完了,正想回過頭,突然一個剛剛從門口走進來的人吸引住了我的眼球。這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長著絲毫不輸於阿市的容貌。可引起我注意的卻並不光是他的美色,而是……氣質!她雖然穿著富裕平民的服裝,可卻有著一種俯視眾生的氣質!一種類似黛安娜王妃的氣質,令人忍不住要仰視她!這種氣質絕對只有長期的環境熏陶和素質培養,才能夠形成。在她的懷裡抱著一個3歲左右的小女孩,此時還看不出將來的輪廓,但一雙活潑的大眼睛甚是清純可愛!


  在一陣小小的騷動過後,少女和女孩坐在了下面靠裡的一張桌子邊。可跟著進來的人卻讓我小小吃了一驚,居然是失蹤了的前田慶次!


  他自己選擇了一張斜對著那個少女的桌子坐下,用一種令人感動的眼神不時偷偷朝那邊望去。在顯然沒聽清老闆的話的情況下,胡亂的點了幾下頭。當老闆退下後,他提起了桌上剛沏的滾燙茶水,看也不看的就朝自己的左手澆了下去。好像那隻手毫無知覺一般,他又拿起依舊空空如也的茶杯仰頭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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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0 13:51:25
第一卷、尾張紀事 50、救美

  「嘶~!」鶯瞇起眼睛聳聳鼻子深吸了一口氣。「前……前田大人該多疼啊!他不會受傷吧?」
  「疼只怕他一時半會感覺不到!」可兒才藏深有感觸的說:「受傷嘛……那是一定會的!只是他最致命的傷,會在這兒!」說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兩個人一左一右的趴在了我兩側的欄桿上。


  在我們討論的時候,樓下的前田慶次正處在痛苦的煎熬當中。他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兩隻手在桌面上交替上下,就像一隻上了籠屜的螃蟹。有三四次他似乎已經鼓起了勇氣,準備好要上去說話了,可最後都是頹然坐下,一臉的懊喪與無奈。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我用左拳在欄桿上猛擊了一下。「把這個拿給那個笨蛋!」掏出一枚銀幣塞到鶯的手裡。「告訴他去替那位小姐付帳,然後在她們剛剛吃完飯的時候離開。最好是在老闆告訴她們時,剛好能看到他出門的背影!」


  「既然已經替她們付了飯錢,為什麼不去搭話反而要走呢?」才藏不解的問。


  「付錢後去搭話顯然是別有用心,高手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我給他做著啟蒙教育。「而離開反會顯得高深莫測!再說,瞧那位小姐也不會是平白接受陌生人招待的樣子。」


  「那要是人家有急事,馬上就上路了呢?」他還是有些不服氣。


  「那就跟下去,再付第二回!作人要有碶而不捨的精神!」


  「要是人家好像是吃完了,可最後又要了一盤菜呢?」鶯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們還真是不開竅啊!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們就一點都不會變通嗎?」我拿起一根筷子在他們的頭上一人來了一下。「記住!萬一遇到這種情況的話就裝作忘了東西,回來再把那份錢給付了!」


  「噢~!不愧是大人,竟然有如此智慧!」恍然大悟的鶯轉身朝樓下走去。


  「先等等!」我一伸手拉住了她。「可能已經不必了!」


  從飯店的門外先後走進來六七個人,不用費勁猜,僅從神態上就能看出是一群標準的「小玩鬧」。為首的是一個神色陰騭的小白臉,過度的酒色使他的雙眼呈暗紅色。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瘦皮猴」和一個「肥豬」,明顯是狗頭軍師一類的人物。(不知是從何時起,這種組合幾乎成了惡徒流氓的標準配置!)


  「這種小地方,會有什麼……咦!」正在大發牢騷的「小白臉」突然發現了那位絕色美女。「哈!哈!哈!漂亮的小姐,我能請你喝杯酒嗎?」說著還做了個自認為優雅的手勢,我幾乎看見了他馬上就要流下來的哈喇子。


  「噢~~?這位大人,我們見過面嗎?」少女並沒有表現出正常情況下應有的慌亂,神態鎮定得好像是處理用什麼化妝品一類的問題。


  「沒見過有什麼關係?一起坐坐不就認識了嗎!」「瘦皮猴」搶著替主子答話到。「再說還可以兩個人深入的瞭解瞭解嘛!」隨著他的話幾個無賴發出了猥褻的笑聲。


  「你們尾張的武士就是這樣顯示武勇和氣節的嗎?或者說你們織田家的傳統就是這樣的?」少女依舊在笑,可其中蘊含著慎人的冰冷。


  「別他媽不識抬舉!」「肥豬」暴躁的嚷道:「我們久賴少爺是林通勝大人的外甥!在這一帶跺跺腳,清州城也得晃一晃。你還敢擺什麼架子!」


  「你們這些壞蛋!我要打你們!」少女還沒說話,她懷裡的小女孩倒先叫了起來,並想奮力掙脫束縛向前衝去。


  「咦!」我有些奇怪:這麼小的女孩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是非善惡觀念,究竟是怎麼教育的?


  「喂!你們離那位小姐遠點!」紛亂中,前田慶次站起身緩步來到那群人的身後。


  「噢~!我當是誰哪!」「小白臉」回過身打量了一下身後的慶次,輕蔑的說到:「你不就是那個被前田家掃地出門的大廢物嗎?怎麼?跟了諸星那個暴發戶,就敢出來撒野了?」


  「我說久賴呀!你為什麼不帶著這幾個雜碎去幹點正經事呢?」前田慶次的臉上浮現出了惡魔般的微笑。「比如說……用嘴去翻一翻屋後的垃圾!」


  「打!給我打這個混蛋!」「小白臉」歇斯底裡的叫囂到。


  聽到主子的命令「肥豬」第一個衝了上來,縱身飛起一拳就朝前田慶次的臉打了過去,可他似乎忘了因身高而導致的肢體長度差距。在他的拳頭距離目標還有兩尺的時候,「咚!」的一聲一隻大腳蹬在了他的胸口。伴隨著一聲淒慘的嚎叫,前田慶次在屋裡的敵人暫時少了一個。


  「上啊!大家一起上!」嘴裡說著豪言壯語的「瘦皮猴」腳下卻不自覺地退了幾步。幾個跟班順手抄起了板凳一類的「武器」,四下散開把前田慶次圍在了當中。可能他們兩邊都沒完全失去理智,居然誰也沒有拔刀。此時飯店的一層除了打架的雙方,就只剩那對神秘的少女和女孩了!


  「你想幹什麼?!」我伸手拉住了正要翻身躍下的可兒才藏。


  「當然是去幫忙了!不然還能幹什麼?」他衝我翻了翻眼睛說到。


  「你給我老實呆著!」我怒聲呵斥到:「這幾塊廢料根本難不住慶次!現在正是他樹立高大形象的關鍵時刻,你下去算哪根蔥!」


  「噢~!」恍然大悟的可兒才藏又重新坐回他的位置。


  「忠兵衛!」仙芝焦急的說到:「你快去阻止他們吧!可別出什麼事!」


  「我不能去!」我為難的搖了搖頭。「如果是林通勝來了,前田慶次不畏強權,那麼他的形象就會立刻光芒萬丈!要是我下去,就成了咱們以勢壓人,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毀了!」邊上才藏和鶯深有同感的不住點著頭。


  「那你就這麼看著,什麼也不做嗎?」她還是感到不安。


  「這位大人!您快去管管他們吧!」就在這時老闆哭喪著臉跑了上來。


  「那!這是給你的賠償。」我摸出幾個銀幣交給老闆。「叫你的夥計把瓦罐、酒缸什麼的,都給我搬開,免得誤傷鬧出人命!再找一些掃帚、擀面杖之類的東西,擺在他們夠得著的地方!」老闆拿著錢走後,我轉頭對仙芝說:「看看!我也不是什麼也不管吧?」


  「你……哎!真是的!」仙芝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們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下面,此時的戰鬥已進入了高潮。


  ————————————————————————————————————————————


  冬天裡的熊:老熊要在這裡說明一下,替美女付帳的作法可行性非常低!因為這是我根據古代,至少是受過傳統教育的美女設計的。現代大都市99.99%的時尚美女們會把你的買單看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對你嫣然一笑後繼續點上一份松露鵝肝加半打法國生蚝,再輔以一瓶勃艮第勒魯瓦莊園出產的1993年份羅曼涅·聖偉凡紅酒。餐後你就可以帶著對「品味」一詞的深刻理解離開了,前提是你還能挪得動步!


  英雄救美的實用性要高一些,但也有兩個先決條件。第一、周密的安排。當然!你如果自認為有媲美拳王阿裡顛峰狀態的身手,這一條就完全可以忽略。第二、神形兼備的演技。否則的話……!嘿嘿~~!那麼我就要恭喜你了!因為你將要創造超越查理·卓別林大師的震撼喜劇效果!


  上述切切!勿謂言之不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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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0 13:52:32
第一卷、尾張紀事 51、條件

  「哎!真是可惜了……怎麼能這樣啊!」我深為惋惜的搖頭歎了口氣。
  「大人!你是看前田大人的招式有什麼破綻嗎?」鶯疑惑的問道。「您真厲害!我可是什麼也沒看出來呢!」


  「我也沒看出來!」我頭也不回的回答到。「你應該知道,對於武功我是外行!」


  「那您的話是什麼意思?」鶯顯得更加不解。


  「我是說剛才……快看!快看!哎呀!」我懊悔的說:「真是可惜!要是那個『小白臉』再快點就能打到慶次了!就差那麼一點,太可惜了!要是能讓慶次掛點彩兒,最好是在臉上,那就太完美了!」


  「嗯?!」聽到我的話,這次連可兒才藏都轉回了頭。「主公啊!我也知道慶次前輩一直在惹您生氣,可您也不能這樣啊!到底咱們都是自己人,總得分個親疏內外吧?」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是說固然要打贏,但也不能顯得太輕鬆了!要是能受點傷,就更能引起那個小姐的好感了!」


  「是……這樣嗎?」可兒才藏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你不信?!」我猛地轉回身。「那好!我就演給你看看。鶯,你現在就是那位小姐!我就是慶次。這個呢……」我從桌上拿起半杯涼茶潑在自己臉上。「就是我流出的血!」接著我用低沉的聲音對鶯說到:「小姐,讓您受驚了!這實在是我身為一個武士的最大恥辱。請您接受我的歉意,並讓我來保護和照顧您吧!」


  「啊~!大人茶水……哦不!您的血要流到衣服上了,快擦擦吧?」鶯努力忍住不讓自己笑出來。


  「請不必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上前緊緊的拉住了她的手,以《大話西遊》中至尊寶看青霞的眼神盯著她。「對於我來說,您哪怕是一根髮絲的損傷,也將造成我無法彌補的傷痛!為了您的一個細小微笑讓我去赴湯蹈火,就是給我的最大幸福!」


  鶯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漸漸升起的迷醉神情。在她失神的大眼睛裡,我看到了一堆盤旋飛舞的紅色心形圖案。


  可兒才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鶯,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口中喃喃到:「不可思議!太神奇了!」


  「噗哧!」一邊的仙芝笑出了聲。


  他們兩個人發出的聲音驚醒了鶯,猛地從我掌中抽出雙手,一頭扎進仙芝的懷裡。「大人他欺負我!仙芝姐!他欺負我!他……對我用了幻術。對!一定是幻術!」她不停的撒著嬌。


  仙芝拍著她的背,一邊笑一邊安慰著她。


  「主公!我好崇拜您啊!我這就去告訴慶次前輩,讓他受點傷!」可他剛剛站起來就又坐下了。「看來晚了!」


  「你給我等著瞧!」拋下一句場面話後,「小白臉」和他的手下們狼狽而逃。


  前田慶次整了整衣服(其實他渾身上下和開打前並沒什麼不同!),緩緩來到那位少女的桌前。「請問……我能請您喝杯酒嗎?」聽到這句話,二樓欄桿上趴著的三個人險些一齊摔下來。


  「哪裡來的大膽狂徒!」隨著一聲斷喝,從門外闖進一位灰衣老者,疾步走過來擋在前田慶次的身前。他留著一頭垂肩的銀髮,臉上皺紋縱橫,兩隻眼睛神光湛湛。他的身材非常矮,大約只到慶次的胸前,可那沖天的強大氣勢卻牢牢的壓制住了前田慶次。在他的右手裡,倒提著一把超過他身高的長柄薙刀。


  「我……我不是……啊!」說到這裡前田慶次憟然一驚,上身微伏,左手扶刀鞘,右手按刀柄。「呔!你是什麼人?!」


  「嗯?!」老者似乎對前田慶次能夠擺脫他的控制頗感意外。「看來你的身手不錯嘛!怪不得敢如此膽大妄為。」他緩緩的把薙刀橫在了胸前。


  「大叔!你誤會了!」神秘少女以她那天籟般的聲音說:「是這位武士大人趕走了那些無賴,解救了我們。」


  「哦!老夫失禮了!」老者的面色逐漸緩和了下來,可依舊緊緊的抓著薙刀。「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在下是織田家足輕大將諸星忠兵衛的家臣,名叫前田慶次!」他站直身子恭敬的說到。「織田家的武士一向是忠義武勇的表率,弊上諸星大人更是智勇雙全!(沒想到他還這麼有眼力!)像剛才那幾個只是個別的害群之馬,希望幾位不要有什麼誤解!不知幾位是……」他這話是對老者說的,可卻不時用眼偷看那位神秘的少女。


  「我們……」


  「我們是商人的家眷!」老者正想回答,少女卻接了過去。「我們原來住在京都,父親在關東鹿島鎮做生意。我和妹妹現在就是要去找他,這位塚原大叔是沿途保護我們的人。剛才大叔是去雇一輛新車,所以才會遇到那樣的麻煩!多虧大人解圍,真是多謝了!」說完他向慶次行了一禮,小女孩也被按著鞠了個躬。


  「您太客氣了!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前田慶次手足無措的急忙還禮。


  「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我想我們也該上路了。再次多謝大人?」嫣然一笑後,她拉起小女孩向大門外走去。


  「請……請等一下!」在她們就要出門的剎那,前田慶次終於鼓起了勇氣。


  「哦!大人還有什麼事嗎?」少女轉過身望著他。


  「儘管非常失禮,可在下卻不能不問!」前田慶次深吸了一口氣,並偷偷的用手扶住了一張桌子。「不知小姐是否已經有了心上人?在下……我……還有機會嗎?」彷彿這短短的幾句話耗光了他所有力氣,一說完身子就連晃了幾晃,這才勉強站穩。


  「大人是想向小女子求婚嗎?」少女好像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她沉吟了一下然後說:「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要如何才能達到小姐的要求呢?」前田慶次彷彿溺水的人一下子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在下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小女子曾經立誓,今生一定要嫁個英雄豪傑!」少女微笑著對前田慶次說到。「以大人麼……就是起碼要成為一城一國之主!」說完轉身行去。


  「小伙子!能輕易頂住我塚原卜傳壓力的年輕人,你還是第一個,好好努力吧!」說完老者也跟著走了出去。


  「啊!」人走了一會後,前田慶次才像突然想起什麼是的跑到門口大喊道:「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呢?」


  「等大人達到我的要求時,我自會去找大人的!」少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前田慶次在門口站了良久後,突然轉過身「噔、噔、噔」的走上樓梯,來到了我的面前。「大人!我的終身幸福就全靠您了!」


  「?!……」原來他是想這麼完成條件啊!


  對前田慶次偷懶的懲罰就是……十一年後才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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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19:55:5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2-18 01:00 編輯


第一卷、尾張紀事 52、叛亂

  「大家快點!不然今天就要在雪地裡露宿了!」我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搓著手對後面大聲喊到。已經是三月初了,可是因為化雪的關係天氣依舊非常寒冷。今年的春天來得比較晚,到了二月底又下了這場足有五寸厚的大雪。
  春節過了沒多久,清州城就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在美濃稻葉山城裡的齋籐義龍雖說重病纏身,可還是對織田信長使出了殺手鑭,成功策反了尾張織田方犬山城的守將織田信清!織田信清是信長的堂兄弟,信長還曾經幫助他奪取過織田分支的領導權,他們兩人一度非常親密。可到了後來,二人因領地、家臣和政策等一系列問題產生了裂痕,並日漸加深。信長為了拉攏織田信清把自己的異母妹妹也嫁給了他,可這並沒有消除他對織田信長的怨恨,最終倒向了信長的敵人齋籐一方。地處木曾川南岸的犬山城是尾張東北部的門戶,過去織田軍經常由此進軍,並阻斷美濃東西的道路。如今昔日的屏障已對敵人洞開,齋籐家的軍隊可隨時經這裡進入尾張腹地,通往清州城的道路已經無險可守。對此,心高氣傲的織田信長自然無法容忍,所以親自率領7000大軍前往征討織田信清。因為我給人的印象一向是不善戰陣(其實是武藝低微!),所以這次的任務主要是押運糧草。本來這是個不錯的美差,道路平坦且不過只有60多裡,又是在自己領內不大可能被偷襲。可事有例外,因為這場不合時宜的大雪正在融化,到處都是惱人的泥濘,一路上平空多出了無數的「醬坑」,使這短短的一段旅程變得異常艱辛。


  「站著說話不腰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鬼路!啊~~~!」坐在一輛大車車轅上的前田慶次抱手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呸!呸!呸!」走在一邊的可兒才藏不滿的說:「我們這是去打仗唉!說話也不顧忌些!什麼鬼啊!鬼的!」


  「就是!」島勝猛這時也從後面跟了上來。「光坐著,也不知道幫忙!慶次前輩!你就不能給晚輩和士兵們做出些表率嗎?」他的身上沾滿了泥水,看來沒少幫著推車。


  「不能!」前田慶次大言不慚的說著,而且毫不臉紅。「一個好的武士關鍵是作戰英勇,而一個優秀的將帥首要的是合理安排他的部署!什麼事都自己做……哼!那不沒上戰場就累死了?那還要手下有什麼用?我只是一直在思考(我剛才明明聽到了呼嚕聲!)戰略問題而已,再說你們兩個!那是對前輩和上級(我並不記得曾讓他替我管理過別的家臣!)應有的態度嗎?!喂!喂!你們有在聽我說嗎?你那是在幹什麼?」最後一句話是對正低著頭四處踅摸的可兒才藏說的。


  「我在找黑色的雪!憑你的詭辯一定有的!」可兒才藏氣哼哼的回答。


  「看來除了腦筋死板外,你的眼神兒還不太好!那不就是嗎?」前田慶次指著路邊一堆被泥弄髒了的雪說。


  「哼!」可兒才藏不再理他。


  「主公啊!我們是不是該歇一會了?」前田慶次沒有了對手就轉頭對我說。(儘管他一路都在歇著!)


