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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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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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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6 18:3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八章 入宮

    看到謝曉蘭明眸透出的殷切,他微一沉吟,便微笑著點頭。

    謝曉蘭心下極是喜悅,嬌柔一笑,百媚橫生。

    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玉手自右衽的領間探入頸下胸中,雪白光滑的修長玉頸,飽滿的有玉胸,配以她精緻如瓷的面容,令蕭月生微吞了吞滿口津液,此女實在美得驚心。

    一隻掌心大小,手掌厚度的銀制鎖隨著她的玉手出現,蕭月生似乎能夠聞到鎖上微微香澤。

    微暗的鎖上印著龍鳳圖案,簡單古撲,這是一隻幼童的護身長生鎖,大多周歲戴上,四五歲時便除下,再留做下一代孩子之用,代代相傳,算是平常的傳家之物。

    謝曉蘭羞紅著臉,一隻手忙著整理月白衣襟,雙眸低垂,看也不敢看蕭月生一眼。

    她忽然蹲下身來,自腳邊拾起兩根草梗。

    “蕭……蕭大哥,幫我拿著。”謝曉蘭猶豫了一番,咬了咬薄薄的櫻唇,吸了口氣,將仍以紅繩系在頸間的銀鎖遞到蕭月生面前。

    將貼身之物讓男人碰到,無異於碰觸自己的身體,實是在羞煞人也,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卻讓自己感覺甜蜜,將自己最隱秘的貼身物拿出,便如將自己的整個心完全敞開,不由有種將自己完全奉獻給他的感動,感動著自己,又羞又甜的滋味,實在難以形容。

    “哦,好。”蕭月生伸手接過,心下也有些異樣,見到銀鎖,想起他們二人還未交換定情之物,頗覺遺憾。

    手中的銀鎖尚帶著幾絲溫暖。手感細膩,他不必思索,便知這銀鎖的歲月頗長,可能一直被人戴在身上,而系在鎖上的紅繩仍掛在謝曉蘭雪白光滑如同象牙的頸間。

    看到謝曉蘭兩手各捏著一根細細的枯黃草梗,對著自己手上地銀鎖比劃。他順手翻了一翻手中銀鎖,將有著兩個小孔的那一面迎向她。

    清風輕柔拂過,關注著沉默的兩人,令其衣裙飄動。

    謝曉蘭羞澀的抿了抿嘴,迅不可察的瞥了對方一眼,心下甜蜜,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宛如吃下一枚蜜桃。

    鎖面上一龍一鳳,各據半邊,在空中對視。雖然細條簡樸,卻頗為神似。浮雲繚繞。顯出其精細,龍飛與鳳舞,都見精神。定是出自名家之手,非是凡物。

    謝曉蘭地兩根草梗輕輕點上龍鳳的眼睛,微一用力,卻雙雙折斷,果然是枯梗亂草,不堪大用。她無奈而又恨恨的看著手中只餘一點兒的斷梗,鬆手任其落入腳下的綠茵中。

    “兩隻眼睛同時按下,是吧?”蕭月生微笑著問道。

    “嗯。”謝曉蘭點點頭,定眉微一思忖,便抬手伸向鬢上,欲摘下頭頂的玉簪與鳳釵。

    “不用麻煩。”蕭月生忙制止,說罷,輕吹了口氣,只聽“啪”的一聲,正是手中銀鎖所發,他順手將其遞還給她。

    謝曉蘭下意識的接過銀鎖,不由自失一笑,自己怎麼就忘了身邊這個男子的無所不能了呢!

    銀鎖在她手中分成兩瓣,一張細薄的羊皮輕輕飄落,快要落地時,忽然又改變了方向,迅速向上升起,被蕭月生攝入手中。

    謝曉蘭從容地將銀鎖合上,恢復原狀,接過蕭月生遞過來的羊皮,將其展開,芊芊玉指微微顫抖,露出了她心底地激動。

    薰黃地羊皮沒有膻氣,反帶著幾絲檀香,其上以朱筆寒寥畫著幾道線條,是幾道山峰的形狀,旁邊寫著乾坤坎艮震兌之類。

    “你沒來過靈鷲宮?”蕭月生一看其強給激動的模樣,便猜知她從未到過靈鷲宮。

    謝曉蘭螓首微搖,明亮地目光自羊皮上收回,將羊皮遞給蕭月生:“師父說靈鷲宮周圍仇家暗布,沒有把握,不可到靈鷲宮。”

    “嗯,守株待兔。”蕭月生理解的點頭,毫不客氣的接過羊皮。

    “這羊皮的制做手藝不錯!”蕭月生摸了摸細膩柔軟的羊皮,笑著贊了一句,這種精緻的手工,足以制做易容面具了。

    見蕭月生不急看著羊皮上地內容,反而說些不相干的,謝曉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美人眄一眼,足以銷魂,蕭月生嘿嘿一笑,掃了一眼羊皮,又舉起來,迎著陽光觀看,複又翻過來看,隨後遞還給她,沉吟道:“不是這附近,你師父應該告訴過你縹緲峰大概的位置吧?”

    “嗯,縹緲峰是在天山之南。”

    “那就好,待找找看吧,呵呵,如果這是一幅藏寶圖那該多好!”

    “想得美!……不過據師父說,宮內寶物無數,卻皆未來得及帶走,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寶物!”

    “哦——?!”蕭月生以滑拖之法發音,顯示其驚喜與熱切,只是依舊平靜的表情,未免有些不和諧。

    觀瀾山莊錢財無數,富有四海,蕭月生見過的,自己製作的寶物無數,況且以他之能,尋找地下所藏,並不費力,神念之下,一切無所遁形,地底所藏之物,如他有心,便如在眼前。

    只是地下最多的不是寶藏,而是些船髓白骨,太煞風景,故此他輕易不以神通看地底,免得徒惹不快。

    有寶藏可找,對他來說,是件快樂之事,非是貪財,而是如同考古者一般,當做藝術品視之,再說他喜好奇異之物,這些東西往往被視為奇異之品藏之,在寶藏中方能得見。

    “為夫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倒要瞧瞧,你們靈鷲宮到底有何寶物!”

    蕭月生笑著說道,大手探上她芊細而柔軟的腰肢,刹時在原地消失無蹤。

    皚皚雪峰之上,閃現出兩人的身影。寒氣乍入身體,頭上玉簪送入體內一股溫潤的暖流,謝曉蘭這才知曉鎮神簪的神妙。

    蕭月生站在雪峰之戴,衣袂劇烈舞動,似欲乘風而去,但頭髮未有一絲飄動。不似謝曉蘭般鬢髮飄拂。

    他遊目騁懷,俯看諸峰,心中神舒氣暢,讚歎兩聲,如未有靈鷲宮的吸引,定要好好觀賞這雪峰之景。

    謝曉蘭也覺這裏地風景極好,令人觀之心情舒暢,剛入佳境,身體一緊,眼前一黑。再亮之時,眼前景色變幻。已非原來之處。

    天山南麓。有一處偏僻之地,森林廣闊,近有百頃。樹木鬱鬱,終日霧氣籠罩,進入其中,則暈頭轉向,必定迷路,再難見到其人,鮮少有人能夠全身而退,久之則成一處禁地。

    在這終日不散的雲霧之中,幾座山峰隱約可見,但周圍除了這片森林,別無他物,蕭月生站在山腳下,仰視高聳入雲的山峰,不由讚歎這是一處奇崛之所。

    “厲害!天山童姥果然厲害!”

    蕭月生轉身回視薄霧籠罩的鬱鬱蔥蔥,不由撫掌而歎,他能感覺得到,這周圍的森林,有著人工的痕跡,怕是天山童姥所為,看來天山童姥胸中有丘整,也是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他身旁地謝曉蘭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雖然贊其祖師,她心中歡喜,卻不知所以然。

    由盛轉衰,一代不如一代,此事古難免。

    天山童姥一身不僅一身武學驚天動地,醫相星蔔亦是遠超常人,只是第二代宮主虛竹子雖然武學精深,但資質駑鈍,除了武功,其餘雜學,九竅唯通八竅。

    至於其後弟子,更是不堪,八荒六合惟我獨尊功實乃曠世絕學,三十年一輪回,如同鳳凰涅磐複又重生,只可惜後人無人練成,也算是不肖了。

    謝曉蘭不通奇門遁甲之術,也是情理之中,自然無法瞭解這周圍百頃森林如何不凡,身為丈夫,蕭月生義不容辭的簡單說了說。

    “赫赫,有著這般屏障,還能讓人打進老窩!”蕭月生隨即嘖嘖有聲,搖頭歎息,為靈鷲宮弟子的無能感慨不已。

    “據師父說,是裏應外合,宮中弟子出了叛逆。“謝曉蘭也有些臉紅,說話便底氣不足。

    她聽完蕭月生的講解,知道周圍的森林如同觀瀾山莊一般,帶著防護之力,卻仍被敵人攻入,只能歎息世事無絕對了。

    “女子外向,古人誠不我欺!“蕭月生又是感歎一句,卻是在心底暗歎,美男計一點兒也不比美人計差!

    在薄霧籠罩中,入目處,皆是枯黃的殘草敗枝,蕭瑟得很,處處怪石嶙峋,根本沒有上山之路,一看即知此山已是很久無人涉足。

    目光順勢向上瞧去,越是往上,山勢越陡,頗是難行,蕭月生神目如電,透過越發厚重的霧氣發覺這座山峰玉高,行至半山腰,已是白雪覆蓋,但並非高不可攀,他神念隨即展開,發覺山外有山,這座山峰之北,另有一峰更加奇崛高陡,形如刀削,可算是真正的絕峰,三條長索將兩峰連接。

    與剛才見過的羊皮圖一對比,即知那座絕峰才是真正的縹緲峰,是靈鷲宮地所在。

    兩人身形隨即在原處消失,出現在白雪冰封的峰頂。

    “唉,看來真地不能小看天下人呐!”蕭月生摟著溫軟幽香地謝曉蘭,看著橫亙於兩峰之間的鐵索,不由讚歎。

    站在山頂,雲霧皆踏於腳下,此處寒風凜冽,霧氣不存,天朗氣清,可相望於另一峰。

    此峰挺直陡峭如筍,絕非人力可攀,高度亦是遠超此山,兩座山峰之間距離約有五百米,即使是攻城之用的投石車過來,怕也是無能為力,實難想像當初是怎樣將鐵索拉上。

    “真嚇人!”謝曉蘭緊貼著自己男人地身體,探頭往下身,隨即忙不迭的縮回,鬢髮已被吹亂,玉臉褪了顏色,蒼白如雪。

    兩峰之間。霧氣籠罩翻滾,深不見底,宛如一隻巨獸盤踞其中。

    “呵呵……,沒想到夫人這般膽小。”蕭月生站在凜凜的寒風中,禁不住開口取笑,自然迎來了一記嬌媚的白眼。

    “走吧!”兩人的身影又是一閃而逝。出現在另一座山峰,鐵索地另一端。

    這邊是幾十米方圓地平臺,這在平直的山體上顯得異常突兀,格格不入,仿佛是有人將這塊突出的平臺硬生生的安在山腰上一般。

    蕭月生站在的平臺上嘖嘖稱奇,此處平整寬闊宛如小校場般,他仰首望天,陽光沿著平直地山體直射而下,仿佛比在山下更加明亮幾分,只是卻無法破開腳下繚繞的雲霧。也難怪他嘖嘖不已。

    “看來先前沒人來過。”蕭月生踢了踢腳下的插著斑斑鏽劍的白骨,漫不經心的說道。

    “嗯。”謝曉蘭輕應一聲,玉臉沉沉,看著腳旁十幾具散落的骷髏與到處散落的刀劍,眼前仿佛閃現著數十人廝殺的慘烈情景。

    骷髏一直延伸至巨大的石壁前,青苔油油。仍難掩這是一座巨壁之實,寬有三人長短,高約五人左右,呈長方形巨壁之上,刀劍斬擊之痕宛然在目,且有兩具骷髏伏在壁上,成站立之姿。透著幾分不甘。

    蕭月生搖了搖頭,大袖一揮,宛如長風卷過,骨骸卻一分為二,除了三兩具以外,皆都被卷下平臺,悠悠落入霧氣翻滾的深淵。

    “你……”謝曉蘭本是沉浸在其慘烈廝殺地想像之中,忽然見到眼前的骨骸俱被卷走,扔到了崖下,自然大是震驚與氣憤,這些骨骸中定有靈鷲宮弟子在內,應好好建塚安葬才是。

    “唉,她們生為靈鷲宮弟子,拼死護宮,可敬可歎!“蕭月生指著腳下卷過來地三具骨骸,表情肅穆。

    靈鷲宮弟子皆是女子,並無男子,而男女地骨骸一眼可辨,這一堆骨骸中,只有這三個女子,其餘十幾人,皆是壯年男子,被蕭月生扔到了平臺下的深淵中。

    謝曉蘭有些羞澀,剛才性子太急了些,雪白如玉的臉龐此時升起兩朵火燒雲,她輕點了點頭:“待日後定要好好厚葬她們,……不過這裏竟然沒有風,倒是奇怪。”

    蕭月生暗暗一笑,此時刮地是北風,正自此峰的背面而來,自然被擋於山后,如若換個風向,站在此處,實在消受不起。

    他仰頭看著巨大的石門,大袖一袖間,石上青苔盡被抹去,才發現青石門上,除了刀劍斬擊之痕外,尚有幾個清晰可見的掌印,唉,這些攻山之人倒非庸手,掌印入石三寸,深淺均勻,怕是自己岳父的降龍十八掌,也不過如此吧,蕭月生心下暗付,著來靈鷲宮被破,倒也並非全是無自身無能。

    蕭月生一眼著去,便知這青石門竟有兩尺多厚,當初機關的設計,怕是嘔心瀝血了,這千萬斤地巨石,所花人力,不想而知,這與他二弟夫婦的古墓之中的斷龍石差不多,此石一下,內外兩隔,確實是閉宮之石。

    謝曉蘭拿出袖中的羊皮,要看其中開啟之法。

    蕭月生卻已經有了動作,他眼中金光一閃,隨即輕擊一掌,鐺的一聲,如擊鐵石,說明正中其心。

    隨即以此為中心,主圓兩尺,形成八卦之圖,八掌擊出,皆發叮鐺之音,不似青石,反像鐵石藏於其中。

    羊皮上所寫開啟之法在他腦海中閃現,一離二震,三坎四坤,五乾六艮,七巽八兌,這是擊掌之序,且須以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為勁,蕭月生感覺這頗似八位元數密碼一般,有趣得很。

    他曾對謝曉蘭施以塑脈造腑之功,對其心法內力,自是熟悉異常,體內運轉起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其流暢如同習練了幾十年一般。

    轟轟的聲音響起,在離十多米遠的東側,竟然出現了一個洞口,隨著厚重石門的緩緩拉開,洞口越來越大,最後成為變成兩人大小。

    看謝曉蘭目瞪口呆的模樣,便知她根本不知曉這條入口的存在。

    蕭月生反客為主,一攬她的細腰,笑道:“走吧。”

    蕭月生曾在終南山的古墓中玩了一陣子,對地道式的建築也頗為適應。故並未好奇地東張西望,反而謝曉蘭卻是顧盼不已,驚奇陣陣。

    走在山洞之中,斷劍殘刀隨處可見,幾具森森白骨比那門外平臺上的更要白亮上幾分。

    山洞像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村一般,二十來步便有一個叉口,一叉又一叉,竟構成了一座迷宮。

    蕭月生神念之下,悠閒自得,竟來到了山的另外一面,出現在他們二人面前的,是橫亙的一條鐵索與對面更加險峻,更高幾分地峭峰,峰上的霧氣,更像是雲氣,棉絮般的白雲朵朵排列,簇擁著對面的山峰。一座石堡在雲中若隱若現。

    蕭月生有些不耐煩,這才是真正的漂渺峰。她摟著謝曉蘭。出現在了對面的峰頂。

    俯視而下,一座石堡依山而建,雖經無數風雨。仍舊傲立臨風,這便是靈鷲宮了。

    縹緲峰如同一個直立的三棱體,僅有山峰處靈鷲宮位置微有傾度,在其之下,皆是筆直而立,除非插進而至。絕無攀登的可能。

    石堡兩旁,各有一座一丈多高的靈鴛石像,巨嘴利爪,神態威猛,帶著懾人的神氣,栩栩如生,似欲噬人。

    只可惜兩扁杉木朱門半掩,右邊一扁已被挖出一人多高地窟窿,透過此處,可見到裏面鬱鬱的青松。

    “唉,這便是靈鷲宮了。”站在宮前地整潔地青石道上,謝曉蘭仰視著欲要噬人般的飛鷲石雕,心中百感交集。

    她從未想過真有一天能夠進入靈鷲宮,靈鷲宮宮主,只是一個稱號罷了,而個夙願得償,心下卻只有慘然,浮雲聚散,緣生緣滅,強橫一時的靈鷲宮,竟落得這般淒諒下場,實在可悲可歎。

    蕭月生見她精緻地玉臉上一幅深沉複雜的感慨,也不打擾她的憂思,腦海中已經閃現出了靈鷲宮內的情景,細細看去,倒也沒什麼可著之處,樓宇殿閣他看得多了,靈鷲宮也無甚出奇之處。

    先是大殿,其後一座八座樓閣拱繞一座獨高之樓,且有亭軒水榭夾雜其中,雅致之中,煞氣隱隱,其中東一處西一處的白骨骷髏,比前面所經之處更為密集,蕭月生數了一數,竟有四五十具白骨,令這座殿宮更增幾分森然慘烈之氣。

    他牽著謝曉蘭的素玉小手,邁步進入大廳,幾十年沒有人煙地大殿,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謝曉蘭心思仲仲,任由他拉著往前是,,心神全被入目所見吸引。

    大廳內並無厚厚的灰塵,此峰高絕,怕是塵埃難上,四處散亂的白骨骷髏,青石為地,發黑的鮮血倒幾乎看不出來,桌椅零亂,上面刀劍之痕縱橫,少有倖免。

    蕭月生在大廳內找了個完好的長椅坐下,任由謝曉蘭怔怔站在那裏東瞧西頓,目不暇接。

    待了一會兒,蕭月生有些不耐煩,這個大廳實在沒有什麼可看之處,正中一幅猛虎下山圖,氣勢磅蹲,威猛之氣似欲脫畫而出。

    畫下一張棗木長塌,旁雕飛勢圖案,可躺可坐,六階之下,是大廳的客坐,兩排籐椅,可容數十人,頗具大氣,看這大廳的佈局,實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看來這天山童姥確實巾幗不讓鬚眉呀。

    只是此時籐椅散亂,即使那張猛虎下山圖下的長塌,也被斬斷了兩根塌腿,傾倒在地,頗顯落魄,令人觀之心生淒涼。

    “夫人,行了吧?!”蕭月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身旁滿目斬痕的茶几。

    謝曉蘭轉頭望他,晶瑩的雙眸有些迷惑。

    “這裏沒有什麼密室之類的?“他問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

    “密室?”謝曉蘭蹙眉想了想,隨即陣中閃亮了一下,“啊!是有密室!”隨即揚起頭:“你想看麼?”

