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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冬天裡的熊]戰國福星大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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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25: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3、皇室的那點事兒

    「這個周仁親王平時表現怎麼樣,我可是沒什麼印象的!」我端著酒杯奇怪地問到,雖然裡面已經斟滿但我並沒有著急喝下去。

    「優秀,相當的優秀!」坐在桌子那邊與我對酌的正親町季秀放下筷子,掰著手指頭對我推銷了起來。「要說這位周仁親王殿下,在先太子誠仁親王的諸多殿下中是最傑出的,從小是聰明伶俐深得天皇和太子殿下的喜愛。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經史子集,只要是你說的出來的,那是過目不忘、融會貫通……」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知道我不是想聽這些!」對於他故意地裝瘋賣傻我不耐煩地一揮手,但是並沒有真的生氣。「我指得是他是怎麼到這個位子上來的,是誠仁殿下指定的嗎?」

    我說的誠仁親王是之前的太子,不過已經死掉了,就是我這次東征開始不久的事情。雖然說他在作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後最終沒能登上皇位,但是著實留下了不少子嗣。昨天我見到的這位周仁宮雖然還沒有成人,但是看樣子卻已經被內定為皇位的接班人了,不然也用不著處心積慮地搞這一套。

    太子才剛剛死去不久,我並沒有想到皇室和朝廷中的各派勢力,會如此快地達成妥協。昨天既然在引見中提出那樣的要求,可見事先作了不少的準備。

    「太子走得非常匆忙,並沒有來得及作出這種安排!」提到這個話題正親町季秀雖然並沒有顯得太悲痛,但臉色還是不由自主地鄭重了下來。「太子殿下一直身體就不太好,前次幾番近畿大亂都波及到了京都。說上一句有些不敬的話,太子殿下不但心思很重而且沒有多少魄力。尤其是……勸修寺閣下之死,對他的觸動相當之大,最後還是沒有能撐過去。他去世時我並不在場,但聽說在彌留之際已經有了些頓悟一切的意思!」

    正親町季秀的話裡話外有些怨我的意思,這我聽出來了,在他的想法這不能說就是看不開。但在我卻也是身不由己的作法。如果我把一切都能夠退一步想的話,只怕也活不到現在了!

    「雖然誠仁太子沒有留下遺言,但畢竟這是皇位地繼承問題,主要還是天皇陛下參考諸位重臣作出的決定!」見我沒有搭茬,正親町季秀也不好就剛才那個問題深究,只能繼續向下說道:「剛才我說的話並沒有說錯,周仁親王在諸位殿下裡確實表現突出。朝廷裡只要是二目不瞎的人,都不會否定這一點。所以只能說提出這個人選後並沒有遇到什麼阻力!」

    「那麼最早提出這個人選的人,究竟是哪位閣下呢?」我追問到。

    這並不是我裝相,這件事以前確實沒有特別主意,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想到。太子誠仁親王剛剛四十出頭,誰能想到他這麼快就死了,他老子六十多了不是依舊活得好好的嗎?雖然我也知道之前我在關東時,就人選問題朝廷裡徵詢過一些人的意見,但可以肯定的是並沒有形成決議。

    「這個人……就是我!」正親町季秀雖然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隱瞞。

    「你?」我有些意外。

    「有沒有其他人也這麼說過我不知道,但至少在陛下問我地時候我是這麼回答的!」既然話已經說開。他索性也就全都放開了。「周仁親王從小是我看著長起來的。

    溫文儒雅在所有皇子中最有王者之風。在天皇陛下問我的時候,我就直說了這個意思,說是他最適合繼承大位。當時在場的還有二條閣下和山科殿下。他們也都聽到了我這話。陛下一直沒有作出過明確表態,也是直到昨天公開提出了我才知道這件事!」

    「其間談到我了嗎?」我心裡並不是很得勁兒,但是也說不上就一定是對這個周仁親王有什麼成見,因為之前我們根本就沒有過接觸。

    「我沒有主動提起,他們可能是刻意地迴避了這個問題!」正親町季秀正在把一條醃漬小黃魚放進嘴裡,因為搖頭有些醬汁沾到了腮幫子上。「不過我和你的關係沒有人不知道,既然我這麼說他們可能會以為這就是你的意思!」

    我沉思了一會兒,這好像也沒什麼關係,自從在後醍醐天皇引發的南北戰爭之後,天皇就幾乎沒有再發表過什麼自己的意見。皇室是必須維護的。因而即便有自己地「意思」也要通過公卿們來表達,那麼這件事似乎也不錯。我現在也是剛剛壓服了天下大名,主持皇位繼承人地戴冠之禮正可以大大提高聲望。

    「戴冠之禮是什麼意思,儀式繁瑣嗎?」這時我才想起這個關鍵性問題,可別到時候鬧出什麼笑話來。

    「和武士剃髮環甲之禮差不多,就是表示成人的一個儀式!」正親町季秀順嘴搭音地說道:「麻煩是麻煩,但是需要你作的事情並不多,只要接過帽子給他戴上,再說幾句話就行了!」

    「之前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有什麼講究嗎?」我對這件事確實有些奇怪,按理說要是成人禮地慣例應該不是很罕見,那我怎麼就沒有呢?

    「這件事從來就和武家沒什麼關係,你不知道這也很正常!」正親町季秀這時興致也逐漸高了起來,紅撲撲的臉色說明這酒已經漸入佳境。「所有皇室子弟在成年時都要有這麼個儀式,而主持的一般會是個有身份的公卿,如果再是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話,那麼這個主持人就肯定會是出身五攝家的。這其實是在權臣當中替皇子找個保護人,身份介乎於皇子的老師和義父之間,可以說是非常有地位和面子的事情!」

    「從來沒有武家擔任過?」我更加詫異。

    「自開天闢地以來!」正親町季秀手上拿著一支筷子,豎在面前一點一點的像是在起誓。「自平源時代起,一直到廉倉、室町幕府,雖然也有很多人身居高位,但武家和公卿一直是格格不入的!」

    「這個主意還真是有創意,是不是二條晴良提出來地?」我左思右想之後不得不佩服出這個主意的人,還真是得有點改革創新的精神。「老實說在所有公卿當中,論到頭腦見識我最看中的就是他。我想在現在朝廷的這些人裡,能出得來這樣主意的應該也就是他了!」

    「錯了,大錯特錯了!」正親町季秀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何以見得?」我不服氣地反問到。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根本事先也不知道這件事!」他得意地向我解釋道:「我不否認二條閣下的才學見識,也完全可能想的出來這個計劃,但只怕他和我一樣,同樣是在昨天才知道的這個安排。不然以他那種謹小慎微地性格,就算不親自去找你,也會在話裡話外對我加以暗示。太子誠仁親王的兒子可不止一個,而且還有好幾個兄弟,這件事情要做到意見絕對統一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在這種保密的狀態下突然提出來,就是想借助你這股外力壓服不同意見,造成一個既成事實!」

    「老實說我其實並不想干預這件事,因為大多數屬於費力不討好的!」我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感覺一股熱力已經開始往頭頂竄了。「尤其是我現在的這種時候,插手皇位的廢立極有可能給反對勢力造成口實,我可不想給信清留下個南北朝的局面!」

    「這我知道!」他點了點頭陪我喝了一杯。

    「那……不會是你提的這個建議吧?」我忽而又問。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吧!不是跟你說過這是我昨天才聽說的嗎!」正親町季秀哈哈笑了起來。

    「那會是誰呢?」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我對著面前再次被斟滿的杯子冥思苦想了起來。除了這兩個熟悉我的人和聰明的人,我實在是想不出朝廷裡還有誰了!

    「如果我的猜測不錯的話,那麼提出這個建議的極有可能是周仁親王自己!」他似乎相當有把握的說到。

    「哦……」我的腦筋有些發木,一時想不清楚這都意味著什麼。

    「哈、哈、哈,確實是個好主意!」正親町季秀一邊說,一邊用筷子敲起了酒杯。「雖然一般人都把你看作是個武家,但怎麼說也算是有了上位公卿的職務,就算不是什麼籐原後裔或者皇室分支又有什麼關係。現在你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武家領袖了,那麼武家的出身就一定那麼正統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諷刺的話我可是聽得出來!」我的心情隨著酒勁兒也逐漸進入了亢奮狀態,並沒有真的對這句可以被列為大不敬的話見怪。「對於自己的出身我從來沒有隱瞞過,那麼有什麼了不起,那些世代簪纓的武士又怎麼樣,沒有被攻打也活不下去的還不是大有人在。就拿武田信玄來說,文治武功誰不歎服,可還不是被戰爭拖得五癆七傷。你再看看我,戰爭的頻率比武田家還多,直轄的部隊比例更是誰都比不了的。這件事情你可能是不清楚,這是觀念的錯誤!你聽我仔細跟你斑——「」,

    那夜我在正親町季秀府上喝了許多酒,跟著就說了很多話,至於都說了什麼就記不得了。正親町季秀喝得一點兒也不比我少,因為性格因素說得話自然是更多,可我同樣記不得他說什麼了。其結果就是他說他的我說我的,直到我們兩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倒睡了過去,不過肯定是已經是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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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25: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4、五年計劃與十年計劃

    「呼,……」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同時活動著有些酸麻的手臂。剛剛成為上位公卿還真是有些不習慣,細節體現在很多方面。

    武士的服裝大多緊湊,即便是正式的禮服在大多數部位也是被收緊的,因而平時穿著還算比較省力。公卿們正式的朝服可就不一樣了,廣袖飄飄峨冠博帶,看起來是相當的灑脫飄逸,但實際上可是相當累人的。真要是沒點兒唱京戲之類的功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絆倒。

    過去雖然我也時不常地穿上幾回朝服,但每回時間並不是那麼長,感觸自然也不是那麼明顯。如今可是不一樣了,我堂堂諸星左府大臣清氏殿下,出出入入自然也要有些氣派。

    「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仙芝看著我又拿起了立烏帽,有些心疼地說道:「竹中、蒲生、村井大人都不是什麼外人,有什麼事情可以留他們吃飯時再談嘛!」

    「人在廟堂,身不由己啊!」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他們三個確實不是什麼外人,但一會兒吃飯時還有別的客人,一些話可就不那麼好說了!」

    「那……你就先過去吧!」仙芝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忍,但最後還是這樣說到。

    我站起了拉了拉有些歪斜的衣領,正要把手裡的立烏帽戴在頭上,可是在想了想之後還是放回到了桌子上。

    這種帽子又高又扁,而我的腦袋又偏偏很圓,所以總是戴不了很深。這種情況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不注意的情況下非常有可能掉下來,要保持平穩就老得梗著脖子,滋味非常的不好受!就是三個老部下而已,戴不戴帽子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想著,我出門向花廳走去。

    周仁親王的戴冠禮因為是由我來主持,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來觀禮。這樣的情況已經有很多年沒在宮廷裡出現過,因而原本誰都不在意的皇室繼承問題吸引了眾多地目光。

    我暗中命人收集了一下,各地果然因此興起了許多謠言,其中最為不好聽的一條就是:諸星清氏自知出身卑微不敢去作征夷大將軍,只有靠著賄賂從朝廷買來一個顯赫的地位!對這種事我並沒有特別的闢謠,因為除了是一種人身侮辱之外,並帶不來任何實際害處。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各方因我執掌天下帶來的人心浮動。終於逐漸的平復了下去。這個時候我終於可以作些自己的事情了,五月裡我把信清留在了京都,自己溜到了界町。