  「好吧!大家就稍微休息一下,一會兒再趕路!不過一定要在今天天黑前趕到大營!」我看士兵和民夫確實很累了(尤其是拉著慶次那輛車的!),就同意了他的建議。


  我們把30輛大車推到了路邊,大家就各找地方坐下來休息了。因為到處都很濕,我爬上了第一輛大車的糧袋,找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我解下背上的包袱打開,拿出了我的乾糧。仙芝的手藝還是那麼好!白亮晶瑩的飯團清香鬆軟,裡面包著的醃肉調製得恰到好處,雖然已經有些涼了,但一口咬下去還是體會到了一種極品的味覺。


  「還是主公你會享受啊!」前田慶次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毫不客氣的抓起一個飯團塞進自己嘴裡。「嗯!……好!……夫人的……的手藝在所有織田家臣的女眷當中,只怕是最好的!還是有家的男人幸福啊!」


  「那你就趕快成個家嘛!」可兒才藏也爬了上來,並且拿起一個飯團。「不過……就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會不會做飯!」


  「我也想啊!那也得主公趕快分我一座城才行啊!」前田慶次毫無責任感的說到。「不過……主公啊!雖然我很著急,但你確實不用趕得這麼緊。這麼難走的路,這麼重的糧食,再走個回頭就不值當了!」


  「你是說信長主公攻不下犬山城?」我問道。「我們這次可是足足動員了7000大軍呢!」


  「那你是懷疑我的專業水準了?」他斜視著我說:「主公你可要知道,在咱們這些人裡只有我是土生土長的尾張人,尾張哪有棵草我都能閉著眼找到!」


  「你是說犬山是攻不下的城池了?」我盯著他問。


  「那倒不是!」他撇了一下嘴。「據我所知,根本就沒有那種城池!只是現在用的方法不對。」


  「那你出發前不說?!」我有些不解。


  「也從沒有人問過我啊!」他的口氣無比輕鬆。


  「大人!前面過來了一隊騎兵!」我正想再問下去的時候,鹿之介的喊聲在前面響了起來。


  可兒才藏「噌!」的站了起來,伸長脖子向前面的路上望去。「像是……利家大人的旗號!」 他喃喃的說。好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不一會前田利家就率領著這大約200名騎兵到了跟前。


  「前田大人!你不是在前線嗎?是主公有事要你回清州城?」我爬下糧垛,來到他的馬前。


  「是忠兵衛啊!」前田利家跳下了馬。「你們不必往前走了,回清州吧!」


  「是戰事進行得不順利嗎?」我試探著問。


  「嗯!」他點了點頭。「主公已經命令撤軍了!並叫我先回來,把一路上正在開進的部隊攔回清州。」


  「噢!」我回頭看了看慶次,他正擺著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嘴臉。讓車伕們調頭後我又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真是沒想到……」前田利家歎口氣後開始給我解釋。「我們一到,就開始進攻犬山的支城小口城。小口雖說只有300守軍,可城牆堅固,又有雙重壕塹。我們攻打了4個時辰,陣亡了500士兵才好不容易突入城內。可就在這時,織田信清的本隊突然從犬山殺出,攻擊我軍側後。雖然沒有造成重大損失,可小口又被奪回了。主公看士兵過於疲憊,又聽說齋籐軍有異動,就只好命令撤軍了!」


  「看來犬山城還真是塊難啃的骨頭啊!」我想起了慶次的話。


  「放心吧!」前田利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們的主公是不會被困難壓倒的!從我第一天跟隨他起就知道,他的目標永遠在前面而不是腳下!」


第一卷、尾張紀事 53、討論

  「怎麼辦?!到底什麼辦?!你們倒是說話呀?!」正坐上的織田信長對下面的家臣們咆哮著。「信清這個混蛋反了!如果不馬上行動,就會立刻產生連鎖反應!那些土豪、寺院和一切亡魂餘孽都會認為我軟弱可欺,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反抗我!」
  「打吧!主公!」柴田勝家的大嗓門響了起來。「沒什麼可猶豫的!請您讓我擔任先鋒,殺進犬山城!殺光那些叛逆!」


  「你有什麼腹案了嗎?」織田信長問:「你也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小口城都讓我們損兵折將,犬山就更不必說了!要是我們傾盡全力攻打,那麼齋籐家來抄我們的後路又該怎麼應付?」


  「這……我還沒有想到辦法,請恕屬下考慮不周!」柴田勝家的額頭現出了汗珠。


  「算了!你的勇氣還是好的,再想想吧!」織田信長有些無奈,又把臉轉向了別人。「別的人有什麼看法!」


  「咳……」咳嗽了一聲,林通勝說到:「織田信清與主公到底是同一血脈,相互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這次的事情也許只是一時意氣所致,還望主公能夠給他一個回頭自新的機會!如果能夠使犬山城和平回歸我家,那實在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不可能!」瀧川一益憤憤不平的說到。「織田信清狼子野心!主公一再對他寬容忍讓,還把妹妹嫁了過去!可他又是如何回報主公大恩的呢?姑且先不說這次的事,就這幾年來他不是一直在暗中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嗎?如果不是沒找到機會,他腦後的反骨恐怕早就發作了!希望他懸崖勒馬?哼!我看還是叫狼不吃肉、狗不吃屎容易些!」


  「米五郎!你的看法呢?」織田信長沒有評論他們兩個人的爭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丹羽長秀。


  「主公!以我的看法勸降肯定是不行的。」丹羽長秀誰也沒看心平氣和的說到:「織田信清一貫的作為我就不說了,單是從這次交戰的結果就不難看出,他的準備相當充分,謀反絕不是頭腦一熱的臨時行為!這次作戰我們吃了大虧,目下犬山方面的士氣正旺。據忍者這幾日的報告,他們已經從美濃齋籐家得到了大量物資和人員的援助。這使長期以來受主公壓制的織田信清野心迅速膨脹,頗有一舉控制尾張的架式,這種時候他是絕不會投降的!相比起來,寢返他的手下可能性反而要大些。」


  「你的意思是要打了?」織田信長盯了一句。


  「打肯定是要打了!但強攻也不行。」丹羽長秀繼續說:「巖倉、犬山一帶是織田信清經營多年的地盤,地勢險要儲備充足。犬山城池堅固,與小口、黑田、大道寺等支城組成了一個嚴密的防禦體系,不破支城根本難以接近犬山!織田信清手下3000士兵訓練有素,又有中島豐後守、和田新助等猛將。忝之地利盡在敵手,要想一舉而下犬山城實在不是易事!」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織田信長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顯然是被丹羽長秀的話打動了。


  「屬下還沒有想到什麼主意,請主公恕罪!」丹羽長秀也沒辦法。


  「哦!是麼……」織田信長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旋即又像為自己鼓勁般大聲問到:「其他人呢?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接著就開始了作戰方案大討論……


  我坐在最後一排聽著這些發言。應該說少數幾個人的意見還是有一定可取性的,但不會起到決定作用。丹羽長秀的分析相當透徹,犬山城不是那麼好奪的!


  「忠兵衛!別坐在那兒發呆,你也說說!」織田信長突然點到了我的名字。


  「哦!是……」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還有不少侍大將,甚至部將沒有發言呢!怎麼會這麼快就輪到我了?不過自從那天回來後,我還真和前田慶次、山中鹿之介討論了幾回、有了一些方案,不然被叫到沒話說可就真出洋相了!「主公!我是有一些想法,可並不成熟!」我決定還是先打點預防針。


  「你還是真囉嗦!」織田信長揮了揮手中的折扇不耐煩的說。「不過……想了總比沒想好!你說吧!我本來也沒對你抱太大希望。」


  「是!主公!」我放下了心,可也有些失落。「我的想法就是……築城!」


  「築城!!!」織田信長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你詳細說說!」他的興趣被引了起來。


  「我的想法分兩步!一就是在二之宮山築城……」


  「切!白癡!」佐佐成政打斷了我的話。「二之宮山固然地勢險要,但東西都是平原!怎麼阻擋敵軍進攻清州城?」


  「我想請教佐佐成政大人,我們今天是在討論什麼事?」我決定教訓他一下。


  「當然是攻打犬山了!你連這都不知道嗎?」他帶著傻瓜一樣的傲慢把嘴撇到了耳朵。


  「我想也是!可智慧如佐佐成政大人,怎麼會聯想到在二之宮山築城是為了防守清州呢?」我做出「天真」的樣子。


  「你!」佐佐成政惱羞成怒。


  「成政!讓忠兵衛把話說完!」阻止了佐佐成政後,織田信長又對我說:「說下去!」


  「是!」我繼續說道:「二之宮山處於清州和犬山的正中,距兩地都是30裡。這次的行動失敗很大程度是因為織田信清事先有了準備,從清州到犬山城需要一天得時間,這很難保守秘密。而如果從二之宮山早上出發中午即可到達,可形成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加之二之宮山地勢很高,犬山城內有什麼大的軍事調動一目瞭然!這樣我軍就取得了先手之利!」


  「齋籐家會看著不管嗎?」柴田勝家開始發問。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我軍必須釘死齋籐軍。」幸虧我的準備還算充分。


  「要如何做呢?」織田信長的興趣越來越大。


  「我們同時在墨俁築城!」我說出了這個敏感問題。「墨俁位置關鍵,是我軍進攻稻葉山城的必經之路。我們早晚要在那裡築城,可目下條件還不成熟。齋籐家同樣知道墨俁的重要性,一定會拚死爭奪,這樣就無餘力顧及犬山方面了。我軍在墨俁只是佯動,能築成更好,不能也可以為以後築城做好準備!」


  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盯著我,忽而又一齊轉向織田信長。


  「好!就這麼決定了!」稍作沉思後織田信長大聲說到。「信盛,你指揮墨俁方面的行動!長秀,你負責在二之宮山上築城,同時調略犬山城的將領!」



第一卷、尾張紀事 54、開工  

  「可算上來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著氣。我現在正坐在二之宮山的山頂,渾身骨頭彷彿要散開了一樣。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那天我的天才戰略公佈後,織田信長立刻拍板執行,築城名人丹羽長秀被委派為二之宮山的工程「總承包商」。由於我的突出表現,丹羽長秀把我要來參加這個工程。開始我還很高興,因為根據玩《太閣立志傳》的經驗,這是個功勳高又沒危險的工作。可等來了我才發現,這座估計海拔有三百多米的山坡還真是夠我爬一氣的!在學校的時候,我的體育可還沒達標呢!要不是島勝猛他們幾個又拉又拽的,我琢磨著半路上我就為織田家捐軀了!所以我後來是能躲就躲,算上勘查地形的那一回,我這也只是第二次上來。
  「主公啊!您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埋嗎?何苦啊!」前田慶次在一邊說著風涼話。他坐在一棵大樹下,用草帽扇著風。到底是職業武士,他看起來並沒有出多少汗。


  「還……還不……都是你啊!……不是你說二之宮山……這麼好!那麼好!……我會出這主意呀?咕嚕!咕嚕!」我邊說邊抓起楠木隼人遞過來的水葫蘆,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我說過這話嗎?我怎麼不記得了?」看見我投來殺人的目光,前田慶次急忙改口說:「就算我說過好了,可我也沒叫你對信長大殿說啊!你就不知道內外有別嗎?像你和仙芝夫人說的私房話,會全都告訴我嗎?」


  「切~!」我實在不知該拿這個無賴怎麼辦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主公啊~!你可真得好好鍛煉鍛煉了……」他用打量豬肉的眼神上下審視了我一番。「不然到時候上了戰場,你連跑都跑不掉!」


  「放心吧!」我終於把氣喘勻了。「在咱們這夥人裡講逃跑,除了你誰也不是我的個!」


  「大人!您來了!」正在我和前田慶次神侃的時候,山中鹿之介快步走了過來。這幾天他一直留在山上,負責我們這部分的工程準備工作。


  「哦!鹿之介啊!」我扶著一棵樹站了起來。「你辛苦了!準備的怎麼樣了?」


  「已經基本完成了!」他指著不遠處對我說:「我們的地段在那邊,請您跟我來!」


  我們跟著鹿之介來到了一塊場地,這裡已經堆放了不少建築材料。雖然這是在山上,但這裡地面並不堅硬,也還算平整。


  「我們的工段是從這裡到那邊,距離大約有160丈……」山中鹿之介開始介紹情況。「根據圖紙和丹羽大人的指示,地基要挖1丈8尺深,地上有3丈2尺高的巖壘。在巖壘上建造高1丈5尺帶垛口的雉牆,離垛口2尺的地方每隔8尺要修一個射擊眼。在我們這段沒有城門,但有5個哨塔和2個角樓。」


  「好傢伙!」可兒才藏驚歎到。「信長大殿的手筆可真大呀!」


  「照這個規模,只怕將來會把居城遷過來!」島勝猛在一邊說。「主公你說是不是?」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對前田慶次說:「你怎麼看?」


  「多餘!」他的回答乾脆而簡練。


  「為什麼這麼說?」我對他的態度饒有幸味。


  「信長大殿是個極有野心的人,可從另一方面講他的性格又像個孩子,城池領地不過是他的玩具!」前田慶次的口氣平靜且不帶一絲感情。「對於這樣一個孩子,再好的玩具不久也會厭倦。那時他就會毫不猶豫的丟棄,然後再去尋找新的玩具!而偏偏這個孩子具有超凡的力量,如果沒人阻止的話他總有一天會得到天下這個『大玩具』!要是他再厭倦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人追問。「對了!那個『老烏龜』來了嗎?」他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


  「老烏龜?」山中鹿之介被他一下給問愣了。


  「我推薦了一個工頭,怎麼?他還沒到嗎?」前田慶次作著說明。


  「啊~!你說得是龜吉丸先生吧?」鹿之介恍然大悟道。


  「那個『老烏龜』也配叫先生?」前田慶次顯得非常不滿意。「他到底來了沒有啊?」他不耐煩的追問著。


  「來了!來了!他兩天前就到了。我們分配的工匠就是他挑選的,另外他還幫助招募了一些!」山中鹿之介急著回答,可我總覺得他是為了不讓自己笑出來。


  「諸星大人!我就是龜吉丸,是個經營土木建築的。還請您多多關照!」一個人被帶到了我的面前,我現在明白鹿之介為什麼要笑了!他應該只有四十多歲,但斗大的圓腦袋上頭髮卻已經快掉光了。在他大大的臉盤上,幾乎什麼都是大大的!大蒜頭鼻子,大招風耳朵,鯰魚樣的大嘴。噢不!有一樣是小的,那對閃閃發光的綠豆眼!他的身子是腦袋直徑乘以3的圓球,四肢的長度都不會超過一尺五。這副尊榮不用穿馬甲就非常有效果了,可他偏偏就穿了大大的一件。(《聰明的一休》中桔梗店老闆常穿的那種!)我也知道不該取笑別人的外表(我自己長得也不怎麼樣!),可就是忍不住!


  「是龜吉丸老闆嗎?」我盡量把笑容裝成和藹可親的式樣。「這次可要多多拜託了!」


  「主公你就放心吧!」搶先回答我的是前田慶次。「在這一行裡,誰不知道這只『老烏龜』?至少是在濃尾這一帶,講壘牆打洞沒人比得過他!」


  「嗯!很好……」我想前田慶次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坑我,這個人應該是包工頭裡的翹楚。「那您就多費心吧!我是不會虧待大家的……」在心裡默算了一下這幾個月的收入和結餘後我說:「能夠按期保質完成工作,每個工人我在說好的酬金外自己補貼100文。如果高質量完成,並且進度超過其他所有地段,每個工人我再送1石大米,你我另外酬謝30貫!」


  「啊~!」稍吃一驚後他迅速反應了過來。「早就聽說諸星大人慷慨豪爽,今日一見卻更勝聞名!」他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現在已經找不著了。「我早就想要為您效力了,說起來這次還真是多虧了『小花』……」


  「小花!!!」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怎麼?『花之慶次』都沒聽說過?」前田慶次趾高氣揚的說到。


  「好了!大家都去工作吧!『小花』留一下。」我止住了狂笑不止的眾人。「你剛才是不是還有話沒說出來?要是有的話,我想聽一聽!」大家都走後我嚴肅的說。


  「我這話也確實想對主公說一下!」前田慶次聳了一下肩。「信長大殿對東西是這樣,對人只怕亦是如此。有朝一日如果主公沒用了,或是讓他覺得失去了新鮮感……」他搖了搖頭離開了。


第一卷、尾張紀事 55、出了麻煩

  「嗯!不錯嘛!」我滿意的說到。「大家都辛苦了!龜吉丸先生,替我好好謝謝大家!一會叫人去買隻豬,今晚給大夥兒改善一下伙食。」
  「那我就代大家謝謝諸星大人了!能為您工作是我們的榮幸,每個人都會拚命幹的,您只管放心好了!」龜吉丸邊說邊不停的鞠著躬。前田慶次推薦的這個人雖說長得有點抱歉,但確實有兩把刷子!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地基部分的工作全部完成,由於採用了分段施工法,有幾處地方已經立起一人多高的巖壘。我這裡的進度超出了第二名5天有餘,質量也是毫無瑕疵的!丹羽長秀來過我這裡兩次,對取得的成果大加讚賞。看來這次應該有不少功績,說不定領地已經離我不遠了!


  「好!好!我是不會忘記大家的!」我順著梯子爬下一段地基的土坑裡。仰頭向上看了看,坑底到沿口足足達到了兩丈。我又蹲在地上,抽出隨身的肋差往地面插去。刀尖入地半寸就止住了,底部夯築得相當結實。我又摸了摸身邊已經壘起的一節的巖壘,平整堅實感覺相當牢靠。「龜吉丸先生,真是多費心了!」我滿意的點了點頭。


  「多謝誇獎!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他也下了坑來到我的身邊。「從每一塊石頭,每一粒沙子,我全都親自……」


  「大人!您能上來一下嗎?」這個時候楠木隼人的聲音在坑邊響了起來。


  「好!龜吉丸先生請繼續照這個標準幹下去。」叮囑幾句後我爬上了坑沿,看到楠木隼人有些異樣的站在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問到。


  「大人!請您跟我過來一下。」他領著我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一臉神秘的對我說:「大人,西面河尻秀隆大人的地段停工了!」


  「怎麼會這樣?」我的腦中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十天以前,進度和我差不太多的生駒親政把工程停了下來。我本來也沒太在意,因為他的進度也超出了計劃很多,認為他只是想把部署安排調整一下。之後的幾天裡,他的工人忙忙碌碌幹得很辛苦,好像是在對原來建好的圍牆進行了一番整修。後來他那裡終於重新開工了,可把進度放慢了很多。我對這件事有過一些疑慮,但結果好像也沒怎麼樣,又因為工程緊我一心想爭第一,也就逐漸把它扔到了腦後。可是緊接著同樣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這可就變得極不尋常了!現在居然連河尻秀隆也停工了,他可是進度最慢的呀!雖說他照現在的干法也能趕在規定工期內完成,可最後一名畢竟是件很落面子的事情。他加班加點都還嫌慢,怎麼會無故停下來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不知道嗎?」我充滿疑慮的問道。


  「打聽不到!」楠木隼人有些不好意思。「和前幾回一樣,他們也顯得很神秘。看來只有幾個主事的才知道全部情況,還總是背著人嘀嘀咕咕。一般的工人好像受到過什麼命令,從不談論這些事!」


  我低下頭思索著這件事。不管從哪個角度講,這件事都很怪異!是工程遇到了什麼難題?如果是這樣那就該提出來,交到上面去。遇到突發事件在所難免,這沒有什麼可丟人的。真的問題無法解決,那也是設計上的原故,我還真不相信這幫傢伙會替別人背黑鍋!是受到了敵人的破壞?也不大像!最近無論是外圍警戒還是停工的幾家,都沒有加強戒備或是緝拿奸細什麼的。這種事情是沒人敢隱瞞不報的,不然可就是通敵的嫌疑。是他們自己犯了什麼錯?從表面上看這倒是很像!在小範圍內把問題壓住再設法補救,只要矇混過去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可……這也不大對勁!一個人犯錯有理,兩個人犯錯應該,這麼多人都犯一樣的錯?這也未免太詭異了吧?「你在暗中調查一下,我總覺得這件事不那麼簡單!」我對楠木隼人下達了新的命令。


  「是!大人,我這就去辦!」他應了一聲準備離開。


  「等等!」我又叫住了他。「不要過分暴露自己!我只是想保護我們的利益,而不是對他們有什麼興趣。目前我們已經夠讓人猜忌的了,別再生出別的茬子來!」


  「是!我會小心從事的!」


  「但願不會有什麼事!」我自言自語道。望著楠木隼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裡還是不太踏實,思來想去還是應該作些預防措施。「我有些任務要你去做!」我找到了正在檢查木料的島勝猛。


  「是!主公,請您吩咐!」島勝猛的眼睛裡立刻放出了光芒。


  「是這樣的!最近周圍的氣氛不大對勁,可能有事情要發生!」我鄭重的叮囑到:「所以你的任務就是白天睡覺,晚上仔細監視我們的工地。看見什麼形跡可疑的人就暗中盯住,但不必打草驚蛇,如果他們破壞我們的工程,就立刻擒拿!這是在我們的地盤,有敵人也不會太多。我派給你30名精幹的士兵,要求務必一網打盡!」


  「主公您只管放心好了!就是一隻耗子,也別想從我手中溜掉!」島勝猛興奮得連聲音都發顫了。他的歲數比我還小兩歲,正是充滿幻想的年紀。自從追隨我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從事真正武士的工作,也就難怪他要激動了。


  「嗯!我相信你!」我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島勝猛歡天喜地的走後,我把所有的事情又過了一遍,覺得並沒有落下什麼。「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了吧!」我想著。


  「大人!出事了!」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全亮,我就被焦急的山中鹿之介給推醒了。


  「還是來了!」我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跟著他一起向工地跑去。


  到達時這裡已經聚集了幾十個人,場面亂紛紛的。我的幾個家臣都在,前田慶次雙手提著龜吉丸的胸襟正在大聲斥責。龜吉丸則是不住的申辯,由於身體太矮,他的兩隻腳只到前田慶次腰的位置。


  「發生了什麼事?!」我對著眾人問道。


  「還不是這只『老烏龜』!」前田慶次怒氣沖沖的說到。「我真是瞎了眼!居然這麼信任他……」


  「真的不怨我啊!諸星大人!」龜吉丸急忙哭喪著臉辯解。


  「先不說誰的責任!誰能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我大聲喝道。


  眾人看看我,又一齊把目光投向了半截巖壘。啊!原來如此!即使不用鉛錘我也看明白了,一人來高的巖壘偏了約有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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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19:5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尾張紀事 56、蛛絲馬跡

  「無關的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馬上離開!快!」我都感到驚異自己會這麼冷靜。看到工人們朝四面散開,我對山中鹿之介使了個眼色。
  他對我點了下頭後,就帶著十幾個士兵離開了,看來是明白無誤的領會了我的意思。