    “當然!“蕭月生理直氣壯,他知道靈鷲宮有一處密室,刻有天山童姥的武功,他對那些武功興趣缺缺,掛念的是那裏面是否藏著什麼寶貝,畢竟他記得書中所寫,第一次叛亂時,那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便曾一直苦苦追尋靈鷲宮的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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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九章 遺錄

    既想起了密室,自然眼前的一切便黯然失色,謝曉蘭不再沉迷其中,轉身便出了大廳。

    自左側向東,穿過月亮門,眼前儘是樓宇軒謝,本應雅致之景,只可惜榭下流水已成冰,枯草處處,一片蕭瑟,好在此處已經沒有骷髏白骨,未染鮮血。

    面對如此衰敗之景,謝曉蘭身姿曼妙,輕移蓮步間,不住歎息,心痛不已。

    經過一段冰上九曲長廊,穿過兩坐小亭,雖半途有通向九座樓宇的小廊,他們倆人並未理會,直直往後走,最後來至後花園。

    無人打理的後花園,枯草遍佈,所謂花樹,幾不可見,衰敗之景,一至如斯。

    蕭月生並無切膚之痛,尚有一笑而過的超然,謝曉蘭卻鼻間發酸,心中酸澀。

    兩人來至一座假山跟前,謝曉蘭指著假山下那塊寫有“靜寧”的大石頭,頗有些猶豫的道:“好像……是這裏吧。”

    蕭月生神眼如電,早已看穿地下,知道她所說不差,這裏確實通向地下一座山洞。

    種種機關,在他面前,皆是無效,在他眼中,一切皆是洞悉無遺,謝曉蘭玉聽師父說過這裏的機關操縱手法,但當初並未想過能進入靈鷲宮,所以學得不甚用心,弄得一知半解,若非蕭月生反應奇絕,換了另一個武功稍差之人,怕是要枉死在此處。

    兩人不住沿路往下,有驚無險的穿過窄窄的逼道,來至欲要尋找的密室。

    “果然是我靈鷲宮的武功秘笈!”謝曉蘭仰首望著光滑石壁上刻著的幅幅圖像,兩眸發光,纖細地嬌軀微微顫抖。

    蕭月生拿著的一把夜明珠,珠輝映熊。光滑的石壁上是一圈一圈圖案,圖中各有一人擺著某種姿勢,以甲一甲二乙一等記法排序,雖然只是寥寥幾筆線條,卻頗為傳神,顯然作畫之人畫功非凡。這些便是靈鷲宮的武功了。

    只是壁頭古拙的幾個字更為吸引人,上寫:“功力不足者忌習,慎之慎之。”

    蕭月生對書法一道極為精絕,已是圓滿自如,卓然成家,從這幾個字當中,能夠體會出其質樸陽剛中又蘊著幾分出塵飄逸之氣。

    “這怕是你那虛竹子師祖的手跡了!”蕭月生用那未握夜明珠的手指著那幾個字笑對謝曉蘭。

    虛竹子出身少林,雖然少林武功低微,但畢竟受十幾年薰陶,已得少林陽剛之風。而北冥神功又屬道家,道遙派的飄逸之氣蘊入其中。看那幾個字。一看即知出自男子之手,除了虛竹子,當然不會是旁人。

    謝曉蘭點了點頭。她也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自然一眼即能看出這是男人的手筆,靈鷲宮從古至今,唯有一個男人掌尊主之位,能夠進得些密室,自然便是虛竹子師祖了。

    “是啊。虛竹子師祖真是慈悲心腸。”謝曉蘭心馳神往的模樣令蕭月生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她卻並未發覺,盯著壁上那幾個字,白蔥般的手指輕動,似在臨摹,讚歎不已,小嘴開合,低低說道:“蕭大哥可能不知,我們靈鷲宮的武功,必須循序漸進,不能冒進,否則有是火入魔之虞,旁人如想照此壁上習揀,只是自尋死路罷了。”

    蕭月生點點頭,他一心二用,目光早已不在壁上,而在周圍的石室中徘徊,他對武功不太感興趣,只是一眼掃過,壁上圖案盡入腦海,對這些招式自然一看便知,那天山六陽掌至陽之掌,如是功力不足,怕是反噬自身,確實需要謹慎。

    他揮了揮袖子,將洞內的空氣卷了出去,這裏雖有換氣之孔,但畢竟有限,比外面的空氣少了幾分清新。

    “走,走,先不怕著看這些,咱先往裏走,那裏別有洞天!”蕭月生將手中那一把夜明珠塞到謝曉蘭素玉小手中,牽著她的另一隻手,往深處走去。

    “這裏必是通向外面地秘道吧?!”蕭月生一邊往裏走,身子半轉,問那正被珠輝籠罩其中的謝曉蘭。

    謝曉蘭忽然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他,清澈如她目光,在淡淡的珠輝下,更增幾分清亮。

    “怎麼了?“蕭月生一愣。

    “你好似無所不知呀?!”謝曉蘭歪了歪頭,雙眸中透出絲絲好奇與探尋。

    她自詡冰雪聰明,但一到了他的面前,自己便覺得自己呆呆的,笨得令自己汗顏,自慚形穢。

    蕭月生並未覺得自己如何聰明,因為已臻無上之境,頭腦思維速度遠愈常人,而五官六識已是非人,自然覺得一切過於簡單,只是他懶於說話,疏於表現,以偷懶收斂為要,所以並未令人覺得驚世駭俗。

    他指了指地下,懶得說話,繼續向前。

    謝曉蘭這才發覺,青石鋪就的地下,赤黑的斑點斷斷續續,幾近成線,約有幾行,一直通向前方,一看似知那是血跡,想必是有人受傷,未來得及止血,便從這裏經過。

    “唉,看來你們靈鷲宮當初也沒逃出多少,現在怕是都已調零殆盡了吧!”蕭月生加快了步子,卻一邊說著悲天憫人的話。

    他的眼睛可細緻入微,看清一塵一粒,青石上的腳印微不可見,卻無法瞞過他地眼睛。

    謝曉蘭雖想再感懷一番,但被他拉著小手,快要跑起來般的向前走,也沒有那份心思,兩人武功奇絕,腳下無聲,山洞裏安靜得很,珠輝照耀之下,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堵石門。

    此石門會令人以為此處已是盡頭,若非蕭月生神目無礙而視,也會被其騙過,豈會知其石門之後別有天地!

    隨著兩人的靠近,石門轟轟的被推開,似有無形之手使巨大推動一般。卻是蕭月生所為。

    蕭月生嘴裏不出發出呵呵的笑聲,在寂靜的洞內顯得突無而陰森,把謝曉蘭嚇得不輕,寒星般的雙眸緊緊盯著他,因被他拉著,落後一個身位。只能看到他右邊地臉龐,那金光隱隱的眼睛,上提微彎的嘴角,似是興奮欲狂。

    她不由暗問:“至於麼?”

    在她眼中,觀瀾山莊奢華非凡,富有異常,心上人也是灑脫不俗之人,對錢財這些身外之物也應不甚在意才是,為何聽到寶藏,便是兩眼放光興欲狂?!這個男人。實是難以捉摸!她不由感歎。

    只是她現在又有些擔心,自己靈鷲宮的底子與觀瀾山莊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就怕他是空歡喜一場,見到了藏寶。會大大的失望,他一失望,自己也跟著不開心。

    跨過石門,周圍已變,腳下已非青石,而是原來的山石,崎嶇難行,洞道變窄,又漸漸往下,頗有些傾斜之意。

    蕭月生是了幾步,停了下來,指了指山壁,轉頭對謝曉蘭笑道:“就是這裏了!”

    他手指指著之處,便是尋常地山壁,毫無異樣之處,平常人根本不會懷疑。

    謝曉蘭對他的明察秋毫也不再驚訝,將手上那一把約有五六顆的夜明珠遞回給他,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山壁,嫣然一笑,斜睨了他一眼:“不錯,正是這裏!”

    她說話的語氣古怪得很,聽不出究竟是誇讚還是諷刺,究竟是贊其眼力准穩還是諷其見財眼開。

    蕭月生一昂頭挺胸,做驕傲狀,他心下高興,難免做出一些輕狂態。

    這次他未再越俎代庖,任由謝曉蘭在那裏搗弄,他只是拿著夜明珠在一旁觀瞧,其耐心也堪稱道。

    謝曉蘭在洞壁上撫弄了半晌,仍未見有何動靜,蕭月生此時已透過石壁,將石室中的藏物——看完,看她神情專注,香汗微涔,緊抿著薄薄的櫻唇,顯然弄得吃力,不由問道:“可需為夫幫忙?”

    “不必!“謝曉蘭嬌哼一聲,眼睛未轉,聲音清冷,似已生氣。

    其實她這是自己與自己生氣,恨自己笨拙,小小的機關,明明師父已經傳授給自己啟門之法,卻仍無法打開。

    蕭月生不由輕搖了搖頭,這個女人,脾氣實在孬得很,似無常的風雨,來去迅疾。

    任由謝曉蘭自己撥弄,他也樂得清閒,又重頭看了一番尚未打開的石室,那些書架上地竹簡及書冊,怕就是道遙派的武功秘笈吧,牆角處堆著地幾隻朱門大箱,裝地是金銀珠寶,多是豔俗之物,金銀皆是塊狀,珠寶也無非那些珍珠瑪淄,他見得多了,也覺無甚可看之處。

    倒是另外一些玉石之玩,還頗堪一瞧。

    自徽宗帝征花石綱以來,雖未長久,但花石的奇巧便已深入人心,對玉石的雕刻更是日益精進,即伎是蕭月生這個後世異客,也是讚歎不已,長歎人才凋零,江河日下,後人不如前人,羞煞人也。

    一隻箱中珍珠瑪瑙之上,立著一座有玉馬,栩栩如生,抬起的雙蹄,似聞其仰天長嘶,飛揚的鬃尾,纖毫畢現,觀之似覺流風拂身,神駿之態,令人豪氣頓生,恨不能縱身上騎,縱橫馳騁。

    僅是這一件玉馬,便已讓蕭月生滿足,其價值幾何,並未放在他的心上,倒是這精妙入微的雕刻之技,令他如飲醪醇,似醺欲醉。

    正在他搖頭晃腦,漸入佳境之時,忽聽轟轟吱吱之聲,眼前石門緩緩平移,露出入口,轟鳴之聲仍在空曠的山道內繚繞迴響,石門已經完全洞開。

    謝曉蘭舒心一笑,自己終未丟醜,幸甚幸甚!

    一提裙裙,蓮步便要踏入,卻被身側的蕭月生一把拽住,生生踩在空中無法駐足,嬌軀已經跌入他地懷中。

    她又羞又惱,雖然渾身發軟,卻仍想掙扎,忽聽兩聲破空之音自身後傳來,隨即當當兩聲,她忙轉頭。看到的是落在腳下的白銀無尾鏢,在蕭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輝之下,銀鏢頭上藍藍的幽光令人心寒,一看便知是見血封喉之毒。

    蕭月生嘖嘖地搖了搖頭:“好歹毒的心腸。”

    隨即放開了她柔軟細膩的小手,任她自己掙扎著站直,脫出自己懷中。不過柔軟幽香的滋味,卻直入自己心底,難以忘卻。

    謝曉蘭被他一摟一抱,弄得面紅耳赤,渾身發軟。又羞又忙的嗔了他一眼,流光溢波。斜睨之間,嫵媚的風情令蕭月生蠢蠢欲動。

    “這是最後一道機關,以防萬一之用。”謝曉蘭橫了他一眼,。他地歹毒評語頗有微詞。

    蕭月生一隻手撫了撫八字鬍須。微微一笑,並未反駁,與女人明辨,只是自討苦吃,他現在欲要好好看看那匹玉馬,並沒有這份閒心思。

    看他沒有開口。謝曉蘭頗為失望,無法借題發揮,只好美目流盼,再橫了他一眼,提裙邁入室中。

    石室不大不小,蕭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輝可耀全室,一目盡覽。

    蕭月生拿得不耐煩,一甩手,顆顆明珠緩緩向上,嵌入室頂,將那青苔蛛網盡照,室內頓時明亮異常,仿如白晝。

    石室當中之央。有書架獨立,約有丈寬人高,其上擺滿書冊竹簡,整齊得很。

    蕭謝兩人各行其是,蕭月生關心的是那牆角箱中的玉馬,那幾隻朱門大箱平平而放,約有十隻,色澤幽褐,上配銅鎖,已是發綠,銅鎖之大,幾乎將整個箱面占滿。

    謝曉蘭則是直奔書架而去。

    上面書冊,下面兩行則擺著竹簡,書架由上至下,擺放整齊,一看即知有四十策。

    她並未伸手去翻看,而是先至架旁,神情一凝,嬌軀繃緊,向最左邊上方的架角以掌削緩緩去,隨著瑩白如脂的玉掌落下,架角順勢飛出,在地上滾了幾滾,謝曉蘭方舒了口氣,放鬆下來。

    她的短劍在船上與蕭月生鬥氣時,已被他擊飛,最後不見了蹤影,他含憤出手,勁力之大,難以想像,那柄短劍怕是最已不存,謝曉蘭也只能以手代劍,破去書架上的機關,還好書架所用之木並非梨木那般結實,令她慶倖不已。

    蕭月生此時盤膝坐在一隻木箱之上,手中拿著一個半尺來高,晶瑩別透的碧玉駿馬,雙目空洞朦朧,嘴角微微泛笑,如癡如醉,令謝曉蘭觀之忍俊不禁,他的神情實在太過陶醉,竟難得地有些憨氣!

    謝曉蘭抿嘴淺笑,溫婉柔和,雙眸中已不自覺的脈脈含情,見蕭月生心無旁鶩,不理不睬,她看了半晌,才低下頭來,翻看架上的書冊。

    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縹緲浮雲步、破玉拳、淩波微步、北冥神功、小無相功、擒龍功、降龍十八掌,以及若干武功秘籠,刀、劍、拳、掌、腿、步皆包羅其中,無一不是她聞所未聞之學。

    而那最下層兩策竹簡,由秦大篆而寫就,古拙蒼勁,卻是道德經與莊子各一策。

    謝曉蘭對其中竟有降龍十八掌大是驚奇,不禁拿起來翻看。

    封面下角,題款處寫著“弟虛竹子恭錄”,其字雖小,謝曉蘭卻一看即知與前面石壁上所寫告戒之語相仿佛,同是虛竹子祖師遺跡。

    元佑八年,與拜兄蕭諱峰遇西夏,受託錄其丐幫降龍十八掌與擒龍功,因兄心傷丐幫衰落,恐降龍失傳,如遇丐幫英主,可代傳降龍十八掌,以贖其累幫之過。

    凡我靈鷲宮弟子,不可習練!不可外傳!如若不然,天地神明共誅之!

    弟虛竹子泣書

    元佑癸酉上

    這幾句話乃朱筆而寫,紙雖已黃,字卻鮮豔依舊,謝曉蘭讀之竟生幾分蒼鬱與激憤之氣,最後神明共誅之一句,字體料峭,筆鋒如金戈。更是殺氣沖天,實難想像竟是出自那個平和淡泊地虛竹子師祖之手。

    通篇無一句激烈,卻令謝曉蘭讀之心潮洶湧難平,其中崇慕、憤懣、抑鬱、長嘯。透紙而出,震撼人心。

    謝曉蘭並不知蕭峰其人,他雖英雄蓋世,卻因身為契丹人,亦痛殺中原高手無數,實為中原武林之恥,是以世人雖因其自殺贊他英雄,卻不肯傳於後世,免為後人恥笑。

    只是被虛竹子師祖的滿篇壯懷激烈所感,心下翻湧不平,亦是抑鬱難伸。

    “怎麼了?”正當她沉浸其中。難以自拔,手上書冊忽然被人抽走。出現在身旁的蕭月生手中。

    謝曉蘭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努力深吸了幾口氣,飽滿的酥胸劇烈起伏幾番,她未去搶奪。

    “唉——!”一向平和從容地蕭月生破天荒得長長歎息了一聲,語氣中說不出的感慨,仰首望天。

    謝曉蘭精緻的螓首微歪,仔細看了看他的面容,看其是否在故做姿態,看了兩眼,不由紅雲染面。忙轉開雙眸,這張平凡地面容,越看越是吸引人,難以自拔。

    蕭月生輕輕放下書冊,背過身去,默默不言,謝曉蘭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不由地鼻間一酸,似欲流淚,她似能感應到背對著自己的男人的傷心與蕭瑟。

    “蕭……蕭大哥,怎麼了?”謝曉蘭柔聲問,她的心說不出的疼痛,為眼前這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蕭月生忽然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無妨,只是感古傷情罷了。”

    “蕭大哥,蕭峰是誰?”她看了一眼放回架上的降龍十八掌,提眉輕問,有些小心翼翼。

    不知為何,當這個男人掩飾自己內心的悲傷時,自己的心更疼,不能為其分憂,似一根利針般刺疼著自己地心。

    “蕭峰……?呵呵……”蕭月生有些怔然,忽然自失一笑,搖了搖頭,心下更是歎息不已,彈指百年,縱是再英雄豪傑,也是隨風而逝,遺忘於天地之間。

    對於蕭峰,蕭月生憫其多舛,敬其胸懷,以英雄稱之,當之無愧,他自歎弗如,自己此身由天成,實非人力之功,雖已成道,卻因怕死之因,如有蕭峰之胸懷,自己早已拱木森立了。

    “蕭大哥——!”嬌膩的嗔怒聲音在他身邊響起,才將他自沉吟中驚醒。

    他看了她一眼,仰天笑了笑:“蕭峰麼,他是你那虛竹子師祖的結拜大哥,當初南喬峰,北慕容響徹武林,那慕容家你該熟悉,就是追殺你地慕容業先祖,……這些武林掌故你一點兒也不知曉麼?”

    他有些大惑不解,別人不談蕭峰,且有情可原,可靈鷲宮之人不知道蕭峰,便有些不可置信。

    “虛竹子師祖的結拜大哥不是喬峰麼?”謝曉蘭蹙著眉頭,不解的問,她即使蹙眉地模樣,也是美麗萬方。

    “喬峰便是蕭峰!”蕭月生有些恍然。

    見到謝曉蘭有些不解的眨了眨星眸,他苦笑著解釋:“喬峰原本姓蕭,是契丹人,自小被漢人喬三槐夫婦收養,稱之喬峰。”

    謝曉蘭點點頭,對契丹人這個字眼,她並不太敏感,一直以來,她忙著為自己的性命而奔逃,後來逃至嘉興城,南宋偏安,最忌提起遼人契丹,況且嘉興離遼人所占之區極遠,並未受其影響,人們多是不知遼人之兇惡。

    他眼神一掃,舉步來到牆角處,那裏竟在壁間落有一處神龕,上有靈位供奉,上書:兄蕭峰之尊位弟虛竹子叩立。

    所書簡潔異常,毫無虛詞,卻誠摯殷殷,上面的字也彎彎扭扭,極不流暢,輕重不一,可見刻寫之時,心情不寧。

    神龕之下置一張長案,案上雕著髭獸的酒槽兩具,雖經歲丹侵蝕,仍透幾分金色。

    蕭月生眼前似乎閃現一人舉槽對著靈位長飲的情景。

    蕭峰好酒,虛竹子惆悵寂寞之時,可能便會來此伴其共醉,以慰蕭峰地下之靈吧!蕭月生長歎一聲,有兄如此,胡能不懷?!

    “待日後有暇,為夫再細細給你講蕭峰之事吧!”蕭月生有些索然,心生寂寞之感,舉世滔滔,知音難覓,琴斷有誰聽?!獨特地思想,使他只能寂寞。

    那幾箱子的珠寶珍奇,頓失顏色。

    見他罕見的垂頭喪氣神情,謝曉蘭心下有些驚慌,也顧不得一架子的秘笈,拉他出了密室,說要去峰頂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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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6 18:33: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章 白鹿

    兩人出了密室,自後花園退出,再踏出了靈鷲宮,蕭月生,牽著謝曉蘭柔軟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山上走去。

    因覺蕭月生心情不好,謝曉蘭也不再跟他鬧彆扭,任由他的大手握著自己的小手,漫步上山,心底處,卻滿是說不出的平安喜樂,恨不能漂渺峰無限高,此路沒有盡頭。

    冰雪覆地,寒風凜冽,對兩人來說,皆是不值一提,牽手漫行的兩人,衣袂飄揚,氣質灑脫,恍如神仙眷侶。

    “夫人,這縹緲峰位置偏僻隱蔽,是處不可多得的好所在,只是氣候寒冷,上下峰頗不方便,卻不知當初的弟子們如何生受!”

    蕭月生望著四下低矮的群峰,出聲說道,他們是了半晌,兩人踏過的雪地,留下兩串腳印,一左一右,均勻對稱,在空曠的雪地上,顯得頗為雅致。

    “冷卻不怕!我們靈鷲宮的武功以陰寒為主,若功力不是太差,不僅不覺寒冷,反而有益於功力的精進呢。”

    謝曉蘭頗帶自豪的回答,未被牽著的小手掠了一下吹散的鬢髮,被掠過的烏髮卻不肯安分,仍隨風飄舞飛揚,而她那月白長袖亦翻飛舒卷不休,皓腕如雪,若隱若現。

    “唔,原來如此,那倒也是相得益彰了!”蕭月生漫不經心的點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謝曉蘭說著話,儘是懶散的模樣。

    兩人邊是邊說,雖有呼呼地寒風搗亂,仍無法令二人敗興,隱隱帶著嘯聲怒吼的寒風。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

    兩人且談且行。一路逶迤,不知花了多長時間。方才踏上縹緲峰之巔。

    是時,太陽當空而懸。

    兩人到了山巔,不再說話,所立之處,如履刀山,實乃堅硬逾石的不化之冰山,長立峰頂,亙年未化,其年之久,不可揣度。

    越往上,空氣稀薄。寒冷更甚,便是寒風肆虐之威,亦與山腰間不可同日而語,功力不夠之人,怕是站不住腳,早被吹落冰山,直墜山下無底之穀。

    蕭月生俯看群山諸林,仰看銀盤般的中天之日,壯逸思飛,而謝曉蘭站在他牙後,卻緊緊盯著面前男人地背影,仍沉浸在溫馨的柔情中無法自拔。

    衣裾飄揚中,默默而立地兩人,仿佛成了一對峰上的石雕,迎著寒風傲立於天地間。

    呆了半晌,蕭月生轉過身來,一把摟住仍嬌思可哥地謝曉蘭,輕柔的問:“冷麼?我們去天池那邊玩吧!”

    謝曉蘭本就情思如湧,被他一摟,頓是失了神志,雖聽到他說話,卻根本聽不進他說什麼,只有那微醺的男子氣息,那溫柔地眼神與微笑,才是她所入目,看他說完,盯著自己,便不由自主的點頭。

    於是天地瞬間陡變,寒風的怒吼頓然消失,鼻間不再是那清氣,淡淡的花草香氣纏繞過來,絲絲縷縷,直鑽入心底。

    “啊!”她忽然嬌喚一聲,因為身體忽然被蕭月生橫抱而起,太過突兀,她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來。

    “呵呵……”蕭月生放聲長笑,驚起遠處林間飛雀一片,一群正優雅的啃著青草地白鹿亦抬頭望向他,目光中滿是驚異。

    他全然不顧,兩臂小心的橫抱著她,忽的坐了下來,坐到了那如茵的綠草地上,然後將驚叫的她輕輕放下,令其躺在柔軟中帶著堅韌的綠茵上,自己也肆無忌憚的躺在她身側。

    躺在草上,離開了他的懷中,她的神志方才清醒一些,不由嬌羞不已,恨恨的橫了一眼滿臉舒暢的男人,他實是最會欺負自己了!

    “唉,你真要建靈鷲宮麼,夫人?”蕭月生用膝蓋輕磕了磕她豐潤柔軟的玉腿。

    這般仰臥,身上羅衫盡貼於那凹凸有致,波瀾起伏的嬌軀之上,那山巒之形,實在太過誘人,早是吃過腥的貓嘴饞得厲害。

    況且隨著她細細的呼吸,一起一伏,精緻的臉龐羞澀尚未褪盡,在青青的綠草映襯下,更顯得面如芙蓉,恰正出水之時。

    如流波般的目光投到他的臉上,謝曉蘭瞧了他幾眼,頗為直接大膽,不復剛才嬌羞的模樣,她輕蹙了楚如彎月一般的秀眉,聲音溫婉輕柔:“為何這般問?”