    「拜見主公!」見我進來竹中半兵衛、蒲生氏鄉、村井貞勝一齊拜到。

    「行了,都起來吧!」我很隨意地對他們表示到,雖然也知道很多事不可能再回到過去。「把你們找來是商量一些事情,雖然現在必須開始著手但又要不露痕跡!」我示意他們靠近做到桌子對面來。

    「是,請主公吩咐!」竹中半兵衛代替其他兩個人回答到。

    「其實第一件事就是在各地中小中小豪族中確立威信的事情,時期上之前我和你們也都談過了!」說到這裡我哼哼冷笑了兩聲,用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我並非是源氏或者平氏地後裔,這在一些榆木腦袋看來就是僭位者。如果編上一套出身也做得到。但是這個時候才這樣作未免更加會授人以柄。我的想法是先通過兩到三年的時間,在各地安插大量一兩萬,乃至幾千石的我方人員。逐步的把這股風氣扭轉過來。然後再召集天下大名,由他們向朝廷請命讓我來開設幕府!」

    「這件事可以這樣來進行,但是真辦起來並不容易!」竹中半兵衛深感憂慮地說道:「由平氏和源氏交替執掌天下,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如日月交替般的認知,要改變極有可能招致天下的恐慌。所以我想懇請主公在這幾年裡一定著力於民生,不能引起百姓絲毫關於『天意』的懷疑!」

    「為臣亦贊同竹中殿下的看法,到時候意圖製造謠言的人絕對不會少!」蒲生氏鄉也點了點頭,不過神情裡卻更多地是興奮。「另外主公可以安定地方清查匪患地名義,派員巡視各國的情勢,明裡探察各地野武士的動向。暗裡也監視各家大名家臣私下裡地活動。只要這幾年裡叫他們畏首畏尾的不敢活動,那麼到時候想有所舉動也不那麼容易接上各種關係了!」

    「這是一個好辦法,你就以我的名義作巡視列國的特使吧!」我對於這個提議大感興趣,前一階段一直沒有想到這樣口實。「忍者體系雖然是必要的,但是說出去總會讓人聯想到某些不好的東西。我想不如成立一個名義上管理治安問題的機構,將來再逐步發展到各個藩國去!」

    「建立一個……全國範圍的六波羅探題?」竹中半兵衛有些疑惑。又有些擔憂的問到。

    「不,並不是那個樣子!」我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作為一個穿越者我深知「克格勃」地危害。「六波羅探題既是執行機構又是裁決機構,這極有可能搞得權力過大。最後導致人人自危,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既要有監督的制度,又要社會和諧!」

    「哦……」聽我這麼一說竹中半兵衛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方面具體要採取什麼體制那是後話,目前我們要讓他們疑神疑鬼!」我長出一口氣,看了看對面的三個人。「這三年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加強基礎,為三年後的開府作準備。剛才我已經說過氏鄉巡查天下,重治你繼續輔佐信清,而且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人只要意見一致就可以全權決定!」

    「是!」他們兩個人一起答應了一聲,蒲生氏鄉想了一下又問道:「主公建立幕府之後不知要採取何種政策,是否亦如前朝依靠各地幕府?」

    我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房間裡一時陷入了沉默,這確是是一個重大的問題,也許他們以為我還沒有想清楚或者不知道該怎樣表達。他們在那裡等著我,而且精神非常的集中。其實他們都錯了,我是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說。

    我地想法是在事實上取消現在的制度,可面前的這三個人都是這種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他們能夠理解我說的東西嗎?甚至可能因為一句話產生隔閡,一條接一條的裂紋最終導致整個大堤的崩潰。

    可是我能夠選擇嗎?似乎這也不行,我不可能在沒人協助的情況下完成那些設想。偉大的胡夫金字塔不可能只憑一個人的力量建成,哪怕是那個僅憑一個支點就可以旋轉整個地球的人。

    很偶然地我一抬頭,看見了面前三雙眼睛,三雙充滿希望燃燒著熱情的眼睛。就是在這個瞬間我作出了決定,一個不能回頭的決定。「我不打算要依靠管領、探題和守護,儘管這些稱謂可以作為一種榮譽保持下去!」我先前探出兩隻手,然後向內回收猛然在面前攥成拳頭。「我要把所有權力掌握在自己手裡,所有的事情由我一個人說了算!」

    「哦?」他們三個的目光變成了驚詫,或者說乾脆說是莫名其妙。也許他們三個都很博學,也看過不少漢書,但卻沒有出過國,不可能真正直觀瞭解日本以外的世界。

    「我現在還要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就是朝廷不久後將下詔廢除太宰府!」我輕輕地又說到。對於他們僅僅是不解我感到鬆了一口氣,至少說明他們不是那麼牴觸。

    「這……有什麼關係嗎?」村井貞勝忍不住問了出來。

    太宰府是朝廷設立對外交往的唯一機構,不過現在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廢與不廢似乎沒有什麼關係。我既然這個時候提出來自然是想告訴他們,這件事是我在暗中主導的,但這有什麼必要嗎?

    「太宰府確實沒什麼意義,現在的對外貿易基本上也都是大名們在各自進行……」我突然一下子來了興致,許許多多靈感也一個接一個地鑽進了腦子裡。「現在撤銷這個機構誰都不會在意,我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可是在我建立了新的幕府之後,就有了在幕府直轄之下重新建立一個類似機構的必要。可能開始這個機構很不完善,能力也有限,最多是界町、石山、平戶、博多這幾個地方,只是在現在的界町聯合管理機構基礎上擴大些。不過不要著急,慢慢地這個機構將把觸手伸向各個藩國的所有海港鎮町,壟斷對外貿易和海關稅收。隨著內外一體稅制的推進,最終把所有外藩擠出商業領域,無論是管理權還是資源商品的壟斷交易。這樣的機構必然要有所保障,那麼區域治安權……」

    隨著我的講述不斷深入,竹中半兵衛、蒲生氏鄉、村井貞勝三個人的目光逐漸由茫然變成了驚愕,最終變成了興奮和讚歎。這是只有和我共同創業的他們才會有的感覺,不知道還能不能遺傳給他們的繼承人!

    「如此一來必將開創亙古未有之盛世!」村井貞勝興奮得直打哆嗦。

    「如此……似乎還不完善吧?」反覆思考後竹中半兵衛問到。

    「當然是不止這些!」我信心十足地說道:「用二十年的時間,我要在全國範圍內將金、銀、銅、鐵、硫磺五種礦藏的開採權,全部收回到幕府手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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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2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5、基礎與裝飾

    「主公,您還是在這裡歇歇吧!」御弁丸來到我身邊,看了一下我的臉色後小心提醒到。

    「呼……那就……謝謝歇歇吧!」我努力調整了一下氣息,然後點了點頭。

    「快!」御弁丸衝著後面一招手,立刻有一個扛著交椅的侍從飛快地跑過來,把椅子支在了我的身後。

    我一屁股坐了下來,順手接過一塊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請不要覺得意外,在上午的陽光直射下連著走了近兩個小時的山路,一般人都會面紅耳赤氣沖牛斗的。

    周圍的侍從忙碌了起來,搭起帷幔幕府,支上陽蓬,在邊上擺好小桌子,上面還要依次擺上精緻的茶點。這就是一個大人物出行時應有的氣派,體貼、周至但也很繁瑣。

    我的氣慢慢地喘勻了,愈發沉迷於眼前的景色。這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坡,石山御住城氣勢鎊礡地聳立在前面不遠處,我的目光逐漸有些迷醉了。

    在界町和竹中半兵衛、蒲生氏鄉、村井貞勝的一番計議後,他們三個開始分頭執行,竹中半兵衛建立官僚管理體制;蒲生氏鄉監視各國大名的動向;村井貞勝則是著手進一步整合經濟系統。三者各司其職,機構運轉基本正常。

    其實在三者中,我最為關注的反而是村井貞勝,因為另外的工作雖然重要複雜,但卻有章可循,而村井貞勝那套經濟體制改革卻有很多是從未有過的新鮮事物。

    不過我也知道這些不可能在三天兩早晨辦好,有些事情還需要摸著石頭過河,成功了進行下一步,失敗了趕緊改弦更張。因此我在六月初來到了石山町,為我未來的「上層建築」選址。

    經過反覆的思考我決定政權中心建立在攝津,依舊是走改建石山御住城的路子。關東那麼荒涼落後的地方我可不想去,那裡的強大武士集團也很快會在新的經濟形勢中沒落。

    石山御住城在天下幾大堅城中並不算最龐大的,至少小田原城地佔地範圍就比這裡廣闊,不過這裡的城垣並不比任何地方差。最難得的就是在恢弘之中錯落有致,具有一種特別的藝術感。

    「主公,那個商人來拜見您了!」梅千代這時打斷我的思緒上前稟報到。

    「快讓他過來!」我興奮地立刻催促到,就像一個即將要得到盼望以久玩具的孩子。

    「小人龜吉丸拜見左府殿下,願你武運長久萬壽無疆!」不久幾個人被帶了過來,當先那個身材極其五短的人立刻五體投地的拜伏了下去。他地右腋下夾了一堆的紙卷,因此動作就顯得更加不利落。

    「龜吉丸老闆,我們可是老熟人了!」我微微向前探出身子。笑著對他說到。「這次修建新城的工作還是要交給你,所有的一切就拜託了!」

    「這是我的無上容光,我家世代都永感您的大恩大德!」那顆滾圓碩大的腦袋帶著謙卑和欣喜混合的微笑抬了起來,因而我再次看見了那鮮明的綠豆眼、蒜頭鼻、魷魚嘴、招風耳……

    很多人可能還記得這個名字和他的主人,他就是二十年前小牧山城工程時地那個包工頭,二十年地時間在我的身上發生了翻天復地的變化,在他地身上亦是如此。

    在由小到大的不斷發展當中,我是最為注重基本建設的,除了每個城主和大名都會做的築城之外,我還搞過許多特殊的項目。如修建軍港、建設商業鎮町等等。

    作為老關係。龜吉丸確實得到了很多這樣的業務,由一個尾張鄉下的小角色,逐漸發展成為了近畿排名可進前十的大型土木建築商人。不但擁有了堂名屋號。甚至要拿到了諸星家和皇室兩份最為有力的朱印狀,有了武士的身份,一躍成為了統治階級地一員。哦……他現在的名字應該叫嘉屋龜吉丸!