  「都到這邊來!別讓我大聲嚷嚷!」聽到我的話,在場的人慢慢聚集到了那堵「倒霉」的巖壘下面。「是怎麼發生的?從頭說!」我努力平靜地說著,但還是感到了聲音裡的顫抖。


  「是……是佐彥發現的!」剛剛被前田慶次放下來,龜吉丸的呼吸還不是很順暢。「佐彥,你把當時的情況對大人稟報一下!」


  「是大人!我……」說話的佐彥是個三十許的黑瘦漢子,我知道他是龜吉丸的得力助手。「今天早晨我們那一組最先來到工地,想把昨天的活兒清一清……」


  「是什麼活兒?」我問了一句。


  「是把這邊幾座巖壘的地基填好,再夯實!」看到我的手勢後他繼續說:「我們來到後,先清理了一下場地,就填好了土開始用木樁砸實。可是幹著幹著就覺得不對勁了,巖壘眼瞅著就朝一邊歪去!我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起的早天黑有點眼花了,可最後越來越歪,我們趕緊停了下來用鉛錘一量。天啊!居然偏了一尺二寸!」


  「事先你們測量過嗎?」我感到很奇怪。「你確定是打樁過程中歪的?」


  「絕對沒錯!」他的回答十分堅決。「在填土和打樁前我們都很仔細的測量過,絕對沒有一點偏差!」


  「真是怪事……」我用眼角掃了一下邊上的島勝猛,他肯定的對我搖了搖頭。「大家有什麼看法?」事到如今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還有什麼可說的!」前田慶次充滿火藥味兒的說到:「一定是這個『老烏龜』在哪出了什麼差錯,不然怎麼會這樣!」


  「小花你怎麼能這麼說?!」龜吉丸委屈的說:「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龜吉丸的名字在這行裡可是響噹噹的,什麼時候出過漏子?」


  「那你說這會是怎麼回事?!」前田慶次寸步不讓。


  「這……我也不知道!」龜吉丸又把臉轉向了我。「諸星大人,我的工序絕對沒有問題!可這次的事情……我真的說不清楚。會不會……會不會是山神或者狐妖顯靈了?」


  「放屁!」前田慶次一躍而起。


  「慶次!」我攔住了正要發作前田慶次,對龜吉丸說:「龜吉丸先生,我願意想信你的話,但目前的情況真的很嚴重!信長大殿的脾氣我就不說了,如果這件事不能解決你和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我希望你盡力補救,先把歪了的這一段拆掉重建,所有地基和巖壘都認真再檢查一遍,一定不能再出問題了!叫你手下的人口緊些,傳出去對誰都不好。好了!你們可以去忙了。」


  龜吉丸他們走後,我對家臣們說:「雖然沒有什麼證據,可我還是覺得這件事的發生不是偶然的!大家要辛苦一些,最近都警惕著點!」


  「你真的認為是龜吉丸嗎?」我私下裡問前田慶次。


  「我認識他快7年了,當時我只有15歲!」他的聲調很溫和。「但如果有人暗中監視我們,這會是給他們的最好答案!」


  回到我住的小屋,我的腦中一陣陣的發昏。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從表面上看這非常像是工程失誤造成的,但龜吉丸這樣的專家都無法避免的失誤未免也太可怕了!而且那幾家的停工從跡象上看,只怕可能也是與此有關。這件事的關鍵是找不到原因,而沒有原因的錯誤也就無法避免。說真的!我倒是希望這次的事件源於人為,因為如此就是大家都有責任,誰都跑不了。如若不然……在二之宮山這個倒霉地方築城的全部責任,都將由我這個首倡者全部承擔!彷彿看到劊子手的大刀砍向了我,腦袋益發的沉重,我一頭在倒在床鋪上……


  「大人,您沒事吧?大人,您醒醒……」一個輕柔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響起。


  「嗯……」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努力的抬起有如灌了鉛的眼皮,朦朧的光線中出現了一個俏麗的身影。「啊……是小鶯啊!你怎麼來了?」我撐起了身子。


  「是仙芝姐讓我來給您送替換的衣服,您沒事吧?」她一臉擔憂的說:「您是不是病了?您的臉色很不好啊!」


  「沒事的!我只是昨天睡晚了。」我笑了笑安慰她。「仙芝好嗎?」


  「家裡一切都好,仙芝姐只是很想您!」看我恢復了些精神鶯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可旋即又埋怨道:「我哥哥他們都幹什麼去了?居然沒人照顧您!」她邊說邊動手幫我收拾起了屋子。


  「他們都很忙,我命令他們去工作了!」我回答著她的問話。鶯一邊幹活一邊和我聊天,老實說看美女作家務也是一種享受,雖然還只是個小美女。不知不覺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楠木隼人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大人!事情有些進展了!」楠木兄妹並沒有打招呼,在互相瞪了一眼後隼人開始了他的報告。「那幾家的事核實過了,都是建起的牆離奇歪斜。他們也是沒有聲張,自己重修了事!」


  「就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我還懷著一絲希望的問:「就沒有值得懷疑的人麼?」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他繼續說到:「築城所需的材料是從全尾張徵集、調運過來的,每天都有大量人員進出工地。外圍警戒所進行的搜檢只是檢查武器而不管工具,因此也不能完全排除有奸細滲透破壞!可據我調查幾次出事時,邊上並沒有可疑的人,事故總不能是在遙控中進行的吧?」


  「哎~!那就沒辦法了。」我全身無力的靠在了被子上。「不知道原因,就是真有人搞鬼我們也沒辦法,而且這種事隨時隨地都可能再次發生!看來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到底是什麼事啊?」僅聽了三言兩語的鶯並沒搞清是怎麼回事,見我們都在為此著急就也關切的問。


  「這是正事,小孩子別瞎打聽!」正因沒能找出對策而一肚子不自在隼人大聲呵斥了她。


  「你!」鶯的兩道彎彎的柳葉眉豎了起來。


  「隼人!不許拿鶯撒氣!」我及時制止了他們的爭吵。「鶯,我來告訴你……」隨後我講了事情的經過。


  「哦~!我還當是什麼大事……」聽完後鶯舒展了緊鎖的眉頭。「這麼多人就為這個著急啊?真是的!」


  「你知道原因?!」


  「八九不離十吧!」鶯說得自信滿滿。


  「那你說說看!」我已經急不可待了。


  「就這麼求人幫助嗎?」她的臉上又露出了我常見的那種狡黠的微笑。


  「你要什麼?衣服?首飾?我都買給你,沒問題!」我急忙許著願。


  「你怎麼還是拿我當小孩子!」鶯的臉上露出了不愉的神色,兩隻眼睛又一轉望向了她哥哥。「嗯……!這樣吧!我幫你們解決了這個問題,您叫他以後得聽我的命令!」


  「你不要太過分了!」楠木隼人簡直是怒不可遏了。


  「好!我答應你,現在總可以說了吧?」我給了她滿意的答覆。反正他們兄妹只是叫我大人的非正式家臣,我命令隼人也可以不聽的。


  「不許賴皮噢!」鶯顯然沒有看出我的用心。


第一卷、尾張紀事 57、奸細

  「你們的地基挖得很深對不對?」鶯一臉神秘的問:「那你們想過沒有?如果還沒有填土,已經壘好的牆是處於什麼狀態?」
  「什麼狀態?」完全被她的話吸引的我,在不知不覺間問出了傻傻的問題。


  「當然是被浮放在地面上啊?真是的!」她的回答讓我哭笑不得,這是腦筋急轉彎嗎?


  「那又什麼樣呢?」楠木隼人有些不耐煩了。「就算是被浮放在地面上,那麼重的牆不用重型工具又沒有很多人,你讓誰能挪的動?」


  「這麼明顯的事我會不知道嗎?」鶯對被打斷顯然十分不滿。「不要在我面前顯示你那點可憐的智慧!」


  「你!!!」楠木隼人憤怒的一躍而起。「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抽出了腰間的忍者刀。


  「好啊!誰怕誰!」鶯的手也摸向了懷中。


  「二位!二位!都冷靜一些好不好?看我的面子了!」我急忙插到了他們之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們兄妹倆最近的情緒都很怪異。


  「哼!」兩人哼了一聲後氣鼓鼓的一齊坐下。


  「哦~!能不能先講正事,把個人恩怨往後擺一擺?」看他們一聲不吭的不住大眼瞪小眼,我不得不出言提醒。


  「啊?啊!對了,都是他靜打岔!」我急忙按住又要發作的隼人,用眼睛示意鶯繼續說。「在填土之前如果在牆的根部澆些水,就會因為地濕造成牆體的一定鬆動。這個時候如果不填不動等待自然風乾,是不會造成任何不良後果的!就怕馬上填土著急夯築,這時基部還不是很穩,夯築時兩邊又不可能完全同步同力。用力一砸,牆自然就歪了!」


  我和楠木隼人面面相覷。「你……是說……奸細只要在建好的牆根倒上水,就等著我們自己……把牆砸歪了?」我苛苛巴巴的問到。


  「當然了!就是這樣的,我很厲害吧?」鶯得意的說著,把鼻子翹過了額頭。


  「哈!哈!哈!鶯你真是太可愛了!」我興奮的竄起來一把抱住了鶯原地轉了一圈,「嘖!」的一聲在她雪白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得以重生的激動實在是太需要表達出來了!


  「咳……咳……」片刻的沉寂後,楠木隼人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


  我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鬆手放開了已是滿面通紅的鶯。


  「我……我去通知前田大人他們來商量對策!」楠木隼人急忙逃離了這個尷尬的境地。在臨出門的時候,他投回了意味深長的一瞥。


  「鶯……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我沒話找話的問道。


  「嗯……」她沒有回答,只是面紅耳赤的低著頭,胸脯不住的劇烈起伏著。


  「鶯!」看她沒有反應,我只得又叫了一聲。


  「啊?!」鶯受驚般的跳了起來。「仙芝姐……要等急了!我……我回去了。」說完她一陣風似的衝出屋子。


  「唉!這是怎麼說的……」我對著空空的房間發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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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把勁啊!」號子聲此起彼伏,工地上又恢復了熱火朝天的景象。


  在重建了歪掉的巖壘和進行過全面的檢查後,我的工段又重新開始了日以繼夜的趕工,而且進度比以前更快。龜吉丸和他的工人在得到不予追究及獎勵加倍的承諾後,對我真是感激涕零,帶著無比高漲的工作熱情投身到了織田家封建主義的建設事業當中。這不!僅僅過了8天時間,就又有兩座巖壘要填埋地基了!


  這天晌午時分,又一隊裝建材的大車被趕進了我的工地。「夥計們!加把勁,快點卸車啊!」領頭的車把式對後面大聲吆喝著。跟著的車把式和幫工開始了忙碌,工地上的工人也有不少過去幫忙。


  「喂!老兄。」一個黃臉高個的車伕拉住了一個工人。「方便的地方在哪?」


  「努!」那個工人用嘴朝一排大樹後一指。


  「謝了!」黃臉高個放開了他朝車上說:「我去解個手,再打點水回來!」說完他就提起兩隻木桶向那排大樹走了過去。


  不一會他從那排大樹後面又轉了出來,走向了一旁的水池邊。可他並沒有打水,而是把邊上剛剛活好的灰漿裝到了桶裡。裝好後,他十分自然不緊不慢的走向一面正待填土的巖壘,順著梯子爬下了地基。來到坑底他放下木桶伸了個懶腰,看到邊上沒人主意,他的腳悄悄地伸向了木桶的底部。


  「啊~!你怎麼才來啊?我在這兒可都等了兩天了!」一聲長長的哈欠過後,從巖壘的另一邊一個身材高大的武士抱著把深紅色皮鞘的巨大太刀轉了出來。黃臉的個子也很高,可和這個武士一比卻足足矮了一頭。這個武士正是前田慶次,此刻他正死死盯著黃臉漢子。「既然來了就跟我走吧,讓我好好招待招待你。我的主公可是很大方的!」


  黃臉漢子沒有搭話,兩隻眼睛不住的滴溜亂轉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突然,他飛起一腳把地上的木桶踢向前田慶次,接著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把匕首攻了過來。


  「好小子!」前田慶次側臉閃過迎面飛來的木桶,又在躲過匕首的同時一拳斜砸向黃臉漢子的頸部。黃臉漢子只得飛身後退,前田慶次則順勢把「大典太」抽在了手中。「這可不是客人應有的禮貌啊!」在取笑黃臉漢子的同時,他手中的大刀已閃電般劈了過去。


  「噹!」的一聲,黃臉漢子連退了四五步咕咚坐在了地上,握著匕首的手臂被震得不住的顫抖。這一下使他認識到了與前田慶次之間的差距,不再作速戰速決的打算。乘著跌到的機會他抓起一把土灑向慶次,然後一個翻身躍向梯子。


  「此路不通!」就在他將要爬上坑口的時候,一把雪亮的長槍迎面刺到。不得已,他只得又翻回了坑底。


  「怎麼啦?這麼個小毛賊也搞不定,要不要我下去幫幫你?」可兒才藏執槍站在坑邊笑著說。


  「你急什麼?沒見過貓抓老鼠嗎?」前田慶次嘴硬的回答。


  落回坑底的黃臉漢子對著逼過來的前田慶次不住後退,忽地向上一跳伸手扒住了巖壘上的一塊突起。再次向上躍起的同時,手中的匕首已經插進了牆上的一道縫隙。


  「咦!」前田慶次與可兒才藏同聲驚呼。「你的老鼠要逃了!」可兒才藏大叫到。


  此時黃臉漢子已躍上了巖壘的頂部,又一跳就到了另一邊坑沿。才一落地,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第一卷、尾張紀事 58、燙手的山芋

  剛才還是人聲鼎沸的工地此刻已變得寂靜無聲,黃臉漢子看到自己的十幾個手下都被捆了起來,每個人身邊至少有3個士兵在看著。
  「首領!是圈套,快逃……啊!」一個手下向他大聲報警,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的士兵打翻在了地上。


  「你走不了了!」前田慶次已經從坑裡爬了上來,正和可兒才藏一齊向他逼近。「怎麼,想試試嗎?那樣你不但自己跑不了,還會落下一個丟棄手下的壞名聲!」前田慶次顯然很懂這種人的心理。


  「哎~!」黃臉漢子長歎一聲,無奈的把匕首扔在了地上。「請不要難為我的手下!他們和這件事沒什麼關係。」


  「好!」前田慶次回答得很爽快。「審問過後,如果他們確實毫不知情,我們是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說罷他對幾個士兵一努嘴。隨後黃臉漢子就被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


  不久之後,黃臉漢子被帶到了我的屋子。為了以防萬一,我的身邊只有前田慶次、山中鹿之介兩個人,同時命令島勝猛、可兒才藏和楠木隼人看好俘虜封鎖消息。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這個囚犯會給我帶來怎樣的「禮物」!


  「看來你們還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我用腳踢了踢邊上那兩個雙層水桶。「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嗎?」我平和的問。兩國交兵,各為其主。所以我並不如何憎恨眼前這個,給我帶來巨大「麻煩」的敵人。


  黃臉漢子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我,一句話也不回答。


  「你沒聽到我家主公的問話嗎?」前田慶次惡形惡狀的問到。說真的!他還真適合這個「白臉」的角色。


  「我只是很奇怪!」黃臉漢子終於開口了。「你為什麼不問是誰派我來的,來幹什麼。還是你認為我的身份比這些更重要?」


  「你來幹什麼還用問嗎?你不是都做了!」前田慶次無所謂的撇了一下嘴。


  我接著他的話題繼續說:「誰派你來也是明擺著的!不是美濃的齋籐就是織田信清,難道還會有別人嗎?」


  「看來我是問了個愚蠢的問題!」黃臉漢子自嘲的笑了笑。「在我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有件事想確定一下。可以嗎?」他的兩隻眼睛緊盯著我。


  「什麼事?說說看。」我想先聽聽再作決定。


  「這位武士……」說到這裡他用下顎指了一下前田慶次。「曾經答應過我,對我手下的責任將不予追究!您是否能對此再次作出保證?」


  「儘管這是個愛說大話,又沒什麼用處的人……」我態度肯定的說到。


  「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前田慶次嘀咕著說。看來他對我的實事求是並不是很滿意。


  「但他說過的話,我願意再次向你保證!不過……」我的語氣一轉。「你想必還記得,他承諾的是你的手下毫不知情!也就是說你必須證明:他們只是受了你的命令,而不是其他什麼人的派遣來做這些事的。你們只是一個受了僱傭的中立組織,並不直屬於織田家的敵人!要是這樣的話……我即使放了他們,對織田家也就不會有什麼危害了!」我並沒有騙他,因為我還沒有學會胡亂殺人。(也就是說還沒學會這個時代的生存之道!)


  「真的?」黃臉漢子還沒有完全相信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笑著問他。


  「從你的衣飾和手下的能力上看……」他用眼睛不住的打量我和前田慶次、山中鹿之介三個人。「你應該是個級別不低的武士,你是織田家的部將?」


  「你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我聽到了前田慶次低低的笑聲,真該教教他怎麼尊重主公。「我在織田家只是個足輕大將!」


  「什麼!」黃臉漢子的眼中露出驚詫的神情。


  「儘管非常不好意思……」我無可奈何的說:「我並不是整個工程的負責人,只是這個場地的負責人而已!」


  「那你答應我的……」他對我的信任有些動搖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審問你嗎?」我面不改色的說到。「其實我只要把你交上去就沒事了,而且是大功一件!我之所以沒有那麼做,就是想看看這件事還有沒有什麼轉還的餘地。我並不想牽連太多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好!我相信你。」緊盯了我片刻後,黃臉漢子緩緩說:「你這樣的人我從沒見過,我就賭這一把!我是美濃國人眾蜂須賀黨的二號人物,名叫前野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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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一頭倒在了床鋪上,剛剛好了幾天的頭暈又回來了,而且益發的猛烈。結束了對前野長康的審訊,我就讓前田慶次和山中鹿之介一起離開了。我實在是太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了!


  「蜂須賀黨!蜂須賀黨!!蜂須賀黨!!!這回可真是捅了個大馬蜂窩了!」我並不害怕得罪敵對的武士。戰場交鋒你死我活,這裡並不涉及私人恩怨,也不用擔心事後報復。可蜂須賀黨不同,他們是日本中世紀的三合會!黑手黨!他們可不會把自己束縛在武士道的枷鎖裡,他們會不擇手段!「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才是他們行為的準則。


  「把前野長康交上去?可……」我不否認自己的膽怯,光想想被黑社會追殺就叫人後怕。縱橫江東的小霸王孫策都死於宵小之手,我又算老幾?蜂須賀黨可是號稱有兩千之眾的大幫派,踩也把我們這幾個人踩死了!再說他們都是躲在暗處,生活在社會底層革命最徹底的人,即使有數萬大軍也不一定就能把他們怎麼樣!織田信長在制霸近畿後,討伐伊賀眾和紀伊的雜賀眾都是三番五次連續失利,我……就更不必說了!


  「偷偷的把人放掉?」一想到織田信長那對鷹隼一樣的眼睛,我的脊樑溝裡就不由得一陣陣的往外冒涼氣。事實上當時有那麼多人在場,根本不可能長時間保密。過後被處死是肯定的,我現在只是不知道是會被砍頭還是凌遲。要是僅僅只有我一個人,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仙芝呢?要她跟著我四海飄零亡命天涯嗎?我的這些家臣怎麼辦?他們可都是把希望和理想托付給我的呀!