    她亦是冰雪聰明之人,一聽他的話,便感覺出其退縮之意。

    但這次她卻是誤解于他,蕭月生雖疏懶成牲,能少一事便少一事,雖然有時無聊時會多事,卻難改他疏懶的本質,但他一旦答應,卻從未反悔,只是想著看她的心思是否那般堅定罷了。

    “嗯,……如你真想重建靈鷲宮,需要懂得的東西還有很多。”

    蕭月生微微沉吟著道,他輕拔了根青草,放在鼻間細細品味,沉吟半晌,他抬頭哂然一笑:“做一個宮主,哪有這般簡單?!你以後可沒清閒日子過了!可莫要後悔!”

    “哼!”謝曉蘭大舒了口氣,知道不是自己所猜那般,心中喜悅,卻裝出一幅不屑的模樣,仰著玉頸望天,“才不會後悔!有事情做,也省得整日裏胡思亂想!”

    “如此最好!”蕭月生點了點頭,將指間夾著的青草放入嘴中輕輕咀嚼,帶著疏懶的笑容,眼睛又瞄了瞄她,大是不解的搖了搖頭,唉,這個小女人,真是自找麻煩呀,將來喊苦喊累時,一定要好好取笑於她。

    “一想到,那麼大的靈鷲宮,全是屬於我自己的,我便滿足得很!真是奇怪啊——!”

    謝曉蘭仰頭看天,眯著星眸。正身的太陽雖不熱烈,卻也刺眼,她地芙蓉玉面上。滿是憧憬,像是突然發光一般動人。

    蕭月生微微一笑。未予置評,心下卻暗忖。這個小女子,倒是有些女強人的潛質,值得培養一番,那樣更方便自己偷懶。

    兩人仰天躺在那裏,受著饗人的陽光照耀。越來越懶洋洋。似欲睡去。

    兩隻渾身雪白,唯四隻腳蹄處帶著一圈黑地幼鹿小心翼翼的靠近,透亮眼睛中滿是好奇地光芒,蕭月生不由想笑,又複感歎。這裏是造化鐘意之所,即使是白鹿,靈性也遠愈別處。

    白鹿優雅而又靈動的氣質深深撞開謝曉蘭地心扉,她頓時喜歡上了這些白鹿,伸出潔白如玉的小手,輕輕緩緩地摸向伸到面前的白鹿帶著濕潤的小嘴。

    謝曉蘭手心被它柔軟地舌頭舔來舔去,忍不住咯咯輕笑,白鹿柔順的眼睛也帶著喜悅的光澤,似乎更為親近。

    蕭月生也摸著面前可愛的白鹿,它們的純真溫馴令他有些悲傷,脫不去食物鏈中的底層,實在有些殘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為何自己近來越發心軟了呢?!

    他面前地白鹿將整個頭都伸到了他的懷中,還拱了拱,兩隻白裏透紅的長耳微微擺動,極是親昵。

    蕭月生的身上有著一股使人親近的氣息,仿佛是春天的風,令人不知不覺脫下心上的棉衣,對於氣息更為敏銳的有靈性的動物,更是體會深刻,故兩隻白鹿才會大膽的是到他身邊。

    他摸著懷中白鹿的濕嫩小嘴,手掌輕按它的脖頸,腦海中呈現出它全身的經絡圖。

    另一隻手拔了一撮青草,送到嘴邊喂它,腦筋疾轉,思忖著它與人的相異與相同之處。

    謝曉蘭的咯咯嬌笑聲隨著拂面的清風陣陣響起,如有玉珠滾盤,清脆沁人,悅耳異常,令他的心情變得更好,恍如那此時的陽光般明媚。

    白鹿的經脈與人相比,自是簡單很多,蕭月生先輸入一股極細微的內息進入,沿看經脈運轉,很快便是迴圈了一大周天,經過他仔細的探察,並未覺其有何異狀,隨即又輸入較大一股內息,溫潤的內息令那嚼著青草的白鹿舒服異常,以微露的鹿角輕輕摩擦著他的大手。

    蕭月生在商海中浮沉,見識過無數人性的險惡,對人性瞭解的極為透徹,人性不如狗性,所以他行事之風,總是介於無情與有情之間,令人難以揣測。

    他寧肯施惠於動物,也不願惠澤於人,這也是他後世留下的烙印,怎麼也無法抹去,任朝代更迭,歷史滾動,人之一物,總是在不斷的重複著歷史,人性無論在哪個社會,哪個時代,都是相似的。

    看到白鹿眼中陶醉的神色,蕭月生不禁好笑,它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那便成全它一次吧,相遇即是有緣,緣之一說,已達天道的他比常人更為篤信一些。

    內息源源不斷的湧入白鹿的體內,替它洗髓伐骨,脫胎換,蕭月生對內息從不知節儉為何物,天地之間,順手拈來,無處不在,實在令他難以起珍惜之念。

    白鹿雖有靈性,卻畢竟智力有限,雖知眼前之人不會害自己,身上也是舒服異常,卻不知已遇上了曠世奇緣,從此以後,世間便多了一隻神奇異獸。

    他盤膝坐了起來,一手輕撫著白鹿的白裏透紅的柔軟長耳,一手按於它的頸間,看著它眼睛中對自己越發親昵的神色,心中頗是高興,更是喜愛異常。

    白鹿舒服異常,越見晶瑩的眼睛望著他,一圈黑毛環繞的右前蹄輕刨了刨草地,長耳調皮的輕動,發出喲喲的輕鳴聲,似在撒嬌。

    此時,它體內經脈之中,溫潤如有的內息循行,越來越快,蕭月生另一手放開青草,驀然之間,迅捷無比的一指,輕點于白鹿眉心,速度實在太快,已非肉眼可見,仿佛他的食指本就一直停在那裏,亙古未動一般。

    鹿鳴的喲喲聲陡然響亮,竟有幾分凜凜威勢。引起周圍一片呦呦聲此起彼伏,令蕭月生不禁想起夜深人靜的山村小莊,一犬之鳴,眾犬相合之狀。

    正躺著與小鹿玩鬧地謝曉蘭驚訝的望著周圍,她才發覺。這天池邊的白鹿,怕有上百隻!遠處鬱鬱蔥蔥地林間。呦呦之聲亦不絕於耳。

    謝曉蘭懷中抱著的小白鹿如她一般,驚異地看著蕭月生身邊的哥哥。不知它為何忽然間竟能發出這般宏亮地聲音。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這是《詩經》中鹿鳴一章所雲,其意境,當初蕭月生讀時,便心生嚮往,故觀瀾山莊周圍的林子中。便有梅花鹿放於其中。

    蕭月生見小鹿撒著歡兒地叫,不僅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反而越叫越歡,神色昂揚,不由好笑,點在它眉間的手指放下,捂住了它溫潤嬌嫩地鹿嘴兒。

    它的聲音一啞,周圍呦呦不絕的叫聲亦停,蕭月生呵呵的笑了幾聲,沒想到這個小傢伙倒有些領袖氣質呀。

    小鹿倒也不生氣,溫熱的舌頭不停的舔著蕭月生地手心,兩隻白裏透紅,帶著嬌嫩的長耳如迎風般向後伏倒,神態親昵。

    “大哥,怎麼回事?”謝曉蘭精緻的面龐難掩好奇,星眸閃閃,美目流盼,在他與他身邊的小鹿不停逡巡。

    “唔,我想著看能不能讓白鹿成為武林高手。”

    蕭月生懶懶的回答,大手撫著小鹿長長的耳朵,柔軟光滑而又軟中帶硬的感覺極好,令他的心情也極好,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謝曉蘭抿嘴一笑,嬌媚的橫了他一眼,認為他又舊態複萌,再行古怪之事,對蕭月生古怪行事之風頗有瞭解的她,並未覺得有何不妥與驚異之處,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他按在小鹿頸間的大手業已放開,完成了築基之過程,自此以後,它體內經脈的內息會不停運轉,以祖竅為氣海,隨著內息的深厚,其靈智亦會不斷增強,日後怕是獅虎亦如之奈何了。

    “去吧,去吧,自己去玩兒吧!”蕭月生輕拍了拍它的腦袋,語氣輕柔,不輸于對待女人,聽得謝曉蘭都有些嫉妒那只小鹿了。

    白鹿似乎能夠聽懂蕭月生的話,有些依依不捨的望著他,搖擺著耳朵不肯離開。

    謝曉蘭聞言,大是著急,她還未看到它變成什麼樣子呢!

    於是往這邊頗不淑女的一滾,翻身到了蕭月生身旁,顧不得拍去羅衫上的草屑,兩隻小手伸展,一隻手輕抬原來那只白鹿,另一手去摸蕭月生身邊的小鹿,兩隻鹿一隻不落,貪心得很。

    經過蕭月生的食指點過祖竅,小鹿的靈智已然飛躍了一層,對伸過來的素玉小手閃了一下,眼中帶著幾分警戒之色。

    謝曉蘭被它不留情面的舉動弄得一愣,耳邊又聽到一陣呵呵的笑聲,不由大是羞惱,咬著紅潤而薄薄的下唇,狠狠瞪了一眼正盯著自己,滿是警惕的白鹿,一卷羅袖,素潔的小手收了回去,又嗔怒的瞪了一眼身邊興災樂禍的蕭月生。

    蕭月生側躺於茵茵綠草之上,左胳膊支撐著腦袋,看著緊挨著自己的謝曉蘭,她羞惱的模樣,薄怒的風情,實在動人無比,他樂得呵呵笑,另一隻手輕撫著低頭挨著自己的小鹿。

    謝曉蘭滾過來時,由於著急,不知不覺間已是緊挨著他,此時看到近在眼前,似笑非笑的面龐,她忽然感覺心慌,剛才怒瞪的神氣煙消雲散,慌忙垂下頭,往旁邊挪了挪。

    蕭月生眼神大是放肆,目光如炬,似要將眼前的可人兒吞下,賽過烏雲的鬢髮,白裏透紅的肌膚,微微顫動的睫毛,玲瓏挺直的瓊鼻,釅紅如脂的桃腮,嬌豔如草莓的薄唇,無一不美,精緻絕倫,他只恨尚未成親,否則定要仔細品嘗,細細撫愛,那微微的喘息,吐氣如蘭,帶著芬芳之氣,更是誘人的春藥。

    蕭月生道心之堅,在此顯現,他將眼睛一閉,挪了挪身體,隨著距離的拉開,那如同河堤欲潰的曖昧氛圍亦消散一些。

    身旁的小鹿拱了拱她地手,才將謝曉蘭自又慌又羞,渾身發軟中驚醒。剛才她有著將要發生什麼事情的預感,沒想到他能如此克制自己,她心中大是感激。心底深處,卻也有著幾絲被掩住的失落。

    蕭月生雖是荒淫異常。卻是對自己地妻子,他對女子的尊重,後世所印下之烙印,遠非當令社會可比。

    “咳咳!“蕭月生乾咳了兩聲。以打破那曖昧地寂靜,這個方法,也是後世後遺。

    謝曉蘭抬頭飛快的瞥了他一眼。強捺著羞意,頂著頭皮,硬著牙,輕聲問道:“蕭……蕭大哥,它……它怎麼樣了?!”

    似要將她全身地力氣抽盡一般,說完話。頓如散了架,渾身綿軟,再也使不出力氣來。

    “哦,……還好。”蕭月生笑咪咪的看著她,更讓她手足無措,其模樣清純動人,在她身上難得一見,他自然不會錯過。

    謝曉蘭對他敷衍式地回答大是不滿,不由忘了羞澀,抬頭橫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邊的那頭白鹿。

    “咦,它真的有內力!”謝曉蘭不由嬌呼一聲,轉頭望向蕭月生。

    因為剛剛開始,蕭月生由於愛護之心,不敢揠苗助長,只是令一股微弱地內息在小鹿經脈內流轉,故經她仔細體察,方才覺察。

    蕭月生微微一笑,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態,後又收斂了笑容而道:“權且一試,畢竟從未有過先例。”

    謝曉蘭眼睛盯在小鹿身上,心不在焉的點頭,又不死心的伸出潔白小手,去接近它。

    可惜小鹿不買她的帳,一搖頭,甩了甩長長的耳朵。優雅地退了兩步,是到蕭月生另一側,遠遠的躲開了她,看上去,倒仿佛是小孩見到生人時,有些怕羞,便躲到父母身後。

    “好寶寶,快過來,讓姐姐摸摸。”

    謝曉蘭仍不死心,想摸摸它的欲望反而更強烈,於是坐起身來,伸著一隻小手,擺出甜美的笑容,溫柔的聲音,施展起了美人計。

    惜乎它雖是只雄鹿,但審美有別,美人計對它效果全無,反而惹起他更大的警惕,望向謝曉蘭的眼神中,頗帶驚異。

    倒是蕭月生見到謝曉蘭那嬌美的風姿,有些受不大住,乾咳了兩聲,忙說些事情分自己的心思:“在天山附近,有一今天山劍派,夫人知道麼?”

    “天山劍派?”謝曉蘭仍徒勞的伸著小手,奢望小鹿能夠靠過來與自己親熱,她黛眉微蹙了楚,搖了搖頭,“還真沒聽說過,……是我孤陋寡聞麼?”

    “那倒不是!沒聽過也不足為奇,他們行事低調,即使在天山一帶,天山劍派也是甚少人知,在中原更是知者寥寥。”

    蕭月生漫聲回答,他趁著謝曉蘭身邊小鹿轉到這一側,將兩人隔開,大手一按,搭在小鹿頸上,輕車熟路的輸入內息。

    他自感寂寞熬人,不想令自己身邊的小鹿也落得同等境況,便出手成全它的同伴,那是只小雌鹿,優美勻稱的身架,晶瑩的眼睛,一看將來便是只美麗之鹿。

    謝曉蘭一看即知他的所作所為,心中高興,卻也不敢胡亂動彈,怕打擾了他行功,只是用小手輕撫著白鹿的小嘴,免得它亂動,看著它微眯著眼睛,四蹄發軟的舒服模樣,她不由抿嘴無聲的輕笑。

    輕風旋過西北方的幾座銀峰,再自光亮如鑒的天池掠過,帶著濕潤與清氣吹拂著他們,身邊的茵茵綠草輕伏,小鹿身上潔白的絨毛亦被這股清風梳理了一番。

    隨著蕭月生抬掌離開小鹿的頸部,謝曉蘭大舒了口氣,不知為何,還沒有半天的功夫,她已經對這只小白鹿感情頗深,雖對心上人的本領有著信心,卻仍難免擔心出點差錯,傷了小鹿。

    “今天我們去天山劍派玩玩,讓夫人一窺門派之貌,如何?”

    蕭月生撫了撫這只雌鹿的耳朵,出聲問道。

    “啊?!好呀,求之不得呢。”謝曉蘭有些雀躍,笑靨如花,為心上人的體貼頓生甜蜜之情,忽然微一蹙眉,柔聲輕語:“我們明天再去,今天先休息一下,好麼?”

    她是見到心上的這個男人兩度運功,生怕他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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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一章 築巢

    蕭月生被她溫柔關切的秋波所感,心中一暖,笑著點頭,忽的一下將自己放倒,仰天而躺,詠歎一聲:“這天氣真好哇——!”

    她抬頭望瞭望天,倒也大是同意此語。

    謝曉蘭學他般將自己放倒在茵茵綠草上,聞著青嫩的綠草氣息,看著藍天上棉絮般的朵朵白雲,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便是如此了。

    身邊幾乎緊靠著的男人,隱隱約約的氣息讓自己的心忽然安定下來,仿佛一切都不值得掛念,天地間有他在支撐著。

    澄如明鏡的天池之旁,兩人仰天而躺,身旁白鹿相伴,無思無慮,中天之日的陽光明媚暖人,醺醺欲睡。

    躺了一陣子,謝曉蘭感覺自己已是睡了一覺,全未有過的安定,令她極為渴睡,沒有驚惶,沒有警惕戒備,完完全全放下心來,這種感覺,十幾年來,她從未有過。

    她一醒來,睜開眼睛,轉身而望,看到的卻是一雙深邃溫潤的雙眸,蕭月生正溫柔的看著她。

    “餓了沒?“蕭月生側身而臥,左胳膊支著腦袋,輕聲問道,仿佛輕輕拂過的清風一般輕柔。

    謝曉蘭先是下意識的搖頭,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

    她的神志這才開始清醒,剛才一直是朦朦朧朧。

    蕭月生呵呵一笑,盤膝直塵,先是自袖中拿出一塊錦布,鋪在兩人之間的青草之上。接下來拿出之物,令謝曉蘭目瞪口呆,瞧見一盤盤一碟碟珍饌佳餚,猶帶著熱騰騰的香氣,由不得她不震驚。

    蕭月生看著她張嘴結舌嬌俏模樣,不由哂然一笑,拿出象牙箸與白玉勺後。又自袖中掏出兩隻短耳碧玉杯,一盞銀壺。

    待他執壺將放於她面前的玉杯斟滿。謝曉蘭才如夢初醒,忙奪過銀壺,素手執壺,細細斟酒,姿態優雅曼妙,帶著醉人的風情。

    待她放下銀壺,蕭月生長笑一聲。舉杯邀酒:“來來,這是桃花醉,酒牲溫和綿軟,甚難醉人,夫人且放開胸懷,陪為夫痛飲幾杯!”

    他舉止間豪氣橫逸,笑聲將本是嗅著鼻子的兩隻小鹿嚇了一跳,抬頭好奇的望著他。

    “是,妾身遵命!”謝曉蘭亦雙手捧起玉杯。微垂著螓首,低眉順眼,說話溫婉柔和,羞紅的杏腮越發嬌豔媚人。

    蕭月生舉著杯,歪著頭,仔細看了看捧著玉杯的謝曉蘭,心下疑惑,為何像換了個人似地?

    他並不知謝曉蘭的心思。

    謝曉蘭從未覺得依靠一個人是這般安心舒適,她只需靠著他、賴著他、依著他,其餘之事,無須掛心,這個男人便是自己地天!這樣的男人,怎能不盡心侍候?!

    這些菜都是出自小鳳之手,蕭月生的胃口已被她慣得其刁無比。平常飯菜,難以下嚥,於是便在外出時,做上一桌飯菜,讓他帶在身上,免得餓著自己。

    小蔥豆腐、紅燒豆角、蘭花竹筍、水晶肴蹄、蟹粉獅子頭、清蒸鮮魚、龍鳳對蝦、蝦仁魚子羹,對於富家大戶,也是些尋常菜肴,但光看其色,便已令人食欲大開,小蔥豆腐的青白相間,水晶肴蹄地晶瑩剔透、龍鳳對蝦的鮮紅嬌豔,再聞著那撲鼻的香味,令人實在難以拒絕。

    蕭月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讚歎一聲,此酒雖然綿軟,卻也是清幽沁人,獨具一格,怪不得莊中女人們都喜歡喝

    謝曉蘭見他如此,也捧著玉杯,慢慢將杯中酒喝完,一口一口咽下,喝得極慢。

    放下酒杯時,看到蕭月生正盯著自己的胸脯看,目光灼灼,令她大是羞澀,嬌嗔的白了他一眼,這才感覺頸間有些發涼,卻是酒沿嘴角流了下來,弄得自己衣衽微濕,月白襯衣一濕,便透出微微的水紅之意,卻是自己的肚兜顏色,讓她如何能不大羞?!

    蕭月生不為己甚,做若無其事之狀,剛才只是情不自禁,醒過神來,自然不會再那般不自製。

    寂靜是曖昧之溫床,兩人之間的氣氛頗為微妙。

    不過活躍氣氛,是蕭月生的拿手好戲,隨便說了幾個笑話,便將謝曉蘭笑得前俯後仰,捧腹不已,咯咯的笑聲,清脆如營,在山谷中傳蕩不休,打破了周圍的恒久以來的靜寂。

    兩人席地而坐,邊笑邊吃,且吃且飲,在蕭月生殷殷勸酒之下,即使是桃花醉這般溫性之酒,也將謝曉蘭喝得醺醺欲醉,明眸流光,桃腮嬌豔,誘人之極。

    待兩人吃飯喝足,當空之陽已微微西斜,兩隻小鹿並未走開,反而分別偎在兩人身旁,蜷著四蹄,趴在地上,曲頸而臥,眼睛朦朧,似困欲睡。

    又有幾隻白鹿徘徊在他們不遠處,靜靜啃著嫩草,時而抵角嬉戲,奔騰歡鬧,仿佛對他們兩人視而不見,不再如開始時地躲避,有時追逐嬉戲的小鹿會自兩人身邊跑過,跳脫頑皮,靈動優雅,兩人看著它們玩鬧的情景,心中自生愉悅。

    對蕭月生憑空拿出這麼多東西,謝曉蘭自然好奇,但卻按捺住好奇之心,並未多問,這般奇異之事,如非親見,斷難相信,但越是奇異,越是忌諱,多問便是為難別人。

    謝曉蘭拾掇碗箸,拿看到了天池邊,想要洗碗碟,卻讓蕭月生阻止,這般清澈如鏡之池,沾上油腥,頗感罪過,於是竟拿出只一人多高的青銅大鼎,安于池旁,以掌將水攝入其內,用於洗濯碗箸。

    謝曉蘭目瞪口呆之餘,又有些好笑,實沒想到這個男子竟是這般講究之人,竟怕將池水染汙,博愛之心,令人慚愧。

    她撫著銅鼎,感覺一切都不真實起來,似夢似幻,眨眼間自袖中拿出一人多高的銅鼎,這能是真的麼?