    人的慾望總是在不斷膨脹著的,這樣幾輩子做夢也不敢想的榮耀,今天卻已經難以滿足他的胃口。雖然不可能真的擁有大面積的領地,但像今井宗久、津田宗及、角倉了以這樣的大商人,卻以代管御產地資格獲得了大名的身份。現在的龜吉丸老闆也在狂熱地最追求著這個目標,據說為此已經投下了相當數量的金錢。

    「我的要求你已經知道了嗎?」看著他那一大堆圖紙我忍不住問到。

    「是,村井殿下一個月前已經知會了小人!」看著我對他點手,龜吉丸立刻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展開了他的那一大堆圖紙。「這是主平面圖;這是主天守結構圖;這是功能區配套結構圖;這是……」他。)向我一張張地展示著那些圖紙。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自豪之情,只有在談到這方面的事情時他才顯得不那麼滑稽。

    我邊看圖紙邊聽他的講述,不時地點上那麼幾下頭,但老實說除了直觀的感覺很是壯觀之外,其他的東西我大多沒有搞明白。雖然天下盛傳我的能吏之名,但實際上土建開發上的事情我幾乎一竅不通。

    「為了您能夠更加瞭解,我給您帶了了一件禮物!」看到我的表情龜吉丸似乎是明白了原因所在,向後向著跟來的兩個人一招手。

    那兩個穿著體面的夥計抬著一件桌面似的東西,高高地蒙著一塊絲綢。梅千代過去看了一下表示可以。龜吉丸親自去揭開了那塊蒙著的絲綢。

    一座纖巧中透出雄偉的城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傑作,壯觀天守閣上的每一個窗子都很精美,提醒著它可能實現的真實性。在第一眼裡我就想像出了震撼的感覺,不過那應該是它真實地呈現在人們的面前之後,現在不過是一個瑰麗的幻想!

    「根據村井殿下的指示和我對這附近的考察,我建議把整個城堡分九個區域建造十八座大小不等的天守閣!」龜吉丸一邊在那裡指著模型的各個部位,一邊向我講解道:「最重要的當然是主天守,結構是外觀七層,內部通高十二層,除最下面的一二三層之外,其餘的都分割成可變更的單間,而且每一層都由一位名畫家為主設計成不同的風格。所有的天守閣的頂部都貼以金箔,僅此一項約需黃金五萬兩……」

    隨著他的介紹,這作木頭模型彷彿逐漸膨脹了起來,我自己好像已經置身期間,此刻的我真有了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嗯……好像和現在石山御住城的格局,差距很大嘛!」我克制著自己淡淡地問到。

    「是,左府殿下慧眼如炬!」龜吉丸連連點動著他那顆大腦袋。「石山城原本就是一座半山城,可即便是這樣還不適合體現您的氣勢。為此我建議推倒原來所有上面的建築,只保留城垣,然後在順著山勢向下再分級建築四層城垣。這麼一改建面積就變成了原來的八倍,所建城堡一定會震驚天下的!」

    「好,想不到你還這麼有氣魄!」我站起了走近更仔細地看了看那座模型,然後彎下腰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只管去作,貞勝會在人力物力上全力支持你。只要把這件事辦的讓我滿意,其他的什麼事情都好說!」

    「小人一定盡心竭力萬死不辭!」龜吉丸千恩萬謝一番然後退了下去。

    「啟稟主公,池田中納言殿下前來拜見!」通報聲打斷了我一個人對模型的欣賞。

    「有請!」看到一片樹葉落在「屋頂上」,我彎腰撿了起來。

    「你好有興致啊!」池田恆興從山坡下走了上來,第一眼也看到了這個模型。「原以為你在思考著什麼天下大事,沒想到卻只是作了這麼個玩具!」

    「這就是天下大事,三年之後我就要在這樣一座城堡裡會見天下大名!」我不無得意地撇了撇嘴。

    「好呀,真實一件大事情!」池田恆興也走過來在一面牆上摁了摁,似乎是想檢驗一下材料的結實程度。「不過這麼壯觀的一座城,也自然要有一個響亮的名字。你想好了沒有?是叫鹿台還是章華宮?」

    「要你管!」對於他的玩笑我沒好氣地回擊道:「我花我自己的錢辦自己的事,天下誰也沒有資格說我!」

    「這倒是真的,真是令人羨慕啊!」池田恆興歎了口氣,帶著掩飾不住的嫉妒。模型是用上等楠木雕刻而成的,他沒能達到破壞的目的。「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有多少錢?」

    「只要我想,天下的錢就都能變成我的!」我得意地吹噓到。「你幹什麼來了?不是專程噁心我的吧!」

    「想求你幫個忙,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他繼續擺弄著那個模型。

    「你說吧!」雖然他看似不在意,但我卻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因而問這話時加上了小心。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給兩個人各自加封一塊領地!」接著他又馬上補充道:「不用很多,一兩萬石就行!」

    「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無論是自己還是輝政那都可以辦的到啊!」我並沒有被他迷惑,繼續盯著他問到。

    「……你的……和我的不一樣嘛!」吭哧半天終於說了出來。

    「恢復淺井家的大名身份?」看著他扭扭捏捏地點了點頭,我忍不住一股火從心裡冒了出來。「你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一公佈,天下人會怎麼議論你?」

    「我這也是……」他努力替自己編著不得已的理由。

    「我現在懷疑你的腦袋被驢踢過,而且不止一回!」我無可奈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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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29: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6、金色的蓮台寶座

    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轉眼進入了天正十四年,歷史不管塵世間卑微凡人的喜怒與否,只是一意孤行地一步步走去。對他的腳步我們無力抗爭,只能單純被動的適應,就像此刻的我,正坐在剛剛建成的大阪城裡。

    這座城市花費了我幾乎一半的積蓄,但是我認為是值得的。私下裡我問過一些人,甚至還特別為此微服私訪過,一個不知道我真實身份的石山酒館老闆娘說的最為直接:遠遠地望見那座大阪城,讓人有一種忍不住膝蓋發軟想要下跪的感覺!

    在大阪城已經建成的半年裡,陸陸續續地來過了不少人,近些地方的人一般是自己來,即便是地方遙遠的也派來了道賀的使者。不管懷著何種目的的人看到大阪城反應卻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目瞪口呆的震驚!

    只要是頭腦清醒的人就會想到一個問題,能建成如此巨城的諸星左府清氏殿下到底有多麼強的實力?這是一個絕對嚴肅並且嚴重的問題,足足關係到生死的問題,難道你看不見瀨戶內海上威風凜凜的強大艦隊和大阪城下殺氣騰騰的重甲騎兵嗎?

    有些事情不想再等了,我決定在年底的時候在把全部萬石以上的大名召集到大阪來,然後再率領他們到京都去拜見天皇。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隨即朝廷就會在天下諸侯的一再「請求」下冊封我為征夷大將軍。

    一切會順利嗎?似乎也不一定。據我現在搜集的情報來看,全力支持我的占三分之一,全力反對我的也占三分之一。當然,他們不敢公開對抗我,不過已經找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另外三分之一的大名態度曖昧,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似乎都有可能。他們未必就是我的敵人,但是對於不是平、源出身的人開府治事心存牴觸,所以很有可能受到那邊三分之一地影響。

    作為我的優勢就是擁有強大的武力和財力,而劣勢就是還不具有十分令人信服的理論依據。因為一直以來我採用的是仁者路線,所以優勢反而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一場新的戰役又在準備當中,我準備再收買一些人。

    對於這件事情我確實有些擔心,但是早已經不像當初那樣事事憂慮,而且確實也用不到多麼的憂慮。即便這件事情失敗,也不會影響多少我地信譽,因為自始至終當征夷大將軍這句話都不會由我的嘴裡說出來,因為有人會替我說的!

    三個知道完全知道我計劃的家臣作得非常只好。而且至今秘密依然是秘密,當然我指的是那些真正的秘密,而我想當征夷大將軍這件事只能算是一個半公開的秘密!

    在竹中半兵衛的主持下,幕府機構的雛形已經被建立了起來,儘管沒有掛上正式的牌子,但運轉已經基本正常了。日常管理地工作半兵衛也輔助信清在進行,現在除了特別重大和方向性、綱領性地事務我基本上已經不過問了。

    蒲生氏鄉幾年裡在各地巡查中,陸陸續續地清除了一些叛亂分子,他們都是陰謀「顛覆朝廷」的奸惡之徒。儘管這些人的地位不是很高,影響也不是很大。但是對於保持地方上各藩國地純潔性意義還是很重大的。正是由於這一系列的行動。我在各邊遠地方的影響在持續擴大,很多小型豪族開始試圖擺脫他們守護的控制,直接向中央靠攏。

    村井貞勝的工作也有了實質性進展。在原界町管理委員會的基礎上,由全國三十九家最大豪商組成了一個聯盟性質的非正式團體。通過三年有目的、有計劃的商業行為,南至鹿兒島北到涵館這一廣大地區,被一張看不見地網給覆蓋了。

    在被這張網囊括了的區域裡,我雖然不敢說杜絕其他一切商業行為,但是一千貫以上的款項異地調集,只能通過這張網裡某家店舖開出的匯票;三千貫的大宗物資購入,只能委託給這張網裡的商人進行;糧食之類的商品出售換取現金的話,如果分散進行雖然可以不通過這張網,但是最終也會因為時間拖得太久而被發覺。

    天下的大名裡聰明人也不少。

    但是最多也就是有幾個人有所察覺,可即便如此也難以完整地探知內幕,更加無法抗拒和規避。

    人不能生而知之,只能夠學而知之。此時地日本不要說傳統的武士教育,就是世代的商人基本上都沒有接觸過這些理念,這些大名也只能在不安當中靜觀其變了。

    叫別人努力我自己自然也不能偷懶,這三年中珊瑚又替我添了一個兒子,而且現在阿雪也再次懷孕。一個興旺的家族正在逐步形成當中,只是不知道要達到平、源那樣範圍廣闊的分佈需要多久。

    其實我也知道。現在天下依然對我存在的牴觸,不過是那些「豪傑」們一種不甘心的慣性而已。根據這三年的發展來看,照這麼下去我對天下的控制只會越來越強。當上征夷大將軍現在對我只是錦上添花,如果過當不上也不過就是在竹中他們面前有些丟臉罷了!

    事物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著的,新的矛盾代替舊的矛盾也是客觀規律,在我來講就是一些新的問題開始逐漸顯露出來,已經慢慢又要讓我頭疼了!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張輕飄飄的紙,卻又好似有千斤重,如果一個處理不好的話,就可能導致一場危機!現在擺在我面前的這個問題,是所有政權都會面臨的最核心問題。

    「所有的這些……都確鑿無疑了嗎?」看著那一連串的記錄我真是不願意相信,懷著一絲僥倖的心理緩緩問到。

    「每一件都經過了核實,絕對不會有任何差錯!」霧蝶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有拿出幾張紙擺在了我面前。「因為時間和人手的有限,沒有經過核實的情況有這些!」

    我沒有再問什麼,她已經用堅定的語氣和無可辯駁的證據打破了我最後一點點幻想,不切實的幻想。再逃避是沒有用處的,我只得面對這個現實:在我的政權裡出現裡理念的分流,繼續發展下去的話極有可能導致路線鬥爭!