  「事情或許還沒到那麼糟糕的地步!」我努力寬慰著自己。「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柴田勝家,我向他報告他會說『把他們的腦袋都砍掉!』;如果在這裡的是織田信長,聽了我的報告後一定會咆哮著說:『全部凌遲,曝屍十日!』;可……現在在這兒的卻是丹羽長秀,他恐怕會說……」


第一卷、尾張紀事 59、黑道老大

  「對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稍作沉吟後,丹羽長秀抬頭對我問道。
  「是,丹羽大人!我對此事是有一些淺見……」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顯得胸有成竹。我對他的看法並沒有錯,他果然是一個老成持重的人。「在下以為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可以以此為契機對美濃展開調略。」


  「你有把握嗎?」他的口氣中帶著些猶豫。「而且蜂須賀黨並不是齋籐家的直屬家臣,甚至不是名正言順的地方豪族。對他們值得下這麼大力氣嗎?」可見他對美濃的情況是非常瞭解的。


  「大人您說得是!」這是我在踏上「仕途」後養成的一個習慣,對於上級即使是要反駁他的話,也得先恭維一句。「蜂須賀黨並不是什麼正經的武士家族,只能勉強算是個土豪罷了,但他們卻有著不可低估的力量!他們擁有數千之眾,伸入美濃各地鄉間,是美濃國人眾勢力的魁首。他們所能起到的作用,往往是正規軍也難以達到的!至於說到把握……」我想了一下回答道:「雖不敢說十拿九穩,但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


  「嗯?說說你的理由。」丹羽長秀對我的話表現出了越來越高的興趣。


  「據我所知……」我把我這幾天調查所得和以前聽木下籐吉郎所說的一些情況講了出來。「已經過世的齋籐道三大人在取得美濃後,為抵消土岐氏舊臣的影響曾對不少新興國人勢力大加封賞,明確承認了他們所有土地的合法性!但不知道為什麼,這裡面卻不包括蜂須賀黨的首領蜂須賀正勝。因為連年的戰亂,有不少各地的農民投入到蜂須賀黨的懷抱。他們在美濃群山之中開墾了數千石的荒地,但卻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害怕這些賴以為生的土地會被沒收!為了成為這些土地的合法主人,每次齋籐家與本家或其他周邊勢力作戰時,蜂須賀正勝都率領黨羽參與,但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賞賜外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恐怕任何人對這種遭遇,都難免心生怨恨。這種情況在齋籐義龍掌權後,依舊沒有什麼改變。因此在下大膽假設,蜂須賀正勝此刻與齋籐家已經是離心離德了!」


  「所以你認為蜂須賀正勝會馬上投效本家?」丹羽長秀繼續問道。


  「嗯……!恐怕沒那麼快。」我想了一下回答到。我可不想把自己逼得那麼緊。


  「噢?為什麼?」丹羽長秀對我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丹羽大人,蜂須賀正勝雖然出身草莽,但為人卻並不簡單!」我細心的給他分析著情況,也是在為自己找著托詞。「他非常清楚,他並不能帶著所有手下離開美濃安然進入尾張。即便是來了,本家也不會有那麼多土地賞賜給他!再說雖然我們已經感到了齋籐家內部的不穩,但在不明底細的人看來,齋籐家相對本家而言在軍力、領地和態勢上依舊有著相當大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下決心與齋籐家徹底決裂,毅然反戈一擊!」


  「那你還……」丹羽長秀對我的態度有些糊塗了。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並不能指望今天種下種子,明天就能收穫果實!」我突然感到自己有些說教的意味了,急忙調整了一下語氣。「從長遠來看,對蜂須賀正勝下些慢功夫還是非常值得的!再說這樣本家目前也不用下什麼本錢,只要做一些口頭承諾就可以了。如此,蜂須賀黨的幾千人就會對齋籐家的命令陽奉陰違,在與本家的戰爭中左右搖擺態度騎牆!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丹羽長秀站起身背著手在屋裡來回走著,他的眉頭擰出了一個疙瘩。我的目光隨著他不停的轉動著。「好!就照你說得去作吧!」他終於停了下來。


  「是,在下這就去辦!不過有件事還請大人成全。」我覺得還應該加道保險。


  「你說!」


  「是這樣的……」我說出了難處。「幾天前,擒拿奸細的時候鬧出的動靜很大!為了保密起見,在下希望大人能夠幫助遮掩,就說是在下的工人酒後鬧事。」


  「就這麼辦吧!蜂須賀黨那裡也由你去接觸了。」他對我的要求一口答應。


  從丹羽長秀的屋裡出來後,我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成功一半了,不知蜂須賀正勝對織田家伸出的橄欖枝會……時間過得真快啊!桶狹間之戰過去都快一年了……嗯?會不會……」


  ********************************************************


  「主公!請小心。」島勝猛從後面伸手扶住了將要跌到的我。此刻我們正走在黎明前的山中。


  「真是的!這是什麼鬼路……」我喃喃詛咒著站穩了身子。得到丹羽長秀的首肯後,我就秘密放出了前野長康,讓他把我方的意思帶給了蜂須賀正勝。三天後得到回音,蜂須賀正勝願意當面對我的「大度」表示感謝,地點就定在美濃與尾張交界山上一座廢棄的獵人小木屋,我們每個人帶兩個隨從。最後來人還一再強調,這次見面只是單純的「交個朋友」,蜂須賀黨是絕對不會背叛齋籐家的!「沒意思的話有什麼必要見面呢?還是同敵對勢力的武士!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暗自嘀咕。雖然如此,我還是分批放出了他的其他手下。


  「諸星大人!前面再走不到兩裡就到了。」經歷了大半夜深一腳淺一腳地奔波後,帶路的人終於給了我一點「安慰」。


  片刻後,我們來到了那所小屋的門前。這裡四面環山,樹木茂密青翠。換句話說,這裡也是個把敵人「處理」掉的好地方。


  「諸星大人來了嗎?請進吧!」一個宏亮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


  我和島勝猛走進帶路人拉開的房門,看到屋子的正當中端坐著兩個人,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前野長康身邊的彪形大漢吸引了過去。他滿臉紫黑留著絡腮鬍子,四肢強健骨節粗大。頭上雖然挽了個武士髻,可身上卻穿的是平民的衣服。猛地一看他給人一種粗曠豪邁的感覺,但我對他可是聞名「已久」了!


  看到我們進來,前野長康似乎是想站起來,但看了看身邊紋絲沒動的大漢終於沒有起身。


  「是諸星大人嗎?」彪形大漢對我問,可不等我回答又自顧自的說:「沒有出迎實在是失禮了!(可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抱歉的意思!)我就是蜂須賀正勝!」他自我介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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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19:5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尾張紀事 60、說服

  「哦!是小六大人嗎?我真是失敬了!」我拉住正想發作的勝猛,盤腿坐了下來。「對於您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
  「是嗎?您這不是客氣話?」蜂須賀正勝饒有幸味的望著我,嘴角上掛著一絲輕蔑的微笑。


  「你實在是太無禮了!」島勝猛終於爆發了。「你算是什麼東西!我家主公不計危險親身前來,可你居然……」雖然又被我按住沒能衝出去,可他還是氣得滿臉通紅渾身顫抖。


  我對蜂須賀正勝欠了下身說:「讓您見笑了!他只是脾氣急了些,並不是有什麼不恭的意思。還請您……」


  「沒什麼,沒什麼!」蜂須賀正勝對我擺了擺手。「我們這些粗坯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再說……」他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島勝猛。「您的這位手下勇氣可嘉,雖然年紀輕輕,卻已是一條好漢!我非常欣賞,您不必有什麼顧慮!」


  「能屈能伸!果然是個人物!」我在心裡提高了他的分數。「您能這麼寬容,我就不客氣了!剛才的話,我說的也是事出有因……」我高深莫測的看了看蜂須賀正勝。「我雖然不是這一帶的人,來得時間也不算長,但卻已是滿耳小六大人的威名!說您雖然身在綠林,卻是急公好義。尤其是恩怨分明,看重友情……」我不輕不重的刺了他一下。「我與籐吉郎交情不錯,至今他還時常提起當初您對他的照顧。說他在未到織田家之前,多虧了您的收留!對於您的大恩,他可是銘記於心哪!」


  「嗯?……哈!哈!」蜂須賀正勝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尷尬。「難為『猴子』他還記得那些陳年舊事……和三!」他對著給我們帶路的那個人喊到:「怎麼還不給客人倒茶?真是沒規矩!」又轉過頭對我說:「我們都是一些山裡人,請您別介意!」


  「沒什麼!我本人也只是個『暴發戶』而已……」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和三遞上的茶。「這個時代雖說混亂,但還有一點好處:就是誰都不必對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只要有能力,都能做出一番事業。道三大人年輕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個賣油郎而已!」


  「哈!哈!哈!說得好!」蜂須賀正勝擊掌大笑。「諸星大人快人快語,很對我的脾氣!哦~!對了……」他像是剛剛發現的問到:「我們不是說好每人帶兩個隨從嗎?您怎麼……」


  「小六大人又不會害我!一個兩個又有什麼關係呢?」開了句玩笑後,我隨即正色道:「我其實還帶了一名侍從,是一個忍者……」


  「忍者?!」前野長康驚呼一聲微微變色,蜂須賀正勝倒是沒什麼反應。


  「是!是一個忍者。」我肯定的點了點頭。「臨出來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他去替我核實一下。沒辦法!我的職位很低,手下人手有限。他一會就來!小六大人要是有什麼不放心的話,盡可以叫外面的兄弟們搜查一下。都不是外人,沒關係的!」


  「諸星大人這麼說……我真是慚愧無地了!」聽到我的話蜂須賀正勝的臉終於紅了。「諸星大人真是當世豪傑,和您比起來我們確實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說到這裡他用眼睛瞟了一下身邊的前野長康。「連您這樣的人都爭相投效,就難怪織田家會蒸蒸日上了!」他像是有些感慨。


  「既然如此……小六大人何不棄暗投明呢?」我覺得是該轉入正題了。


  「諸星大人!言過了吧?!」他的聲音馬上冷了下來,可我卻並沒有從中聽出多少憤怒。「我不否認織田信長殿下是位明主!可我們美濃的義龍殿下也並不差啊!」


  「哦!您真是這樣認為的嗎?」我饒有幸味的望著蜂須賀正勝。


  「有什麼不對嗎?」他有點疑惑。「難道您不滿於義龍大人的弒父奪位嗎?這可是亂世誒,想不到您還有這樣迂腐的想法!」


  「不對!不對!您誤解我的意思了。」我連連搖頭。「同樣的事情,武田信玄做的也差不多!這是亂世的生存之道,並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是問您對道三大人有什麼看法?」


  「道三大人?他確是為了不起的人!」蜂須賀正勝回答得十分肯定。


  「道三大人可是預言過,齋籐義龍會把馬拴在信長殿下的門前啊!」我笑著說到。「再說,目下尾張雖弱卻是鐵板一塊,美濃雖強反而豪強林立!因為從道三大人起一直採取的妥協平衡政策,致使美濃豪強勢大,三人眾、十八將各懷心事。在這種情況下,自保已感吃力,哪兒還有餘力向外擴張呢?有道三、義龍這樣的強力人物在或許沒什麼關係,一旦……可沒什麼人看好齋籐龍興啊!」


  「諸星大人是否有些危言聳聽了?」蜂須賀正勝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鬍子。「雖然現在義龍大人臥病在床,但畢竟春秋正盛!有什麼理由為那麼遙遠的事擔心呢?」


  「哦?是嗎?可是有句老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我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可心裡卻急得開了鍋。「這個隼人怎麼還不回來!可別耽誤我的事……」


  「老大!有個自稱是諸星大人隨從的人要求晉見。」正在我著急的時候,一個聲音自門外響起。


  「嗯?!」蜂須賀正勝和前野長康對視了一眼後又一起望向了我。


  「這大概就是我剛才說起的人!」我壓抑著激動說到。


  「讓他進來吧!」隨著蜂須賀正勝的喊聲,楠木隼人走了進來。一看他臉上的神情我就一陣激動:「成了!我猜準了!」


  「有什麼你就直接說吧!不必對小六和前野大人有什麼隱瞞。」我搶先發話到。


  「是!」楠木隼人躬身一禮。「三天前的凌晨,齋籐義龍大人病逝了……」


  「什麼!!!」蜂須賀正勝與前野長康齊聲驚呼。


  「齋籐家的家老長井道利封鎖消息,正在安排齋籐義龍的嫡子龍興繼位!」隼人繼續報告道。


  「齋籐龍興在幹什麼?」沒有理蜂須賀正勝的震驚,我好整以暇的問道。


  「他整日與齋籐飛驒守、長井新八郎等歌舞歡宴,似乎很是高興!」


  「怎麼樣?小六大人是否需要核實一下?我可以在這兒住上兩天。」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後,我問蜂須賀正勝。


  「不必了!」片刻的沉寂後,蜂須賀正勝回答到:「我接受您的條件,蜂須賀黨願做織田家的內應!」


  ****************************************************


  三個月後,二之宮山上築城完成取名小牧山城,織田信長隨即將居城由清州城遷於此處。


  五個月後,丹羽長秀成功策反了小口城主中島豐後守和黑田城主和田新助。不久後柴田、丹羽、佐久間等將又攻陷大道寺砦,織田信清眼看大勢已去,棄城逃往甲斐,犬山城遂被信長攻克。


  織田信長終於取得了對齋籐家的優勢……


第一卷、尾張紀事 61、初印象

  「這就是京都啊!」望著殘破的街道,我不禁有些感慨。「除了大點之外,我怎麼感覺還不如清州呢!」這是永祿5年(1562)2月,我此刻正站在京都最寬闊的大街上,看著四周破敗的景象感到一陣失望。
  「我感覺很好啊!」仙芝在一邊軟語輕盈的安慰著我。「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遊呢!我很高興啊!」她還是那麼溫柔體貼。事情是這樣的,去年平定了織田信清的叛亂後,織田信長加快了進攻美濃的準備的步伐!由於他在尾張全國大規模的進行檢地和徵兵的工作,把95%的土地和近3萬士兵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可同時也急劇加深了與寺院和土豪之間的矛盾。正如眾所周知的那樣,他是個極少考慮他人感受的人,更加不會做什麼反省。因為今年的工作重點是直接對齋籐家作戰,取得「大義」的名分就顯得格外重要了!齋籐道三在被「兒子」攻殺臨死之前,派人秘密給信長送來了一份手書。內中把美濃這份大遺產和守護一職,都送給了「傻瓜」女婿。為了使這份贈與看起來更具說服力,就需要已和傀儡差不多的足利大將軍確認一下!其實這並不困難,繳倆子兒的簽證費就行了。我突然想到還沒和仙芝渡過蜜月,就申請了這個任務。不過您可別誤會,正使是丹羽長秀!我這種地位的三無(無出身、無官職、無名聲)武士,還沒有單獨覲見的資格。我只是打個前站,備點禮物、投個名帖什麼的!可當我帶著仙芝來到這裡一看,實在是……哎!



  「仙芝姐說得沒錯!」鶯接上了話。「那是因為您沒見過幾年前的京都!當時簡直不能用十室九空來形容,100戶能有兩三家住著人就不錯了!可你看現在……」她用手指著前面的一片房屋。「那裡不但住滿了人,而且明顯剛剛修理粉刷過!再看那兒……」她又指了指幾個士兵說:「當時大街上不遇到盜賊就是幸運了,那還會有士兵巡邏!」


  「那時你來過?」我奇怪怎麼沒聽她說起過。


  「嗯!」鶯點了點頭說:「三年前段藏叔叔帶我和哥哥來過!當時足利將軍雖然已經回到了京都,但由於與三好家的戰爭剛剛結束,到處都還很殘破!」


  「是這樣啊……」我把目光又投回了街上。看著三三兩兩正在營業的店舖和還算忠於職守的士兵,我慢慢的感覺沒那麼糟了。公正的說足利義輝雖不能說有什麼經天維地的本事,但決不能算是個窩囊廢,起碼兢兢業業勵精圖治他是做到了!要是他只是個無名之輩,備不住倒可能撐起一方天地。可他偏偏是室町幕府的大將軍,稍有動作就會受到周圍強大勢力的壓制。他的抱負反成了痛苦的根源,因為天下以不可為了!說起來他倒是有點像……有點像那位崇禎皇帝。


  「你在想什麼呢?」看我在發呆,仙芝拉了拉我。


  「哦……沒什麼!」我定了一下神。「我在想當時……那些『高貴』的人是怎麼生活的!」


  「怎麼活?還不一樣得穿衣、吃飯唄!」鶯習慣性的用眼睛翻了翻我,彷彿我說了多麼傻的話。忽然,她又像想起了什麼。「上次來的時候!在皇宮的後面,段藏叔叔用一兩銀子從一位大叔手裡買了一幅字。您猜猜那個賣字的大叔是誰?」她一臉神秘的盯著我問。


  「誰?哦……」我順著她的話音想了一下說:「是位儒學大家,還是某個公卿顯宦?」


  「哈!哈!您肯定猜不到!」鶯得意洋洋的說到:「他居然就是剛剛繼位不久的天皇陛下!」


  「怎……怎麼……會這樣……想不到……」我還沒回答,一旁的島勝猛就發出了夢囈般的呢喃。涉世未深又一腔忠義的他,對發生這種事實在是難以接受。這次為了公平起見,我把所有家臣都帶了出來,可一到京都前田慶次、可兒才藏和山中鹿之介就都急著出去辦自己的事了!慶次和才藏不難猜一定是自己玩去了,鹿之介……哎!他也是個執著於自己信念的人哪!


  「夫人,請您可憐可憐吧!」正在我們各自慨歎的時候,一隻髒兮兮的手伸到了仙芝的面前。它的主人是一個滿臉菜色的中年婦人,身邊還跟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可能是出於畏懼,她們沒敢與我們這幾個武士站得太近。


  「真可憐!」仙芝的大眼睛裡立刻充滿了淚水。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並把我剛給她買的糕餅塞在了那隻手裡。


  「請您行行好吧!」這時候,另一個聲音又在旁邊響了起來。


  我注意到事態有急速擴大的趨勢,趕忙從腰間抓出兩把銅錢灑向人群,然後拉起仙芝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主公!有……有什麼辦法幫幫他們嗎?」沒走幾步,跟在我身後的島勝猛突然問。我同時感到仙芝也向我投來了希冀的目光。


  「有啊!」我並沒有放慢步伐。


  「真的!!!」幾個興奮的聲音一齊響起。


  「結束這個亂世就是唯一的方法!」我頭也不回的回答。


  又走了幾條街,我們來到了一間雜貨鋪門前。在買了幾件不起眼的小玩藝後,我同老闆攀談了起來。


  「生意還好嗎?」我翻弄著貨物問。


  「有什麼好不好的!在這個世道能活下來、有口飯吃,就是天大的福分了。」老闆是個六十餘歲的老者,看起來已是悟透人生的樣子。「講做生意,這裡比界、石山和博多可是差遠了!」


  「咦?您到過不少地方啊!」我感到了一點意外。「那您還……」


  「故土難離,葉落歸根嘛!」老闆無奈的搖了搖頭。「再說現在的足利義輝將軍對百姓還是不錯的,別的地方也不能保證永遠不打仗啊!」


  「這倒也是!」老闆的話引起了我的共鳴。現在是沒能耐的大名挨打,有能耐的大名打人,誰都躲不開!


  「您是來覲見大將軍,還是想向朝廷請求官職的?」老闆突然說。


  「您看出來了?」


  「是啊!每年都有許多像您這樣的武士來京都,前幾年我還見過『越後之龍』長尾景虎呢!」老人有些得意,看來閱歷也是一種智慧。


  「那我倒是有件事想向您請教一下!」我想起了我這次的任務。「不知道京都在哪裡,能夠買到珍貴的禮物?」


第一卷、尾張紀事 62、角倉

  「禮物?哦……對了!」老闆搖頭笑道。「您看我這腦子!這是辦事的『慣例』,怎麼少得了呢!」他隨即嚴肅的說到:「雖然京都已經破敗的不成了樣子,但這裡的『寶貝』絕對是日本第一,遠遠超過其他所有地方的!」
  「老闆!您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我對於此有點懷疑,看來這個老闆對自己的家鄉感情確實很深。


  「這就是您不瞭解情況了!」老闆對我撇了撇嘴,並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晃了一下。「應仁之亂後京都逐漸毀於戰火,但並不是一直是這樣的。作為天皇和大將軍的居所,這裡可是經歷了數百年的繁榮呢!在那些和平繁榮的日子裡,由於顯貴們的奢靡喜好和出入宮廷的需要,不知從何時起京都慢慢形成了一種誇耀顯示珍寶的風氣。這或許也是那些日漸被武家奪去權力的公卿們,自我麻醉的方式吧!每逢舉行茶會、詩會和慶典的時候,由各個府邸抬出的珍奇寶物會令天下最大的富豪也為之目眩!後來外藩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可這種情況依舊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隨著朝政的日益腐敗,許許多多的新興豪強都帶著大量賄賂來到京都……咳!咳!」說到這裡,老闆非常不自然的咳嗽了起來。


  「老闆不必在意我!」我大度的揮了揮手。「我確實也是來行賄的,但並不在意人說!說真的,我更覺得像是來賞那些『大人物』一口飯吃的!」


  聽到我的話,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您還真是風趣!」看我如此隨和,老闆逐漸放下了心。「京都所藏之物不但有日本的寶貝,還有南蠻的奇珍!在各大寺院之中,還有許多各代遣唐使從中國帶回的珍貴藝術品和典籍。在這裡可以說是,世間萬物應有盡有了!」


  「那您說我該去哪兒找呢?」我為難的說:「我終不能到那些公卿的府邸裡去拿吧?」


  「您就是去了也找不到了!」老闆兩手一攤說:「現在那些公卿們早就絕了生計,怎麼還會留著那些珍寶?亂世的古董賣不出價,東西只怕早就賣光了!不少走投無路沒了飯輒的,只好拉下臉去給外地那些附庸風雅的大名當食客了!我聽說,在越前和駿河這種人尤其的多!」


  「那我該怎麼辦?」我有些著急。


  「人走了,東西並沒有走啊!嗯……」老闆低頭想了一下說:「如果您信得過我,就到『角倉』去看看吧!那裡應該會有您需要的東西的!」


  「角倉!」我叨念著這個名字。我倒是知道角倉了以這個人,他也是戰國時代的著名豪商,但此時他應該還是個小孩子。我過去在玩《太閣立志傳》的時候喜歡在界買東西,所以對京都和角倉都有什麼貨物並不是太瞭解。而且我覺得『角倉』這個屋號也很奇怪,感覺不太像是一家商店。我把自己的疑惑告訴了老闆,向他請教他們的詳情。


  「這你可是問對人了!『角倉』的老闆姓吉田……」老闆立刻給我講了起來,他還真是個京都「活字典」。他告訴我角倉的老闆吉田宗忠是京都主營衣帶的商人,並於天文13年(1544年)擔任了京都帶座座頭。當時,衣帶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缺的商品,吉田宗忠能夠控制衣帶的專賣,表明他是勢力甚強的特權商人。吉田家族除商業外,還在經營高利貸、土木建築、土倉等。其中尤以土倉的規模最大,並用「角倉」作為他們的商號。所謂土倉,就是當鋪。當時手頭拮據的貴族、武士、町人為了解決燃眉之急,往往拿實物去典當。土倉業者為保存當物,建立了堅固的倉庫,歷史上把這種倉庫稱為土倉。因為「角倉」在京都具有首屈一指的地位,其中所藏的物量之豐也就可想而知了!