    不知掐了自己多少下。一陣陣地疼痛的累積,讓她終於肯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待她挽袖紮襟。以紅酥手將再碗銀碟洗完,微醺的醉意已被化去,看到站在自己旁邊,眯著眼睛。嘴角泛笑的蕭月生,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寧靜喜樂,這樣的寧靜生活。最是動人。

    蕭月生將碗碟收入袖中,拉著她被水浸得白裏透紅地小手,踩著茵茵綠草。邊胡亂是邊商量在哪個位置建一座小屋。

    最後決定在天池之北,二十丈遠處建屋,那裏有幾棵松樹散零而立,筆直挺立,且頗為繁盛。

    對於蕭月生而言,建一座小木屋。實在輕而易舉,他不讓謝曉蘭幫手,反而拿出一具瑤琴,讓她撫琴為自己助興即可。

    謝曉蘭不再違拗,溫婉著答應,便依他之言,盤膝坐於青草地上,靜心撫琴,身旁兩隻小鹿跟隨。

    琴聲淙淙,如那拂面的清風,亦如山間清泉,叮咚做響,聞之令人神清氣爽。

    不遠處,垂頸啃草地白鹿們亦長耳豎起,似在傾聽,它們亦不再嬉鬧,靜如處子。

    良辰美景,琴音相合,蕭月生渾身充滿了幹勁,身形如電,迅捷如風,直樹如草,任他信手拈來,兩曲尚未撫完,木屋已初具雛形,三曲剛畢,屋已建成。

    此屋與當初與郭襄,張清雲同行時所建木屋大不相同,那時人多且只是為了容身,全不講雅致,又豈能與現在相比。

    謝曉蘭踏入小屋時,屋內松香陣陣,屋子雖不大,卻既不昏暗,又顯溫馨,她立刻喜歡上了這裏。

    一內一外,外間客廳,內裏書房寢室,雖無流蘇珠簾懸掛,仍顯出幾分雅致,床榻,桌案,椅凳皆由扣木製成,樣式簡單,卻有古樸之氣,絲毫不顯簡陋,窗外恰好有兩棵一人高的嫩松搖曳。

    “如何,夫人?”蕭月生笑吟吟的負手而立,任由她東瞧西顧,見到她臉上的滿意地神色,呵呵笑問。

    謝曉蘭轉頭望向他,星眸中滿是笑意,歪了歪頭,嬌俏的輕笑道:“沒想到大哥竟是心靈手巧之人!”

    蕭月生做出得意狀,能受其肯定,自然最好不過,眼睛左右轉動,看自己的傑做,暗暗可惜自己有些急了,原本可以再精雕細琢一番地,將自己的雕刻之術運用進來。

    “呆會兒為夫去買些帷幔珠簾回來,再弄些錦席暖衾及平時用具,今晚我們就住在這裏了。”

    “嗯。”

    謝曉蘭有些猶豫的回答,對孤男寡女宿於野外,還是有些疑慮,但見到他興致勃勃地神情,實在不想掃了他的興致。

    輕撫著光滑的長素,她大是驚奇,沒想到這麼短短一會兒,他竟能做出這些東西,實在不能不驚歎。

    看著看著,她忽然面色一紅,發現了一件極為嚴重之事,那便是,這裏竟然只有一張床塌,一間寢室!

    雖然自己半推半就,成為了他的夫人,但畢竟尚未正式入門,這便同處一室,實在太過不合禮制。

    看到她的雙眸定定望著床塌,雙腮染紅,如傍晚紅霞,蕭月生,心中知曉她的心思正翻滾起伏,不由心中輕笑。

    “夫人,我們皆是無父無母之人,今晚我們便以月亮為媒,天地為證,正式結為夫妻,如何?”

    說這番話時,蕭月生緊緊握住謝曉蘭微微出汗地小手,神情鄭重,目光深邃懇切,顯得極為真摯。

    “啊——!”

    謝曉蘭不由輕叫一聲,忙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捂住了自己羞紅如火燒的俏臉,轉過身去,不敢看他。

    這等婚姻之事,當面講出,實在羞煞人了。

    蕭月生也不逼她,靜靜是出屋外,留她在屋內細想。

    靜靜坐於塌上,此刻她的腦海中,其紛亂複雜。以亂麻形容之,恰如其分,實在是剪不斷,理還亂,這般前所未有之事,令她無所適從。

    這個男人行事之古怪荒誕,她這才深有體會。沒有父母之命,也沒有媒灼之言。便私訂終身,實需要非凡的勇氣。

    況且觀瀾山莊他地諸位夫人,更是需要考慮,沒有告知她們,便這般迅速的成了他的夫人,會不會讓她們誤會,會不會排斥自己?雖然以前與她們相處融洽。但換了另一種身份,還能如此麼?

    她竟有著難以言喻的惶恐,對未來亦是有幾分茫然與畏懼。

    呦呦的鹿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抬頭尋聲望去,只見那只小鹿正站在寢室門口,瞪著好奇的眼睛,小心地鼻著以木鋪就的地板,畏縮猶豫,雪白中一圈黑色繞著的前蹄踏進又退出。不知如何是好。

    它可愛的模樣令謝曉蘭煩亂的思緒淡化了一些,她輕輕一笑,沖小鹿招了招手。

    白鹿頓時有了勇氣,邁著輕蹄踏了進來,來到她的膝前,用舌頭輕舔著她伸過去地小手。

    手心的微癢令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心頭的煩惱頓時消去不少,索性不再去想,透過敞開地木窗,那瀟灑的身影令她安心,便一切聽他的吧!如此決定下來,她便放開胸懷,逗弄著小白鹿。

    負手立于天池邊上地蕭月生微微泛笑,送小鹿進去安慰她之舉頗為成功,聽到她那清脆悅耳的咯咯笑聲,他這才放下心來。

    身邊站著白鹿,如同忠心之犬般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一人一鹿的身影倒映于天池,極為和諧。

    蕭月生自袖中拿出一隻巴掌大的白玉瓶,去掉瓶口封臘,傾倒之間,兩枚流光溢彩的黑金色丹藥落入他掌中,那約有眼珠大小的金丹仿佛半透明,內裏蘊著流動不已地雲煙,似虛似幻,似是天上的流雲被捉入其中,在金丹這個小天地中飄動。

    沒有異香,沒有辛辣,什麼味道也沒有,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味道亦封在丹中。

    這兩枚金丹是他閑來無聊,煉來玩玩,功用便是易筋洗髓,伐毛鍛骨,對別人來說,可能是舉世罕見的奇藥,對他而言,卻是可有可無,自己出手,比吃這金丹強得多,再說金丹藥力之強,非是凡人能夠承受,送到別人那裏,怕是服下即死的巨毒之藥。

    將金丹舉到眼前,透過金丹去看太陽,金光朦朦朧朧,而又漆黑一片,陽光無法穿透。

    驀然間,兩道金光自陽光下閃過,兩枚金丹劃著半圓孤線,啵啵聲中,一先一後,一南一北,落入光如鑒鏡的天池之中。

    這般天池妙境,凡人難至,自己踏入其中,感覺有些驚擾了這裏的寧靜,便將金丹投進天池,以改善其水質,也算是贖報之舉,雖無法如同西王母的瑤池一般,令其變成瓊漿玉液,但這兩枚金丹投下,飲之則增強體質,延年益身,卻也可期。

    蕭月生拋完金丹,將雕著蘭花的羊脂玉瓶收入懷中,空著的兩手向前平伸,微微彎曲,如環抱樹狀。

    一股微風自他身上散發出來,嫋嫋拂至天池之中,令平靜無波的池水微起漣漪。

    這股輕風綿綿不絕,越來越強,漸漸池水泛波,不復平靜,本是銀峰藍天的倒影亦支離破碎。

    微瀾之水漸變成洶湧波濤,本是平靜的池水,被蕭月生攪動起來,池水自南向北,逆行而轉,幾近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好在蕭月生只是想攪勻池水,化開金丹之力,並不為己甚,未得漩渦生成,已散去推波助瀾之力,任其自己恢復平靜。

    天山劍派,位於天山山脈的柏格達峰之中,上承雪峰,下臨草地,冷暖並存,氣候獨特,是一處奇特的所在。

    天山一帶山脈眾多,帶著白帽的山峰處處可見,與山下的青青的草原相映成趣。

    柏格達峰卻是這一帶最高的山峰,抬眼望去,下面鬱鬱蔥蔥,向上則是茫茫白雪,峰頂那高聳的冰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頗有刺破天空,直戳豔陽之勢。

    夕陽西下,瑞光萬道,照在柏格達峰峰頂,將其變成五彩冰川。霞光閃爍。令人目眩神迷。

    晚霞中,天山劍派三代弟子熱娜與李散平輪值。以接賓客,兩人坐在石桌旁,百無聊賴。

    他們所在是位於半山腰的一個小飛亭中,一張石桌。周圍半身高地圍欄,朱漆遍染,偶有脫落之處。四面透風,唯有亭蓋能擋些雨雪。

    這座飛亭位於柏格達峰冷熱交界之處,進山的唯一山道之旁。飛亭以下,草木叢生,雖是寒冬,仍能見幾分不畏嚴寒的青綠,一見望去,溫暖的夕陽之下。如同一張多彩的草墊,空闊寧靜,是放牧的好所在。

    飛亭以上,則開始出現冰雪,再往上,則是皚皚天地,銀妝素裹,唯見一條青石小經通往山上,望上去如同一條青絲帶。

    “師兄,好像有人上來了。”

    正坐在石桌旁的熱娜如一只受驚地小鹿,忽然蹦了起來,扶著半身高的欄杆,剛健婀娜地嬌軀探出欄外,左手搭在眉前,向山下仔細觀看。

    “你看你看,真的有人。”

    熱娜神情專注的瞧了半晌,轉身著向師兄,小手直招,滿臉急切,讓那兀自端塵于石桌旁的年輕人過來看。

    “哦。”相貌普通、身形敦實、穿著一件月白儒衫,外罩青色鶴氅地李散平坐得穩穩當當,見到師妹熱切的神情,利索的起身,抓起石桌上地長劍,兩步跨到師妹身旁,依言觀看。

    他國字臉、下頜骨方直,雖相貌普通,卻有一股草原男兒的陽剛堅毅之氣。

    熱娜是一位眉目輪廓頗深的美貌女子,雪白衣衫之外還有一層霓裳,劍柄纏著素絲劍穗。

    她一直盯著自己師兄地臉,看到那越來越凝重的表情,不由芳心惴惴,美麗的大眼睛一邊瞄著亭外,一邊靠近師兄,小心翼翼的問:“師兄,是沖著咱們來的嗎?”

    她過於小心,其實只能隱約見到兩個黑點,她把嚦嚦的聲音壓得極低,近乎竊竊私語,且是靠在李散平地耳邊說話,她呵氣如蘭,若放在以前,定會讓李散平面紅耳赤。

    但現在李散平卻似毫無知覺,雙目中精芒隱隱,眨也不眨的望著山下,滿臉凝重,沉聲說道:“這兩人不好對付,怕是沖著咱們天山劍派來的!”

    近在咫尺的熱娜看著李散平的側面,那堅毅的輪廓,令她心跳,那眼中的精芒,令她欽慕,隨著勁風吹來,熱娜霓裳輕飄,一縷長髮被吹到了李散平臉上。

    李散平感覺臉上微癢,忙伸手去撓,卻發覺是一縷青絲,順勢一看,師妹的玉臉近在咫尺,嬌媚的眼睛正癡癡望著自己。

    李散平微黑的臉龐一熱,慌忙後仰,閃開一段距離,隨即心下有些後悔,怪自己的膽子太小。

    微黑的臉龐是抉極好的遮羞布,即使羞紅了臉,旁人卻也看不出來,熱娜那張白如冰雪的玉面卻無法隱瞞,如同這天邊的火燒雲,紅得嬌豔,欲要滴出。

    鬥大的小亭中,頓時尷尬與旖旎並存,即使是勁風猛吹,仍無法吹散其中的曖昧氣息。

    李散平心下有些慌亂,眼睛掃視間,忽然見到本是兩個小黑點的兩人已經漸漸顯現人影,忙吸了口氣,自旖旎中醒來,沉聲道:“好高明的輕功!”

    “嗯,……什麼?”熱娜仍未從醉人的羞意中清醒,朦朧中回答了一句,忽然又反應過來,忙追問。

    李散平指著越來越近的兩道人影,頭未轉,眼睛不敢瞧她,聲音卻厚重沉穩:“師妹你看,那兩人的速度好快!”

    熱娜有些不舍,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目光自他臉上轉開,順著他的胳膊指向望去,頓時忙不迭的點頭,只見原本是草叢中兩個若有若無的黑點,現在已能看到是兩個人了,這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呐!

    “師兄,怎麼辦?要不要通知山上?”

    熱娜知道茲事體大,容不得半點兒疏忽,剛才的兒女情長頓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急忙轉身問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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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二章 天山

    李散平凝重的點點頭,微一沉吟,咬了咬牙,抬頭果決的說道:“你去山上通報一下,讓大夥有些準備,我在這裏接待他們!……就這樣罷,快去!”

    說罷,大手一揮,他已轉過身去,注視著山下那兩道奇快無比的身影,臉色凝重。

    “可是……”熱娜不動,雪白的臉上帶著猶豫,“師兄你不是帶著煙花彈嗎?”

    她不想讓師兄孤身履險,自己武功雖然差師兄很多,但並非不濟,只是他武功太強罷了,多出一份力量,總比沒有強!

    李散平頭也未回,向後擺了擺手:“不行!敵友未分,不宜太過張揚,他們馬上就要上來了,你別磨蹭!快走!”

    說著,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有了幾分冷意,擺出了大師兄的派頭,眼睛狠狠瞪著她。

    “好嘛好嘛!”熱娜有些委屈的答應,嘟著紅潤的嘴唇,小聲嘀咕:“真是的,凶什麼凶。”

    其實李散平懷中有三顆煙花彈,三種顏色,紅色代表敵人,綠色代表朋友,黑色則表示危險,不可力敵。

    只是李散平著那兩人輕功奇高,深怕師妹在此,萬一反目衝突起來,她會有什麼閃失,便故意將她支走。

    待她躍出飛亭,沿著青石階向山上奔去,李散平方轉過身來,看著漸漸遠去的婀娜身彩,翩翩如蝶。他長長舒了口氣,心亦安定下來。沒有了後顧之憂,自己無所畏懼!他迎風一甩儒袖!

    待他再轉過頭來,想要將長劍抽出來著看,看那長劍是否鋒利依舊時,已然能夠依稀看清兩人的衣著。

    那指指點點地兩人,一著月白素潔羅衫,身姿窈窕曼妙。移步之間,搖曳生姿,雖看不清容貌。僅憑身姿,李散平這個見慣美女之人便泛起驚豔之感,與此女相比,不必看其容貌。劍派內的眾女子便黯然失色,風姿之絕,僅掌門堪與相比。

    另一人身著寶藍長衫。大袖飄飄,身形瀟灑從容,大有古代隱士之風,他每踏出一步,仿佛並非自己走,而是有一股力量推著他一般,悠然從容,氣度清華。

    兩人走在一起,令他泛起一對壁人之感,說不出地和諧,仿佛兩人本來就應該在一起,是理所當然之事。

    夕陽的霞光中,兩人似緩實疾,呼吸幾次的功夫,那邊走邊指指點點的兩人已能看清容貌,那女子果然貌美如仙,鬢髮如雲,斜綰碧玉簪,耳著明月鐺,在夕陽之下,一閃一閃,腰間環佩亦隨著蓮步輕挪而擺動,其絕代風華,宛如天仙下凡。

    但那微笑的男子卻令人失望,容貌普通平常,劍眉顯不出其人之鋒利,身膽鼻透不出其人之英挺,在他面前,李散平不由多了幾分自信,自己雖然相貌平常,但亦有獨特之處,不像那人一般的毫無突出之處,他不由為其瀟灑的風度可惜,如配之俊朗地相貌,定是絕世美男子!定將迷倒女人無數。

    想到這裏,他忽然一怔,忙暗罵自己,太過胡思亂想,來人已經走近,是敵是友即將分清,自己應該全神戒備才是!李散平,李散平!他心中暗叫自己兩聲,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來人已到了二十多丈遠處,他往後看了兩眼,師妹的身影已經不見,看來已經進入派內,師妹還算聽話,跑得也挺快,他心懷大放,待要轉頭,忽然耳邊響起溫和的聲音:“勞駕小兄弟!”

    李散平忙轉身,一張溫和地笑臉映入眼簾,其人聲音變是溫潤醇厚,令人聞之即生好感。

    他心中驚異,卻神情自若,抱了抱拳,落落大方問道:“不知在下有何效勞之處?”

    他眼神微瞥間,旁邊的女子亦收入眼中,她的目光如映著月光的清泉,澄澈而明亮,令他頓生自慚形穢之感,不敢直視,這對生在百花叢中地李散平來說,尤為罕見。

    這二人自是蕭月生與謝曉蘭,蕭月生見她內心有些掙扎,便不勉強,反正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慢慢來即可。

    於是便提議來天山劍派著看,一路兩人逛了不少風景,草原、湖泊、雪山,美景無數,遊玩了半天,才尋天山劍派而來。

    “這裏可是天山劍派?“蕭月生拱了拱手。

    “正是。”

    “不知丁辰丁前輩可在?”

    “丁師叔祖?……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李散平有些遲疑,但心中的戒備卻減少許多,看起來這兩人並不是猜測地那些人,沒有半分敵意,但提到丁叔祖,卻也要慎重,丁師叔祖無量劍之名,顯赫武林,卻極少人知曉他出身天山劍派,丁師叔祖年少成名,難免氣盛,惹下了不少的麻煩,還是問清再說。

    “呵呵,在下蕭月生,煩請通稟一聲。”

    蕭月生微微一笑,又拱了拱手,一派謙和風範。

    “那……”李散平微黑的臉龐泛出一絲不好意思,如沒將師妹支走,便可令她上山通稟,自己陪著他們,現在自己一人,如果上山通稟,扔下他們不管,則太過失禮,腦筋一轉,還是決定按規矩辦,帶著一臉的歉意道:“那在下上山去稟報師叔祖一聲,煩請兩位稍等,怠慢莫怪。”

    蕭月生點點頭,帶著理解的微笑,一伸胳膊,示意他請便。

    李散平拱了拱手,告了聲罪,一溜煙兒般的往山上跑去,他輕功頗高,遠甚他地師妹。

    “大哥,丁辰是何人?”兩人拂了拂石墩。坐到石桌旁,謝曉蘭便禁不住開口問道。一邊輕撣著膝下衣裾。

    “無量劍知道吧?”蕭月生搖著頭,帶著苦笑。

    謝曉蘭嬌媚的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笑自己孤陋寡聞。

    無量劍,當年確實聲名顯赫,威風一時,被稱之無量神劍,只是他出身西域武林。雖在中原走動,但時間並不長,僅如流星劃過。且現又是前輩名宿,近些年極少出手,行事低調,蹤跡難尋。記性不好之人,怕已經忘記。

    人們甚少知道無量劍地消息,是因他敬郭靖為國為民之胸懷。中原爭霸,改朝換代,本與他這個外域之人無關,但他仍是進入郭府,當了一名清客,身為郭靖四客之一。

    李散平匆匆而行。鼓動全身內力,施展天山劍派獨門輕功飄雪步,迎著忽忽的寒風,一步躍過七八階青石橙,如星丸擲矢,衣袂噗噗作響,緊貼身胸。

    他心下百轉千回,暗自慶倖,還好不是想像中地人,否則怕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唉,近幾日派內的氣氛實在太過壓抑,每個人的心弦都繃得緊緊的,臉上再也見不到一絲笑容,便是自己身為三代第一大弟子,也是心中慘然,覺得未來一片暗淡,何況是自己的師弟師妹他們。

    龍家,這個該死的龍家!

    他心中又恨又懼,龍家地威勢,實非那些一無所知的師弟師妹們能夠知曉,這次,真的是踢到鐵板上。雪山劍派恐怕也是到了生死存亡地關頭了!

    憂心仲仲中,腳下輕功越發迅疾,周圍越來越寒冷,儒衫獵獵作響之聲漸強,他翻過一道陡直如懸掛的窄道,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在相對平坦的雪地上,一片青松林頑強生長,可謂萬里白中一點綠。

    這片松林中,幾座樓宇房屋鱗次櫛比,被青松護在林內,在閃著五彩光芒的雪峰之下,這些建築透著幾分寧靜氣息,宛如深山古刹。

    “平兒,是誰來了?”

    如同鐘磐清鳴般地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頗為突兀,好在他已習慣,並未一驚一乍,因想心思而低著的頭趕忙抬起,見自不遠處松樹掩映著的院中出來一行四人,一個光頭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李散平棄輕功而不用,忙提著劍小跑兩步,來到這四人面前,沖著那中年光頭和尚躬身道:“師父,是一位名叫蕭月生地來拜訪師叔祖。”

    接著又躬身對另一位風姿綽約的花信少婦見禮,口稱師叔,其餘兩人一個是先前回來報訊的熱娜,另一人是位面目憨厚的少年。

    “蕭月生?”那中年和尚面目清秀,身形削瘦,著一身月白儒衫,儒雅之氣隨著他手撫清須的姿態而益發濃郁。

    撫了撫頜下清須,闔目沉吟,最後他搖了搖頭,看向身邊身材豐滿,一身雪白霓裳的花信少婦:“師妹聽說過此人嗎?”

    少婦面似滿月,眸如彎月,嫵媚中帶著一絲冰寒,目光冰冷,透著拒人於千里之外地氣質。

    聞聽師兄問話,她只是搖了搖頭,冰冷的目光掃過李散平沉穩的面龐,問道:“另一個人呢?”

    聲音清脆如黃鶯初鳴,嬌嫩如少女,亦帶著掩不住的一絲嬌媚。

    李散平忙畢恭畢敬的躬身答道:“回稟師叔,那是位女子,隨蕭月生一起,好像是他的夫人。”

    這位師叔比師父難伺候多了,應答之時,需萬分小心,如惹她不快,便是師父也不會護著自己。

    霓裳飄動的少婦微一點頭,一掠鬢邊青絲,對身側的熱娜吩咐:“熱娜,你去。”

    熱娜領命稱是,明眸偷偷瞄了一眼氣度沉凝的李散平,轉身飛快的跑了起來,如一只蝴蝶翩翩飛舞

    “師妹——,快些,下麵的人正等著呢!”