    「這件事情你辦得很好,這麼短時間能達到這樣的成績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我無可奈何地說到,雖然這並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但功勞必須肯定。「這件事情非常特殊,不但不方便重治、氏鄉他們知道,就是段藏和光成也不適合參與。現在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們不能讓任何人察覺這件事!」

    「是!」霧蝶關注地看著我的眼睛,可能是對我消沉的情緒有些擔「心。

    「還有什麼事情嗎?」劃著一根火柴銷毀了那些引起煩惱的東西,我抬頭對他問到。

    「臣妾想請示主公,是否需要我們採取什麼措施?」霧蝶詢問到。

    「有任何針對諸星本家的跡像嗎?」我猶豫了一下反問到。

    「這個倒是沒有!」霧蝶眨眨眼睛很肯定地回答到。

    「那你們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了,不要留下任何調查過這件事的痕跡!」我在第一時間就作出了決定,在眼下這個當口必須要把這股勢頭壓下去。「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外出,完全的隱藏行跡。再過一個月的時間所有大名都會到大阪來,這裡會變得非常『熱鬧』。我不敢說是否會有不理智的人鋌而走險,你們三個的唯一任務就是保證夫人的安全,其他人我另有安排……什麼事?」

    我話沒有說完門上卻傳來一聲敲擊,是侍從有事通報的信號。

    「左中將殿下來了,想要立刻拜見主公您!」御弁丸揚聲再外面說到。

    「他怎麼……」我沒有繼續琢磨下去,而是側過頭對霧蝶說道:「你先退下,詳細的事情我稍後再交代給你!」

    「是!」霧蝶低頭又行了一個禮,然後站起身拉開裡間一扇小門閃身走了進去。

    「主公,一年不見您倒是更加富態了!」門剛一被拉開,前田慶次就隨著他那副大嗓門一起衝了進來。

    「和你比起來我這算得了什麼,不信咱們就上秤去稱稱!」和他我倒也不客氣,順著話音也開起了玩笑。

    「也不看我們兩個的個子差多少!」不等我讓他就直接在我面前坐了下來,拉了拉領子微微喘著氣。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我自己拿過一個空杯子給他倒上了茶。

    「現在大家到了各地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要聚在一起聊聊天也不那麼容易了!」前田慶次難得地感歎了一下,伸手接過了我給他倒的茶。

    「我現在還不是征夷大將軍,總不好動不動就招人過來吧!」我裝作無奈地歎息了一聲,然後留意著他的反應。

    「那就去當啊!這還不容易……」前田慶次立刻接口說到,語氣就像買根黃瓜那樣簡單。「已經想不起來當年有過多少次,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明天還能夠活下來。

    今天主公已經掌握了天下,就差這一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當年的生活有許多值得留戀的地方,現在也未必一切都好,即便是高居九天之上的佛祖只怕也會留戀塵世的一些東西!」我心中動了一下,剛才那張已經被燒掉的紙彷彿又回到了我的面前。「誰?有誰在外面!」我扭頭對著外面大喊了一聲。

    「主公,您有什麼吩咐!」御弁丸在外面回答。

    「叫上幾個人,再準備兩副魚竿!」我轉而向前田慶次笑道:「既然好不容易見一次,我們再一起去釣一釣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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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31: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7、交流

    我喜歡狩獵但技術不高,加上體力也不是那麼好,所以參加的大多數是那種圖有其表的圍獵,這已經和儀式的性質日趨接近。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另一大愛好——釣魚,逐漸上升到了一個重要的位置,輕鬆、恬靜便於我舒解心情。

    在大阪城的周圍有好幾條河流,基本上都是從北面丹波西部的山區而來,由大到小都有,這也就為我提供了垂釣各種魚類的場所。城牆周圍的某些區域是不允許百姓進入的,所以這也就成了我的另一種特權。

    如果是夜釣的話,我肯定會選擇城牆以南的一條大河,緩緩的水裡各種魚類俱全。這在我是一種相當愜意的享受,有一回甚至釣上過一條接近四斤重的黑魚。

    可在今天這樣一個夏日炎炎的午後,雖然有些風但還是躲不開那種使人焦躁的暑熱,這個時候城下平原的那處河岸邊肯定不是那麼舒服,所以我們就來到了山中一處樹木蔥蕪的溪邊。不過這裡肯定釣不上來什麼大魚,至多是一些剛剛超過成年人手掌長度的鯉魚或者鯽魚。

    「您怎麼挑了這麼一處地方?」前田慶次站在岸邊左顧右盼了一番,最後十分詫異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這裡有什麼不好,簡直是一種詩畫般的景色嘛!」我的手指向著周圍劃了個半圓,深深地吸了一口這略帶草木香味的空氣。「野寂無人山自清,平時只怕你也沒有這樣的興致吧!」

    彷彿為了證明我說的話,一隻嫩綠色的翠鳥落在了對岸的一條樹枝上,歪著腦袋用圓圓的眼睛盯著我們打量了半天。可能是最後確認了我們這些人不會把地盤給它讓出來,一振翅膀撲稜稜地飛走了。

    「您真是夠怪的!釣魚就是釣魚,賞景就是賞景,何必一定要往一處牽扯……」雖然滿嘴的牢騷話,可最終他還是作了下來。

    魚桿還是過去地那種青竹魚竿,在這方面好像並沒有太多的選擇。坐在侍從們特意擺在樹蔭下的馬扎上。我們開始往魚鉤上掛餌,這件事情親歷親為也是我多年的習慣。

    魚鉤甩出去噗嗵一聲落在水裡,隨即雀羽梗做的浮漂又冒了出來,在水面浮動了兩下逐漸達到了一種平衡。「你現在還時常釣魚嘛?」除了水流造成的起伏外半天不見動靜,我忍不住對他問到。

    「可能……快十年沒有了吧?」前田慶次想了一下後搖搖頭,還是沒能記起具體時間。

    「過去你可是時常自己改善一下的,怎麼現在就放棄了這個愛好?」我記得他原來是一個很注意享受生活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改變了這一點。因而忍不住感歎到。

    「我釣魚是因為自己想吃,很久以來已經不用我自己動手了!」他地語氣平淡絲毫也不覺得可惜,並且把魚竿插在石頭縫裡衝我露出了胳膊。「自從永祿三年起,經常是這裡剛打完仗又立刻跑到另外一處,即便有間隔並且幸運地沒在養傷,也得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提防所有人。純,純為了消遣而釣魚這種事情,實在是一件不敢想像的奢侈!」

    在他裸露出的左臂上筋肉糾結,絲毫也看不出是一個年逾五旬的人,一條蜿蜒的傷疤爬在上面,卻一下子增加了無數的滄桑感。

    傷疤的顏色比周圍的肌肉略深些。

    翻起形成了一道棕黑色的肉芽。就像是一條攀在樹幹上地怪蛇,顯得很是有幾分猙獰。從情形上判斷留下這道傷疤地,應該是一把不那麼鋒利的武器。而且使用人的手勁兒也不是那麼沉穩。在戰場上武士面臨地對手極有可能是是一些能力低微的足輕,留下這樣的創傷一點兒也不奇怪。

    「想不到你還是沒有調整過來,看來這幾年的安逸生活並沒有消磨掉你的鬥志!」我笑著打趣到,但心裡卻沒來由的湧上來一陣傷感。

    「主公您是給我們帶來了榮華富貴,但是就真的沒有後顧之憂了嗎?」他的眼睛又死死地盯住了魚漂,聲音變得有些低沉。「現在是暫時不用打仗了,但我還是塌不下心來,有時候一夢醒來自己都覺得可怕,好像誰都在策劃著叛亂!」

    「榮華富貴是你們自己用命換來的,不用想的那麼多!」我感覺他表露出地心結越來越重。只得謹慎地勸解道:「如果不能夠順心達意我們這麼多年又是為了什麼,不如一直呆在尾張的鄉下好了!既然已經到了今天這一步,不妨把一切看得開些。」

    「真的已經……」前田慶次突然停住了說到一半的話,雙眼緊緊地盯住了前方的水面。在那裡魚漂上下輕微地晃動了幾下,然後猛地向水下鑽去。

    「嘩啦!」一聲,一條約有七八兩重的鯽魚被拉出了水面,在水面反射的陽光中劇烈地扭動著青黑色的背脊,把一串水珠重新彈回了水裡。

    「我看你這回還往哪裡跑!」前田慶次狠狠地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好像墜著鉛塊。不過是一條小魚。他攥著魚竿的手卻像握劍一般暴起了青筋。

    這樣地大小在鯽魚裡就算可以了,但實在還是用不著費多大的力氣。魚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掉落在了岸邊的岩石上,不斷用尾巴抽擊著石面。

    梅千代拿起了一隻魚簍走上前來,想要捉起它放進簍裡。可就在這時前田慶次作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倒轉魚竿猛地刺了下去。

    桿柄的尾部毫無懸念地穿過了鯽魚的身體,就在腦袋下方約一指寬的位置上,鮮血順著從傷口出溢了出來,兩腮更加劇烈地張合著。尾巴依舊在不停的擺動,不過已經從抽擊變成了痙攣。

    「這樣它就不可能再逃回水裡去了!」前田慶次拔出了魚竿,語氣非常平淡地說到。

    「哦……這又何必呢!」我示意發楞的梅千代繼續剛才沒有完成的工作,然後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聽說了你的那些事,我看還是到此為止吧!之前我的計劃是有些不足,但是這次也不一定非得要得勉強進行。我們完全可以繼續籌備一段時間,等到……」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可能瞞過您,但是做任何事不都得要冒一定的風險嗎!」又一條鮮紅的蚯蚓被掛到魚鉤上,前田慶次忽然向我問道:「主公,您還記得荒島辰太嗎?」

    「哦……不記得!」我仔細搜尋了記憶,但是沒有這個名字的印象

    「真的不記得了……這卻也難怪!」前田慶次可能是笑了笑,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是誰?」我覺得這裡面應該是有什麼文章,就順著他的話追問到。

    「他是一個尾張人,在信長公上洛的那一年加入到最早的那支諸星騎兵裡。後來因為在勝龍寺城擊潰三好政康的戰役中立了點小功勞,被我收為家臣……」前田慶次口氣像是在講故事,同時漫不經心地調整著手裡的魚竿。「他沒什麼特別的長處,武藝也很一般,不過人卻很勤懇,總是踏踏實實地做自己的事情。用了大約15年的時間,他終於成為了一名足輕大將,原本是一個農民的他只怕這已經是最高理想了。可就是在四年前,東國討伐戰中他死在了安房,一個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去的地方。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做夢經常會看見他們的臉!」

    「哦……」叫他這麼一說我模模糊糊有了點兒印象,似乎是有這麼個人。但我是肯定記不起他的名字了,而且這樣級別的一個武士戰死現在根本不會通知我。

    「他們每次都會在夢裡提醒我,不能讓他們白死!」前田慶次繼續講到,魚竿再次被插進了岩石裡。「如果諸星家不能開設幕府,那麼他們可就真的白死了。現在天下武士的心和一百多年前不一樣了,上位公卿、左府大臣不過算個屁!沒有名義的強大武力必然無法持久,甚至二三十年後諸星家內部就會因名義不正開始分裂、崩潰,不要說什麼我們現在的榮華富貴,就是那些普通將士用生命給妻兒換來的一點點生計也將不復存在。不論您今天怎樣說也勸服不了我:這次會議上要是無法形成決議,那些反對甚至不表態的人一個也別想再活著回去!」

    「還是不要那麼激進吧!」他的話讓我有些不寒而慄,公諸於世的白刃相向一直不是我的風格。「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全國的經濟,越拖下去我們的優勢就越明顯。即便是拖到信清那一代也沒什麼了不起,再次動亂起來還有許多荒島那樣的人會死……」

    「主公,您的銳氣真是不行了!」他輕輕笑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屑。「我記得您以前自己說過,越怕損失而瞻前顧後的人最後往往失去得更多!」