  瞭解到這些情況,我的心裡逐漸有了底。在問明了路徑後,我們一行人告別了老闆向幾條街外的「角倉」走去。轉過一個街角,掛著巨大「角倉」招牌的店舖映入了我們的眼簾。


  「果然是家大商號,一點也不次於納屋和天王寺屋呢!」鶯看著寬大的門堂和進進出出匆忙的人們,兩隻眼睛奕奕閃著光彩。


  我暗自發笑,看來不論時代女孩子都是喜愛逛街的!即使不買東西(當然買東西更好!),對商店尤其是高檔商店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親切感!邁步進入店內,可居然沒有人過來招呼我們。


  「先生,我們想看看……」楠木隼人拉住了一個正在忙碌的帳房一類的中年人。


  「多謝各位的惠顧!」中年人放下手中的事對我們深深的鞠了一躬。看來他們還是具有商人的素質的,剛才只不過是太忙了!可緊接著他的話再一次改變了我的看法。「非常抱歉!小店今日不做生意,實在是太對不起諸位了!」


  「不做生意?」我們幾個人都是一愣。內外一看我們這才發現:七開間的大門只打開了兩扇;店堂裡堆滿了各色貨物,但十幾個進出忙碌的都是店裡的夥計,而沒有一個顧客;在長長的櫃檯上,凌亂的攤放著不少帳本。從表面上看這裡只是一般的盤點,但我也是在店舖裡幹過的,雖然時間不長,卻正經幹得不錯!種種跡象都告訴我一個信息:這裡出了什麼問題!


  「請問吉田老闆在店裡嗎?我有件事想當面拜託他。」我對中年人問到。如果他們只是正常的歇業盤點,我大不了明天再來,但依照目前的情況看可就說不准了!再說我想要的是比較貴重的東西,還是直接同老闆談比較好。


  「我們老闆……他有事!目前,實在是不方便……不方便同您見面。真是抱歉了!」他邊說邊不停的搓著手,好像這個十分簡單的問題會令他很為難。


  「是這樣啊……」我偷偷的對著楠木兄妹使了個眼色,這種事顯然不適合島勝猛這麼耿介的人!我也不是那麼三八的人,非得打聽別人的隱私,只是這次的事情有些例外!目前的時間並不允許我再去一趟界鎮,而在京都能夠幫助我的似乎只有這個吉田宗忠了。所以也是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


  他們兩個對我會意的點點頭,然後就圍在了那個中年人的身邊,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就東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來。一場「偵察」活動就這樣開始了……




第一卷、尾張紀事 63、診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了!」中年人終於說完了。他的手不停地擦著頭上不斷冒出的汗水,嘴唇也在一直輕微地哆嗦著,看樣子真是夠受罪的!通過他與楠木兄妹的一番對話,我更加確定了一點:他就是一個帳房,而不是掌櫃!因為他在圓滑方面,實在還缺乏歷練。在專業的「情報刺探術」折磨之下,沒一會他就全招了。
  「角倉」確實出了問題,而且問題就出現在老闆吉田宗忠身上。吉田宗忠今年72歲,在年輕時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小夥計做起,通過不斷的奮鬥終於成了京都的第一豪商,有了今日的氣象。同時,他也有像所有靠個人拚搏起家的人一樣的習慣,事事親歷親為不喜歡假手他人(或者說是不放心!)。這作為一個中小企業的領導者應該說是個好習慣,但如果是一名跨行業企業集團的CEO就值得商酌了。半個月前,吉田宗忠突然身染怪病口不能言,這一下子叫所有人都忙了爪兒!雖然各個店舖都有掌櫃,宗忠的兩個兒子也在總店負責一攤事務,但抓總的協調工作卻是誰也替不了的!先是由於交接不當,兩條外洋船隻上的貨物毀了大半。接著為近畿一家大名築城又誤了工期,賠付了巨額賠款。到了這幾天,因為賬上的業務和只有吉田宗忠自己才掌握的私下交易銜接不上,以至連以前開出的票據都快兌不出了!


  「這不是就要破產了嗎?!」聽完他的話,我也暗中咧了嘴。看來「角倉」是真的指望不上了,我得趕快另想辦法。「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還請代問吉田老闆安好。」既然幫不上什麼忙,我想還是別給人家添亂了。


  「實在是太對不起諸位了!」中年人一邊道歉一邊不住鞠著躬。


  「如果可以的話……」就在我想要轉身的時候,仙芝突然拉住了我。「我們想探望一下吉田老闆,不知方便嗎?」她笑容可掬的問到。


  「嗯?」我和中年人的頭上同時冒出了一個大問號。「哦……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們大少爺正好在這裡,請等我去請示一下!」說完他就離開了。


  「你怎麼了?」我問仙芝。


  「真是的!」仙芝白了我一眼(我懷疑這個動作是受了鶯的影響)。「你怎麼忘了我們家是幹什麼的了?」


  「你想給他看病!」我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吉田家是著名的富商,吉田老闆又病了這麼久,肯定有很多的名醫已經給他看過!他們都看不好……」我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明顯是希望她能打消這個念頭。仙芝心地善良又出身於醫學世家,即便是在我作了武士後她依舊時常給人看病,但在我的印象裡她治的大多是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最主要的,我是不想讓她為了幫我,把自己逼得太緊。


  「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仙芝還沒說話鶯就先嚷了起來,現在她真和仙芝是一國的了!(我還注意到隼人似乎是想阻止她的無禮,嘴張了張最終沒有出聲。)「仙芝姐的醫道連我們忍者的秘法都多有不如,治這點小病算什麼?再說治不好還治不壞嗎?」她無所顧忌的喊著。


  「鶯~!」仙芝滿臉通紅的拉了拉她。周圍角倉的夥計們都膛目結舌望著她們。


  正在此時,那個中年人回來了。「我們大少爺想見一見各位,這邊請!」他伸手將我們引向後面。


  「您好!鄙人名叫吉田光茂。」在裡間的一個小屋裡我們見到了吉田宗忠的長子。吉田光茂四十出頭的年紀,長得文質彬彬。他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像個教書先生,實在缺乏商人的氣質。


  「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真是抱歉!我們是從尾張來的,希望能夠見令尊大人一面。」既然仙芝那麼有信心,我也只有姑且一試了。


  「諸位可能還不知道,家父已經有很長時間昏迷不醒了!」他的臉上佈滿了憂色。「雖然我不知道諸位和我的父親有什麼約定,但我一定盡力……」


  「你誤會了!」我急忙止住了他的話,看來他是把我們當作買家或債主了。「我雖然對吉田老闆聞名已久,但一直素未謀面!」


  「那諸位是……」吉田光茂詫異的問。


  「咳!咳!我們只是仰慕吉田老闆,另外……」我有些心虛的說:「希望能為吉田老闆的病盡一分力!」


  「我真是失禮了!」他上下打量著我們幾個,大概覺得與心目中醫生的概念相差太遠。(我自己也覺得不像!)「不知您的尊姓大名,在那裡開業?」


  「我?……哦!……我目前效力於織田家!」我含含糊糊的回答,不知道這算不算偷換概念。


  「哦!實在是讓您費心了,不過……家父一直由我弟弟照料……還是請您先到捨下吧?」雖然依舊充滿了懷疑,但他還是沒有直接回絕我們,可能吉田宗忠的病情也確實是到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地步。


  吉田家的宅院離店舖只隔兩條街,是一座五進的廣闊庭院。雖然這裡富麗堂皇,但此刻已籠罩在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我們幾個隨著吉田光茂穿房過院,來到了最後一進院子的堂屋之中。落座不久後僕人又領出了一個人,他和吉田光茂長得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略微年輕些。


  「您就是那位醫生嗎?」他帶著一絲興奮急切的問。


  「二弟!」吉田光茂輕聲叫了一聲,又轉頭對我說:「請原諒,這位是捨弟!」


  「哦!失禮了,在下名叫吉田宗桂。」吉田宗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臉紅。「請您來看看家父吧!他的情況有些不好……」


  「哦!這裡有一點誤會。」我覺得是該做一下澄清了。「我名叫諸星忠兵衛,是織田家的武士。真正的醫生是……」我用手指著仙芝說:「這位!在下的妻子。」


  「她?!」吉田兄弟一齊驚呼。雖然並不是沒有女神醫,但仙芝未免太年輕了一點。「您不是想拿我們開玩笑吧?」吉田光茂不悅的說。


  「不知兩位聽說過妙樂齋這個名字嗎?」我正想說話時仙芝先開了口。


  「妙樂齋大師!」吉田宗桂興奮得大叫了起來。「我們找了他很久了!請問您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他老人家已經在兩年前去世了!」仙芝語音平靜的說:「而我就是他的孫女和唯一傳人!」


  把島勝猛和楠木兄妹留在了堂屋,我和仙芝隨吉田哥倆來到了吉田宗忠的床前。雖然我並不懂醫道,但也看出了情況的危急。七十多歲的老人雙眼緊閉嘴唇發紫,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也就比死人多口氣了。

仙芝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把右手食、中、無名三指緩緩按在了他的左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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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20:0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尾張紀事 64、藥

  良久之後,仙芝抬起了手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低著頭思索著什麼,俏麗的雙眉越皺越緊。
  「諸星夫人!請問家父……家父的病情如何?」吉田光茂帶著顫抖的聲音問道。看他的神情,似乎急於否定自己的猜測。

「從表面上看只是一般的中風,但……」仙芝與其說是在回答吉田光茂的問題,不如說更像是自言自語。「長期積勞、陰氣入髓、寒毒滯脈……這已經是積年沉疴之症了!」

「您說得不錯!」吉田光茂連連點頭。「我們也請過不少名醫,他們的判斷與您說的基本一致!也開了幾副方子,但……不是藥力淺了難以奏效,就是藥力太猛怕我父親受不了,沒敢用!」


  「你們給病人用過三種烈陽大暑之藥,有硼砂,應該還有丹汞!另一種……份量極輕的是什麼?」仙芝忽然問道。


  「神醫!您真是神醫!」沒等吉田光茂開口,他的弟弟就大聲叫了起來。「我也是學醫的,還到過明國!」吉田宗桂興奮的說:「所有方子都是我與大夫反覆磋商後才抓藥的!所有熬藥和送服的工作,也全都是我親手完成。給父親服用過硼砂和丹汞後並沒有什麼效果,我和其他大夫商量過後又用了微量的砒霜,是中和過藥性後用的!」


  「有什麼不妥嗎?」吉田光茂惴惴不安的問。


  「不!用的很合適!」仙芝輕輕地說:「以陽制陰、以暑驅寒、以毒攻毒,從藥理上講完全對路,而且藥量掌握得也不錯!要不是這幾味藥病人撐不到今天,而且病情也並沒有繼續惡化。不過……哎!」她隨即又歎了一口氣。「藥路雖對藥性卻有差別!這幾味藥均屬礦物,缺乏活性,藥力難以直達骨髓。再用它們就沒有什麼效果了,反而會導致毒性爆發!」


  「那……那怎麼辦?」吉田宗桂焦慮的問。


  「時間太久了……」仙芝微微的搖著頭。隨著她的每一下搖頭,吉田兄弟的心逐漸沉了下去。「……那種藥又實在是……沒希望找到。哎!」


  「什麼?!有藥?!」吉田兄弟一起大喊到。


  「諸星夫人!請您無論如何救救家父!至於……藥……」吉田光茂激動得有些後吃。「吉田家雖不敢說富可敵國,但卻也薄有資產!只要是日本有的,我們……」


  「可就是日本沒有啊!」仙芝無可奈何的說到。


  「沒有!!!」吉田兄弟相顧失色。


  「那也請您說說看!我們家有不少做南蠻生意的朋友,或許……或許能有辦法也說不定。」這話說到最後,吉田光茂自己也沒有多少信心了。


  「好吧!」仙芝回憶著說:「這種藥是一種蠍子,名叫『赤焰神蠍』!它生活在南蠻地方的一個沙漠裡,身體碩大,以蟲、鼠、小蜥蜴為食。這種蠍子的毒性劇烈,而且是大陽大熱的活躍屬性,正對令尊的病症!只是……必須用活的,令尊也拖不起幾個月了!」


  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請問諸星夫人,南蠻的蠍子到這裡不愛死嗎?」吉田宗桂像是想起了什麼。


  「應該不會!」仙芝回答說:「赤焰神蠍生命力極強,只要餵養得法輕易不會死!」


  「請等我一下!」吉田宗桂沒頭沒腦的拋下這麼一句就跑了出去。不一會,他又抱著一個水桶大小的玻璃瓶子(這在當時是非常少見的!)走了進來。「諸星夫人,請您看看這個!」只見瓶子裡趴著一隻成人手掌大的蠍子。它生著一條長長的鉤尾和兩隻長滿細小絨毛的大螯,頭上三對複眼閃著妖異的紅光。這只蠍子身體呈淡黃色,越到後部顏色越深,而尾巴頂端那個慎人的毒刺則成了紫黑色。最為奇特的是在它的背部,生著一個暗紅色火焰形狀的圖案。不知是什麼原因,它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就是它了!」仙芝雙目奕奕生輝的說:「真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它!您這裡居然有!」


  「這是別人送給我的!」吉田宗桂回答到。「以前京都來過一個叫佛羅伊斯的南蠻僧侶,是一個博物學者。我與他交往了一段時間,探討過一些醫學和洋學的問題。後來京都的寺院大反洋教,我就幫助他逃走了。分別時他把那些無法帶走的收藏都送給了我,這就是其中的一件……」


  「我看它沒什麼精神,還能用嗎?」吉田光茂突然插話問到。聽他這麼說,吉田宗桂也緊張了起來。


  「沒關係!」仙芝回答。「它只是不太適應這裡的環境,陷入了休眠狀態!可以用,不過要調理一下!」


  「要用很長時間嗎?」吉田宗桂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父親,但心地說。


  「兩天就好了,不必擔心!」仙芝輕鬆的回答。


  「那太好了!」吉田光茂打開了一直緊鎖著的眉頭。「請您吩咐還需要什麼,我馬上叫人去準備!」


  仙芝來到桌邊,提起筆刷刷點點寫了起來。「只是一些普通的藥品,請在兩天內抓好!」她把寫好的藥方交給了吉田宗桂。「另外請把這幾樣東西送到我們的旅店……」


  「怎麼?諸位不住在捨下嗎?」吉田兄弟有些吃驚。「還請一定不要推辭……」他們接著就開始了反覆不斷的挽留,我倒是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


  仙芝轉過臉望著我。


  「好吧!那麼我們就打擾幾日了。」我叫進島勝猛和隼人,讓他們回客棧結帳取行李。我倒不是貪圖他們的招待,可一回去就是仙芝自己養那隻鬼蠍子。與其那樣,還不如住到這裡,給他們當「技術指導」的好!起碼不用仙芝自己動手,讓我擔驚受怕。


  我們安頓好後,仙芝要來了一個大木盆。把洗淨烘乾的細沙均勻的鋪在盆底,下面又擺了一個炭火盆,然後把赤焰神蠍放了進去。最後又蓋上了一個紗籠,防止它跑出來。


  「這樣就差不多了!」仙芝滿意的點點頭。「請在早晚各喂一次食!現在驚蟄剛過不久,去挖一些已經破繭但還沒鑽出土的蟲子來。」


  「是!」一直在旁邊聽候吩咐的吉田宗桂叫僕人去準備後,有些拘謹的問到:「諸星夫人,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哦!這沒有什麼。」仙芝毫不隱瞞的說到:「赤焰神蠍進入休眠後幾乎不食不動代謝減緩,這樣它體內的陽熱毒性雖不活躍反而益發的劇烈。仿製它原來的生活環境會使它復甦,餵食陽暖但平和的食物不但可以激發活性,又能夠中和一部分它的陽毒!」


  「噢……原來是這樣!」吉田宗桂恍然大悟,並立刻找紙記了下來。


  彷彿為了證明仙芝的話,到了第三天,那只赤焰神蠍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全身放射出微微的黃金色澤,只有背上的火焰圖案變得淡了,成為了鮮艷的火紅色。


第一卷、尾張紀事 65、癒

  我和仙芝在吉田兄弟的陪同下再一次走進了吉田宗忠的房間,在後面我那幾個家臣一個不少的都跟著。今天是第三天,為吉田宗忠治病的準備已經全部就緒。似乎不少人都對此感到新奇,連前田慶次和可兒才藏都破例的沒有溜出去。
  「藥餵過了嗎?」仙芝一邊替吉田宗忠把著脈,一邊觀察者病人的臉色。


  「按您的吩咐,昨天三次、今早一次,我親自餵下的!」吉田宗桂恭敬的回答。吉田宗忠雖然早已昏迷,但卻並沒有到水米不進的地步。


  「有什麼反應嗎?」


  「雖然還是昏睡不醒,但脈象卻很平穩……」吉田宗桂繼續說道:「昨天夜裡,家父嘴裡還隱約發出了一些呢喃聲!」


  「唔!」仙芝點了點頭,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請您把令尊扶起來,把上衣脫掉。我需要先給他扎幾針!」


  吉田宗桂急忙去扶自己的父親,而仙芝則打開了一個隨身的布包。說真的!我雖然早知道仙芝有針灸這個本事,但卻從來都沒有見過。仙芝拿出的布包約有一尺長,裡面包著一個藍色的布卷。她的纖纖玉指一抖,藍布唰的攤開,四尺長的布上長長短短密密麻麻的別了近兩百隻閃亮的銀針。


  「哇!」鶯興奮得尖叫到。「要用這麼多的針啊!」


  「專業就是專業!」前田慶次裝模作樣的說到:「每根針都有自己的作用,外行看也看不明白!比如說交給才藏的話……」


  「給你,你就會用了?」可兒才藏立刻反唇相譏。「也別說!把這些針都紮在你身上的話,裝刺蝟一定很像……」


  我狠狠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可他們根本就是視而不見。「天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懲罰我啊!這兩個混蛋……」看著吉田家人怪異的眼神,我悲哀地想。


  此刻仙芝從布上抽出了七支九寸長針夾在左手指間,來到了吉田宗忠的跟前。「唰、唰、唰……」只見她運指如電,七支長針幾乎同時被插在了吉田宗忠左胸心臟部位的周圍。稍頃,她又拿起一隻短針緩緩紮了下去……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我發現仙芝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終於,仙芝停了手,三十幾支短針被插在了吉田宗忠的前胸、左上臂、頸部還有左頰。又過了一會,吉田宗忠的臉色更加慘白,而左胸和左臂顯出了淡淡的青色。這時,仙芝伸出手把最先插上的七支長針中的五支慢慢拔了出來。


  「好了!」仙芝欣慰的說:「我已經控制了他心臟的血流量,可以開始了!」


  在吉田宗桂的帶領下,兩個家人把今天的「主角」抬了上來。赤焰神蠍在大盆內不停的來回遊走著,顯得異常興奮。屋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仙芝在吉田宗忠的左手中指上塗了一些粉紅色的藥膏,一股微帶腥味的香氣立刻在房間裡瀰散開來。她又托起那隻手臂緩緩向盆中放去,所有人的心都慢慢揪了起來。盆裡的赤焰神蠍立刻朝那隻手飛快的爬去,在那只塗了藥的中指上狠狠的蟄了下去。


  「啊!」吉田光茂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聲,但他馬上就摀住了自己的嘴。


  仙芝立刻抬起了那隻手臂把它放回了床上,早在一邊準備的僕人疾步走過來重新蓋上了那隻大盆。人們把目光重又投向了吉田宗忠,定定的看著那張臉。半晌,依舊毫無動靜。


  「諸星夫人,這……」吉田宗桂焦慮不安的問。


  仙芝沒有回答,只是衝他擺了擺手,兩隻眼睛還是死死盯著那張蒼白的臉。吉田宗桂只好壓抑住情緒,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又過了約一盞熱茶的功夫,吉田宗忠終於有了反應。一滴汗珠從他的額頭冒了出來,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的,吉田宗忠的臉上就大汗淋漓了。