    李散平禁不住揚聲喊道,快轉進院內的熱娜頭也不回的朝後擺了擺手,示意放心,身形陡然加快,沒入院內。

    李散平一向沉穩厚重,從未有過這等急切之舉,令其他人大是驚異,不禁瞧向他。

    “徒兒覺得這個蕭月生不一般,不能怠慢。”

    李散平見眾人齊齊看著自己。頓覺渾身發癢,不自在的很,忙不迭地解釋,即使如此,仍是神態從容,聲音穩重,顯得理所當然。

    “唔……既然平兒如此認為。那便不是一般人了。”中年僧人撫著清須,緩緩點頭,對於這個座下大弟子。他極有信心,辦事穩重,實在令人放心。

    少婦掃了師兄一眼,並未反駁。

    “師父。徒兒猜測……”李散平話剛出口,便有些後悔,看了一眼在風中霓裳飄舞,冷冷而立的師叔,欲言又止。

    “說!”少婦嬌哼,瞪了他一眼。

    見到師父正不停地打著眼色,讓他快說,李散平終於不再猶豫,定了定神。聲音放輕:“徒兒猜想,……說不定,這位蕭月生是師叔祖邀來的幫手呢。”

    “呵呵……”中年僧人忽然笑了幾聲,清秀的面龐滿是苦澀,丹鳳眼中玉閃過一抹喜悅,卻轉眼即逝。

    他擺了擺手,歎息道:“唉——!不太可能,西域武林沒有敢拂逆龍家的高手,中原武林太過遙遠,遠水解不了近渴!”

    他身邊憨厚壯實的少年聽到師兄的猜測,頓時興奮起來,但聽完師父的話,又哭喪下來,變化不可謂不快。

    “不必胡亂秸測,靠人不如靠己!”少婦本是合握於胸前地雙手忽然放開,將袖子上被吹至臉上的素白輕紗甩開。

    中年僧人呵呵一笑,恢復了從容的氣度:“師妹所言有理,生死有命,不必太過在意!”

    少婦橫了他一眼,眼中地冷意稍減,蓮步輕移,嘴上說道:“下去迎接罷,免得人家說我們天山劍派缺少禮數!”

    其實她何嘗不希望此時有人雪中送炭,前來相助,天山劍派已到生死關頭,靠自身的力量對抗龍家,無異以卵擊石,說那些話,只是不讓弟子們失了勇氣罷了!

    她霓裳飄飄,如盛唐的飛天舞者,飄雪步在她腳下施展開來,如洛水之神的淩波微步,姿態曼妙,卻又迅疾無比,向山下直飄而去。

    中年僧人儒袖一甩,拋下一句:“慢慢跟來!”便追著少婦而去。

    李散平與師弟紮力布兩人對視一眼,彼此苦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追在他們身後。

    剛行至半山腰,忽然一陣獵獵作響的衣裾飄風聲自他們身旁掠過,聲音極大,隱隱帶著呼嘯。

    待他們抬頭去看,只能見到一個鶴氅飄舞的身影。

    “是師叔祖!是師叔祖!”紮力布迎著風,對身旁地師兄興奮的喊道。

    丁辰在天山劍派內的威望,不做第二人想,其無量劍法,威力奇大,遠甚天山飄雪劍法,天山劍派一個小小的劍派,放在西域武林,無人會放在眼中,只因有了一個無量神劍丁辰在,才能保持超然中立,不被其餘門派上門來。

    丁辰是如今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的師弟,雖說兩人師姐師弟,其情分不僅僅如此,丁辰是其師父自路邊揀來的孤兒,從小便由賀鑄雪照料長大,賀鑄雪對丁辰來說,亦姐亦母。

    雖因練功理念不合,丁辰反出天山劍派,但他地家便在天山劍派,賀鑄雪便是他的母親。

    丁辰的身份半上半下,古怪得很,外人稱之他為天山劍派第一高手,卻不知他早已被他師父給逐出師門,只是後來賀鑄雪執掌天山劍派,對這個師弟的身份便睜隻眼閉只眼,含糊其辭,模棱兩可,幾乎無人知曉丁辰竟是個黑戶。

    待李散平與師弟紮力布趕到山下,卻見山下之人已經迎頭往山上走來,那蕭月生夫婦二人被師叔祖陪著最前,身後跟著師父與師叔。

    “哈哈……小平子,小布子,過來過來,快快拜見這兩位尊客!這是蕭莊主,蕭夫人。”

    鶴髮童顏的丁辰哈哈大笑著招手,洪亮的笑聲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喜悅與快意。

    李散平看著師叔祖眉飛色舞的模樣,心下頗有些驚異。丁師叔祖是極為自傲之人,以目空一切來形容毫不為過。這般熱情待客,前所未見,於是心下更為小心,趨步於前,隔著一丈遠處,便要拜倒見禮。

    “不可,這般大禮,蕭某可受不起!”蕭月生一步跨到他們面前,兩手一托,一手一人。阻住他們二人下拜之勢。

    兩人看了看不遠處白髯飄拂地師叔祖,見他微笑著望著自己,心口舒了口氣,不再用力。以免顯得矯情。

    蕭月生帶著溫和的笑容打量了兩人一眼,轉頭對正撫須微笑地丁辰笑道:“天山劍派果然人才濟濟,這兩位少俠俱有麟鳳之姿。將來必會大放異彩,光大天山劍派!”

    丁辰擺著手,哈哈笑了起來,聲音洪亮,在山間迴響,他雖知這是蕭莊主寒喧之語。但從他嘴中說出,聽著卻讓自己不由自主的高興。

    “師叔,快走吧!”在他身後的花信少婦李秋夢見他笑個沒完,大感臉紅,忙低聲提醒。

    “哦,……對,對!我們快些上山,蕭莊主,蕭夫人,請,快請!”

    丁辰醒悟,只顧著自己高興,哈哈大笑,倒把客人怠慢了,忙伸手延賓,頗帶歉色。

    其實他是心中高興,借題發揮罷了,本來一直憂心忡忡,怕是應付不了龍家之人,沒想到老天有眼,竟讓蕭莊主恰巧來此,實乃天不絕我天山劍派呀!

    中年僧人性明與李夢秋並不知師叔的心思,見身前的蕭夫人抿嘴微笑,風姿嫣然,如玫瑰微綻,美極妙極,他們感到賞心悅目之餘,卻大感慚愧,認為她定是笑師叔舉止癲狂。

    一路上丁辰與蕭月生言談極歡,聊了些周圍的美景,丁辰在郭芙的婚宴上見過完顏萍諸女,並不認識謝曉蘭,觀其美麗,與郭府大小姐不相軒輊,沒想到這麼短地時間,這位蕭莊主竟又多了一位貌美絕倫的夫人,心下自然將他定為風流之列。

    中年僧人性明與少婦李夢秋在師叔面前頗為拘謹,不敢多言,李散平與紮力布,更是沒有說話的份兒,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師父身後,謝曉蘭則在蕭月生身旁,風姿嫺靜的聽他們說話,一路之上,皆是丁辰洪亮的哈哈大笑。

    爬完青石階,來到平闊的天山劍派所在,蕭月生仰頭看著夕陽之下地冰川,不由讚歎其瑰麗,自然又免不了贊天山劍派目光不俗,能選在此地建派。

    他深通厚黑之學,商場逢迎之道,自是知曉人脈之重要,並不恃自身力量強大而傲,也不覺得自己應該擺什麼身份,有機會讚美兩句,自然不會放過。

    圍牆之內,共分了三塊兒,以牆相隔,水月院、鏡花院、月圓院,院內分明是男弟子,女弟子與夫婦家眷。

    各院內由練功場與軒舍、樓宇構成,建築設計得頗有唐氣,堪稱華麗,很有氣派。其中叮叮噹當的長劍交鳴聲與此起彼伏的叱喝聲交織在一起,讓最南處地練功場充滿了生氣。

    夕陽之下,二十幾年少年男子冒著寒氣,正在認真的練功,鼻尖通紅,呼吸間熱氣翻湧。

    看了幾眼練功場,幾人沿著一條青石小徑,筆直穿過十幾座緊緊相挨的軒舍,到了一座三層樓宇中。

    看其飛簷雕梁,便知當初所費錢力非小,進了樓內,地下是厚厚的褐色地毯,毯上案幾皆是矮幾。

    一番推讓,一番客套,終於落座完畢,兩名褐衣短打弟子端上茶,幾人盤膝圍坐于一張圓桌旁,品茗不語。

    柔和的夕陽自敞著的軒窗鑽入屋內,照在眾人身旁地畫屏之上,照紅屏上所畫的淡淡山水,眾人也被畫屏所映紅光微染,渾身披上了淡淡的紅光。

    “唉!”丁辰放下茶盞,撫了撫銀髯,一直笑哈哈的臉上帶上了苦澀與黯然。

    蕭月生舉著茶盞,抬眉自盞上淡淡瞥了他一眼,裝做什麼也沒聽到,吹了吹浮上的茶葉,自在悠然。

    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頗為俗套,以他懶散的性格,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開口接話,玲瓏的謝曉蘭自然也不會張嘴,只是低頭品茗,眉眼低垂,秀雅嫺靜。

    “唉——!”丁辰又發出一聲幽然長歎,聲音之長之大,即使想裝做沒聽到亦不可能。

    蕭月生心下無奈的苦笑,只好裝做乍聞之下,心下好奇,忙放下茶盞問道:“不知丁前輩何故歎氣?!”

    丁辰在此緊要關頭,也頓不上老臉,撫須似拔須,搖著頭,面帶苦笑:“若蕭莊主晚來兩天,怕是再見不到我這把老骨頭了!”

    “哦?”蕭月生怔了怔,他倒沒想到竟是這般嚴重,看這丁老爺子並非虛誇之人,心下真正好奇起來:“究竟何事?竟令丁前輩如此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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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6 18:3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三章 娛情

    “唉,我們天山劍派這次得罪了龍家,大禍即在眼前呐!

    丁辰歎息,抬頭自軒窗著向連綿不絕的峰頂,那正有一輪火紅的夕陽斜墜。

    “龍家……龍家?”蕭月生左手撫了撫八字鬍,低聲沉吟,若有所思狀,須臾,他鬍鬚上的手一頓,哂然一笑,“想起來了!”

    “哦,蕭莊主竟然知曉龍家?”

    丁辰頗為驚奇,龍家雖然在西域武林聲勢浩大,但在中原之內,鮮少人知。

    “呵呵,久聞大名呐!”蕭月生笑了笑,端起茶茗啜了一小口。

    鏡花院院主李秋夢與水月院院主性明本不須相陪,只是丁辰有心向蕭月生求助,將他們留了下來。

    李秋夢生於謝曉蘭身旁,此時忽然開口:“龍家這些年越發咄咄逼人,這次定是他們成心找碴!哼,躲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早晚龍家會吞併我們劍派!”

    雖是在師叔祖面前,她仍是冷著臉,聲音中亦是沒有一絲熱氣。

    蕭月生雙目一掃,其人姿色雖然略遜于自己諸位夫人,卻氣質冰冷如霜,頗為獨特。

    丁辰默然的點了點頭,長歎一聲,凝望著夕陽的目光中透出無奈,本是魁捂的身形,在溫暖的陽光中卻顯出幾分岣嶁。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一法則,無論何處皆准,大魚吃小魚,最是常見。

    “龍家前兩年出現了一對絕頂高手,武功絕頂,橫行無忌,無人敢掠其鋒。”

    那儒雅的中年僧人性明亦開口說話。吐字從容清晰,即使說喪氣話。亦給人成竹在胸之感,他緩緩而道:“他們龍家勢大,殲滅我們猶如踩死一隻螞蟻。”

    李秋夢蹙了蹙斜入雲鬢的秀眉,卻並未開口,師兄性明的話雖然難聽,卻也是實情,龍家是威名赫赫的武林世家。人才濟濟,高手無數。實非他們這樣的小派可以相提並論。

    “丁前輩沒想過擴大劍派嗎?”蕭月生沉吟著說:“據蕭某所知,那馬家與李家亦是非同小可,今日得罪龍家,明日說不定便是馬家,何不讓天山劍派強大起來?”

    落後便要挨打。這是蕭月生在後世所知最樸素地外交規律。

    李秋夢聞言禁不住一撇菱角小嘴,暗暗斜橫了他一眼。

    丁辰亦是禁不住苦笑,這個蕭莊主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呀!

    他長長歎息一聲:“唉——!讓劍派強大談何容易!天山劍派地武功本就算不上一流,即使資質再高,亦事倍功半。成就有限,又豈能與那些大世家相比?!”

    性明亦是心有戚戚然的點頭,技不如人。徒呼奈何!

    蕭月生看了謝曉蘭一眼,他時刻不忘眉目傳情,對丁辰的括,他只是呵呵一笑,不以為然之意昭然若揭。

    不過他也知讓人捨下臉面相求,如再推脫。便有些不近人情,雖不知其中曲折,但武林中又哪有什麼是非公理,便是看在岳父的面子,也不能不幫這個忙。

    “呵呵,內子喜歡見識各派各家奇功絕學,如有機會見識龍家的武功,也是難得之遇,還望丁前輩成全!”

    蕭月生呵呵笑道,表情誠懇,仿佛確有其事,外人聽來,定會信以為真,但丁辰已是年老成精之人,自是知曉蕭莊主顧惜他丁某的臉面,說話委婉罷了。

    正專心品茗傾聽的謝曉蘭不由嬌媚的白了他一眼。

    “哈哈……”丁辰雙目放光,不由撫須大笑,複又以掌拍膝,身體左搖右晃,極是歡暢,“有蕭夫人相助,老朽是吃了粒定心丹呐!在此先謝過蕭夫人了!”

    說罷,抱拳躬身一禮,因是盤膝坐在桌旁,又是心中興奮,躬身之際,頓將桌上的茶盞碰倒,熱氣騰騰地茶水倒在了他腿上。

    他卻若無其事的抹了抹桌面,笑聲不停,紅光滿面,半是夕陽之功,半是他心中興奮如狂。

    郭家姑爺地武功如何,他有高深莫測之感,但郭大俠的武功如何,他卻再消楚不過,當年西域的第一高手金輪法王,在郭大俠的手中,亦難討好處,而郭家姑爺的武功,又遠勝郭大俠,這龍家之人,不足為慮,不足為慮——!

    他恨不吼上兩嗓子,高唱幾句。

    謝曉蘭亦是坐著斂衽一禮,落落大方,柔聲道:“丁老前輩太過抬舉小女子了,小女子武功低微,怕是成事不足,徒令前輩失望!”

    丁辰忙不迭地擺手,這蕭夫人風華絕代,便是自己這個老頭子,亦感覺招架不住。

    “夫人內功之強,令老朽汗顏,實在過謙了!過謙了!”

    丁辰擺著手說道,他不知自己為何竟有些結結巴巴的趨勢,老臉微紅,好在他鶴髮童顏,滿面紅光,臉紅不紅,倒也看不大出來。

    謝曉蘭嫣然一笑,不再多說,低頭捧起茶茗細細品嘗。

    蕭月生雖知謝曉蘭八面玲瓏,精於應酬,卻沒想到這次竟然這般乖巧,嫺靜溫婉的氣度,實是恨不能立刻將她摟在懷中,狠狠愛撫。

    李夢秋冷著臉,只是自顧端著茶盞看盞中浮著的茶葉,心中對對面而坐的蕭莊主大是好奇,看其容貌,再是普通不過,看其本領,好像不會武功,為何竟能娶得身邊這位女子?

    她內功之強,難以揣度,她容貌之美,令人自慚形穢,這般奇女子,為何竟屈身于一個平凡男子?李夢秋心下大是不解,被進屋地夕陽染上一層微紅的玉臉上,微蹙著眉頭,寒意似乎不知不覺中消解了幾分。

    品完茶茗,丁辰將兩人領至一處精緻的小院,是位於兩排軒舍的最西,靠近圍牆。

    小院內一塊竹林夾徑,廳前一座假山,只是太小,頗像是盆景之石,幾株寒梅在軒窗前搖曳,雖然地方不大,卻頗顯雅致。

    推開下繪喜鵲上鏤壽格的木門,屋內地地毯亦是褐色,四壁掛著山水字畫,中廳即有軒窗四扁。既不昏暗,又顯溫馨。設計之人,調格不俗,即使是雅調高妙的謝曉蘭,亦頗覺滿意。

    丁辰三人親自將兩人送至院口,便告辭離開。

    “師叔……”

    隨著他身後的李夢秋見師叔滿面紅光。眉開眼笑,走路都似乎有些飄飄然,好似萬事無憂,晴空萬里一般,不由輕聲嬌喚。

    “嗯?”

    丁辰轉頭望向她。白眉銀髯中仍帶著笑意。

    “那蕭夫人……她真的能抵得住龍家?”

    她聲音依舊冰冷,難辨喜怒,她身旁地性明卻能聽出她在小心翼翼的說話。

    “不曉得!”

    丁辰回答得極為乾脆。眉眼間仍是笑意盈盈。

    李夢秋與性明對視了一眼,若不是這個師叔積威強盛,恐怕她會上前摸摸他的額頭,看其是否燒得發了臆症。

    “那師叔為何這般高興?!”

    李夢秋有些氣哼哼的語氣,橫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師叔,令一身儒服。翩翩風采的性明有些暗暗擔心,這個師妹性子一發,恐怕不會顧及對面是師叔還是徒弟,如惹得師叔發怒,那可不得了。

    “那蕭夫人內功奇高,便是你們師叔我,也是望塵莫及,應該能對付得了龍家地人。”

    丁辰有些安慰性的話,反而讓李夢秋兩人更為擔心,龍家地威勢,早已植入兩人內心。

    “唉——!生死自有定數,也不必強求!”

    性明長長歎息一聲,兩手合什,面容平靜,好似看破生死。

    “哼!”

    丁辰猛的轉頭,狠狠瞪了兩人一眼,銀髯輕抖,不過看其神情,兩人卻知道師叔只是故作生氣狀罷了,如果真的生氣,目光鋒利如劍,氣勢如惡浪滔天,他們站都站不穩。

    “你們兩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知道那蕭莊主是什麼人嗎?啊?!”

    丁辰搖頭歎息,恨其不爭,令兩人不由自主的慚愧。

    “他是什麼人?”

    兩人聞聽師叔之語,便知這個蕭莊主是大有身份之人,頓生好奇之念。

    “呵呵,他可是郭大俠的乘龍快婿!”

    丁辰撫須微笑,恰似他是郭大俠一般,一幅自豪地氣勢。

    “他竟是郭大俠的女婿?!”李夢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與語氣,令丁辰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也難怪她難以相信,蕭月生乍看起來,實在平凡無奇。

    “怎麼,不像嗎?!”丁辰面色不善的問,亦顯著幾分逼迫淩人的氣勢,好似必須按照他地意思回答一般。

    “呵呵,師叔,那他是大女婿了?”性明不慌不忙的帶著笑容問道。他是怕這個師妹性子一犯。跟師叔較起真兒來。

    “自然是大女婿!郭二小姐尚未到出閣之齡!”丁辰亦收起了氣勢,瞪了李夢秋一眼,方才回答,接著撫須閉目讚歎:“唉,郭大俠的這兩個女兒,長得一朵花似地,咱們天山劍派的女人,一個也經不了!誰娶了她們,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

    李夢秋斜睨了師叔一眼,紅潤的嘴唇微撇,心中頗是不服,論及容貌,稍有幾分的姿色的女子,必不會容忍有人在自己面前贊別的女子貌美。

    “喏,就像剛才那位蕭夫人一般!”丁辰補充地這一句,頓令李夢秋有些洩氣,看了蕭夫人,她即使自負容貌,也是自愧不如。

    “那剛才那位蕭夫人,不是郭大小姐?!”性明雖然看似出家之人,但頭上並無戒疤,一看即知並非真正的出家和尚。

    他自小天資卓絕,堪稱天才,只是免不了浮躁之性,強修一套天山絕學。結果走火,雖被丁辰強行止住,頭頂卻自此寸草不生,他便順勢給自己取了個法號,充了個出家人,也算自得其樂。

    他也已成家,這句話問得頗有些酸意,對於美貌女子,男人都有覬覦之心,即侯他也是人到中年。也不能免。

    丁辰搖了搖頭,長長歎息一聲。“唉,人無完人呐,這位郭姑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風流,加上這位。怕是已經有了三個夫人,四位妾室了吧!”

    說罷,又是搖頭又是撫須,頗有惋惜之意。

    說話之間,三人已經回到樓前。剛要踏入屋內,丁辰忽然轉過頭來,一擺手,“你們倆不用跟進來了!忙你們的去吧。”

    但兩人正被勾起好奇之念,又豈會這般不明不白的離開!

    可惜丁老爺子這會兒為郭大小姐惋惜,忽然沒有了說話的興致,眼睛一瞪,雪白的身眉一挑,將兩人轟走。

    軒窗皆敞。吹動屋頂地幔紗飄拂,屋內的空氣頗為清新。

    進了屋內,兩人脫下長靴,穿著羅襪踩著柔軟的地毯,謝曉蘭先是掀開珠簾,蓮步輕盈的觀遍整個屋子,中廳、內堂、寢室,俱是鋪著毛毯,幾案錦墩卻也與中原相同高矮,看來是依照中原風格所佈置。

    待她看完,敲門聲響起,卻是一明眸皓齒的少女,端著茶壺而進,少女雖然手腳利索,明亮的純淨的眼睛,卻不停的看著兩人,滿是好奇的神情。

    兩人於是進入內堂,待少女有些戀戀不捨的掩門退出,這個屋子頓成了他們二人地世界。

    男女二人對坐于內堂松木方桌旁,謝曉蘭素手執壺,沏上兩盞茶,看到窗前素上的瑤琴,便禁不住玉手發癢,遂上前捧起瑤琴,坐回蕭月生對面,置琴於桌上。

    謝曉蘭纖纖玉指,白裏透紅,置於琴弦之上,輕撥了撥,錚錚兩聲響起,她搖了搖頭,對此琴地音質不甚滿意。

    她平常所用之琴,皆由蕭月生所制,琴音之清,即使當世名琴亦無法相比,她琴道授業恩師郭楚望所贈之明且清輝琴,亦被她束之高閣,甚為罕用。

    “大哥,我們真要幫忙麼?”她抬頭以如水般的目光望著蕭月生,手下漫不經心的撥弄著琴弦,發出淙淙清音,節奏輕緩,令人聞之心靜神寧。

    “要幫!”蕭月生放下茶盞,順手將不遠處案幾上的棋盤拿了過來,“丁前輩常年住在郭府,助我那泰山大人守護郭府家春,這點兒小忙,我又豈能拒絕?”