    「即便是我們自己這一方也一定會引起爭議,畢竟這是一定會背負千古罵名的事情。可能會失去現在的大好局勢,就比如以勝猛那樣執著於大義的理念……」我還想爭取一下。

    「確實支持我這個作法的人不是很多,但那不過是顧慮您的立場。如果主公您支持的話,那麼我們這一方的意見就會統一起來!」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到我的手上。「看看吧!這就是勝猛給我的回信!」

    我接過那個信封,抽出信紙展開。

    那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為天下計,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您不用親自動手,一切惡名都由我來擔負,您只要不干涉就行了!」他緊緊盯住我說:「但就算您阻止我還是要這樣幹,除非您現在就把我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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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36: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8、仙芝的看法

    「父親大人(殿下),我們告退了!」滿堂子女妻妾在面前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禮。

    「你們都回去吧!好好休息!」我在正中的主位上揮了揮手,面前桌子上殘餘的宴席已經被撤去。

    「是!」得到了我回答後,眾人在仙芝的帶領下退了出去。

    看著面前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餐廳,我忽然感到有了幾分孤寂,搖了搖頭站起身,拉開一道小門走了出去。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我時常會犯一些多愁善感的毛病,隨著地位的不斷提高和家裡的人口不斷增加,孤獨的感覺卻更多地冒出來。所謂「高處不勝寒」,可能這是所有上位者都會有的感覺。

    過去共同出生如此的戰友,很多話已經不會再對我說,家人們的愛也更多地掩藏在了敬畏當中。「君」,一個多麼顯赫的字眼,五倫當中僅僅排列在「天」和「地」之後,卻死死地壓住了一個「親」字。「天」固然是虛無的,「地」一定是恆久的,可這個「君」同樣需要人們仰望難以親情觸及。

    我並不是想抱怨什麼,因為這是客觀事實抱怨也沒用,歸根結底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又能夠抱怨誰呢?不過只要是人就會渴望心靈上的交流,這也是抑制不住的事情。

    我穿過一條隱秘的走廊,又連續上了好幾段曲曲折折的樓梯,終於來到一間小巧的精室,這裡實際是書房裡面的套間。因為書房很多時候也會用來招待客人,傢俱陳設不可避免地也會沾染一些塵世的浮躁,可我還是需要一個能夠清淨心情的地方,因而就有了這個地方。

    我緩步來到那個精巧的木製小陽台上,海上充滿潮濕氣息富涵鹽分的風撲面而來。天上青色穹宇中星星已經出來了大半,和遠處石山町稠密的***交相輝映。

    「不要多想了,即便是最壞地結果也比當年要好上百倍!」拉了拉衣服我這樣勸慰著自己。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誰?」我忽然聽到身後有很輕的腳步聲傳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一個人到這裡躲輕閒了?」仙芝從幽暗的黑影裡走了出來,笑著對我說到。

    「沒什麼,突然想來看看星星!」我向邊上措了措,給她騰出了一塊地方。「記得過去在尾張的時候,沒事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看星星。後來事情多了淨是瞎忙,也就沒那個心思了。現在手上的事情不多,腦子裡的事情不少。反而又找回了當初的那種感覺!」

    「其實你完全不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凡事多聽聽竹中殿下他們地意見就是了!」仙芝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握住了我的一隻手。「諸星家能有今天的局面,各位殿下都立下了汗馬功勞。既然創業依靠他們,守成自然也可以依靠他們,而他們自然還是會盡心竭力!」

    「能夠依靠他們當然是好,但只怕是他們之間的意見也不統一,甚至和我的想法相左。就比如慶次……」我輕輕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掌中那隻小手的溫暖。只有在她面前我才可以完全放鬆心情,說任何話都不再有顧慮。

    「你和竹中、蒲生殿下的思慮固然穩妥。但是前田殿下等人的擔心也未必沒有根據!」聽我說完後仙芝沉默了良久。然後抬起頭輕輕地說到。「我想前田殿下他們是有些不安了,因為時至今日依然有人在四下裡搗亂。他們害怕一旦出現什麼動盪,會讓之前一切的努力付之東流。不過這也難怪。前田殿下他們都是神經較粗的人,還認識不到你地偉大……」

    「偉大?有多偉大?」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把她地手拉到面前拍了拍。

    「至少比信長主公要偉大的多吧!」她也笑了起來。

    「你還真看得起我!」我有些自嘲地笑到,沒想到在她的心裡我居然有這樣高地位置。

    她的話令我想起了織田信長,和他那兩隻鷹隼一樣的眼睛。對於織田信長,我自始至終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甚至始終都不敢理直氣壯地面對他。無論我的理念有多麼先進,也無論我掌握了怎樣的實力,織田信長那種視一切生命如螻蟻的氣勢永遠令我心驚膽戰,因為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都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對織田信長最為準確的一句評價就是:對織田信長來講永遠不用為選擇憂慮。因為在他眼裡殺一個人和殺一百萬個人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需要證明的話也可以,就是因為信長主公修建了安土,而你修築了大阪!」仙芝自信地說到。

    「這也可以?」我不僅啞然失效,「愛」有時果然是盲目的。「大阪城確實要比安土大上不少,但要把這作為依據恐怕還有待商酌。

    你可不知道,雖然對大阪羨慕地人不在少數,但說我窮奢極侈諸星家兩代而亡的可也大有人在!」

    「那些人鼠目寸光,我說得可不是這些!」仙芝目光炯炯地看著我,黑暗中有如兩顆閃爍的星星。「信長主公把安土城建在了斤江。所以他眼裡、心中能裝下的,就只是一個琵琶湖。而你把大阪選在了石山,所以你的胸懷已經可以囊括整個大海。叫你自己比較一下,兩個人中誰更加有氣魄?」

    「叫你這麼一說,天下人豈不應該求著我來當這個征夷大將軍才對?」雖然依舊是玩笑的口吻,但我此刻的心裡卻是很感動。

    「那是自然了!」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僅出身一項就是個跨不過去的坎!」我又歎了一口氣,現實畢竟是現實。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仙芝沉吟了一下,然後認同地點了點頭。「你之前在清州的時候並不是武士,這是很多人都知道地事情,編造一個出身固然也能做到,但畢竟會有很多漏斗。我們且不說武家很看重傳承有序,僅就作為平、源子孫放棄身份去作商人,就足以成為天下人的笑柄。要是個僧侶還好說,可一個商人……」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不可聞。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這可不是編個故事那麼簡單!」我靠在門框上仰起了頭,看著滿天的星星。星星也對我不停地眨著眼,但是沒有給出任何答案。

    「你……是真的很想當這個征夷大將軍嗎?」片刻之後仙芝歪過頭對我問到。

    「是,非常想當!」我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對她我沒有必要隱瞞。「現在管理這個國家的是武士,那麼要想名正言順就得成為武士中的領袖,征夷大將軍就是這樣的一個名義。如果沒有這樣的名義,我和繼承人對天下的管理始終就缺少點什麼,我的一些作法也難以順利推行!」

    「那前田殿下的意見,你就不想考慮一下嗎?」仙芝又問到。

    「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走這步棋的!」我感到有一些寒冷,從心裡往外的冷。「如果這樣作的話肯定會引起動亂,雖然我有把握打敗他們,但因為人數眾多難以徹底根除。或許我可以殺死那些大名,但殺死了一個,就會有三個他們的兒子,或者自稱是他們兒子的人冒出來。在合戰中擊敗他們又怎麼樣,他們會和他們的追隨者們一起躲進山裡水裡。全日本到底有多少武士我不知道,但想來起碼有五六萬個,一旦我顛覆了他們心中的理念,那麼至少會有三分之一堅定地站到我的對立面去。如果一個武士能找到五個不安分的農民追隨他,那麼在全國就會有我十萬個敵人,最可怕的是這些人無法一舉擊潰,也沒有一個共同的領袖讓我收買。我實在不想再來一場南北朝的鬧劇,這一定是會耽誤我很多事……」

    我不停地說了很多,就這麼一直說著,直到月上中天。說的實在是太多了,結果我自己最後都嚇了一跳,原來我的心裡還有這麼多話。我把所有的想法和計劃都對她說了,甚至是那些最快也要在幾十年後才可能開始執行的。我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話,說出來感覺胸口一下子暢快了許多。

    仙芝就那麼一直聽著,靜靜地看著我,彷彿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儘管你說的這些我很多都不明白,但還是知道這是一個偉大的計劃!」我結束講述又過了半天,仙芝才緩緩地說道:「但是要實現你的這些理想非常不容易,阻力既有數百年來在所有武士心中形成的理念,也有那些暫時隱去爪牙野心家的算計!」

    「你真是一語中的,要是能驅趕著所有大名替我壓制來自底層的反彈就好了!」我自我解嘲地笑到,並沒有想過要她替我解決如此棘手的問題。

    「我想……近期回清州去一趟!」仙芝忽然低下頭緩緩地說到。

    「回清州?為什麼?」我的腦筋一時沒有轉過來。

    「昨晚我夢到了爺爺,想回去給他掃墓!」仙芝低聲回答到。

    「是該去一回了!」我感到有些慚愧,最後一次替妙樂齋老人掃墓還是清州會議那一次。之後雖然也有幾次路過清州,不過都已經是身不由己。「這時只怕我無法離開,還是去信催新八郎過來陪你去一趟吧!」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難處!」仙芝笑著對我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新八郎現在也是一方大名,還是留他在這裡幫你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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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36: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79、徐徐拉開的大幕(上)

    天正十四年(1586)的七月,近畿與京都再次變得熱鬧了起來。名義上是祝賀上皇禪位和新皇登基,但實際上人們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到了其他地方,至少是那些聰明,有先見之明的人。

    聚集大名參拜天皇,並不是一件必須的事,至少剛剛退位的正親町上皇在登基的時候,就沒有舉行過類似的活動。當然,當時的客觀環境也不允許,而且在一百多年來允許的時候反而只佔了少數。

    其實大名集體參拜天皇,也並不一定要在登基的時候,這方面並沒有太硬性的規定。只要當政的武家覺得有這個必要,那麼就可以來上這麼一場,名目自然可以隨便編上一個,至於來多少人就全看這個召集者「人品」的爆發程度了。

    為了這次朝拜我早就開始了準備,經過一年的興建聚樂第也在上個月完工了。這是一座佔地廣闊,極盡奢華的園林式建築,格局和寺院有些相似,作為天皇出行時的行宮。

    百餘年的亂世顛覆了很多東西,但是既然已經恢復了安定,那麼有些老規塗巨就還得找回來。在此次來到參加朝見的四百多個萬石以上的大名裡,九成以上都沒有上殿資格,那麼這樣一座行宮就極為必要了。

    所有大名都要先到大阪來,之後再由我率領著前往京都,這既是對我武家領袖地位的認可,也是源於對強大武力的臣服。不過這種臣服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僅僅是對於我——諸星清氏個人的一種承認。說句不好聽的話,在我之後天下大名對於我的繼承人並沒有什麼法定的義務,如果這個繼承人再是一個笨蛋的話,那麼偌大的諸星家也完全可能被杯葛成無數的碎塊。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地發生,我確實需要這個征夷大將軍的名份,即便是為了將來消除這個制度,眼下我也需要掌握這個制度。

    「所有人都來了嗎?」我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對著面前的四個人問到。此刻我的情緒並不是很好。大戰即將展開可我還沒有佈置妥帖,甚至秩序還有些混亂。