  吉田兄弟不住交換著興奮的眼神,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仙芝這時把那些銀針逐一取了下來,一邊取還一邊密切注意著吉田宗忠的臉色。


  吉田宗忠原先蒼白的臉上逐漸升起了一絲紅暈,儘管雙眼依舊緊閉著,可鼻翼中發出了斷斷續續「咻、咻」的呼吸聲。


  「寒毒已經除掉了!」仙芝如釋重負地擦了一下額頭。「明天吉田老闆就能醒過來了!可以喝一些粥,裡面加一點枸杞。那副藥再服兩天,然後我重新再開方子……」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疲倦。


  我急忙跑過去,扶住了她。


  *********************************************


  我和仙芝再回到這間屋裡是第二天的中午。吉田宗忠在清晨醒了過來,在吃下了一點東西後他聽兩個兒子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隨後就叫吉田宗桂過來請我和仙芝了。


  「您不必如此!」看到吉田宗忠努力地撐起身子,我急忙制止了他。「吉田老闆,好些了嗎?」


  「好多了!」吉田宗忠笑著說:「這次能撿回這條老命,真是多虧了賢伉儷了!」


  「也是您命不當絕啊!」我回答到。既然他心裡明白,我樂得大度些。


  「我聽犬子談起了您的一些事情!」他一臉嚴肅地說:「老朽一定竭盡全力為您效勞!」


  「也不必急於一時,等您好些再說吧!」我算著時間還有些富裕。「另外請您放心!生意還是生意。」我可不希望他把人情還在織田家的身上。


  「當然!」吉田宗忠一口答到。「本來我應該是等到能夠下地再請二位過來的,但……我的心裡實在是有件事情放不下,還請二位見諒!」


  「有什麼事您儘管問!」


  「不知老朽還能活多少時間?請務必實言相告!」說完他一臉緊張的望著我們。


  「嗯?」我看向仙芝,這個問題我可回答不出來。


  「吉田老闆,人之命自有天數!您的問題……我實在無法回答!」稍加思索仙芝回答到。


  「唔!是這樣啊……老朽有些強人所難了!」看樣子他對仙芝的回答有些失望。


  「不過……」仙芝繼續說:「你這次的病10年之內是不會再犯了,可……一旦再犯,也就藥石無救了!」


  「10年、10年……」吉田宗忠的嘴裡不停叨念著,突然他哈哈大笑道:「夠了!夠了!足夠了!」


  我與仙芝相顧愕然。


  「二位不必擔心!我沒有瘋。活了七十多歲,我也並不怕死!」他擦著眼睛說到。「二位也許已經注意到了:若大的吉田家,我一倒下立刻就陷入了崩潰的邊緣!並不是我不願放手,而是我的兩個兒子實在不是經商的料。『角倉』是我一生的奮鬥結果,我不能讓它就這麼倒了!我的大兒子是個不錯的學者,老二一心想做個醫生。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七歲的孫子與七了,他才是我吉田家的希望!再有10年……」老人陷入了對未來的憧憬中。


  「原來這個大家族還有這樣的尷尬,看來10年後這個現在叫與七的角倉了以就要大放異彩了!」我暗自想到。



第一卷、尾張紀事 66、禪

  「當~~~!」木槌輕輕的一擊,就發出了悠遠的長音,看來這個缽的質地真的很不錯!想著我扭回頭,繼續打量這座大殿其他的地方。高高的天花板和四周的牆壁上都描繪著精美的圖案,看來均是出自名家手筆。地板是用長條木板拼接而成,顯出暗紅的色澤,表明木質、做工均屬上乘。最顯眼的就是正面蓮花寶座上手掐法印,閉目含笑的毗盧捨大佛了!遍體貼金不說,還在額頭、髮髻等處鑲了不下三十顆各色寶石。真想不到!在貧困的京都,還有如此奢侈的寺院。
  「快點!」看我不甚恭敬的四下張望,仙芝皺著眉頭拉了我一下。


  「哦!」我這才非常不自覺的在她身邊跪了下來。這幾天吉田宗忠病後調養,我們沒什麼事就想四處看看。本來依我的意思是想出城去看看山景的,可最後還是跟著仙芝來到廟裡進香了!我本來對佛教並沒什麼牴觸的情緒(儘管我個人比較喜歡道教!),但日本的寺院大肆介入世俗紛爭,不僅娶妻生子還築城招兵,儼然就是地方諸侯了,哪還有一點出家人清修的樣子!中國有句老話「天下名山僧佔多。」到了日本就要改成「天下之亂僧佔多!」了。可仙芝卻是很虔誠的!我也只好隨她了。今天我們又來到了京都著名的東福寺。


  胡亂的行了幾個禮(我磕頭了,但並沒沾地!),我就站了起來。仙芝可是鄭重其事的默念了很久,還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我覺得很可笑,但眼下並不適宜給她講唯物主義。「算了!黨中央還講宗教信仰自由呢……」我胡思亂想著。終於仙芝站了起來,把目光投向了我。


  「該來的總是要來!」我咬了咬牙,掏出20貫銅錢交給了旁邊的知客僧。看到仙芝那欣慰的笑臉,我覺得也算物有所值了!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僧人合十一禮。「弊寺主持想見一見施主,不知方便嗎?」


  「如此就請帶路吧!」我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在後面的禪房裡,我們見到了一個肥頭大耳的老和尚。「老衲叫朝山日乘,實在是冒昧了!」他做著自我介紹。


  「哦!真是久仰了。」我的心裡打了個突。他可算是戰國文化的著名人物了,只是不知道這個極端頑固、保守、右傾的宗教狂、原教旨主義者找我幹什麼?


  「老衲聽弟子說施主來自尾張,不知現在東海的情形如何?還請不吝相告。」他的語氣溫和有禮。


  「大師太客氣了!現在……」我一邊說一邊想:「原來他是想知道這個,怪不得《太閣立志傳》裡打聽大名情報要去寺院呢!看來日本宗教勢力的政治影響,不是憑空而來的呀!」


  對於我所說的朝山日乘聽得非常仔細,還不時的發問幾句。末了他對我說:「不知您對貴主君和三河守大人的所作所為,是持何種看法!」


  「這個麼!」我想了一下說:「您指的是沒收山門領(寺院領地)和廢黜不輸不入(免賦稅、治外法權)這兩件事吧?愚以為……這是開百年先河,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並且,對佛門也是大好事!」我知道他的想法,但沒必要恭維他。


  「你為什麼會如此說呢?」朝山日乘顯然沒料到我會說得這麼直接。


  我裝作沒看到仙芝對我使的眼色說:「早日使天下安定,不是利國嗎?減輕百姓負擔,不是利民嗎?清除那些假借佛祖名義而逞一己私慾的敗類,不是佛門大幸嗎?」


  「閣下未免……未免失之武斷了吧!」朝山日乘被我噎得翻了一陣白眼後說。


  「武斷嗎?我卻不覺得。」我擺出了氣死人不償命的笑臉。「一休大師一生貧困不也濟世助人嗎?還是您見過本願寺和筒井順慶為佛門、為百姓,做過什麼好事?」


  「那也不能因為出了一兩個害群之馬,就歸罪佛門吧?」


  「大師,您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嗎?」我給他講起了一個從菜治忠漫畫看到的故事。「有人拿一本佛經請教六祖慧能,慧能說『我不識字,你告訴我上面寫的是什麼。』那人奇怪道『不識字您又怎麼知道上面的佛理呢?』慧能回答說『我用手指月亮,但我的手並不是月亮。文字和佛理根本也是兩回事!』大師,您不覺得讓僧侶去管理政權,是捨佛理而求文字嗎?」


  「也許吧!」半晌之後朝山日乘說。「那您是如何看待洋教的呢?」


  「如果讓我決定的話……」我故意頓了一下說:「我會讓他們傳教,但同樣不允許他們擁有土地、介入政權!」


  「你說什麼!」朝山日乘大驚。「你居然會允許那些妖邪……」


  「大師,您是怎麼看的呢?」我看他有中風的趨勢,急忙攔了他一下。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朝山日乘理所當然的說:「對那些邪魔外道自然是斬盡殺絕,怎麼能讓它們污我淨土呢?」


  「大師您真是這麼認為的?」我一臉驚訝的問到。


  「當然了!這有什麼奇怪呢?」他反問我。


  我一臉「肅穆」的說:「大師!想不到您的修為居然如此高深,真可謂是當世的活佛!」


  「諸星施主,你何出此言啊?」我的話使他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大師啊!當年地藏王菩薩曾言『地獄不空,誓不升天!』……」我一本正經地說:「而他至今未能如願。大師您一言而滅地獄!地獄都沒了,裡面的冤魂啊、小鬼啊、牛頭馬面啊……自然都是煙消雲散了!那還用得著渡化嗎?如此看來……您豈不是比地藏王菩薩高明多了?真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說至此處我還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你!」朝山日乘怒目緊盯著我。


  我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沉寂了片刻,朝山日乘慢慢舒展了眉頭。「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只笑得前仰後合,只笑得流出了眼淚。「施主居然如此有意思!織田家的武士莫不都是如此?」


  「上總介大人的看法與鄙人差不多,不過……」我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他講道理的方法是用刀!」


  「大人見識高遠,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聽到這話朝山日乘嚴肅了起來。「我希望諸星大人您將來能盡力回護佛門!」


  「那當然!」我不加思索的回答。「不止對佛門弟子,我不希望任何人死的無謂!」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出來,那就是前提是我先要保護好仙芝和我自己。


  「那就是天下之幸、佛門之幸了!」朝山日乘欣慰的點了點頭。


  總之,這次會晤本著求同存異的原則,在熱烈友好的氣氛中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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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20:0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尾張紀事 67、黛

  「您的氣色恢復的不錯了嘛!」一進屋我就對坐在桌邊的吉田宗忠說。「可以走動了嗎?您還是應該多保重啊!」
  「承您費心,好多了!」吉田宗忠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說到。「躺了這麼長時間,全身骨頭都軟了,活動活動還舒坦些!」


  「那可不能心急!」我也來到桌邊坐下。「俗話說的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嘛!」話雖如此,我看他也確實回復了精神。


  「聽光茂說,您想搬走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周……」吉田宗忠有些疑慮的說到。


  「不!不是的!您誤會了。」我連連擺手。「府上的款待十分周全,我們都有些受之有愧了!是昨天接到尾張傳來的消息,說丹羽長秀大人將於後天抵達。我們再在府上打擾,就不太方便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強求了!」他的臉上神色漸緩。「關於您的事我已作了準備,不知和不和意!請您見教一下。」說著他用手往屋角的櫃子上指了指,我這才注意到那裡堆著一堆大小形狀不一的盒子。我隨著吉田宗忠來到櫃邊,他伸手打開了最大的一隻盒子。只見一把長長的太刀,安靜的躺在裡面。


  「當今的足利義輝將軍喜愛武藝,尤善劍道,並有『劍豪將軍』之稱。投其所好,我為您準備了幾把刀。」吉田宗忠將刀取出,手按刀柄猛地一拔,一道銀光出現在我的眼前。「這就是天下名刀之一的『大般若長光』!」


  「好刀!」接過他遞過來的太刀,我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讚歎。這把刀比前田慶次的那把『大典太』略短些,也更直一些,但在一般的長太刀中它依舊是少有的大傢伙。青森森的刀鋒綻放出逼人的寒氣,果然無愧於名刀的身份。「真是一件不錯的禮物!吉田老闆,什麼價?」


  「這是我10年前以80貫收下的抵押品。今天,嗯……就150貫吧!」


  「嗯!可以。」我爽快的答應下來。這個價確實不貴,換個時間、地點絕對拿不下來。但他說80貫收下的也應該是實情,這就是典不同於賣、急不同於緩。「還有別的嗎?我是說這個檔次的東西。」我把大般若長光插回鞘內。


  「當然有!」吉田宗忠又打開了另一個盒子。「您看看這把!」這回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把裝飾華美的太刀,通體展示出平安時代的風格。「這是由伯耆國名匠安綱打造的一把古刀!傳說源賴光曾以此刀在大江山中斬殺妖魔酒吞童子,因而又名『童子切』。應仁之亂以前,這把刀一直由名門九條家收藏,是名聞天下的珍品!因為是歷史久遠的古物,所以價錢要貴些,需要200貫!」


  「謝謝您!吉田老闆。」我滿意的撫摸著「童子切」那華麗的刀鞘。「有了這兩把名刀,禮物的份量就足夠了!」


  「還不能算是足夠了!」吉田宗忠說著帶我轉到了另一邊的盒子前。「除了檔次之外還應該有一定的數量,這才能撐得起門面!」他伸手打開了一個寬寬的盒子,這次是三把佩刀。「這三把分別是『紅雪一文字』、『殺魄』、『青蟠螭』,都是我從落魄的武士手中收來的,一共算您200貫。另外我還替您準備了20枚精美的金小判(一兩重的小金幣)和一些絲綢,價值是100貫,您看可以嗎?」


  「真是太感謝了!」我說到。這次織田信長給我的預算是2000貫,現在不過花了650貫就置了如此體面的一份大禮,確實是我沒有預料到的。「還有……」


  「我明白!明白!」我還沒有說完,吉田宗忠就理解的連連點頭。「這些是為將軍手下諸位重臣準備的,您看合適嗎?合計150貫。」


  「您為我考慮的如此周到,真教我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我滿心喜歡的說。


  「您不必客氣,我這也是做生意嘛!不過……」他的目光突然投向了我的腰間。「您的刀似乎不太成樣吧?」


  「我嗎?」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肋下的佩刀。吉田宗忠果然好眼力,這把刀不過是我用10貫錢買來的便宜貨而已。「在下武藝低微,配一把好刀實在是浪費!」


  「不然!不然!」吉田宗忠連連搖頭。「刀之於武將並不只是一件武器!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刀在支撐著武將的精神。這裡正好有這樣一把刀,我個人覺得非常適合您!」他彎腰打開櫃子的小門,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長長的布套。除掉布套,我著實的大吃了一驚。我原以為「大典太」就是最大的長刀了,可見到這把刀才知道以前是少見多怪了。此刀居然比「大典太」還長有半尺,我粗略估計已經接近1.5米了!而且弧度適中,所以益發的顯長。


  「這……這把刀原來的主人是不是個巨人啊?」我驚異的問。


  吉田宗忠笑笑沒有回答,猛地將刀抽了出來。隨著一道光華閃過,立在邊上的一個鐵製燭台「啪嗒」一聲,上半截掉落在了地上。還刀入鞘後,他向我遞來。


  「咦!」接過刀後我又是一驚,如此大的太刀居然異常的輕飄。


  「如果您喜歡的話,50貫就賣給您了!」


  「怎麼如此便宜?」他的話把我今天的驚訝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因為大部分人都把它當作一件單純的裝飾品。」吉田宗忠語氣裡帶著惋惜。


  我抽刀在手,一下子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也明白了這刀為什麼這麼輕。這把少見的長刀刀背的厚度竟然不到0.3公分,說得誇張點都快透亮了!這也就使它面臨了一個尷尬的境地,太長不適於佩戴,太薄不能夠戰陣。「這是為什麼?」我不解的問。


  「幾十年前,有個叫空海的和尚……」吉田宗忠陷入了回憶。「費盡心力學成鑄刀技藝,這是他的第一把刀。可是此刀卻受盡了同行的嘲笑,譏為無用之物!一位名家還給它取名為『黛』,比喻為女子描畫的眉毛。後來空海抑鬱而終,臨死還慨歎世間無人理解他!」


  「您明白嗎?」我追問到。


  「世間有無數寶刀,就如天下有無數的英雄!然英雄雖多,最終成大事者屈指可數。可又有哪個成就霸業的人,是靠自己披堅執銳征戰沙場的呢?不想一擊而勝,卻希圖僥倖格擋敵人的攻擊,能夠決戰決勝嗎?此刀雖長,亦難及天下之遠!一把刀都不能盡其用,又怎麼用盡天下人呢?空海和尚的用心很深、很細啊!」吉田宗忠說完這些話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我。


  「謝謝您的教誨!這把刀我買下了。」我對著他深施一禮。「那麼我就告辭了!」


  「等等!」吉田宗忠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塞在我手裡。「生意做完了,我該付診金了!」


  「您不必……」


  「與『角倉』的百萬家財相比,這實在算不了什麼!」他攔住了我的推辭。「再說,我希望這能幫助您得到更高的起點!」


  ************************************************


  離開吉田家後,我打開了那個信封。「啊~!」我手中拿著的是一張5萬貫的匯票。


第一卷、尾張紀事 68、經濟基礎

  「留在吉田家多好,再好的客棧也趕不上那裡的招待啊!有福不會享……」從投店到現在,前田慶次就沒停過叨嘮。
  「我發現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樂,就不會想別的了!」我沒好氣的數落到。


  「主公您居然這麼認為!我太冤了!」他大聲對我報著委屈。「我每天要考慮多少大事啊!……這麼不理解我!」


  「說說你都在想什麼?」我氣憤的問他。


  「當然是在想我的夢中情人了!」前田慶次說得理直氣壯。「還有,為了早日和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您到底什麼時候賜給我一座城啊?我的要求不高,知行10萬石就可以了!不行的話,5萬石也行!再不行,3萬石我也能將就!我很好說話吧?像我這麼體諒主公的家臣,您到哪裡……」


  「哎……!我居然這麼愚蠢,去問他這個問題!」我暗自搖頭。收到5萬貫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看他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急忙攔住他說:「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去同店家商量一下晚飯的事吧!」


  「我現在想多收一些家臣了,錢再多也感覺不夠用!看來我真是得努力了,早點得到大些的領地!」看到前田慶次走了出去,屋裡只剩了我和仙芝,我才說出了心了話。


  「你怎麼啦?」對我有深刻瞭解的仙芝疑惑的望著我。「怎麼突然覺悟,想奮發上進了?」


  「我只是覺得家裡的不和諧音太強了,需要沖淡一些。」我無精打采的說。


  「嘻嘻!」仙芝捂著嘴笑道:「你真是的!慶次大人只是詼諧了一點,你至於嗎?再說他的才幹和忠誠都是不容置疑的,你不會沒發現吧!而且你不覺得家裡有這麼一個人,氣氛會很活躍嗎?」


  「你說得倒……」我急著辯解到。


  「主公!主公!你躲到哪去了?」正在這時,可兒才藏的大嗓門在外面響了起來。


  「你現在還認為只有『一個』嗎?」我苦笑著問仙芝。


  「唰啦!」隔扇門被猛地拉開,可兒才藏大步走了進來。「您在這啊!」他一邊說一邊「呼哧!呼哧!」大口喘著氣,隨後拿起桌上的一壺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你幹什麼去啦?累成這樣!有什麼事快說!」我大聲問到。


  「我剛才在街上……」他放下了茶壺。「不過這不是重點啦!樓下有一老一少兩個長得像黃鼠狼的人,正在那兒打聽您!他們該不會是想給您來拜年吧?」


  「滾!!!」我抓起手邊一個果品盒就向他砸了過去。


  **********************************************************


  「諸星大人!好久不見了。」不一會,津田宗及和長束正家被帶到了我的面前。


  「主公!夫人!臣下給您二位見禮了。」長束正家跪倒在地對我行了大禮。


  「快起來!」我拉起了他。「你們怎麼會在這兒?又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對他們的突然出現感到非常奇怪。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嘛!」津田宗及笑吟吟的說到。「我們來了兩天了,感覺生意不是太好做!正商量著準備回去,就聽夥計說店裡住進了幾個尾張織田家的人,仔細一打聽還真的是您,這不是有緣嗎?」


  「有什麼問題嗎?」我聽得十分注意。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現在是相當密切的利益共同體。


  「是這樣的……」津田宗及好像有些心事。


  「你們談吧!我去看看鶯在幹什麼。」仙芝突然開口並對客人歉然一笑,然後走了出去。我對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禁想到:「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哦!這次來京都……」津田宗及接上了剛才的話題。「主要是想先看看這裡的情況!義輝將軍重回京都的這幾年裡勵精圖治,著實幹得不錯,幕府的威望在各國當中均有所回升。尤其是三好長慶病後,三好家連失十河一存、三好義賢、安宅冬康等柱石,對京都及整個近畿的控制力是大不如前了……」他突然放低了聲音很神秘的說:「我從一些秘密渠道得知:將軍已經向上杉謙信、武田信玄、大友義鎮發出了詔書,要求他們帶兵上洛!一旦屬實,天下可就……」