    謝曉蘭抿嘴一笑,橫了他一眼:“若是不幫,怕是你那芙兒饒你不得。”

    蕭月生呵呵一笑,避其鋒芒,換了個位置,往她身前湊了湊,棋盤擺於兩人中間,將裝著棋子的木罐遞到她跟前:“來來,我們且手談一局,瞧瞧你棋藝是否有長進!”

    “沒興趣!”她一擺頭,將精緻地玉臉轉向一側,雙手仍撫著清心之曲,“我更喜歡彈琴!”

    她玉臉緊繃,看也不看他一眼,明顯帶著意氣。

    “哦?莫不是自知不敵,便要藏拙?”蕭月生放下木罐,笑吟吟的看著她。

    謝曉蘭猛的轉頭,杏眼圓睜,很狠的瞪向他,似欲沖上前去咬他一般,隨即放鬆表情,輕斜了他一眼,頗帶不屑之意。

    “莫非為夫臉上有花不成?”蕭月生笑著摸了摸了自己那張平凡的臉。

    她咬了咬薄薄地紅唇,深深吸了口氣,兩手一拱,琴音驟停:“好罷!今日便殺得你啞口無言,免得你再信口雌黃,顛倒黑白。”

    她聲音雖是嬌脆悅耳,語氣卻帶著氣狠狠的意味。

    她將瑤琴一豎,置於桌邊,拉過棋盤,掀開木罐蓋子,纖纖兩指夾出一枚黑子,重重按到棋盤。

    “要讓你兩子麼?”蕭月生白子捏在空中,仍是笑吟吟的模樣,眼中帶著戲謔,一幅氣人地架式。

    “……”謝曉蘭狠狠瞪著他,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薄薄的嘴唇送出兩個字:“不必!”

    蕭月生看她有些真的生氣,不再撩撥於她。靜靜的落子,不再說話,屋內只有啪啪地棋子棋盤相擊之聲。

    兩人下棋極快,皆是你下一手我馬上便應一手,毫不間斷,與平常人下棋大是相異。

    “夫人不想出手幫丁老前輩?”蕭月生自罐中捏出一白子,按到棋盤上,隨口問道。

    “你都答應人家了,我又怎能不幫?!”謝曉蘭也飛快地捏出一子,蹙著彎月眉想了一想。方才落子,話說得也沒什麼好氣。

    半盤棋下來。她也變得平心靜氣,只是心有餘氣,不想忍而不發,便有些惡聲惡氣。

    “夫人如此通情達理,實乃蕭某之福也!”蕭月生邊按子邊笑,“其實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我不識得芙兒,沖著丁前輩相幫郭大俠,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謝曉蘭未再譏諷,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她雖不是武林中人,但對郭大俠的高風亮節,卻也聽過不少,亦是心中敬佩。

    此時夕陽已經漸沉,暮色變濃,屋內亦有些暗淡下來。

    蕭月生手指輕彈,牆角四盞油蝦火焰漸漸變大,緩緩變亮,屋內的一切皆被籠罩在這溫暖的燈光中。

    “龍家……這個龍家。可不簡單呐!”蕭月生撥弄著被打磨得頗為細膩的棋子,目光盯著棋盤,口中喃喃道。

    謝曉蘭微微一笑,支著一隻胳膊,撐著自己精緻絕美的螓首,雙眸在燈光下猶如那波光粼粼的天池之水,舉眉瞥了對面的蕭月生一眼:“再不簡單,能厲害過慕容家麼?”

    薄薄地紅唇微撇,秋水般的明眸輕斜,輕蔑不屑中又帶著誘人的嬌媚,令蕭月生有些情動。

    “那倒也是!”蕭月生哈哈一笑,同時重重拍下那枚白子,用力之大,震得棋盤一顫,頓時棋子挪位,亂了位置。

    “好哇——!你又耍賴!”謝曉蘭頓時站起,咬著紅潤的嘴唇,纖纖玉指指著蕭月生,怒目而視。

    “又”字一出,便知這並非第一次為之。

    “無心之失,無心之失!”蕭月生忙擺著手笑道。

    “無心之失,我讓你無心之失!”謝曉蘭大是不依,繡拳握起,便要打他。

    蕭月生自然躲閃,他雖並未運氣,只憑肉體能力,卻也令謝曉蘭徒勞無功,於是她開始追著蕭月生在屋中跑。

    蕭月生憑著桌墩躲了幾次,終於被她逮住,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嚶”的一聲嬌叫中,任由她的粉拳輕捶著自己。

    謝曉蘭亦是濃情蜜意之時,不僅並運絲毫內力,且又下手極輕,如同按摩,大是舒服。

    看著他一臉享受的模樣,謝曉蘭頓時大羞,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已經被他摟抱著身子,忙掙扎了一下。

    此情此景,蕭月生又怎會放手,胳膊收緊,讓她緊貼於自己胸前,感覺著她身體地柔軟溫香,其滋味之妙,骨頭為之頓酥。

    看著近在眼前的面龐,聞著他身上那股獨特的男子氣息,謝曉蘭再也無法掙扎,頓覺渾身力氣皆被抽走,便是骨頭亦似不見,周身綿軟,站立亦是不能,只能靠在他的身上,支撐著自己。

    蕭月生看著近在咫尺的芙蓉玉面,精緻得無以復加,令人不忍觸摸,卻又極想吞入腹中。

    親了親她光潔如玉地額頭,蕭月生未再進一步,而是輕輕放開她,扶她坐到她原來的位置。

    他已不是原來的愣頭小夥兒,對男女之事,更能享受,並不猴急,如燉湯一般,火候需要掌握。

    “夫人若想建靈鷲宮,可必須瞭解龍家!”蕭月生見她低眉著螓首,羞不可抑,便找些正經事來說。

    果然,謝曉蘭抬起頭,努力抑住兩腮地酡紅,輕聲問:“龍家真的那般厲害麼?”

    說完,又低下了頭,受不住蕭月生那灼灼的目光,實因她這般含羞帶怯的嬌態太過勾魂誘人,令他情不自禁也。

    “嗯!很厲害!”蕭月生緩緩點頭,頗為鄭重,同時將炙人的目光收起。

    “龍家、馬家、李家,可謂是西域武林的三大世家,這三姓家家俱是根深葉茂,實力非凡,非是一般門派可比,對這三家來說,像天山劍派這般小派,滅它確實如踩一隻螞蟻一般,將來靈鷲宮建成,你免不了要面對這三大世家!”

    蕭月生將溫熱地茶水啜了一口,神色端凝。

    對於靈鷲宮的未來,他並不打算一直呵護著,那豈不是自找苦吃,最好還是讓她們自食其力,自保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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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6 18:3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四章 飛騎

    謝曉蘭抿嘴笑了笑,微垂著眉毛,晶瑩纖細的小手收拾著棋子,將黑白棋子分開裝入木罐之中,臉上帶著嫣然淺笑,動人中帶著一絲漫不在乎,顯然對這三大世家不甚放在心上。

    她這些年經歷了無數次的襲殺,雖然恐懼,卻也極具信心,也就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業對她構成威脅,其餘眾人,不過是消耗她的內力之用罷了!

    “呵呵……”蕭月生輕笑,心下卻有些苦笑,倒是盼望這次龍家的人不是太差。否則會更令謝曉蘭驕傲,最好是龍家的那對高手能來,不過想想天山劍派的名威,怕是奢望,殺雞豈能用牛刀!

    蕭月生順手將瑤琴拿過來,撥了兩下琴弦,錚錚聲令他皺了皺眉,難得謝曉蘭剛才能彈得一首靜心寧神的曲子,這琴的音質。也夠難為她得了。

    不過這才更有趣,他輕輕撥了撥上方細弦與下方粗弦,低音雖不渾厚,高音亦無金石之利,但也清脆,勉強可彈,看其琴面之紋,是由松木而制,且年代不久,自是琴質有限。

    制琴之選材,不必非桐木不取,但年代久遠,則是必須,若能自百年古宅,或由古墓,制琴之人得其一木,則如獲珍寶。

    蕭月生所制之琴,其材皆是人煙難及處尋得數百年之木,自是遠非常人可及。

    淙淙的清流聲在屋內緩緩響起,蕭月生端坐琴前,微闔雙目,在修長與粗矮之間徘徊的手指輕抹慢撚,時揉時秧,琴弦顫抖。化為清音,令人頓覺此屋是建于深山流泉之下,周圍鳥語花香,潺潺清泉,空氣清新沁人。

    謝曉蘭聽著清泉之音,手腳放輕。徐拾緩放,落子無聲,將棋子盡收入木罐之內,再理了理剛才廝鬧時散亂的烏髮,便微闔星眸,長長的睫毛微顫中,凝神傾聽。

    蕭月生在自己心中構建了一處世外桃源,用琴音將其展現。聽者如同隨著琴音而進入這處桃源勝景,一時間,兩人皆沉醉忘返……

    忽然,一陣寒風自軒窗吹入,屋內四盞油燈頓時搖曳不止,時晦時明,屋頂的幃慢亦隨風飄拂。

    “要下雪了!”蕭月生雙目陡睜,望向窗外。兩手一按琴弦,琴音頓止。

    謝曉蘭頗為流連不舍的睜開雙眸,玉面上滿是惋惜。她正聽到妙處,戛然而止,實在難受得很。

    “不會罷?”她平息了一下自己地心情,方才開口說道。

    說罷盈盈起身,來至軒窗之前,輕探窈窕曼妙的嬌軀。去關那兩扁格子窗。

    燈光透出窗外,幾株梅枝在寒風中搖曳,似在隨風起舞,灑下一地碎影,謝曉蘭的黃發亦隨之起舞,她忙將格子窗關上,臨合上之際,抬頭看了看天空,夜空漆黑如墨,星月不見。

    看來天真的變壞了!她有些遲疑,難道真的要下雪了?

    隨著軒窗的關攏,本是晃動不已,明滅不止地燈光亦恢復了光亮,瑤琴平滑的琴面泛著微褐的光澤,蕭月生坐於其前,臉上泛著的笑容,仿佛燈光一般溫暖。

    她頓覺自己的心都被他的微笑融化了。

    “也不知龍家什麼時候找上門來!”她臉上無由的飛上紅霞,盈盈坐回桌前,伸出一根蔥白的纖指,撥了一根琴弦,發出錚地一聲,她順口低語。

    “怕就是這兩天吧。“蕭月生將瑤琴推開,被中途打斷,便再沒有了繼續彈下去的興致。

    屋外地寒風越來越大,呼嘯聲隱隱響起,頗為嚇人,屋內燈光下兩人對坐而談。

    “那豈不是龍家一天沒來,我們便呆在這裏一天?!”謝曉蘭繼續用一根玉指撥著琴弦,時斷時續的發出錚錚之聲。

    她話中之意似是不願呆在此處,其實心中恰恰相反,她恨不能龍家永遠不要來,將自己與他拖在這裏,永遠兩個人呆在這間小屋中

    “嗯,……估計就這兩天吧,……這些大家族,反應自然極快。”蕭月生漫不經心的回答,他亦用一根手指撥弄琴弦,她撥哪根,他便同時撥向哪根,如影隨行,亦如附骨之蛆,無一失誤。

    “呵!”他忽然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看到謝曉蘭澄澈的目光,他笑道:“哈哈……,我想起了那龍家的小子,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真是可憐之人呀——!”

    “要死了,別再說他了!”謝曉蘭不由啐了一口,白如冰雪的臉上頓時再次飛上兩朵紅雲。

    “好,不說,不說,呵呵……”蕭月生忍不住地呵呵大笑,手自琴上離開,去拿壺倒茶。

    謝曉蘭雖羞不可抑,紅霞滿面,卻仍是伸手自他掌中奪下茶壺,素手執壺,斟滿茶盞,姿態優雅從容,賞心悅目,茶水猶有熱氣,倒不必蕭月生出手將其加熱。

    說起天山劍派與龍家結怨的經過,卻也是平常得很。

    在柏格達峰幾裏遠處,有一處頗大的鎮子叫哈瓦鎮,頗為繁華,是絲綢之路經過之所,來往客商頗多,在前兩天給瓦鎮有一個大巴紮,即中原人所說地集市,龍家的一個弟子喝得微醺,在巴紮上見到天山劍派一個女弟子,楚楚可人且獨自一人,他便酒壯色膽,上前輕薄,沒成想出師不利,臨行前未曾燒行,這朵玫瑰帶著刺兒!

    對這般無行之人,天山劍派的小姑娘自然不會手軟,拔劍便刺,且劍刺要害,直沖其下身傳宗接代之物。

    好在那龍家弟子功力不俗,雖被酒絆住,功力反應十去八九,仍是躲過了這要命的一劍。

    只可惜畢竟是吃酒之人,躲得了小和尚,未躲過廟。那一劍被其臀部代受。

    慘叫聲中,酒意散去了大半,他覺馬失前蹄,被一個小丫頭傷了,自然惱羞成怒,出手反擊。

    龍家弟子的武功遠強於天山劍派的少女。只是吃了酒,功力大打折扣,兩人倒是不相伯仲,便在巴紮上大打出手,周圍圍觀者甚眾,毫不吝嗇喝彩聲。

    可惜龍家弟子武功再強,亦敵不住臀部不停流血,十幾招過後。終於面色蒼白,體力不支,被踢倒在地,天山劍派地少女猶不解恨,對他另一側臀部補刺了一劍。

    此時龍家弟子的同伴,另一位少年正在一處小榨上美美的喝羊湯,聞聽喝彩之聲迸過來湊熱鬧,見到躺在地上咬牙切齒的竟是自己師弟。急怒之下,未忘問出天山劍派的名號,便忍著欲要報仇的怒氣,急忙背著師弟離開,傷者血流得厲害,面色已經蒼白,聲音已弱,他實在不耽擱,否則定讓那小丫頭好看!

    雖然他嫌師弟丟人,羞於報上名號,但周圍看熱鬧之人。卻有他的同一部落之人,說出了他竟是被龍家收為弟子。

    天山劍派的少女一聽龍家,並未放在心上,心中滿是怒懲采花賊地快意,只是回到山上,心中存不住得意,說與師姐師妹們聽,被大師姐聽到,她知曉龍家的厲害,忙報與了師父,於是幾個派中主事大驚,只是怕引起慌亂,並未說與眾年輕弟子們聽。

    天山劍派與龍家頗有宿怨,十多年前,他們亦著中柏格達峰,對天山劍派所在之地頗是覬覦,曾建議並派,自然被天山劍派拒絕。

    先禮後兵,是大家族行事約定俗成之風,於是比武定輸贏,令人驚訝的是,龍家的第一高手龍正雷,竟敵不過無量劍丁辰,龍家也氣魄十足,毫不猶豫的退走,未再拼來滋擾。

    這次派中弟子傷了龍家之人,無疑是將枕頭送於欲要躺下睡覺之人,對龍家來說,大是及時,求之不得。

    近兩年來,龍家出了一對兄弟,武功絕頂,橫掃西域武林,怕是沒有這件事,他們早晚亦會找上門來。

    這其中因由,蕭月生與謝曉蘭兩人俱已清楚。

    “大哥,你說,龍家會不會不聲不響的殺上山來?”謝曉蘭看著黃中帶綠的茶水,眼中有一抹憂色。

    她對刺殺心中留有陰彩,總是未雨綢繆,已養成了習慣,因為她深知,不聲不響,最是致命。

    蕭月生放下手中茶盞,微微一笑:“不會!”語氣頗為果斷。

    謝曉蘭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玉手執茶壺,幫他續上茶水,口中說道:“倒不見得,如果我是龍家,便會先派人制住丁前輩,然後一切還不是易如反掌?!”

    蕭月生看著她得意嬌笑,不由搖了搖頭,忽然歪頭盯著她看,卻不說話。

    “怎麼了?”謝曉蘭有些莫名其妙,被他看得羞紅了臉。

    “任重而道遠呐——!”蕭月生低聲一歎,舉盞一飲。

    “大哥——!你到底說什麼呢?聽不清!”謝曉蘭嬌軀輕輕一扭,眼波流轉,叫大哥時拖長著聲音,似是撒嬌,聲音柔膩帶嗲,實是勾魂攝魄,令蕭月生聽得渾身一熱,換作旁人,怕早已情不禁地有所為了。

    這種撒嬌之舉,亦是她無意為之,這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一般的行為舉止。

    在這溫暖柔和地燈光下,看著他溫暖的笑容,聽著他溫和的聲音,謝曉蘭心中的柔情蜜意,不停湧動發酵,令她做出一些平常難為情的舉動,比如這聲大哥叫得,在外人聽來,便極是肉麻。

    蕭月生擺了擺手,呵呵一笑,左手手腕一抖,五指由內向外,在琴弦上一拂而過,驚起一串清音,“你要做好一個宮主,還是任重而道遠呐”這句話,被他吞入了腹中,時機未到,說出來並無效果,不如不說。

    “晚宴的時間到了!”蕭月生微笑著推琴而起,“走罷!”

    說罷長袖飄動,邁步向外走去。

    謝曉蘭呆了一呆,看他挑過珠簾是出內堂,忙起身追在他身後,臉上地羞紅猶未褪去。

    甫一推開中廳房門。一陣大風迎面猛擊,掠過開門的蕭月生而沖向微暗的中廳,牆上身掛地山水字畫被風向上掀起,卷蕩不休,頗令人擔心其是否能夠承受這般動盪。

    “啪”地一聲,門又被關上。蕭月生轉身對身後的謝曉蘭笑道:“好大的風!來,披上!”

    說著手中出現一件雪白裘袍一頂貂帽,在微暗的大廳中,亦纖毫畢現,廳內似乎陡然明亮了幾分。

    “不用……”謝曉蘭微帶忸怩的推脫,心中卻如喝下被溫熱地蜜水,又甜又暖,尚未褪盡地羞紅更深幾分。

    蕭月生也不聽她推辭。將柔軟的貂帽戴到她頭上,蓋住煙雲般的烏髮。再將襲袍披到她削瘦的香肩上。

    謝曉蘭神態忸怩,輕輕伸臂,任他幫自己將裘袍穿上,蕭月生上身後傾,看了看一身裘袍的女子,似乎成了一個冰雕玉琢的美人兒。兩頰的嬌豔的紅暈,更令她美得驚人。

    “對!”蕭月生兩手一拍,恍然大悟狀。手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瑩白玉帶,怪不得自己總覺得缺點兒什麼,玉帶在她腰間一束。一身裘袍再也格不住她窈窕玲瓏地身形。

    謝曉蘭雖未在銅鏡前,卻也能夠想像自己穿著這一身的模樣,光著對面男子灼灼發光地眼眸。便知這身衣著不會太差,女為悅己者容,她心中喜悅無限,溫暖的襲袍將自己包裹,似是被他摟在懷中,說不出的舒適。

    “篤篤”聲在耳邊驀然響起,是身前的廳門被敲響,謝曉蘭方才驚覺自己竟是這般大意,一時意亂情迷,竟沒有聽到近到咫尺的腳步聲。

    “蕭莊主,蕭夫人,弟子奉丁師叔祖之命,請兩位共進晚膳。”清脆的聲音蓋過呼嘯地寒風,在房門外響起。

    蕭月生對謝曉蘭微微一笑,轉身拉開房門,對門外衣衫鬢髮迎風亂舞的少女溫聲說道:“好吧,這就去罷!”

    門外站著的清秀迷人地少女,提著一盞燈籠,在風中胡亂搖晃,純淨無暇的明眸中滿是驚奇之色,似乎未曾想到門這般突然被打開。

    謝曉蘭見少女這般呆呆望著自己,不由抿嘴一笑,容光若雪,更是動人心魄,便是一直微笑旁觀的蕭月生,亦不由被其所迷,刹那失神。

    得妻若此,夫複何求!

    得妻若此,夫複何求,面對每位元妻子,他都會有這種感歎,她們的絕世之姿,實在令人無法不發出這般讚歎。

    這個時代,女子毫無地位,稍有家資之人,動輒三妻四妾,家中女子只是附庸,卻非談情說愛之物件,蕭月生這個異世來客,對女子的尊重之態,卻非當代社會男子所能具備,只因所受教育不同罷了。

    三人是在去晚膳的路上,少女提著燈籠是在前頭,蕭謝連根隨在後面,四周軒舍中點點燈光,令這個水月院再無冷清之感,夜空漆黑一片。

    邊漫步行是邊東顧四瞧的蕭月生忽然雙眸一凝,眼中金光微閃,在漆黑的夜色中極為耀眼,身前帶路的少女並未覺察,他身邊的謝曉蘭卻一覽無遺。

    “怎麼了?”她禁不住拉了拉他的隨風飄動的衣袖,蓮步未停,扭頭低低問道。

    “嗯,……怕是龍家的人來了。”蕭月生亦悄聲回答。

    “哦?”謝曉蘭明眸微微一閃,黑暗中似是銀芒閃過,她心下雖略有些興奮,卻更多失望。

    柏格達峰山下飛亭,四盞氣死風燈懸掛於亭角四周。

    燈下雖墜石塊,仍難免晃動,使站在亭中的李散平與熱娜的身影亦隨之晃動。只是山下地矮,寒風並無山上那般淩厲。

    兩人各穿一身皮襖,戴著皮帽,頓顯臃腫,熱娜靠在亭邊欄杆,抄揣著小手,不時跺跺小皮靴。

    她背對亭外,觀看李散平在石桌上舞劍,輪廓頗深的小臉凍得通紅。

    微晃的燈光之下,劍光如雪,寒氣森森。似乎更甚那不停湧入的寒氣。

    使劍之人李散平,踏著石桌,毫無束手束腳之感,身形端凝。面目肅穆,隱隱有大家之風。

    李散平極為勤奮,稍有空閒,便用來練功。且隨時隨地,見縫插針的練。便是吃飯時,用竹箸夾菜,亦得使上劍法招式,其能稱之天山劍派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絕非浪得虛名。

    李散平正施一招玉龍攪空,劍尖微旋。刺出一朵劍花,如空中綻開一朵梨花,隨之劍尖又旋。又化出一朵劍花,此花比彼花大些,此式是破暗器之招數,功力深處,劍花可護處半身,籠罩之下。暗器難入。

    “咦?”李散平劍式忽然凝頓,長劍停在半空,他粗黑地眉毛一蹙,問正癡癡看著自己的熱娜:“師妹,聽,什麼聲音?”