    「基本上差不多了,至遲後天就會到齊!」竹中半兵衛立刻回答到,這次的事情他是總負責。

    「能來就好……就好……」我叨念著點了點頭,看來至少沒有誰敢於公開的抗拒我。

    在日本已經很久沒有達到過真正意義上的統一了,一個個大名領地就像是獨立王國,中央的權威只能是建立在有多少大名認同上。事實上有好幾個我想要處理地人至今沒有下落,不用問也知道是讓某些人藏匿起來了。這是一個無奈但必須面對的現實。至少在我改變某些東西之前。

    「現在掌握的人有什麼進展嗎?」我又靜水幽狐說到,他的任務還是私下串聯。

    「情況還是不大好……」他苦惱地搖了搖頭,嘴連著張了幾張有些難以啟齒。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他人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要看他的進度。

    「有什麼算什麼,你先說說看吧!」一看他這副樣子我就知道了個大概,不過總得親耳聽他說說。

    「也不全都是壞事,至少除本家出身的大名外,池田、尼子這樣的傳統盟友也保證全力支持!」靜水幽狐拿出一塊手帕在頭頂擦了一下,這種氣氛使他感覺有些熱。「另外有很多人態度曖昧,說出話來看似模倫兩可。其實這已經很說明了問題。他們這些人非但沒有支持主公的可能。甚至已經基本可以肯定會跳出來搗亂……」

    「他們會怎麼樣?直接出言抵制主公就任征夷大將軍……咳、咳……嗎?」竹中半兵衛咳嗽了兩聲,右手撫胸問到。

    「不會那麼直接,依據我地經驗會採取干擾地方法!」靜水幽狐搖了搖頭。將手帕掖回到袖子裡。「主公仁義之名傳遍天下,他們可能就是想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最大的問題還是非平、源出身的問題。恐怕在我們說之前他們就會先開口,把主公大大地頌揚一番!」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和我自己地猜測也差不多。老實說我自己對於這些問題也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四百年的時間並不能使人在政治鬥爭能力上有太多的借鑒。據某些歷史學家考證:古羅馬時期的政治辯論家,演說和雄辯水平要普遍高於現在的美國總統候選人!

    「事情確實有些難辦,之前我也和靜水殿下交換意見!」蒲生氏鄉接了上來,很是為難地搓著手。「我們雖然可以安排人首先提出主公出任征夷大將軍的倡議,然後其他人再行響應。但是對方也可以反擊這種倡議是陷主公於不義的行為,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場大辯論。一旦在天下大名的聚會上演變成了這種菜市場的吵鬧局面,主公地聲望也必將一落千丈!」

    靜水幽狐垂下了頭,竹中半兵衛也無話可說,現在的局面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角,無論是調頭還是前進都不容易。

    「島津、伊達、大友這些人怎麼說?」糾纏於這個問題也不會有什麼進展,我皺皺眉繼續問到。

    「他們說……他們說……」靜水幽狐的頭上又冒出了汗珠,不斷在手裡旋轉著一串念珠。

    「他們到底怎樣表態?」他越遲疑我就越著急,究竟是什麼樣的答案會使一貫巧舌如簧的靜水幽狐竟然犯起了口癡。

    「按照主公的意思我用私人的名義進行了試探。但是他們的回答卻令人有些啼笑皆非!」他於苦笑當中帶著幾分氣憤地說道:「這些人都拍著胸脯表示:受到主公的大恩一直無以為報,只要主公親口說一句話他們一定萬死不辭!」

    風從窗子裡吹進來,即便現在是七月也顯得不是很熱,本該是一個午睡地好時候,可惜我們這幾個人卻坐在這裡商量這讓人倒胃口的事情。

    我左手按著右手的指頭,從最末的一節指骨縫隙裡不住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右手按完了,又開始按左手。

    另外四個人看著我,等我作出最後的決定。這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難到居然會讓我一籌莫展。難到我真的要和整個天下抗衡嗎?島津、大友等人說得全是一些無用地屁話,要是我自己能開口哪裡還用的著他們?一件事情不親身面對就不可能切實地感受到壓力,我現在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在那部已經被改變了的歷史中,「猴子」始終沒能坐上那個位置。

    人心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聽起來也是虛無飄渺,但你一旦要是忽視它的話,那麼很快就會為自己的傲慢付出慘重的代價。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和我此刻情形很是相似的人。他就是袁世凱!

    就是那樣一個幾乎掌握了中國全部武力的人,一個所有敵人全都消聲匿跡地人,一個面對讚頌如山崩海嘯而來的人,坐上皇帝的寶座看似是一件多麼合情合理的事情,可就是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這一切全都化為了泡影!

    對我現在的局面來講,和那時的袁世凱是何其的相似,幾乎已經聽不到了任何反對的聲音。可我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一件違逆數百年來人心理念的事情,我可沒有信心去顛覆這樣地社會倫理。現在最好地局面就是逼著所有的大名來上一場「勸進」。利用他們對各地的民意進行壓制。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地話。那麼我的處境就還趕不上袁世凱呢!當然,如果能扭轉天下大義的走向……

    「主公……主公您怎麼了?」見我半天不說話一個勁兒地發楞,竹中半兵衛有些擔心地問到。

    「哦……沒有什麼!」我搖搖腦袋。把那些離奇古怪的想法趕了出去。「慶次那個傢伙在幹什麼,不會又給我添什麼麻煩吧?」這是我另外擔心的一件事。

    「前田殿下好像還不死心,似乎在安排暗殺那些反對大名的事情!」蒲生氏鄉對著我一陣苦笑。「已經有些人對他表示了支持,並答應在那些大名返回路過自己領地時會派人暗中截殺。目前北陸道、山陽道應該都有了周密的佈置,其他的人還在接觸當中!」

    「幫忙、幫忙,真是越幫越忙,真不知到這個傢伙是怎麼想的!」我狠狠地罵了一句,可也無可奈何。

    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更加不能自亂陣腳。「慶次那裡我會再和他溝通一次,你也一定要盯緊。千萬不能讓他們在大阪和京都鬧出事情來……」我慎重地囑咐到。

    眼下我能做的只能是這樣了,先把一切壓下來再說。現在我自己都有些後悔如此著急,也許再等個兩三年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再過三天朝廷地欽差就將到達,這件事您看……」對於我們說的這些事村井貞勝插不上嘴,只能就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把工作做好。

    「你負責好好接待,然後信清和重治代表我先去問候一下!」我對這個問題倒不是很擔心,不過還是囑咐道:「加強保衛的事情我會另外交代給光成,外圍的守衛你們看著安排一下。總之在眼下的這個當口,一定不能讓他們在大阪出什麼事情!」

    「應該……不至於吧!」竹中半兵衛喃喃地說。

    「但願如此!」就我個人多年的瞭解也覺得前田慶次不會那麼衝動。但是這世界上的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百分之百保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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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誰家天下 80、徐徐拉開的大幕(下)

    京都的公卿代表團如期抵達了大阪,不過考慮到兩地距離的因素,要想不如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在朝廷因為天下安定的關係暫時已經無憂無慮,對於某些湊熱鬧的事情自然是樂於參加的。

    最近一段時間裡,確切地說是從的擊敗「猴子」掌握京都開始,我和朝廷之間的關係一直相當融洽。這固然是因為我主觀上對朝廷上下進行了一番「改造」,但朝廷那邊的客觀條件也是不容否認的。

    從平源爭霸的年代起,朝廷就基本喪失了權力,但是很多的天皇和公卿並不甘心於這種局面,進行了一系列明裡暗裡的抗爭。可抗爭結果更加令人感到洩氣,廉倉時曾經有一位天皇號召討伐幕府,結果無一人響應,幕府執政北條氏卻以清君側的名義輕易聚集起了十萬大軍。

    理想固然是崇高的,但是現實畢竟是殘酷的,自最後一位「有志氣」的後醍醐天皇失敗以後,朝廷喪失了所有抗爭的力量和勇氣。等到發生了應仁之亂以後,幕府的大將軍都過起了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生活,朝廷上下的生死自然沒有人再理會。

    生存是最基本的人生要求,那時皇室和公卿們只怕每天都在為有一口飯吃,不受血光之災而虔誠祈禱,更高的追求早已見不到了影子。

    現在朝廷中的人絕大部分都經歷過當年的苦難歲月,很知道該如何珍惜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對於我基本上是懷了一種感激的心情,同時對戰爭和動亂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本能恐懼。這使我的管理更加容易,因為至少在眼下這批人裡沒有誰有過高的政治願望。

    不過事物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著的,人更加是如此。

    也許在過了三十年或者五十年之後,吃著飽飯長大的人們會逐漸忘卻曾經有過的災難與痛苦,那時候在祖先榮耀和高貴血統地燃燒下,誰也不知道他們又會生出什麼樣的想法。看來我得增加一條家訓。定期的對皇室與公卿們敲打敲打。

    這次代表朝廷到大阪來祝賀並觀禮的公卿,一共有五個人,領銜出來的是已經進階為從一位右大臣的菊亭晴季。再往下還有一條內基、山科言繼、鷲尾隆康和西洞院時通。這裡面有我熟悉的,也有沒打過交道的,不過至少已經看不見我反感地人了。

    「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呀!」看著屋子裡華麗的陳設與裝飾,菊亭晴季一邊讚歎一邊輕輕地鼓著掌,表現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拜之情。「到底是諸星殿下。居然建立起了一座如此壯觀的城堡。不愧是百年難遇安定天下的大英雄、大豪傑,一出手就是空前絕後的大手筆!」

    「菊亭閣下過譽了,兩位陛下可還安好!」我在謙虛地欠身同時,十分關切地問到。

    「好,一切安好!只是十分掛念諸星殿下……」菊亭晴季親密地拉住我的袖子,十分懇切地說道:「上皇與天皇陛下常常對我說起,只是因為有了諸星殿下才結束了這百年亂世。為人切不可忘本,諸星殿下可是皇室和朝廷的大恩人呢!」

    「感謝陛下聖明,諸星清氏實在是慚愧無地!」為了表示心情我站起身想著京都方向施禮,菊亭晴季也配合著急忙扶住了我。

    一番做作的虛客套之後。雙方的交談也隨便了起來。對於彼此地需要也都是相當瞭解地,所以表明態度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了。

    「鷹司閣下和我都已經去過聚樂第了,並且把大致的情況上奏給了兩位陛下!」菊亭晴季向我堆起了一臉笑容。既是討好又有點兒表功地意思。「上皇陛下聽了我等奏報之後還落了淚,言道『經歷了著許久的亂世之後』終於又見到了諸星殿下這樣的忠臣!,我等聽了這樣的話,再想想當年細川、三好的橫暴,也是不盡潸然淚下。到底是陛下虛懷若谷,也唯有如此才會出現諸星殿下這樣的治世賢臣!」

    「也才有菊亭閣下這樣的王佐之臣吧!」我也半是恭維半是玩笑地說了一句。

    說這句有些諷刺的話並不是因為我有什麼不滿,相反對於菊亭晴季反而會令我感到輕鬆,也就是僅僅排在正親町季秀之後,比對著二條晴良舒服不少。

    這個人雖然是有些貪財,但是並不能算過份。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會直接向你張嘴,不過真要是駁回了幾次要求卻也不會讓他覺得丟臉。因為現在正親町季秀的身份特殊,已經逐漸淡出了(當然主要也是不缺這仨瓜倆棗了)某些事務,所以那些很一般地話我就直接交代給了他。

    「諸星殿下實在是抬舉我了,只是如果朝廷允許的話我倒是樂得放開!」菊亭晴季果然絲毫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向我表示道:「如今隨著天下的安定,市井日益繁榮了起來,各地藩國使者甚至南蠻的商人、僧侶在京都也是絡繹不絕。朝廷上下迎來送往添了不少花費,加上物價高漲日子還真是不好過啊!」

    「哦……」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但還是令我有些錯愕。這次在大阪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來參加的這場會議會是什麼內容,難道他心裡就一點兒沒個數嗎?