  「你不覺得他們都太遠了嗎?」我笑著說:「而且這些人的野心都不小!上杉謙信或許是一腔忠義,可武田信玄呢?他可是連自己的父親都流放了呀!」


  「你是說……靠不住?」津田宗及猶豫的問。


  「八成靠不住!」我說得很肯定。「你在這裡的見聞如何?」看他還是不太相信我反問到。


  「還不錯吧!」他想了想說:「生意沒做成,將軍的手下和公卿們還是很窮!但將軍所實行的仁政……」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我突然一句嚇了他們兩人一跳。「足利義輝已經陷入了一個怪圈!錢少手下的骨幹就少,骨幹少士兵土地就少,土地少兵源和錢就更少……」我不理他們兩個目瞪口呆繼續滔滔不絕的說下去。「一天到晚提高起不到關鍵作用的民望,徒增別人的戒心!還寄希望於這個軍閥打那個軍閥,遠處的軍閥打近處的軍閥!不信你們就看著,就算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都進京了,也不過就是應仁之亂細川、山名大混戰的翻版罷了!」


  「主公……要是您怎麼辦?」長束正家結結巴巴的問,看來他是被我離經叛道的言論嚇住了。


  「當然是用盡手段抓錢了!」我不加思索的說到。「搞錢不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戒心,而且還最實用。到時候要兵有兵、要將有將、要鐵炮有鐵炮,打個地盤還在話下嗎?」最後我感慨道:「最終決定上層建築的,還是經濟基礎啊!」


  聽了我的話他們誰也沒有發問,因為他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我這是不是只知說人,不知說己啊?」我的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問號。「津田老闆,我給你送去的這三個人幹得怎麼樣?」


  「嗯?啊……」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錯!不錯!都是好材料。增田現在閉著眼睛用聞的,就能估出土地的價格;三井的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至於正家……」他說著拍了拍長束正家的肩膀。「光聽聽聲音,就能挑出箱子裡的假錢!算帳更是界町無人能比!」


  「你們幹得超出了我的預計!」看著滿臉通紅的長束正家我欣慰的說。「是到該給小水手們,一條船的時候了!」我把那張5萬貫的匯票遞了過去。「在界町開一家店吧!就由你們三個作掌櫃,諸星家將來的興亡全看您們了!」


  「請主公賜名!」長束正家激動的說。


  「就叫『三岳屋』吧!希望你們三人,能夠成為我諸星家的擎天之岳。」我又對津田宗及說到:「津田老闆!我們是老朋友了,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三岳屋今後將以經營武器、糧食、馬匹為主,至少不會在近畿、山陽和四國販賣民用商品!由於價格原因,我們向恩斯特購買軍械會付黃金,但兌換業務還是您來做。今後三岳屋在界町,還要麻煩您多多照顧!」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還會有什麼問題!再說,我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啊!」聽了我的表白,津田宗及爽朗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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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20:0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尾張紀事 69、朝廷

  「這次任務你完成得不錯!」丹羽長秀滿意的點點頭,順手打開了一隻盒子。「不但考慮到了足利將軍的喜好,還對細川、京極諸位大人做了相當周到的安排,看來確實是下了一番功夫!」
  「謝謝您的褒獎!」我含笑謙遜的說。


  「可……這些是做什麼用的?」他指著我從津田宗及那裡買來的一大堆「洋落」不解的問。


  「大人,您不覺得這些東西都很新奇嗎?」我反問到。


  「以主公的性情是會喜歡的,可忠兵衛……」丹羽長秀嚴肅的說:「作為臣下,是不應該迎合主君頹廢嗜好的!而且,現在的織田家也遠沒到可以放鬆心情,沉迷風月的時候!」


  「大人明鑒!」我也正經了起來。「我是覺得現在的織田家名望與勢力非常不符,連受我們庇護的德川家康都已經取得了從五位三河守的職位,主公卻還只是一個區區上總介!這使我們織田家的發展受到了嚴重阻礙!」


  「所以……」


  「所以請恕卑職大膽,擅自替您約見了大納言菊亭晴季大人!」


  ***************************************************


  「尾張守護上總介織田信長敬獻……」穿著寒酸的管家拉著長音裝模作樣的念著。我和丹羽長秀坐在靠近門邊的位置,正面坐著正親町天皇的寵臣大納言菊亭晴季。這座龐大古老的宅邸顯得十分陳舊,無論在柱子還是房樑上都已沒有了一絲油漆。從一進來我就默算過,連上這位管家見到的僕人只有三個,而且他們的臉上都佈滿了菜色。由於敷了白粉,菊亭晴季的臉色我是看不出來,不過可能是要經常出入宮廷的原因,他身上的那件錦繡朝服和立烏帽倒是光鮮得很。他坐在上面雖是一派威嚴,但眼睛中卻不時閃過貪婪的目光。一名正三位重臣尚且如此,整個朝廷的景況也就可想而知了!「……南蠻鎏金穿衣鏡一架、天鵝絨披風一襲、南蠻自鳴鐘一座、琉璃花瓶兩隻。」管家念完了禮單躬身退了出去,另一個僕人獻上了茶水。


  「上總介大人真是客氣,兩位也辛苦了!」菊亭晴季的話音裡透著一股「親切」。「現在到處在打仗,一路上還順利吧?」


  「還好!勞您掛念了。」丹羽長秀俯身說到。「雖然小有波折,但托您的福佑都應付過去了。我們自尾張帶來了織田家自鄙主公以下,對天皇陛下、對朝廷的無限忠誠,對您的萬分敬仰!」


  「嗯!嗯!好!好!好!」菊亭晴季一迭聲的稱讚,兩隻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在才是最好的禮物啊!數百年來,變亂迭起朝廷衰弱,至尊的皇權反而時常受到殘暴妄佞之徒的欺凌!這實在是令人痛心,更令天下失其所歸。但在此時,上總介大人及諸位能秉一腔忠義之心,上扶天子下安百姓,掃滅強暴剷除惡逆,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閣下實在是過譽了!」丹羽長秀挺直腰板,帶著一股「正氣」說到。「忠君報國乃我輩武士應盡的本份,織田家一定盡心竭力報效皇上!」


  「好了!丹羽大人,請放鬆些。」菊亭晴季擺了擺手說。看來開場白已經結束,該進入實質性問題的磋商了。換句話說,雙方該開始說「人話」了。「近幾年來三好家為內部問題所困擾,對京都的控制有所放鬆。不但義輝將軍能夠動動手腳,朝廷也有了一定喘息的機會。但處境還是艱難,希望上總介大人能夠多為朝廷分憂啊!」


  「把朝廷和將軍分開說,這裡面就大有講究了!」我在心裡做著分析。宮廷與幕府的矛盾由來已久,這一點天下盡人皆知。只是由於現在新興的強藩頻繁轉換,造成了體制的嚴重混亂,宮廷與幕府的處境相近,這才開始了「和諧」的聯合。但朝廷裡還是有高人,看出了室町幕府不可能再重振雄風,所以還是隨時在準備接觸其他勢力。看來,走馬「換將」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弊上對此也是憂心如焚寢食難安啊!」丹羽長秀說得聲情並茂,但絲毫沒有任何承諾。


  「前些天我進宮去,陛下還對我提起!」菊亭晴季開始「拉大旗」了。「當今天下的希望,全都維繫在各方的忠義豪傑。而這其中的領袖人物,又首推織田上總介大人!整個朝廷和天下,都在企盼著早日見到上總介大人的忠義勤王之師呢!匡正天下是第一仁義之舉,還望他千萬不要謙讓。」他邊說邊「懇切」的望著丹羽長秀。


  我暗中感到很好笑,他不定對多少外藩的使者說過相同的話了。


  「弊家上下同感皇恩浩蕩!閣下!織田家……」丹羽長秀的左手撫了一下自己的膝蓋。


  「閣下!弊上實在是有心無力啊!」看到暗號我急忙搶著說:「眼下織田家四面受敵,北有篡逆齋籐龍興;南有伊勢的盜匪不時進犯;西有與三好家相勾結的六角義賢;內部還有一向宗圖謀作亂。弊上……」


  「住口!」丹羽長秀「憤怒」的大聲呵斥。「在大人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


  「在下失禮!在下無狀!」我不停的道著欠。


  「沒有什麼,這位武士也是一番忠義之心嘛!」菊亭晴季打著圓場。


  「在下御下無方,讓您見笑了!」丹羽長秀馬上話鋒一轉道:「不過他說的也確實是實話,織田家眼下實在是困難重重!弊上對不能立刻前來為天皇效力,每每感到痛心不已!」


  「上總介大人真的就沒什麼打算嗎?」菊亭晴季關切的問。他到底是老於世故,已經開始打聽價碼了。


  「弊上準備召集四方有志之士,共襄勤王義舉!只是……」丹羽長秀作惋惜狀。「常感人微言輕啊!再說弊上職位卑微,就是這次派我們前來也是誠惶誠恐,唯恐冒瀆天顏啊!」


  「確實可惜!」菊亭晴季端起茶杯搖頭歎息。「織田上總介大人雖然英雄年少,到底還未得到世人的瞭解。天皇陛下最是以天下為重,涉及朝廷體制……」看似無意間,他托在茶杯下的手做了個捻指的動作。


  「織田家雖然處境困難,但報效朝廷還是不遺餘力的!」丹羽長秀會意的說:「此次前來,弊上命我向朝廷獻上500貫,還望閣下代為轉呈天皇!以後織田家只要力所能及,還會經常有所貢獻的。」


  「上總介大人的心意我已明白!請貴使回去安心等候,不出數日必有佳音!」菊亭晴季似笑非笑的說。



第一卷、尾張紀事 70、幕府

  「兩位,請這邊走!」在轉彎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細川籐孝出於禮貌側了一下身。
  「是,細川大人請!」丹羽長秀謙遜了一句,我在後面也緊走了兩步。此刻,我們正置身於足利將軍的御所,二條城之中。


  不知是禮物的關係,還是桶狹間之戰使織田信長的聲譽急劇竄升,這次的覲見受到了有關各方極大的關注。在我們遞上呈狀的當天晚上,足利義輝就派人送來賞賜的酒宴。雖說幕府的威望早已今非昔比,但依然是一份難得的榮耀。我們--確切說是織田家固然可謂是面子十足,足利義輝亦借此向天下表明室町幕府在諸強藩中依舊聲威隆盛!雙方利益釋然,一拍即合。本來早該來的,可足利義輝突然病了,所以才遷延到了現在。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座曾經的天下權力中心並不如我想像般大,但顯然在不久之前經過一番整修。雖不華麗,卻起碼是完整的!各處站崗的士兵裝備完善精神飽滿,看來對於自己的職業是充滿了自豪感,看著他們我突然聯想到了站在梵蒂岡教廷門前的瑞士僱用兵。「那位『劍豪將軍』不會親自教他們武藝吧?」我暗自琢磨著,整個京都將軍手下的足輕實際還不足500人。


  這時我們走進了一間大廳,裡面已經有幾個人了,大多有幾分虛假的氣派。細川籐孝為我們介紹了這幾位將軍的陪臣,分別是京極高佳、一色義清、畠山政高、吉良義直和其他的幾個人。要是在一百多年前,光憑這幾個姓氏就可以左右天下了,可如今時光已經把權勢和英雄氣概一起從他們那裡抽走了!


  「將軍殿下到!」我們還沒說上幾句,一個侍從就在門口高聲喊了起來,我們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從足利義輝這麼快就出來看,權威和脾氣確實是成正比的。


  足利義輝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材瘦削但卻動作敏捷,確實是身手了得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剛剛病癒的原故,他的氣色不是很好。「你們就是織田上總介派來的使者麼?」坐定後他問到。


  「是!蔽主公讓我們來拜見大將軍,並祝大將軍福壽綿長、武運長久,還望將軍保重貴體!」丹羽長秀垂首恭敬的說到。


  「上總介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居然送來了那麼多珍貴的禮物!」足利義輝溫和的說到,並用手指了指近處的座位。「你們也辛苦了,一路上還好嗎?」


  「承蒙您動問,我們這一路十分平靜,這也是幕府威鎮天下的結果。百姓能有如此安穩的生活,全是托了大將軍您的福啊!」丹羽長秀謙恭的說到。


  「丹羽大人說得好!」接口的是畠山政高。他又轉過頭對著足利義輝諂媚的說:「將軍殿下重振幕府,扭轉乾坤,實在是古今第一名將……」畠山政高接下來的話更加肉麻,被家臣趕出河內後,他就一直在這裡寄食。俗話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這就是失去了領地大名的悲哀!隨著他的話,四周響起了如潮的頌詞。


  「咳!」足利義輝輕輕咳嗽了一聲,看來他也不喜歡這般阿諛,他的目光在左邊第一席上掃了一下。


  「丹羽大人……」坐在那裡的京極高佳開口了,看來他與將軍非常默契。「上總介的威名即便是在京都,我們也是早已如雷貫耳!如今天下稍定,幕府和將軍還面臨著種種困難,在各地還有許多奸佞宵小蠢蠢欲動,近畿實際上是暗潮洶湧。當此多事之秋,不知上總介大人有什麼打算呢?」隨著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丹羽長秀的臉上。


  「是,京極大人……」丹羽長秀神色如常,看來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局面。「蔽上對京都的局勢也是焦慮萬分!織田家歷來秉承忠義(儘管作為代官廢黜了守護斯波氏),數代家督恪盡本份(儘管作為庶流陪臣驅逐了織田大和守一系),但……篡位的齋籐龍興至今還在美濃耀武揚威,織田家上洛的道路被阻住了,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可是當前……」


  「上總介大人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足利義輝打斷了京極高佳的話。「齋籐氏代替土歧氏守護美濃已經得到了各方事實上的承認,雖然齋籐義龍用不義手段奪取了家督的地位,但到底是子承父業,事情……有些難辦啊!」


  丹羽長秀說:「蔽上對美濃決無任何私心,只是為了完成道三大人的臨終囑托才不得已盡力而為!現在齋籐龍興不僅在美濃阻擋各方忠義之士上洛襄助幕府,還得到了三好家和六角家的支持……」


  「什麼!!!」丹羽長秀的話引來了一片驚呼。


  「丹羽大人……你說三好和六角……有什麼根據嗎?」細川籐孝用發顫的聲音問道。也難怪他們激動,幕府之所以能夠安然的呆在京都,就是由於三好家與六角家之間微妙的平衡,要是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足利將軍今後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怎麼將軍還不知道嗎?」丹羽長秀顯出了吃驚的表情。「北近江的淺井長政大人和越前的朝倉義景大人與本家一樣,也有著上洛輔助將軍的抱負,但這樣一來就與六角家產生了矛盾。本家與淺井、朝倉兩家本來相約共同進京,但齋籐龍興聯合了六角家加以對抗,並居中調解了六角家與三好家的恩怨,據說他們三方已經取得了共識!」


  「想不到……想不到……」畠山政高雙目失神在那裡喃喃自語,另幾位「客卿」的表現也和他差不太多。


  「不知美濃和尾張現在的情形如何?」足利義輝轉換了話題,看來他是有了一些想法。


  「本家目前上下一心同仇敵愾!至於美濃麼……」丹羽長秀沉吟了一下說:「齋籐龍興昏庸殘暴,親近小人疏遠稻葉一鐵等老臣,美濃上下現在已經是天怒人怨了,眾叛親離只是個時間問題!」


  「既然如此……」足利義輝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美濃國的守護,今後就拜託上總介大人了!」


  ************************************************


  「齋籐家已經和三好、六角結盟了?我來之前一點都不知道,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嗎?」出了二條城後我問。


  「哦~!你不知道嗎?」丹羽長秀看了看我。「其實……我也不知道!」


  「哪……」看到他那張笑吟吟的臉,我忽然覺得沒有必要問下去了。


第一卷、尾張紀事 71、計劃外的戰爭

  我快步走在街道上,不時與人打著招呼,雖然天剛濛濛亮,但小牧山城的各處已經有不少人在忙碌著。他們大多行色匆匆,有些人臉上還佈滿忿忿之色。
  京都之行非常順利,昨天晚上我們一行人剛剛回到小牧山。覲見足利義輝後的第三天,幕府正式公佈授予織田家美濃國守護權,又過了兩天朝廷也頒布詔旨,任命織田信長為從五位上彈正大忠(熊語:那個時期日本的「官職」與「位」聯繫並不是很緊密,一些官職要求必須達到一定的「位」,另一些則不然。彈正大忠從六位上就可以擔任,同時也有些人有位無官。)。在之後的幾天裡,丹羽長秀與京都以及近畿一些勢力的代表進行了中等級別有限度的接觸,雖然這些眼下還沒什麼實際意義,但「上洛」畢竟對於每一個戰國大名都是最高理想了!


  回來的路上,自打一進入尾張我們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了!各地的中小豪族都在遵照命令向小牧山城聚集,織田家的直屬部隊除必不可少的邊境守備外,也全都在調動。這種情況即使是老百姓也能一眼看明白--要打仗了!由於沒有碰見什麼高級武將,所以也就沒有得到確切消息,滿天飛的謠言倒是灌了一耳朵。這其中最可信的是馬上要與齋籐家決戰了,而最離譜的是今川義元死而復生,率十萬冥軍前來報仇。丹羽長秀自是憂心忡忡,催著連夜趕路,穿越大半個尾張只用了兩天一夜。


  從外城和內城大群整裝待發的士兵中穿過,我走入天守閣,來到了候見室。


  「嗨!忙什麼哪?」我對正在屋裡忙碌的山內一豐、堀秀政、佐籐籐八和中村一氏笑著問道。


  「諸星大人,您一路辛苦了!」他們幾個一齊說到。


  「少TMD拿我尋開心!」我在離我最近的中村一氏的胸口打了一拳。「昨天回來晚了,給你們帶的禮物還在我家,下了崗你們自己去拿吧!」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們也就不客氣了!您現在就晉見主公嗎?」山內一豐把手上最後一隻信封封好後,走了過來。他曾經直接在我手下工作過一段時間,所以對我的脾氣最瞭解,也就最放的開。


  「等等吧!丹羽大人來了再說。對了!怎麼突然就開戰了?出了什麼事?這是和誰啊?」笑過一陣後我問出了心中所想。


  「已經總動員了……」答話的是堀秀政,他先回答了我最後一個問題。「是討伐伊勢長島城的一向宗!」


  「一向宗?怎麼是他們?」這個回答令我很感意外。織田家和一向宗的關係確實不好,但現在織田信長一心想著美濃,本願寺正為朝倉覬覦加賀領地而頭疼,大家各有各的煩心事,應該還不到動刀玩兒命的時候。


  「前一陣,被主公剝奪領地的幾家大寺院的主持都跑到了長島……」山內一豐說到。「當時大家誰也沒在意。可五天前,長島一向宗和北伊勢聯軍一萬餘人,突然進攻我家小木江城!」


  「那後來呢?」我追問道。其實答案是明擺著的,小木江城城小兵微,又沒有什麼名將,應該不會創造出奇跡。


  「哎……!」果然一邊的中村一氏長歎一聲,搖了搖頭。「400名士兵全部戰死,信興大人及家小在天守閣自刃,敵人焚城後退走了!」


  「哎!這樣啊……」我有些明白了。57萬石的伊勢號稱「小戰國」,大小勢力數十家,國司北畠具教僅能控制南部數郡,更有各寺院、神捨插手其間,混亂程度就可想而知了!長島城是一向宗本願寺在伊勢,乃至整個東海道的根基,經營數十年,更兼地處要衝,是一座天下聞名的巨城!城主願證寺惠如,是當代法主本願寺顯如的叔叔。這次本願寺把它押上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對織田信長沒收山門領的行為作出迅速回應,必然在全日本引起連鎖反應。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說服北伊勢的豪族們一起「玩火」的!「可惜了!信興大人……」我喃喃自語著。織田信興是信長的第七個弟弟,我與他只見過三、五面,還談不上什麼交情,但他年齡還不到20歲,而且並沒有什麼野心,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原以為他在偏遠的領地裡能夠苟全於亂世,不想還是……


  「快去替我通報,我要馬上見主公!」正在我暗自感慨的時候丹羽長秀來了,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過程。


  「丹羽大人,主公請您進去!」不一會,進去通報的中村一氏出來說。


  「好!」丹羽長秀站起身朝裡面走去,可忽又停下了腳步。「忠兵衛,你還是在這裡等吧!」


  「丹羽大人還真是體諒他人啊!」丹羽長秀進去後,山內一豐說到。


  「怎麼說?」佐籐籐八不明所以。


  「丹羽大人要去勸諫主公,又怕觸怒主公波及諸星大人,才叫他留在這的!」山內一豐聳了聳肩。


  「丹羽大人是不是太多慮了?」中村一氏疑惑地說:「就憑北伊勢的那群烏合之眾也值得如此謹慎?」


  「你們看丹羽大人能成功嗎?」我問到。


  所有人對著我一齊搖頭。


  「你又不是不瞭解主公!」中村一氏說到。「這次主公真是暴跳如雷,三天前,也就是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柴田大人就率領3000部隊作為先鋒出發了!巖室、賀籐、長谷川也一起去了,山口是隨佐久間大人的第二隊走的。」