    熱娜聽到師兄的聲音,如夢初醒,見師兄正目光炯炯,凝視自己,頓時紅雲遍佈臉頰,慌忙轉過臉去,看向亭外,“沒有聲音呀,……唔,有,是馬蹄聲!”

    一片漆黑中,陣陣悶響隨著寒風隱隱傳來,若有若無。

    李散平功力更深,已能確定是駿馬奔騰之聲,驀得,他自石桌上一躍而下,直接全身趴到地上,側臉以耳貼地,對地上的冰冷與泥土之髒毫不顧忌。

    “師兄……?”熱娜不由有些憐惜。

    “噓!”李散平一舉手,沉聲喝叱,聲音頗大,極為嚴厲。

    熱娜嬌美的臉龐神情一藉,陷入情網的少女總是敏感而易傷,心上人地厲色以對,自是令她受傷。

    “十騎!”李散平站起身,不顧半邊臉上的泥土,目光炯炯,沉聲說道,“正朝這邊趕來!熱娜,放煙花彈,紅色!”

    “是。”熱娜面色一緊,顧不得傷心,迅速自懷中掏出三枚花彈,摘出紅色那枚,其餘兩枚小心而麻利的放回懷中。

    剛要出亭放煙花彈,她忽然身形一頓,猶豫一下。

    “師兄……,真的要放?傍晚那會兒,我師父還罵你大驚小怪呢!”

    熱娜有些擔心這次又如上次那般,一旦再弄錯,自己的師父鏡花院院主李夢秋可不會饒過大師兄。

    “放!快放!甯殺錯莫放過,但願這次是我弄錯,被你師父責罰也是心甘情願!”李散平又趴到地上,側臉貼地,面色越發沉凝。

    他忽的蹦起,身快如電,一把搶過熱娜小心翼翼拿著的花彈,兩步跨出小亭,胳膊一甩,往天空扔去。

    淒厲的尖叫聲隨著紅色煙花地升空而響徹夜空,隨即在高空炸開,化成一朵光芒四射的紅花,四處散開,亮光緩緩變淡,最終消失。

    李散平能夠想像得到,山上地眾位同門與長輩,此時定是放下手邊的一切事物,整裝提劍,風風火火,齊湧入水月院的大廳,廳內的地毯,怕是已印上數十人的髒腳印。

    如果這次再是失誤,那鏡花院的李師叔定會毫不手軟,定會讓自己清潔整個天山劍派地毯!

    望著天空中的花雨漸漸消散,這個念頭在李散平腦中一閃而過,隨即為那十騎快如迅雷的奔馬所擔憂。

    馬蹄踏在草地地悶響聲隨風飄來,那聽來幾乎僅有兩騎的沉重蹄聲,既重且急,聽在他耳中,仿佛巨大的銅鼓在他耳邊猛敲,每一聲皆直撼心底,令他感到窒息,無法喘息。

    他對正盯著自己的師妹勉強一笑,想安她的心,面龐卻僵硬得如同被澆上鐵水。

    三代弟子中,除了他與鏡花院的大弟子,其餘弟子皆不知那龍家的威勢,熱娜也並不知曉,只是以為平常尋仇之人,三兩下便能打發他們下山,心中不以為意。

    他忙聚集周身功力,催運天山劍派的冰心訣,雙目闔起,對沉重的蹄聲不再注意傾聽。

    他冰心訣的火候極深,直逼自己師父性明,他氣質端凝厚重,從容不迫,卻也有冰心訣之功。

    隨著冰心訣的運轉,體內真氣流過幾條平時並無大用的細小經脈,心頭漸漸一片清明,那沉重疾快的蹄聲再也無法影響自己。

    忽覺面龐微癢,忙睜眼,卻見到了師妹近在咫尺的粉面,她正伸手撫著自己的臉。

    “師妹……”他不由身體一僵,臉龐微燙,對這個師妹,他亦極是喜歡,只是自己拙於表達,不敢說出口罷了。

    “呀!”熱娜如觸電般迅速縮手,身子疾轉,背對他,不敢看他,深怕他看到自己羞紅如火的臉,“你臉上有泥,我……我幫你抹去。”

    她輕揉著自皮帽中垂下的幾縷青絲,結結巴巴的解釋,聲音如蚊,也顧不得師兄能不能聽得到。

    她一直盯著自己師兄微闔雙目的臉龐,越看越覺動人,情動之下,難以自持,便想幫忙弄下泥土。

    李散平微微一笑,玉對臉龐上滑膩的觸感心醉不已,但耳邊陣陣的鐵蹄聲令他頓無別的心思,沉聲吩咐:“呆會兒師妹莫要慌亂,不必說話,一切全由師兄應付!”

    “嗯!”熱娜仍是首對著他,微微點頭,聽著師兄略帶霸氣的吩咐,心中甜蜜異常。

    李散平微微搖頭,心中長歎,有時,不知亦是一大幸事。

    怦怦的馬蹄聲仿佛是放大的心跳聲,飛亭之下,地勢平坦,正是一馬平川,縱蹄馳騁之佳處。

    漆黑的夜色中,十騎膘悍駿馬踏風而至。

    緊貼馬背,難見人影,似乎空騎而馳,唯有最前一騎似有鶴氅翻飛,十騎成棱錐形,如箭矢形狀,直刺入李散平兩人所在飛亭。

    本已被凍住的枯草,在兇猛的蹄下,亦被鐵蹄刨起,不由自主的翻飛,隨即被寒風卷至半空,落向別處。

    飛亭之中,一直以來,漫不在乎的熱娜,雪白的臉龐越發雪白,怪不得師兄神情那般凝重!怪不得他的性情忽然間變得暴躁!

    看這鐵蹄翻飛,蹄聲如一的聲勢,她亦知來人實不簡單。

    “聿——!”一聲震耳的吼聲在夜空中震響,十騎頓時直立而起,整齊如一,兩隻後蹄在枯草之中齊齊滑過半步,止住前沖之勢,同時聿聿聲響起,馬嘶聲清亮如龍吟,劃破夜空的寂靜,直沖雲霄,即使山上亦能聽聞。

    十騎所停之處,距飛亭一丈。

    “下!”沉聲一喝,馬上坐得筆直之人飄身而下,眾腳同時踏地。

    這種整齊劃一的舉止,仿佛令行禁止的軍隊,金戈鐵血之殺氣撲面而至,李散平師兄妹兩人首當其衝。

    李散平面色沉凝肅穆,毫無慌亂之色,見師妹蒼白的臉色,一步跨到她身前,擋住她的視線。

    淩厲的殺氣頓時消散,熱娜貪婪的深深呼吸一口,那十人的壓力,令她幾乎窒息,此時心中不由大是恐懼,手腳頓覺得僵硬酸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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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五章 暗鋒

    李散平雙眼微眯,擋在師妹身前,扶著亭邊欄杆,神情若的盯著亭前不遠處,忽然發現,站在那裏的,竟是十一人,只是其中一人被人背在身後罷了了。

    十匹馬,十一人,而蹄聲不亂,實是難得的駿騎!李散平心中感歎,頗為羡慕,這等駿馬,天山劍派一匹未有。

    那十一人下馬之後,靜靜站立,一動不動,任寒風凜冽,割我臉,撕我衫,我自巍然。

    李散平也以不動應不動,扶欄靜靜觀看,可惜夜色漆黑如墨,難以及遠,著不清人臉,只能隱約看到此十人以扇行分站,似是一個陣式,將其中一披著鶴氅之人護在其中。

    他急速催運冰心訣,不敢停歇,對面十道淩厲如劍的目光無法撼動他的心神,他們目光如冰,寒甚柏格達峰頂的冰川。

    忽然一人直沖而出,身形如電,一閃之間,已至亭內。

    李散平按住身後師妹拔劍的小手,凝神觀看,卻見眼前之人與自己年輕相仿,眉清目秀,頗為俊朗,只是神情冷漠,目光似是冰冷無情,其一身黑亮裘衣,在氣死風燈之下,微閃光澤。

    此人目光一閃,如寒劍劃空,他自懷中扣出一張淡金拜帖,遞至正凝神運氣的李散平面前,面無表情,沉聲道:“龍家家主,拜會天山劍派賀掌門!”

    說罷,兩手將繪著金龍的拜帖捧起,向前一送,雖然冷漠,卻未失禮。

    待李散平接下,此人身形一閃,踏飛亭欄杆而起,如箭矢般沖回十人之中。

    李散平兩手接過拜帖,粗略一看。那淡金的龍騰圖案,隱隱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令人見之難忘。

    他凝視一眼在寒風中靜靜站立,鬚髮飛揚的十一人,轉過身來,將拜帖遞至正死死握著劍柄的熱娜,“師妹,送給掌門。”

    “師兄……”熱娜未接拜帖,看了看一丈遠處站立的龍家諸人,睫毛極長的雙眸閃過幾許憂慮。頗是遲疑,握著劍柄的小手又緊了緊。

    李散平嘴角提了提。提出一絲微笑,大手輕掰開她握劍地小手,只是那只手似乎已經僵硬了一般,掰開得極為費力。

    他將拜帖放在這只小手上,輕聲道:“快去吧。放心。”

    熱娜望著師兄,著他眼中滿是沉靜,心中亦不由平靜了幾分,她心中思忖,這些龍家的人既送上拜帖,想必不會對師兄如何。

    於是她點點頭,小手捏著拜帖。轉身直接躍過小亭攔杆,飄雪步一展,迅速沒入黑暗中。

    李散平輕籲了口氣。剛要轉過身來,忽聽師妹的聲音響起:“師兄……”

    “怎麼了?!”李散平霍然轉身,有些不高興,人家拜帖遞上來了,站在寒風中等待,師妹卻遲遲緩緩。實在太過失禮。

    “師兄……,這煙花彈你拿著。”熱娜兩腮微紅,紅潤的小嘴噴著熱騰騰白氣,將兀自有些溫熱的兩枚煙花彈塞入他手中,轉身又匆匆跑了出去。

    她要將拜帖塞入懷中時,碰到了懷中的煙花彈,由於擔心師兄的安危,便又返回,讓他拿著,萬一真動起手來,也好招呼幫手。

    李散平無言苦笑,對師妹頗有歉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亭外龍家諸人,他們仍是悄無聲息,靜靜站立,動也不動,恍如雕像。

    他亦是靜靜站立,不停催動冰心訣。

    俄爾,叮叮的鐘磬聲響起,清靈悠揚,隨著寒風,在夜空中婉轉繚繞,共響六聲,此乃歡迎貴賓之鳴禮。

    本是漆黑一片地山間忽然出現點點星火,火光亦如流水般,自山上往下蔓延,光點構成筆直的光線,兩條平行光線。

    李散平知道這是劍派地弟子們正舉著燈籠,沿石階由上往下,男女各排成一列,這也是迎賓的禮儀之一。

    “龍前輩,敝掌門有請!”李散平站在亭中,拱手抱拳,向不遠處那十一人恭聲說道。

    他吐字清晰,頓挫鏗鏘,沉凝有力,帶著不卑不亢的從容氣度。

    那十一人緩緩移動,十匹駿馬卻停在原處,僅是微嘶幾聲,前蹄輕刨,除此以外,再無動作。

    距離漸近,李散平能夠看清諸人容貌,當前一人,身形魁梧,臉方口闊,及胸長髯尚黑亮,其鼻山根正直,鼻孔略大,丹鳳長眼,眼瞳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看他一身黑亮裘衣,外披鶴氅,李散平便知他即是龍家家主龍正雷,當年的龍家第一高手。

    當年比武之時,李散平年歲尚幼,無緣入內觀看,對龍正雷亦無太深印象,只記得他哈哈大笑之聲豪氣幹雲,令人聞之心折,與師叔祖的哈哈大笑一時喻亮。

    他身後諸人,雖個個腳步沉凝,氣度不凡,卻僅有兩人令李散平心中一凜,這兩人緊跟在龍正雷身後,雖低眉垂眼,極為恭順,給他地感覺卻最是危險。

    “天山劍派三代弟子李散平見過龍前輩!”李散平未等龍正雷走到飛亭,忙跨步出亭,躬身作揖。

    “哈哈……”身形魁捂的龍正雷虛虛一扶,方手撫須,長笑一聲,“不必多禮,小夥子是個人材!哈哈……,老夫但凡看到人才,便是喜不自禁!”

    他長笑幾聲,態度親切,毫無據傲之氣。

    “晚輩愧不敢當!龍前輩,容小子前面引路!“李散平面容平靜無波,躬身答道。

    “有勞!”龍正雷微一點頭,右手撫須,左手一順,示意有請。

    李散平也未拿盞氣死風蝦,便在前引路,這條上山之路,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摸著上去。

    尚未踏上石階,由上往下蔓延的蝦籠便已至山底。雖是寒風呼嘯,燈籠晃動,仍將青石階照得纖毫畢現。

    “可是龍家主?”圓潤的女聲緩緩響起,微帶沙啞,卻也從容平和,只是語氣竟隱隱帶著諷刺之意味:“龍家主大駕光臨,老身誠惶誠恐啊——!”

    在幾盞燈籠簇擁下,自山上是下一群人,是在前頭乃一頭雪白銀絲的女子。容貌卻像是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杏眼桃腮。身形纖弱,竟有幾分楚楚動人之氣,若非她眼角的魚尾紋,定會以少婦視之。

    “哈哈…”,龍某豈敢,數年未見。賀掌門美麗依舊呀——!”身披鶴氅,威勢十足地龍正雷聞聽此言,忙抱拳大笑。

    “哈哈……龍兄弟,久違了!”跟在掌門師姐身後的丁辰亦是一聲哈哈長笑,豪氣四溢。

    “哈哈……,是丁兄,你個老不死的還未死,真是蒼天無眼呐——!”龍正雷毫不示弱地哈哈大笑。

    “行了!別傻笑了。上山!”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冷冷一喝,言語之風與她嬌弱的體態頗不相符。

    這一聲斷喝仿佛一把利刃,閃電般斬斷兩人的聲帶。哈哈長笑聲戛然而止。

    兩個男人竟有些灰溜溜的感覺,各自摸了摸鼻子,相對苦笑一聲,不再大笑,匯合一處,齊齊向山。

    龍正雷身後的諸位龍家弟子。依舊冷漠如冰,步履整齊,李散平感覺凜然的兩人,形影不離地跟在龍正雷身後。

    蕭月生與謝曉蘭跟在丁辰身後,悄無聲息。

    蕭月生容貌普通,雖氣質蕭灑,看起來卻不通武功,不通武功者,對武功高明之人來說,與殘廢之人無異,即使表面未曾表現出來,潛意識中亦會以弱者待之,故他不被人放在心上。

    但謝曉蘭卻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光芒熠熠,殊難掩藏。

    她精緻如瓷的面龐,在一身雪白裘袍映襯下,宛如冰雕玉琢,面頰地淡淡紅暈,頓令其嬌豔異常。

    這般如珠似露之美人兒,不惹人注目,實不可能,在這邊荒之地,氣質如斯清華者,亦難見到。

    龍正雷只是掃視兩眼,未再多看,便隨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向山上走去。

    龍正雷身後兩人如影隨形,兩個中年人身形皆是削瘦修長,容貌平常,殊無特異之處,兩人容貌相近,似是兄弟。

    只是在蕭月生觀察之下,卻知道兩人的手掌比常人大上許多,與他們修長地身形格格不入,他一猜即知,這兩人一身功夫盡在手上,極可能從小便修練某種特異拳法或掌法,令其手掌變得遠大于常人,極不諧調。

    他們兩人手上的功夫定是非同小可,由內而外的改變骨骼成長,便是大力金剛掌亦無此霸道強橫。

    這兩人護在龍正雷身後,是在丁辰與蕭月生三人之前,行走間,總是擋在謝曉蘭與龍正雷之間,似是隨時防備她出手攻擊一般。

    看到那兩人渾身凝神運氣的緊張模樣,蕭月生眉目帶笑,不時與謝曉蘭對視一眼,在人群中,燈籠下,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

    隨著幾人地是動,兩旁的站得筆直,舉著燈籠的弟子亦隨之移動,緩緩向上。

    越是越高,寒風隨之越強,兩旁弟子們的燈籠亦晃動加劇,似欲掙脫系神的束縛,隨風而去。

    長髮飄飛,漸迷人眼,賀鑄雪一頭銀髮,飄揚於空,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淒美。

    “呵呵……好大的風!”龍正雷闊嘴一張,呵呵一笑,絲毫不怕風灌口中,撫著被風吹亂地及胸長髯,轉身對賀鑄雪笑道,“這麼大的風,今年卻也罕見得很!”

    紅顏白髮、輕盈如舞的賀鑄雪杏眼一瞪,冷冷一笑:“風從龍、雲從虎,龍家主大駕光臨,豈能不卷風帶雨?!”

    這一語雙關之句又令龍正雷啞然,一手撫須,另一手摸了摸其孔微大地鼻子,臉上倒也從容,似乎在她面前吃癟亦是平常事。

    不過他們身後的龍家眾人卻目光如炬,熊熊燃燒的火炬,其亮不下身邊的燈籠之光,對家主不敬,依照以往的規矩。早就拿下,便是天王老子亦不能例外,只是家主臨來時交待,沒有他的吩咐,不得任意行事,才令他們有氣難抒,怒氣填膺。

    衣裾獵獵作響,將眾人地腳步聲掩去,寒風如刀。兼且挾泥帶土,襲至人身上又疼又髒。

    兩派弟子仿佛沒有知覺。上身穿著皮襖,任頭髮亂飛,衣裾獵獵,女弟子的裙裾或被風撩起,頗是令人擔心。

    站在人群中地蕭月生不由感歎。可惜是冬天,如是炎夏,有如斯烈風,撩人裙裾,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定是蔚為奇觀,令人血脈賁張,鼻血狂噴。

    幾人不自覺的越行越快,對擾人的大風,自是有趨避之心。

    人群之中。唯有謝曉蘭秀髮未亂,紋絲不動,仿佛大風吹不到她的頭上一般,卻是鎮神簪之效,只是她如今戴著雪白的貂皮帽,玉簪被其遮住罷了。

    龍正雷身後的兩人神色越發凝重。兩人一直暗暗觀察這個令自己栗栗生寒的絕美女子,一直思忖兩人聯手,是否能夠克制住她。

    上得山來,進入水月院樓宇下的大廳,龍家諸人除了緊隨龍正雷身後地兩人,皆站於廳外,天山劍派亦是如此,僅有李夢秋與性明得以進入。

    眾人都有些狼狽,頭髮紛亂,身上亦滿是泥土枯草,便是強如龍正雷、丁辰、賀鑄雪,亦難逃脫。

    謝曉蘭一襲襲袍潔白如雪,一塵不染,令眾人驚奇不已,相比之下,她身邊的蕭月生髮未亂,衫尚潔,倒未惹人注目。

    謝曉蘭一身奇絕的功力也能收放自如,尋常高手,斷難察覺,只是龍正雷身後跟著的兩人,非是一般高手,總能隱隱覺出她的功力之強。

    “這位女俠是……?”龍正雷掃了一眼謝曉蘭,其絕代風華令其不敢多看,頭轉向丁辰,遲疑的問道。

    “呵呵,容老朽介招,這位是觀瀾山莊莊主蕭觀瀾,這位則是蕭夫人,前來敝派遊玩,卻恰逢龍兄造訪,卻也算得上有緣了!哈哈……”丁辰撫須伸臂,將蕭月生兩人介紹于龍正雷。

    “久聞龍家主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幸會!“蕭月生拱手一揖,微微一笑,神情頗為誠摯,毫無一絲作偽之態。

    龍正雷頓覺春風拂面,對其大生親切之感,不由給給長笑,拱手還禮:“不敢不敢,龍某薄名,不值一提!”

    他心中卻中暗暗一凜,頓覺剛才走眼得厲害,竟沒看出此人的不尋常。

    “見過龍家主!”一襲雪白襲袍地謝曉蘭斂衽一禮,卻有一股雍容之氣,聲音柔和清潤,極是悅耳。

    她身負琴仙之名,精於音律,對於聲音的駕馭,亦是頗有造詣,自是令人感覺悅耳。

    “哈哈,蕭夫人客氣了,今日得見夫人仙姿,亦是龍某的造化,蕭莊主卻是好福氣啊!”龍正雷兩手虛扶,哈哈一笑,意態頗豪,此時亦無拘束之感,轉頭對蕭月生所說之括,恰如其分的帶了幾分酸意。

    蕭月生溫和輕笑,微一頷首,看了一眼盈盈而立的謝曉蘭,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柔情。

    “龍家主,不知何事竟勞大駕親臨?斷不會是想念看望老朋友吧?!”賀鑄雪待幾人寒喧完畢,各自落座,她便開口出言,直指其心,毫不客氣。

    她坐于廳內正中主座,廳內矮幾盡被撤去,頗有些空蕩,幾隻滕椅排在廳正中,正對主座。

    一側坐著丁辰蕭月生諸人,另一側則僅有龍正雷落座,那兩位龍家之人站于龍正雷身後,不肯坐下,兩雙眼睛精芒不時閃現,仍不時掃向對面的謝曉蘭。

    “哈哈,賀掌門風采依舊,還是這般口齒鋒利!”安坐于丁辰對面地龍正雷哈哈一笑,對她滿是諷刺的語氣不以為意,撫著油黑的長髯:“這麼多年未見,龍某真是有些想念!”