    「連菊亭閣下都是這個樣子,我們這樣位階朝臣的日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山科言繼立刻跟了上來,也不等我表態就苦著一張臉抱怨到。「如今南自九州北至蝦夷的全部國土,莫不重新歸於王道正統,這一切全都是諸星殿下您的功勞。上皇與天皇陛下也十分關心四海百姓的生計,只是因為某些問題不得已……」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因為各人地客觀立場不同,因而對待同一個問題的態度極有可能大相逕庭。就比如眼下的推舉征夷大將軍的這件事情,面前的這幾個公卿根本沒有當作一回事。這兩個人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兩個字——要錢!

    雖然生活已經比過去吃不飽飯時好了許多,但是人心總是不能夠滿足的,隨著局面的安定市場上如潮水用來了大量外地,乃至南蠻的各種新奇貨物,像菊亭晴季這樣貪圖享樂的人怎麼可能不眼饞呢!

    我對皇室和朝廷自然是不錯的,除了每年五萬石的常例之外,對那些合我心意的人還有大量饋贈。不過這話也得兩說著,這五萬石裡既要保證皇室的開銷還包括有品階公卿的俸祿,這樣算下來分到百多個公卿手裡也就沒有多少了,那些沒什麼外塊的公卿甚至還趕不上混得比較得意的下級武士。

    山科言繼就更不必說了,這個閒不住的文人公卿想要「公費旅遊」了!現在肚子裡有食這些人就想要感悟傷懷了,邊上的鷲尾隆康也是同一類人。

    「這也卻是我考慮不周了,枉負了聖上的期望!」我卻不想在這些問題上糾纏,至少現在對我的意義不大。「天下初定不宜加重百姓們的負擔,我回頭會和信清商量,每年再從諸星家直轄領地的收成裡,貢獻三萬石給朝廷,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過年還得發一回紅包,我現在要辦這麼大事情樂得廣結善緣,而且既然給了也不好厚此薄彼。「陛下委派庭臣巡視各方也是常情,我會知會各地守護恭謹迎候的!」

    「如此就謝諸星殿下了!」菊亭晴季和山科言繼連連道謝,其他幾個人也是面露喜色。在他們來講此行最大的任務已經完成,其他只剩些順情說好話的輕鬆事。

    「諸位閣下,此番前來兩位陛下還有什麼聖諭要教訓清氏嗎?」看著他們夜樂夠了,我問出了心中的話。

    雖然我也相信如今無論我說出什麼樣的話,朝廷都會原方不動地重複一遍,但我還是想聽聽他們的腦子裡到底是如何判斷的。畢竟無論皇室還是公卿都已經在政治的風風雨雨中鍛煉了上千年,我的閱歷和他們這種傳承比起來畢竟是還顯得有些稚嫩了。

    「事情?……還有……是有事情!」菊亭晴季猛然拍了拍腦袋,好像對那裡面的工作效率很不滿意。「上皇和天皇陛下一再表示,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一定要全力支持諸星殿下的諸多善政。諸星殿下的仁心義行理應行布天下,如果能夠為你掃清一些道路,我等一定竭盡全力!」

    「果然是這樣!」我在心裡暗暗點了點頭,朝廷的反應果然沒有出乎我的預料。

    這些牆頭草果然憑借本能選擇了依附強者,在他們看來武家心目中的那些「大義」實在是一錢不值。不過這也正好,因為他們真的會盡心竭力地替我引導輿論,因為在他們眼裡我這個人就是天下安定的保證。

    「如果天下人都能知道我這番苦心就好了,可惜未必儘是如此!」我決定繼續點一點他們目前的阻礙,免得他們一旦到了會上手忙腳亂。「我諸星清氏出身微末,原本不足以當大事,但逢亂世不敢有退避存身的私念。現在就有人借此指責我暗懷僭越,實在是冤枉得很,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啊……公道自在人心,諸星殿下不必為些許小事煩惱!」菊亭晴季好像剛想起來我不是平、源後裔這件事,不過還是滿不在乎地說道:「世事人為,何況諸星殿下的這番功業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裡的!」

    鷲尾隆康忽然接口說道:「數百年前朝廷恩遇武家本是為了天下安定,後來世人拘於形式實在是本末倒置。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亦或可以有『大司馬』之類……有什麼不對嗎?」他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在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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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37: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81、輝煌(一)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自己,怎麼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樣樂觀呢?就比如前兩天鷲尾隆康的那個建議,實在是太有創意,太異想天開了!

    征夷大將軍這個名號已經傳承了四百年,要想把這短短五個字代表的意義闡述清楚,只怕是得用一部長達數十萬字的著作。雖然征夷大將軍細論起來,還只是一個不計品階的令外官,但是武家統治天下的傳統,已經太多地凝結在了這幾個簡簡單單的字上面。

    我並不太喜歡征夷大將軍通過管領、探題、守護,一級一級管理天下的形式,歷史已經證明了它的不穩定性。地方上的管理者權力太大而且世襲,幾代之後如果不出毛病那才怪呢!

    但是如果我要改變這一切,那麼就先必須掌握這一切,不然一切就都是一句空話。從某種意義上說,今天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戰鬥。

    天正十四年(1586)年的八月二日,上午八點半我站在了大阪城天守閣,一面向南的窗子前面。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的一切!

    太陽已經高高的升了起來,正在由鮮紅變得金黃,並在海面上灑下了金光一片。遠遠地可以望見石山町的屋頂鱗次櫛比,形成了好大的一片區域,並以這片區域為基點,越靠近的海上就有著越多的船隻,這使石山町已經有了天下大港的風範。這可並不是我吹牛,據一些來的歐洲商人講,石山的規模即便是在歐洲也屬於第一流,只是還不能算是頂級罷了!

    在我把居城確定在大阪以來,石山町的發展可謂一日千里,除了原本對大明和朝鮮的走私貿易意外,與國內各個港口之間的聯繫也在日益加強。

    作為事實上的政治中心,無可避免地會產生全國最大最集中的官僚體系,相關的人流交往也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膨脹了起來。現在走在石山地街上。隨時一抬頭就可以看見來來往往的外地武士,這些人衣食住行都免不了花錢,自然推動了一方經濟。大阪城現在畢竟是管理天下的機構,住上十天半個月還沒有辦成事情的,可是大有人在!

    我喜歡這種氣氛,並不是說那種官僚主義的作風,而人們那種態度。不知道是不是僅有我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其他就算還有別人也不會很多。地方上與中央的關係正在變得越來越密切,依賴也越來越嚴重,分裂格局正在逐漸向大一統轉變。

    「我在盡自己的努力,其他就看天意了!」我雙手按在窗台上向前探出身去,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起。

    今天就是召開大名會議的日子,一切都將在今天見分曉。想到這些我感覺週身地血逐漸熱了起來,彷彿是一團團火焰在身體裡流淌。

    「殿下!」一個聲音在身後輕輕叫了一聲,雖說不大但還是打擾了我。

    「嗯?」我的魂一下子又回到了身體裡,雙手向前一撐窗台身體退了回來。看來是我又想得什麼事情出了神,有人過來提醒我該做的事情了。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侍女站在後面三四步開外的地方。正帶著幾分拘謹、緊張的神情看著我。「過一會兒您就要出去接見大名了。雪夫人請您回去更衣!」

    「就要到時間了嗎?」我掏出懷表看了看,果然只剩下了半個小時。我又把頭探出窗外,不過這回是看樓下面。

    在天守閣外站著大量的儀仗衛士。從大廳的門口一直排到內城的城門,形成了一條界線分明的走廊。有很多穿著各異而且華麗地人正陸續通過這條走廊,其中大多數似乎在有意避免著和身邊其他人地接觸。雖然我在這裡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是卻可以大致想像他們此刻的心情,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我曾經無數次地設想過走在這樣一條「通天」之路上地情景。

    「真是很像一大群螞蟻啊!」我的嘴角微微浮起了一縷笑意,然後一轉身向內室走去。

    「請殿下更衣!」阿雪已經站在了門口,手中托著一件華麗的袍服對我微微笑著說到。

    「哦……」我走到她身前正想伸出手,卻忽然覺得她今天和平時有些不一樣,情不自禁仔細觀察了起來。

    阿雪的身孕已經有七個多月。腹部的隆起相當明顯,不過因為她本身就屬於纖細的身型又一直沒斷了鍛煉,所以並不顯得如何臃腫。

    此刻阿雪正面向著我,面向著門外,道道金色的陽光從我背後射來披散在她的身上,使本就白皙的皮膚有了一種近乎透明的晶瑩。她地目光和笑容安詳恬靜,使人真切地感覺到什麼是天使降臨般的聖潔之美。

    「您……您怎麼了?」感覺到了我表情的異常,阿雪遲疑地問到。

    「美……我感覺你真美!」我一時目光有些迷離。

    「殿下!」一抹嫣紅爬上了她的面頰,帶著扭捏嬌嗔了一句。

    「用我起誓嗎?」我半真半假地扳起了臉。同時豎起右手食、中、無名三指在耳邊。「如果我在阿雪面前有半句虛言,就讓我天……」

    「殿下!」阿雪一個箭步衝上來,騰出一隻手捂在了我的嘴上。到底是當年討取過真柄直隆的姬武士,有孕在身居然還是這麼矯健。「今天的諸星家名揚天下的日子,千萬不要說這樣的不吉利地話!」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臉也一下子變得刷白。

    「有那麼嚴重嗎?」我把兩隻手平伸,讓她替我把衣服穿上。「今天的事情可能成也可能不成,成固然是好,不成也無關緊要。天下如今已經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裡,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再說將來說不准我覺得征夷大將軍這個名字不好聽,乾脆就廢止這了個職務呢!」

    「這才是殿下睥睨天下,傲視群雄應有的氣魄!」聽我這麼一說她才又興奮了起來,幫我穿好袍服後又仔細地整理起了細部不妥的地方。「樓下那些傢伙不過都是些手下敗將,對他們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現在不也正被我們踩在腳下嗎?您只要這樣走下去對他們說……好了!」終於她替我整理好了,只是因為身子的不方便顯得有些疲倦。

    「你說得不錯,那些傢伙都算什麼!」我腆了腆胸脯,盡量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

    其實今天的事情我要作的並不多,甚至絕對不能從我自己的嘴裡說出「征夷大將軍」這幾個字來,一切都得靠竹中半兵衛和蒲生氏鄉他們去運作。事先已經安排了幾個低階的人先提出觀點,然後竹中和蒲生再開始加以引導,如果把這比喻成一場戰爭的話,那麼他們才是真正衝鋒陷陣的將士。

    那麼我的作用是什麼呢?自然是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了。也許我的一個輕微的小動作,甚至一個眼神,就足以改變自今天以後天下的走勢,而這次和東征小田原那次不一樣,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不過即便是有退路我也要全力以赴,就算是為了那些支持我、信任我的人……

    「對了,仙芝怎麼還沒有回來?」我本已經轉過了身,卻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仙芝回清州已經快一個月了,按理說也該回來了。

    「殿下你怎麼了,按行程應該是明天到才對的啊!」阿雪又捧出名刀「黛」,交到我的手上。「您不是替夫人安排了全副的儀仗,並按照最高禮儀進行祭祀嗎?所以是不可能那麼快的!」

    「哦!」我提著「黛」轉身向樓下走去。「真丟人,居然讓阿雪看出了我的緊張!」在轉過一個樓梯後,我懊惱地揮了揮拳頭。

    大阪城的天守閣確實輝煌壯麗,但是也並不是毫無毛病,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電梯,雖然也可以作一個類似轆驢的人力「電梯」,但是堂堂的諸星清氏殿下總不能讓人像貨物那樣搬運吧!