  「您是怎麼看的?」山內一豐問我。「這次伊勢的行動會有什麼問題嗎?」


  「我怎麼敢對主公的英明決策妄加評論呢?」一句玩笑後我也嚴肅了起來。「伊勢我沒有去過,對那邊的情況也並不是很清楚。但據我所知北畠具教並非庸才,不僅劍術高明,而且對於內政、兵法都很有造詣,二十多年的時間他都不能平定北伊勢,就可見這塊骨頭有多難啃了!即便此次能夠取勝,但美濃的攻略也得大大延後了!可……現在,好比被人家大嘴巴已經扇到臉上,不做點什麼織田家就要被別人看扁了,今後就得內憂外患眾叛親離。主公也是難啊……」


  我的話引起了一片唏噓聲。


  「你怎麼看?」我突然對一直默不做聲的堀秀政問到。


  他一臉認真的緩緩說:「報仇、揚威、求勝並不難,但若是執著於長島城,甚至是整個北伊勢……則只怕有禍!」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傢伙確實具備成為名將的素質。


  這時丹羽長秀回來了。看他的憂鬱臉色我已猜出了個大概,但還是禁不住問:「丹羽大人,主公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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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7 20:0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尾張紀事 72、《51號兵站》

「幹得不錯,可還是得繼續抓緊啊!」我站在12座巨大的倉庫前面滿意的說。這其中9座已經建好,民夫們正忙忙碌碌的往裡面搬運著軍用物資,另3座也已經接近完工。
  「把事情交給我,您就只管放心好了!」答話的還是上次那個為我築城的龜吉丸。


  丹羽長秀的諫言毫無懸念的碰了一鼻子灰,但也並沒有受到什麼責難,織田信長反而任命老成持重的他坐鎮小牧山城,監視美濃並負責後勤保障。不知道是因為我回來晚了,來不及編入作戰序列,還是我職務太低不被人注意,亦或是織田信長怕我的低微武藝丟人現眼,總之我被指派掌管物資中轉站。因為靠近渡口的原因,我把「兵站」的地點選在了被焚燬的小木江城的遺址上。鑒於上次愉快的合作關係,我又找來了龜吉丸老闆,他也真沒有叫我失望,提出了一個「高明」的建議。就是在小木江城僅存的城垣內建造倉庫,並且是沿壁而建,再在城垣上搭建士兵的住所,這樣不但大大縮短了工期,安全也有了保證。


  「大戰已經開始了,馬上會需要更多的物資!」前田慶次說到。「全部完工還需要多少天?」


  「至多三天!」龜吉丸盤算了一下說。


  「是這樣……」我回頭問山中鹿之介:「下一批物資什麼時候到?」


  「兩天以後會有1000石軍糧運來!」鹿之介肯定的說到。「補充的軍械、盔甲是7天後,其他的就要等到下個月了!」


  「時間還算充裕,但……」在看了一遍每間倉庫的情況後我說:「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請加把勁兒!」


  「絕對沒問題!」他鞠了一躬說:「以後有什麼工程還請多關照!」


  又看了看各處崗哨的狀況後,我帶著前田慶次和山中鹿之介向渡口走去。


  這裡的情況同樣是井然有序。可兒才藏正在指揮腳夫把要運的貨物擺放整齊,島勝猛則親自在船上一趟趟押運著運向對岸。我站在一座小丘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邊有一座大營,佐佐成政率領的1000士兵駐紮在那裡。他的任務是保護渡口和中轉站,而我手下的120名士兵和200個民工只負責一般警戒和搬運,渡口的三十幾條船也歸我管。老實說,我一直不喜歡那個缺乏大腦、剛愎自用的人(他也同樣瞧不起我),好在這次我不是直接受他指揮。


  經過一番忙碌後,這批物資全部送到了對岸,可兒才藏和島勝猛一起向我們走來。


  「怎麼樣?活兒不輕吧!」我對滿頭大汗的他們說。


  「可把我給累慘了!」可兒才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主公!您再不給我加俸祿,可就太不仗義了!」


  「勝猛,感覺怎麼樣?」我裝作沒聽見可兒才藏的話。


  「這些活兒倒沒什麼,只是……只是……」島勝猛吞吞吐吐的說到。


  「只是沒有撈到仗打,有些不自在是嗎?」我笑著問。


  他紅著臉點了點頭,光看這個樣子,真想不到他在戰場上是如何勇猛。(一年多的時間裡,我們只參加了幾次小仗,所以他們幾個並沒有碰到斬將奪旗建功立業的機會。)


  「如果是這樣,你完全不必擔心!」前田慶次插口道:「只要一直追隨主公,建立功勳並不是什麼難事!」


  「咦!」我還真不知道他對我是如此的有信心。


  「因為主公是個商人。」前田慶次繼續說:「他最懂得如何以最小的付出,換取最大的利潤!怎麼會去做吃虧……」就在他嬉皮笑臉胡說八道的時候,一艘小船從對岸駛了過來,一個傳令兵在渡口下了船向我們跑了過來,從靠旗的紋飾看,他應該來自織田信長的本營。


  「你!就是你!快去牽一匹馬來!」我對不遠處一個士兵喊完,轉過頭問那個傳令兵:「你從哪兒來?前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回稟大人!在下來自主公中軍。」他喘了一口氣。「昨天我方中、左兩軍17000人,與伊勢聯軍25000人在浮草坂進行合戰,大獲全勝!斬首5000,俘虜4000餘。北伊勢眾豪族全部潰散,一向僧兵殘部5000人逃往長島城,現下我軍正向長島挺進!」


  「那些雜碎還真是不禁打啊!」可兒才藏發著感慨,前田慶次卻難得的沒有搭腔。


  「對了!」看到傳令兵騎上了馬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俘虜什麼時候送到?主公要我作哪些準備?」4000多人可不是個小數。


  「哦!這……」他明顯打了個愣。「大人不必麻煩,主公已命令將俘虜全部就地處斬了!」說罷他就縱馬而去,我們望著小牧山城方向漸漸落下的塵土默然無言。


  我又坐回地上,看著滾滾河水開始發呆。織田信長這次看來是不計後果了,輕易的取勝使他有些忘乎所以,這也是他慣犯的毛病!可能武田信玄那句「六分勝」的經典名句,此刻還沒有傳開。應該說織田軍目下取得的優勢,遠遠沒有達到決定性的程度,長驅深入敵境尤其應該謹慎。淮海戰役中國民黨80萬大軍敗於解放軍60萬且大部被殲,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執著於徐州一城,那裡的地形其實就和北伊勢差不多。「淮海戰役!」想到這裡突然一個「場景」跳入我的腦海:淮海戰役之初,黃伯韜率5個軍十幾萬人自海州西返,被華野在一條河邊(河的名字我忘了)追上,由於在河上只有……「去把龜吉丸老闆給我找來!」我突然冒出的一句話把幾個沉思的人都下了一跳。


  「關於工程您有什麼吩咐嗎?」 聽說我找,龜吉丸一溜小跑的來到河邊。


  「不是倉庫的事。」 我說到。「你不是還要我關照你工程嗎?」


  「啊~是!你有什麼只管吩咐!」他顯然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又有活兒了。


  「那裡!」我指著河面說:「我要建浮橋,你給我估算一下!」


  在眾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龜吉丸拿出個小算盤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建一座三尺寬的浮橋得要90貫!」


  「要五尺寬!為了撐過雨季,兩側的引橋也得加長!」我提出了新的要求。


  「那……就得160貫了!」


  「每座180貫,給我建5座!」我說得斬釘截鐵。除了前田慶次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像是在看怪物,而他只是拿出一隻酒葫蘆「咕嚕」喝了一口。


  建橋開始後,佐佐成政來問過一次。我對他說因為缺少熟練的船工,為了保證運輸,所以必須要建橋。可他對我說沒有這筆預算。


  「所有費用我自己負擔!」這是我對他的最後答覆。


第一卷、尾張紀事 73、聽雨

  屋外的天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雖然只是下午,卻彷彿到了午夜一般。此刻連電閃雷鳴也已消失了很久,所餘者僅是「嘩嘩」有如潑水般的雨聲。
  今年東海道的雨水異常的豐沛,自從進入6月,就沒有見過兩個連著的晴天。不用說,到了秋天,收成一定是夠瞧的!織田軍對長島城的圍困已經兩個多月,開始的猛烈攻擊因過度的傷亡早已結束,如今困城的策略又受到了連續不斷暴雨的考驗。對糧食、衣服、鎧甲、帳篷……總之,各種物資的需求都在持續的增加著,而同樣的原因,運輸和籌集的難度也在日漸加大。丹羽長秀不愧是內政達人,至今仍能保證物資的供應,但據過來的運輸隊說,為了不過渡消耗小牧山城的戰略儲備,他已經準備開始實行戰時糧食供給制和動員捐獻衣物了!由於道路泥濘和暴雨的阻隔,運輸隊總是遲到個一兩天,但卻從來沒有一次是因為我。在我的先見之明下,每次渡河都很順利,就是在十幾天前最大的那次洪峰中,依然保持有兩座橋能夠同時使用(當然小木江也不是什麼波濤洶湧的大河)。


  「長島城下的軍營裡,只怕日子不太好過吧?」我望著窗外平靜的想到(實際上外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屋中的火上有一個瓦罐,從裡面飄出陣陣香氣。閒極無聊的前田慶次和可兒才藏在昨天雨停的半天裡,實在是難耐寂寞,跑到山上去打獵,竟然讓他們打到了兩隻不開眼的野兔,還掏了一窩山雞,今天就燉了起來。本來在這種仲夏的日子,實在不宜這麼又燒又燉的,但連綿的淫雨使天氣還算涼爽。


  「主公,請您用吧!」島勝猛將一隻大碗捧到了我的面前,前田慶次和可兒才藏早在一邊大塊朵頤起來。就在這時,鹿之介披著一件蓑衣,帶著斗笠走了進來。


  「有問題嗎?」我問到。


  「大人,一切正常。所有倉庫都檢查了一遍,而且加了雙崗!」他邊摘斗笠邊說。


  「你辛苦了!肉剛做好,你過去吃點吧!」我很欣慰。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下雨,尤其是坐在窗邊,看那些在雨中四處奔走的人們。(前提是自己的屋子別漏)


  「果然不錯!」可兒才藏把一隻雞翅膀塞到嘴裡。「只怕現在長島城下的信長大殿,也不會有如此暇逸的享受吧!」才坐下話題就又被引回到戰事上。


  「那是當然了!現在的信長大殿就像一隻抓住了大老鼠的小貓,吃是力有不遂,放又心有不甘!」前田慶次說得輕鬆愉快,好像這一切都與他沒有一點關係。


  「大人,您是不是該勸勸信長殿下?」鹿之介猶猶豫豫的說。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勸!」我用眼睛掃視了一下。慶次會意的點了點頭;才藏只顧在鍋裡撈東西;鹿之介有些不解;島勝猛的眼光裡則是充滿了堅定的信任。「如果我開了口,信長主公是一定會用我的腦袋去激勵士氣的!可……我還想留著有用之身,為織田家多做些貢獻呢!」


  「噢~!」的一聲從鹿之介和島勝猛的口中傳出。


  「什麼人!」前田慶次猛地竄了起來,與此同時鹿之介的刀也同時出了鞘。


  「是你啊!」等看清突然出現在屋子裡的人,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楠木隼人。


  「事情打聽得怎麼樣了?」我問到。因為最近這裡沒有他什麼事,所以被我派去探聽一些消息,已經快三個月了。


  「是!大人,大概都瞭解了!」楠木隼人回答到。


  「來坐下說!」我指了指身邊的位子。「就先從三河說起吧!」


  「是!」他感激的望了我一眼(通常忍者被看作是卑賤的人,地位遠比武士為低,是不能平起平坐的,更不要說和家主了!)。「德川家康大人已經平定了領內一向宗的叛亂,並且順勢收復了東三河的領地……」


  「這麼快就完事了?這麼看來,德川小子還真是個人物呢!」前田慶次舔了舔油膩的手指說:「聽說這次有不少松平清康時代的老臣也參加了叛亂。」


  「是的!」楠木隼人點了點頭。「松平家次和上野城主酒井忠尚都參與其中,還有今川的舊臣吉良義昭和荒川義廣。」


  「我讓你特別注意的那個人怎麼樣?」我拿起了一根樹枝。「本多正信有什麼動向?」


  「是!我盯了一段時間……」楠木隼人說到。「開始他確實出奔了,但不久後德川大人特赦了所有參加叛亂的武士。特別是對本多正信和其子侄,德川大人親自數次登門探訪,他……沒多久就又回德川家了!」


  「嗯……!」我點了一下頭,用樹枝把火調得小了些。我確實是在打他的主意,因為我覺得缺個出謀劃策的軍師(慶次這個傢伙我有些摸不透),竹中半兵衛此刻應該還對齋籐家一片丹心,不過……算了!就算本多正信不回德川家,我眼下只怕也不在他眼裡。「說說其他情況!」我繼續問。


  「武田家經過近一年的休養生息,第四次川中島之戰的創傷已漸漸平復。」楠木隼人想了一下說:「但武田信玄只是派遣高坂昌信鎮守海津館城,而把主力由南信濃撤回了甲斐,似乎短期內不想對越後用兵了!另外,武田家麾下透波裡的忍者,最近在駿河活動頻繁!」


  「果然!」我把樹枝投到了火裡。「看到今川氏真這個窩囊廢,『甲斐之虎』終於忍不住了!」


  「您是說……武田會攻擊盟友!」在島勝猛的心裡,實在難以接受這種違背信義的事。


  「那可是個放逐了親生父親,娶了外甥女的男人啊!」前田慶次伸了個懶腰說:「老虎終究是要吃人的!」


  「我回來的時候繞道去了趟長島城……」楠木隼人繼續說:「看到我軍已經疲憊不堪。另外,在長野家的領地上,北伊勢的豪族們正在集結!」


  「大人!我們……」聽到這個消息,戰場經驗最為豐富山中鹿之介不免有些緊張。


  「我們是該做點什麼了!」我喝了一口湯後說:「幸盛,以後運來的糧食不要全部轉出,至少要保證倉庫裡有1500到2000石;武器要留下一成;衣服、鎧甲、帳篷要留下三成,再找人做一批旌旗!」


  「可命令是……」保守的他有些猶豫。


  「只要說路上淋了雨,需要整理,不就行了!」可兒才藏無所謂的說。


  「就這麼辦吧!」我作出決定後轉頭對隼人說:「你回來得正好!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有件事很緊急,你必須盡快把一封信送到界町的三岳屋去!」


  「是!大人。」


第一卷、尾張紀事 74、風鶴之聞

  風輕輕的從窗外吹進屋裡,帶來了攜著絲絲香甜的涼意,使人倍感愜意。今天是七月十八日,仲夏的夜空中是星月滿天。我躺在床上,身心感到陣陣的愉悅和放鬆。
  五天前,從界町匆匆趕回的楠木隼人為我帶回了滿意的消息,三岳屋的貨物已經備齊,其他部分也已經通知天王寺屋和木鳥屋。現在萬事已經具備,所差的只是「東風」了!老實說我與諸葛亮比差得還是很遠,對於織田家在北伊勢會慘敗這件事,我只有七成的把握,但不管怎麼樣我的準備都應該用的上,現在就等著他們見分曉了。再怎麼說,他們雙方也都拖不起了!我也並不是萬事順心,和仙芝分開都三個多月了,我對這場戰爭現在已感到了厭倦。正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什麼事!」我對著外面大喊到。


  「主公!請快起來。長島大營來了人了!」少傾,島勝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知道了!」我摸出枕頭下的懷表,「叮鈴」一聲打開表蓋。這是這次隼人從三岳屋帶來的,我總算多少找回了一點現代的感覺。星月的光輝柔和的灑在表盤上,根據白金錶針和鑲鑽的羅馬數字顯示,現在是日本時間9點40分。


  「諸星大人!」看見我走出屋子,一個傳令兵急忙報告。「今天傍晚,我軍突然遭到北畠、神戶、長野家聯軍的襲擊,被圍在長島的5000一向宗僧兵也乘勢殺出,目前正在激戰!主公命令:我軍各處據點都要做好準備,防備可能被突襲!」


  「北畠?北畠家動了?」我有些意外。


  「是的!敵人的主力就是北畠家的13000軍隊。」他回答到。這時候,我的手下們陸續圍了過來。


  「河那邊有什麼動靜?」傳令兵走後我問到。


  山中鹿之介上前了兩步低聲說:「佐佐成政大人已經前去接應了!」


  「好!」我點了點頭說:「夥計們,現在就看我們的了!」


  「好耶!終於該上場了,好好教訓一下那些傢伙!」可兒才藏這個好戰分子興奮的叫囂到。我撇了他一眼,這個傢伙還真是頭腦簡單哪!


  「所有人聽著,現在把倉庫裡的帳篷都搬出來!在那裡……」我用手指著一個路口。「建一座大營,面朝這個方向!」我又指著兩百米外的渡口說。


  所有人都對我的這個命令不知所所措,相互大眼兒瞪小眼兒的看著。


  「還愣著幹嘛?快去!」我大吼到。


  前田慶次一言不發的扭頭向倉庫跑去,其他人只好不解的跟上……


  在這個關鍵時刻為了起到表率作用,必須以身作則身先士卒,打木樁、支帳篷、建營壘……這可都是重體力活兒!累得我是腰酸背疼。經過幾個小時的奮戰,凌晨兩點左右,一座頗有氣勢的營寨終於豎了起來,可這僅僅是個開始,更嚴峻的挑戰還在後面。


  「主公,現在我們幹什麼?」島勝猛問到。


  「謝謝諸位對我的信任,……」我望著幾個一身泥污的手下說。「但現在還有許多事要做!也許今天我們做的事,就將決定織田家的命運!」


  「在這個時候,這些話完全不必說!」前田慶次居然顯得「大義凜然」。


  我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能夠說出這種話,不能不讓我多少有些感動。我叫過兩個民夫的頭目對他們說:「拜託你們兩位加把勁兒,帶領大家用剩下的材料在營門前立至少五道長柵欄;搬一些長槍過來,在每個帳篷裡面放10把,再放10套足輕衣甲;把我房間裡的那些旗幟(我前些日子偷偷做了許多丹羽長秀的旗幟)拿出來,在營裡面掛滿,再盡可能多的做一些飯團和開水!」他們兩個帶著人走後,我又對「職業軍人」們說:「現在大家都去洗個澡,休息一個時辰,然後穿上新衣服來集合!我知道時間很少,但希望大家……不!是必須煥然一新,精神百倍的回來工作!讓天下人看看,你們才是織田家的驕傲!」


  *********************************************************


  凌晨4點,我的命令基本準確的得到了執行,所有東西已經歸位,士兵們也大體上恢復了精神。無論士兵還是民夫我都給了每個人1貫賞金,總算又鼓起了些士氣。早飯過後,我開始佈置第二輪的任務。


  「你,帶領80名民夫繼續做飯團、燒開水,越多越好!」工頭甲領命而去。「我們還有多少掛大車?」我又問工頭乙。


  「20掛!」


  「你帶上40個會趕車的人把車全套上,隨時待命!」我吩咐到。


  「要先把東西搬上車嗎?」他自作聰明的問。


  「我有說過要運東西嗎!」我扳起臉「厲聲」說到。在這種非常時期,指揮者必需要有些權威。


  工頭乙頂著一腦袋的冷汗和問號走後,我又對島勝猛說:「你帶領50名士兵守住營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去!」


  「是!」他的回答簡單乾脆,我毫不懷疑他會不惜用生命去完成命令。


  「幸盛,你帶10名士兵和20個民夫,在渡口附近辦個提供飲食的接待站。」我拍了拍鹿之介的肩膀繼續說:「你在尼子家就領過兵,我相信你能讓士兵們冷靜下來!」


  「山中鹿之介定不負大人所托!」他斬釘截鐵的答到。


  「才藏!」我叫過正在一邊東張西望的可兒才藏說:「你帶10名士兵和10個會架船的民夫,分乘5條船到下游去,準備撈人!」


  「撈人?」他不高興的噘著嘴說:「那麼寬的橋還會有人掉下去嗎?」


  「你去了自然有人會掉下去!」我也沒給他好臉。「我們到渡口去看看!」他們三個走後,我對前田慶次和楠木隼人說。


  「是不是該我的活兒了?」望著滾滾河水前田慶次突然說。


  「是的!」我沒有看他。「我的意思你大概已經明白了,所以你的任務是:帶著50名士兵和40個民夫守在橋頭,攔住潰逃的士兵,然後把他們送到鹿之介那兒!」


  「再讓民夫把傷勢較重的士兵們裝上大車,送到後方對吧?」


  「不錯!」我沒有想到,他連這也看出來了。其實我本可以提前準備一些藥品再找幾名醫生來,但一群吱哇號叫的傷者會對軍心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所以只好對不住他們了。「另外在每座橋邊準備幾桶油,用一隻船裝上乾柴也淋上油,開到上游半裡左右的地方待命。以備萬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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