    好不容易走到了二樓的走廊上,已經有幾個人在那裡等著,見到我過來全都低下頭,就像是一群小跟班見到大老闆的樣子。

    「我是不是來得有些晚了!」我把「黛」交到迎上來的御弁丸手上,他是這次會議上唯一一個可以持長刀入內的人。

    「怎麼會呢!」後面跟著的五個公卿一起施禮,身為右大臣的菊亭晴季諂媚地笑著說道:「自從義滿公之後,再沒有把天下大名都聚集起來的事,即便是那時也沒有到所有萬石以上大名的程度。像諸星殿下所作的事情實在是開創了一個亙古未之盛世,相信兩位殿下聽聞以後也一定會大感欣慰的!」

    「好一件裝飾品!」一點兒也不用奇怪,此刻我看著面前的人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天皇和朝廷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管理者,和最高的管理機構,但此刻不過是我身上的一件掛飾。這時我真是感到很興奮,也許今天的成功與否真的不是那麼重要了。

    「也別讓諸位殿下等急了,我們這就過去吧!」我像征性地抬了抬手,作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卻當先向一層的大廳走去。

    「諸星左府殿下到……」站在門前的兩個高大侍從武士齊聲唱喏,並從兩側拉開了大門。不知道為什麼,我首先注意到的卻是無數雙眼睛。

    「是無數雙仰望的眼睛!」我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著,握緊手上的折扇大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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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3 21:3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誰家天下 82、輝煌(二)

    我一步步向大廳裡走去,每走一步心裡就踏實一分,高高在上的感覺也就更膨脹一層。在我的視線裡,再也看不見任何一雙眼睛,而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後腦勺。

    武士的髮髻是在後腦勺朝斜上方梳出一個突起的髻,最上面的頭髮不論多少都留出來,雖然前額的頭髮根據愛好剃不剃掉的都有,但是後面的這個武士髻卻多少年來並沒有改變。

    可能是過去我從來沒有特別注意的關係,今天一看這個髮髻居然是如此的滑稽,大廳裡數百個直直向上豎起的武士髻,居然讓我產生了對於某種生長中的農作物聯想。只可惜這並不是一片被精心照管的田地,上面的「作物」長勢參差不齊,固然有粗壯茂盛形勢喜人的,可也有慘白稀疏難掩病態的。更有甚者,有個別的已經慘淡到了難集一束的地步,只能勉強用一條帶子捆了一下,可上面幾根可憐的頭髮孤零零地散落在那裡,就像是已經吹散了種子僅剩桿的蒲公英。

    之所以出現這種景像是因為他們都低下了頭,那一顆顆曾經高高昂起的頭顱,不管是自願還是被強制壓服,他們所有人終於把額頭和尊嚴一起貼到了地板上。

    「他們此刻都在想些什麼?」雖然我肯定地知道不可能弄清這個答案,但還是抑止不住突然冒出的好奇心。「這四百多人只怕是要有四百多個想法吧?……或許超過一千也說不定?」

    隨著這個想法我停下腳步,又對整個大廳掃視了一圈,居然沒有發現幾個顫抖的髮髻。看來大多數人的心裡素質還是相當不錯的,或者對這次的會議已經懷有了某種信念。

    我走得已經有些慢了,甚至可以說是走走停停,只是這種所有人朝著你一個人伏身跪拜的情景非常有意思,難免使人有一種等同於聖人的自我感覺。不知道織田信長是否也仔細體會過這種感覺,不過他走路通常是很快的,或許他是想用那騰、騰、騰的沉重腳步聲更加給人一種壓力。

    正廳地主位是一個高出地板一尺的檯子。偏左偏右設置了兩個位置。身為右大臣的菊亭晴季在位階上和我是平級,而且作為欽差也應該有個特殊的面子。

    我走到了左面主人的位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起,將手向旁邊一指作了個請的姿勢。「菊亭閣下請坐!」我用所能達到的最威嚴口氣,作著禮貌的邀請。

    「好,謝過諸星殿下了!」作為代表天皇地使者這是不能推辭的禮遇,但菊亭晴季用一個超過九十度的鞠躬表示了自己的心意,並且在我坐下後他才隨著落座。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抬手用折扇在面前虛點了三下。「各位殿下,也免禮平身吧!」對著大門的方向,我的聲音緩緩傳出。

    「謝左府殿下~!」四百人高低不同音色各異的聲音彙集在了一起,在空曠的大廳裡形成了一定的共鳴。

    「各位殿下撥冗駕臨大阪,實在是我諸星清氏的榮幸!」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再次造成了一定地震動。「更有上皇、天皇兩位陛下遣使降旨,實在是我等武輩共同地榮耀。今日之盛事必將永傳萬世,子孫亦將同感光耀!菊亭閣下……」我微微側過了頭。「請您宣諭陛下的旨意吧!」

    「好,好!」菊亭晴季顯示向我點了點綻放有如菊花的臉,然後提高聲音對著下面眾多地聽眾說道:「今逢此天幸之事。海內同慶。彼等同結忠義。甚慰朕心……」

    聖旨有如一卷經書,按長度足以把《長恨歌》抄上三遍,連篇累牘的都是一些已經說過無數遍的話。真不知道表達一個意思怎麼能用這麼多不同的語言。光看著菊亭晴季一邊念一邊卷的樣子,就會讓人覺得怪累的。

    在這份聖旨裡高度評價了我的功績和歷史作用,已經不僅僅是承前啟後繼往開來那麼簡單,總之我個人的歷史地位被提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這樣的光輝形象似乎只應該出現在書裡才對。

    作為一個無法跳過地人物,織田信長的影響被刻意淡化了,只是匆匆的一筆代過。不過處理的非常好,並沒有讓人感覺不舒服,也不會引起什麼猜想,可見執筆者的水平相當高。

    其他人都被統一劃入了「忠義之士」的行列。並沒有深究他們最初是什麼立場。這也完全遵循了一般的慣例,除了已經死掉的沒有壞人。

    這時我有了一點兒自己的時間,將手肘架在臂擱上微微瞇起眼睛,仔細地在下面地一張張臉上徘徊著。我記得很多歐洲畫家都喜歡畫人的臉,形形色色帶著各種表情的臉,據說從描繪這些臉之間可以刻畫出人心人性。

    我忽然想起此刻正是歐洲文藝復興的時代,如果能把其中某位大師請到這裡來,一定可以創造出可以流芳百世的名作。要想一次把這麼多特型模特聚集在一起,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好在今天我說話的機會並不是很多。可以慢慢細細地觀察這所有的人。

    「……爾等武家,務須繼續盡心竭力不負朕心!」菊亭晴季終於念完了,將聖旨重新捲好放回到黑漆描金的盒子裡,貼好封條交給上來的梅千代捧了下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份聖旨會由作為主持集會的諸星家永久收藏,另外在宮廷的內廷檔案裡也有一份副本。「兩位陛下的意思就是這樣了,希望左府和眾位殿下在此次盛會中能夠繼續開創出一番新的局面!」

    「陛下聖恩,諸星清氏感激涕零!」我微微垂首作悸動狀,以此作為對於旨意的回答。

    「臣等誠惶誠恐,同沐聖恩!」四百多大名的回答聲音稍微有些偏差,但是已經達到了人多勢眾的目的。他們再次低下頭深深地叩拜了下去,是對聖旨但更是對我。

    「諸星清氏受陛下信任,總領守護列國大任,然常感材德不足誠惶誠恐!」向幾位欽差頷首致意後,我對下面的大名們揚聲說到,此時大廳裡除了我的話音再無任何別的聲音。

    「所幸在下得到了諸位殿下的扶持,這才能夠勉強維持天下安定的局面。對於如何遵照陛下的旨意造福萬民,在此我誠心聆聽諸位殿下的高見!」

    大廳裡一下子靜了下來,許多被我目光掃到的人都不自覺地地下了頭,看來雖然某些人已經形成了抵制我意圖的同盟,但是誰都不願意由自己來作這個「出頭鳥」。我的目光還特意在德川家康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但他只是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看不出任何意思。

    「還真是一些狡猾的傢伙啊!」我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到,暗暗感覺有些好笑。如果再沒有人開頭這些傢伙可能就這麼一直沉默到吃完飯,我可沒有這麼長的時間等下去。「嗯……」我裝作喝茶低下頭,對著竹中半兵衛和蒲生氏鄉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

    他們兩個都明白了我的意思,再經過幾輪傳遞後最終執行者得到了這個信息。

    「在下斗膽請上呈愚見,請左府殿下和諸位殿下指正!」坐在靠近門口位置的一個老頭終於開了口,看他的樣子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在下土居清良,失禮了……」

    土居清良只是四國的一個小城主,土地一萬一千二百石剛剛夠參加這個會議,或許在南伊予他還勉強可以算是個人物,但在這個天下大名的大會上只屬於一個進出開門的角色。看來半兵衛他們還真是下了一番功夫,這種既不是我的舊有家臣,又不屬於什麼大勢力的人說出來的話,最具有可「探討性」。

    「當今天下初定,然百姓人心未伏,一切事情均應以安定人心為首要!」土居清良說到這裡添了一下嘴唇,看來是在這麼多「大人物」面前說話有些緊張。「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如果不能讓百姓們各安本業,那還談得到什麼盛世隆興?因此在下提議由我等聯名向朝廷保奏:諸星左府殿下開府治事,進而名正言順地委任各級管領、守護、地頭。如此海內歸心,萬古盛世也就有望了!」

    我和我手下的重臣都沒有說話,但是這番幾乎已經挑明了意圖的話卻對其他人產生了影響,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大名中有些人在點頭,也有一些在搖頭。我仔細注意了一下,點頭的多是五萬石以下的小大名,因為他們對什麼出身的人來作大將軍並沒有強烈的執念,而對天下安定的願望卻很強烈;中型大名多是表現得不以為然,這些人普遍有著「高貴」的出身,祖上可能還曾經風雲一時,雖然他們這些人現在看來不可能有問鼎天下的實力,但在潛意識裡還殘存著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擁有數十萬石的大大名都還沒有任何表示,特殊的處境使他們作任何事都必須深思熟慮、如履薄冰。

    「這位……這位土居殿下的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在下雖然說不出什麼高明的理由但卻十分贊同!」一個突然冒出的大嗓門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就在土居清良對面,大門的另一邊,晃動著一顆滑稽的大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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