    賀鑄雪其杏眼桃腮,貌美如花,聞聽龍正雷大笑,不由皺了皺彎眉,冷冷一笑:“哼哼,讓你惦記,實在不幸!……你此次前來。不會賊心不死,還要吞併我天山劍派吧?!”

    “哈哈,賀掌門哪里話,來人,帶上來!”龍正雷未開口便先笑,隨即大掌一揮,向外面喝道。

    喝聲剛落,廳內是進一人,身穿黑裘。面目雖不英俊,眉字間卻帶著幾分英氣。墩實地身材,首上尚背著一人,面色蒼白,雙目無光,雖容貌俊美。卻難掩萎靡黴色。

    “將這混小子放下!”龍正雷收起笑意,方臉闊口頓顯威嚴,揖指腳前的地毯,對進來的少年命令。

    天山劍派諸人默默不語,冷眼觀瞧。

    被背著的少年甫一落地,頓時摔倒,看那兩腳不規則的扭曲狀。便知其腿已斷。

    本是蒼白的面色頓時變得臘黃,額頭一層冷汗在明亮地大廳中微微閃亮,他緊咬下唇。牙齒已嵌入下唇肉中,兀自哼也不哼一聲,雙目低垂,盯著地毯。

    龍正雷修長眼中憐惜之色一閃即逝,抬頭指著地下少年。揚聲對面無表情地賀鑄雪道:“賀掌門。這個混小子,酒醉蒙心,竟在哈瓦鎮的巴紮上對貴派弟子無禮,實乃色膽包天,龍某已按龍家家法懲處於他,這次前來,便是誠心賠罪!”

    “行了行了,龍家主不必大驚小怪,此許小事,不值一提,他雖做了糊塗事,卻被我那不成器的徒孫打傷,未能鑄下大錯,就算兩不相欠吧!……再說他們年輕人的事,咱們老傢伙也不必那麼操心!”賀鑄雪擺了擺手,將胸前的銀髮拂至身後,看著地下之人,玉面滿是憐惜,口中輕描淡寫,連推帶卸,兼且綿裏藏針,頗為厲害。

    “唉,真是狠心,好好的一個小夥子,看被你們折磨得!……唉——!”賀鑄雪搖著頭,頗為明亮的雙眸蘊滿不忍與憐惜,以一聲長歎結尾,惹人同病相憐。

    “唉——!沒辦法,龍家便是這般家規森嚴!”

    龍正雷亦是以一聲長歎應之,看著腳下的少年,亦滿臉痛惜:“龍某視他們如親子,可惜人雖有情,家法無情,即使是龍某範之,亦逃不過家法之懲!……這是龍家家運綿長之本,遠非旁人可知。”

    隨即他傲然一笑,下頜微抬,一臉昂然:“龍家之人!須是敢作敢當的錚錚男兒!須能愈挫愈勇,勇往直前!受些挫折,便一撅不振者,不配做龍家之人!”

    最後幾句,如擲金石,鏗鏘果決,語氣中蘊著令人熱血沸騰地力量,不論地下趴著的少年,還是龍正雷身後地兩位中年,皆雙目放光,牙齒緊咬,堅定不移的神色洶湧於外。

    頓時大廳內一片寂靜。

    突然間,一陣大笑響起。

    “哈哈……好氣魄,果然不愧是龍家!”丁辰哈哈大笑,笑聲震耳,在廳內轟響,他左手輕撫銀白長髯,與龍正雷油黑的長髯相映成趣。

    他是老薑彌辣,頓將廳內激昂之氣破去。

    “哈哈……哪里哪里,丁兄謬贊!”龍正雷亦縱聲長笑,不甘示弱。

    兩人笑聲不停,此起彼伏,卻誰也壓不過誰。

    卻苦了趴在地上的少年,本就疼痛難忍,這般轟鳴震耳的笑聲,傳入心底,其痛苦更甚斷腿,自己地心似正被利刃一下一下的割刮。

    “咳咳!”一聲清脆圓潤的乾咳聲忽然響起,如玉磐清鳴,繚繞不絕,兩人哈哈的大笑聲,本似是一團烏雲籠罩眾人,卻被這一聲突兀的清音劃破,透入一絲光亮。

    兩人一驚,停下笑聲,掃目而視,卻見蕭夫人輕捂著小嘴,帶著幾絲歉意望向自己。

    見兩人望向自己,謝曉蘭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指地上。

    地上趴著的少年,此時已是暈了過去,下唇血肉模糊,面色臘白如紙,額上冷汗淋漓。

    蕭月生暗暗搖了搖頭,手中出現一隻玉瓷,偷偷交于謝曉蘭小手中,暗中傳音:“去給他服下丹藥一粒,是震傷了心脈!”

    蕭月生由於身具觀心術,對周圍之人的心性一目了然,這龍正雷卻是梟雄心性,蕭月生不喜也不厭,亦仿佛對史上地曹操一般,不加入喜厭,只是冷眼旁觀。

    龍正雷此時卻心中戒意大生,雖知這位蕭夫人不簡單,卻沒想到竟有這般功力,能將自己與丁辰的聲音同時壓下,功力之強,怕是兩人自己與丁辰合力亦不能當。

    心中戒備,他臉上卻未露絲毫,只是皺著眉頭,看著腳邊暈過去的子弟,探了探其脈象,臉色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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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六章 出手

    “如何,傷勢如何?”丁辰探頭問道,目光炯炯的望著龍正雷的方臉,撫在銀髯上的手似有拔須之勢。

    他心下惴惴不安,畢竟剛才首先挑釁,引起這場功力交鋒,如是毀了一個少年,會今他良心難安。

    “真的娘的要命!”一句粗話驀然自威嚴的龍正雷口中迸出,也蹲在地上,鶴氅鋪地,臉色陰沉,罵完一句,便緊抿雙唇,厚唇兩角低低垂下,似欲垂到下巴。

    丁辰盯著他的臉,看到他腮幫隱隱鼓動,一幅咬牙切齒狀,知道不太妙,忙急聲問道:“到底怎樣了,你倒走說呀!”他嗓門本就宏大,此時一急,聲音震耳,整個大廳都在轟鳴。若非廳中鋪著地毯,能夠吸音,怕走整個大廳都要搖晃。

    本是昏過去的龍家子弟被這聲音震醒,只是心力交瘁,虛弱之極,尚無力睜眼,只是靜靜的呼吸,積蓄睜眼的力氣。

    “唉……怕是不成了,傷了心脈!似斷非斷,他本就受了內傷……,唉——!”龍正雷重重歎息,眼中怒火湧動,兩道濃密的粗眉緊緊攢在一起,兩拳亦是緊緊握住,青筋賁起,似欲出手一般。

    龍正雷心中滿是自責,若是當初將東原的內傷治好,他如能運功抵禦,怕不會這般不濟!只是他性子剛硬,本是自責的話並未出口。

    他從未想過廳內還有一人看似不會武功。

    “傷了心脈?!”好整以暇端坐著的賀鑄雪急忙起身,衣裾飄動,兩步跨至跟前,依舊豐瑩的玉手探出,一查其脈,風韻猶存的臉上頓失神采。那少年的手亦被無力的放下。

    “唉,果真是心脈欲斷,……哼,笑,笑!你們倆一笑,准沒好事兒!”她猛然回頭,冷冷瞪著兩人,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滿是怒氣。

    本是要遷怒於人地龍正雷被她氣勢一壓。窒了一窒,轉頭怒目瞪向丁辰。

    丁辰心中自責,有些煩亂的拽著自己地銀髯,身下的籐椅吱吱做響,者到龍正雷怒目而視。心中亦是怒火隱隱:“說這些沒用的做甚!……難道就沒有辦法了?”

    “辦法?”龍正雷冷笑,及胸的黑髯飄動,目光好似利刃。刺向丁辰。“心脈斷了有什麼辦法,丁兄倒是說說,好讓龍某開開眼!”

    丁辰喘了兩口粗氣,肚子鼓漲、依著平日的脾氣,有人這般對自己吹鬍子瞪眼。他早就翻臉,管他是誰!

    只是畢竟心有愧疚,底氣不足,便忍了又忍,將火氣壓下,皺著眉頭,雪白的眉毛亦攢聚於一處,冥思苦想。要無中生有,想出一個辦法,救活這個倒楣的小夥子。

    “要不,先送入內力,穩住傷勢?”坐在最末,一直運功抵禦笑聲的性明忽然開口說話,他著到師叔祖與龍家家主只是在一旁生氣,卻對地上之人不管不顧,頗為不忍。

    兀自怒氣滿腔地龍正雷恍如未聞,丁辰則在冥思苦想,站在他們身旁的賀鑄雪對性明搖了搖頭,“千萬不能用內力,內力一進入身體,怕是未曾斷絕的心脈被徹底斷開,那時,縱是大羅金仙前來,亦是無能為力!”

    “丁前輩……”圓潤清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卻是謝曉蘭盈盈立在他身旁。

    “……蕭夫人,怎麼了?”丁辰愣了一愣,他心頭仍是苦想如何解救,反應遲緩許多。

    謝曉蘭玉手一伸,將手中精巧的玉瓶遞至丁辰面前,嫣然一笑,容光若雪:“這是外子所制丹藥,給那小兄弟服下一粒,或能有效。”

    蕭月生乍聽之下,頓時心中苦笑,看著謝曉蘭星眸中閃過的狡黠,他只有苦笑。

    他本不想惹別人注意,全力為謝曉蘭造勢,卻沒成想,她反而把自己推了出去。

    丁辰著著眼前雪白手掌托著的精緻雖瓶,僅是這只玉瓶,便是價值不菲,他自信這個眼力尚具。

    廳內眾人的目光頓時閃亮,齊聚於她精緻地面容之上,先是懷疑,再是迷醉,其容顏之絕美,令人不知不覺中沉迷。

    大廳寂靜無聲,廳外寒風呼嘯怒吼之聲清晰可聞。

    “咳!那快給小夥子服下,師弟,還磨蹭什麼!”微帶沙啞的女聲忽然響起,看著那小巧精緻的玉瓶發呆的丁辰,身體忽然一震,卻是挨了師姐賀鑄雪一記無影鴛鴦腳,因其在裙下出腳,臨出之時,神不知鬼不覺,故有無影之名。

    丁辰是心思尚未轉過來,所以發愣,卻與被美色所迷的眾人不同,挨了師姐一腳,他徹底醒了過來,忙接過玉瓶,對蕭月生一抱拳:“多謝蕭莊主!”

    看到身側的蕭夫人抿著嘴、強忍笑意的嬌美之態,他本是嬰兒紅的老臉亦有些發熱,直紅至胡鬚根下。

    師姐動靴踢人的習慣,真的極是不雅,但誰讓她是師姐呢,從小到老,都是這樣,還好蕭莊主涵養極深,只是頷首,未露笑意!

    這些心思只是一閃之間,轉過身來,已拋於腦後,忙蹲下身子,拔開瓶塞,撲鼻的清香刹時溢滿大廳,即使是坐在最遠處的性明李夢秋兩人,亦能感覺頭腦一清,體內頓時一松,像極調息了幾大周天之後的感覺,舒暢異常。

    “龍家主,放不放心?“丁辰倒出一粒丹藥,斜眼一睨正盯著自己手上玉瓶的龍正雷,沒好氣的問。

    指甲大小的丹藥赤紅如火,嬌豔異常,更勝過女子抿在櫻唇上的塗丹。

    “放心放心!快快給他服下吧!”龍正雷一直下垂的嘴角用力一提,弄出一抹笑意,他本是威嚴的臉顯得有些僵硬。

    丁辰未再拿捏,小心翼翼拿著那粒清香四溢的赤丹,將其送入正被龍正雷捏開的嘴巴。

    他另一隻胳膊向後一伸,本想要水。卻發覺丹藥甫一進入那人之嘴,便消失無蹤。融化之快,令人不禁懷疑是否真的存在。

    赤丹剛一在他嘴中消失,這位名叫龍東原地少年便睜開雙眼,目光雖無神采,卻頗清明,看著圍在身上,擋住燈光的兩人,他微微一笑。竟有一股說不出地意味。

    “赫,好藥!”

    “好,醒了!”

    兩聲喝聲同時響起,分別出自龍正雷與丁辰之口,兩人盯著乍醒的龍東原。老臉上俱露出舒心的微笑。

    隨即眾人的目光掃向神態淡然的蕭月生,心下皆與龍正雷有同樣的感慨,這等一服即見效的奇藥。聞所未聞。

    唯有蕭月生知曉。這是陰錯陽差,那躺著的龍家少年早已醒來,只是無力睜眼,只要多聞聞藥香,自然令他有力氣睜眼,只是這與心脈之傷是否治好。卻是干係不大。

    蕭月生緩緩起身,向這邊是了過來,對於少年英才,他亦是遇見則喜,雖這個龍家少年色心不少,但憑著這份硬氣,卻也不能任其死在自己面前。

    既然已被謝曉蘭雅了出來,便不須再遮掩。

    龍正雷忙讓位置,讓蕭月生蹲身給龍東原探手把脈。

    手一觸其腕,蕭月生便對盯著自己、神色憔悴地龍東原溫和一笑:“尚有生機,好好調養,性命便無礙。”

    龍東原亦還之以微笑,神情間透出幾分感激。

    蕭月生輕輕放下他的手,站起身來,對身旁的龍正雷囑咐道:“這位小兄弟不宜移動,便讓他在此處靜養吧,……瓶內尚餘六粒丹藥,每服一粒,多加一日再服下一粒,服完即可痊癒,在此期間,須與外界隔絕,心緒不能太過波動,否則……藥石罔效!”

    “是是,大恩不言謝,蕭莊主救命之恩,自當後報!”龍正雷連聲應是,大是感激。滿臉陰翳盡已褪去,抱拳之際,豪氣隱現。

    蕭月生微微一笑,極是輕淡,擺了擺手,“因緣際會,蕭某不能見死不救,也算是這位小兄弟與在下有緣罷了!”

    “哈哈,蕭莊主乃灑脫之人,倒是在下俗氣了!”龍正雷長笑一聲,卻未再運內力。

    龍正雷接過玉瓶地速度甚快,出手似電,既快且誰,顯露出了一手極高明的武功。

    便是坐於木椅中的賀鑄雪,眉宇間亦有些不舍之色。

    並非他們貪婪,實在奇藥太過珍貴,有此一粒,便無疑多了一條性命,一個人又能有幾條性命?

    蕭月生張口即將這一瓶丹藥送了出去,出手之闊綽,足以令人吃驚,只是在他眼中,並無珍貴之感,絕非是他性格這般慷慨,看到眾人眼中掩不住地驚歎,他倒有些受之有愧之感,素來皮厚地他,卻也難得出現慚愧之緒。

    看到謝曉蘭正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如一株雪蓮在燦爛的綻放,秋波瀲灩,令人心醉,蕭月生微微一笑,卻是淡淡的苦笑,一瓶丹藥,無聊時煉著玩的,唉,慚愧!

    “賀掌門,丁前輩,龍家主,在下有些倦了,暫且失陪,容蕭某先行告退!”他抱拳做一團揖,極是客氣的說道。

    他覺著這會兒怕是打不起來了,不必自己夫婦出手相幫,與其跟他們在這裏說話,還不出回房中與謝曉蘭卿卿我我呢!

    眾人齊齊起身,抱拳作揖相送。

    “站住!”一聲斷喝聲忽然響起,聲音雖不大,卻直撼人心,中氣極足,蓋過了廳外寒風地咆哮聲。

    謝曉蘭正嫋嫋婷婷、蓮步輕移的往蕭月生身邊是來,踏著地毯,腳步無聲,此時斷喝聲響自身後,她不由止步,轉甚望去。

    兩雙眼睛精芒四射。如利刃般刺向自己,眼神之中。帶著幾分不服與挑釁,這兩人卻是站于龍正雷身後默默無語的兩人。

    沒想到自見面以來,從未出聲,多半被人以為是啞巴的兩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個時候,竟能發出這般斷然一喝。

    “士英士傑。你們做甚麼?給我退下!”龍正雷鶴氅一展,猛的轉身,沖著兩人低聲喝斥,他面方口闊,厲色之下。帶著迫人的氣勢。

    “家主,我們兄弟回家便領家法!但這次遇到這般高手,無論如何。得讓我們兄弟跟這位蕭夫人分個高下!”龍正雷身後左側之人梗著脖子,表情昂然,本是普通地容貌,此時竟有幾分煥然的神采,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他旁邊地兄弟亦是滿臉堅定,渾身鋒芒畢露,如出鞘之劍。

    這一番話說完。惹得一片側目,天山劍派諸人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被裘袍包裹、盈盈怯怯的謝曉蘭,心中氣憤。

    “哼,”賀鑄雪端坐於椅中,紅潤的嘴唇微微一抿,哼了一聲。

    “龍家家法,好一個森嚴!”賀鑄雪聲音輕柔,語速緩慢,說完之後,尚對臉色鐵青的龍正雷笑了一笑,仍舊明亮的雙眸中,譏諷之色濃得化不開。

    賀鑄雪武功並不高,無法覺出蕭夫人的深淺,但對眼前這兄弟兩人,卻能覺其功力之深,他們一人,足以勝過兩個自己,而今他們竟要兩人一起對付蕭夫人,實在欺人太甚!

    “放肆,退下!”龍正雷怒喝一聲,鶴氅的長袖一甩,聲音如裂合帛,顯是極為用力。

    他濃眉倒豎,瞪著丹鳳眼,寒芒閃爍,聲色俱厲,被賀鑄雪這般冷嘲熱諷,他原本七分火氣,如今也變成了十分,而久居上位形成的威嚴,迫人之極!

    兩人昂然地戰意窒了一窒,隨即反彈,仿佛應了龍正雷所說,龍家子弟愈挫愈勇,兩人氣勢不降反升,更勝原來。

    這龍士傑龍士英兄弟性子憨直,嗜武成癡,看上去愚鈍,在武學上卻天賦異稟,兼且心中雜念極少,練起武來,又堅忍不拔,故進境奇快,如今已是龍家第一高手,便是在西域武林,亦是從無敵手,龍氏雙雄,威名赫赫。

    臨行之際,兩人奉命保護家主,便形影不離,即使龍正雷開口攆也攆不是,他們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倔強無雙。認誰之事,不達目的,誓不甘休,誰也拿他們沒輒,唯一能令他們聽話的師父,也早已去世,故這兩人在龍家,實是令人又恨又愛。

    丁辰與其氣憤焦急的師姐相比,神態表情大是迥異。

    他撫著銀須白髯端坐一旁,神情自若,毫不擔心這兩人會傷了蕭夫人,這龍氏雙雄雖然稱雄西域武林,但到郭大俠跟前,怕是接不住幾招,跟蕭莊主相比,怕更是差得遠,無甚可擔心。

    “呵呵……有意思!”蕭月生看了看梗著脖子,昂首挺胸,做挑釁狀的兩人,又看了一眼微帶薄怒謝曉蘭,搖了搖頭。

    “蕭莊主,請莫見怪,這兩個傢伙是兩頭強驢,不必跟他們計較!”龍正雷忙拱手賠禮,這廂人家才救了自己子弟的性命,這兩個傢伙卻要找人家麻煩,這豈不是恩將仇報,實在丟人!龍家的臉,今晚都讓他們給丟盡了!

    蕭月生擺了擺手,表情從容不迫,似笑非笑地看著橫眉冷目地兩人,心中只覺好笑:“蕭某曾聽聞西域武林有龍氏雙雄,當世無敵,不知是否是這二位兄台?!”

    “正是在下兄弟!”仍是左側那男子昂聲回答,顧盼之間,神采飛揚,頗有高手的氣度,他的兄弟亦是挺了挺身子。

    “呵呵,果然英雄過人,氣概非凡!……嘿,在下亦是手癢,兩位如能接住蕭某一掌,倒可與內子一較高下。”蕭月生拱了拱手,神情有些淡漠,無喜無怒,雖是呵呵一笑,卻殊無笑意,這龍氏雙雄地名聲並不佳,亦正亦邪,只憑好惡行事。

    “你——?!”那方側的龍士傑終於開口說話,略有些憨厚的臉上滿是懷疑。對蕭月生看了又看,“你去一邊暖和暖和吧。你這等廢物,在下兄弟懶得動手!”龍士傑滿臉鄙夷,他對於武功弱於自己之人,從不正眼瞧。

    “放肆!”勃然大怒之人卻是龍正雷,他揚手便是一掌,只聽啪地一響,清亮無比,龍士傑被打得退了一步。微黑的臉上,燈光下已能看到五指掌印。

    龍正雷手指顫抖,指著龍士傑那昂著地臉,氣得渾身發顫,實在氣憤不過。揚手又是一掌抽下,響聲更甚,他心中實在氣極。這番話話一出。可是將蕭莊主給得罪,氣煞人也!

    “哼!”本是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謝曉蘭玉面霧時冰冷,嬌哼一聲,玉牙咬緊,星眸微眯,冷冷哂笑。射向龍士傑地眼神滿是殺意。

    “呵!”昂著頭,不畏龍正雷雙掌的龍士傑忽然悶哼一聲,面色一變,兩腮微動,牙齒緊咬幾下,雖然他面色黔黑,卻掩不住臉頰上地的一抹酡紅。

    他的眼睛不由轉向謝曉蘭冰冷的眼神,此時那明亮的秋波不再醉人,反而帶著徹骨的寒意,令人望之心頭發冷。

    外人聽著只是一聲不滿的嬌哼,在他耳邊,卻如赤雷炸響,震耳欲聾,猝不及防之間,已然受傷,這才曉得,這女子竟是如斯厲害!

    此時,他心中非但毫無畏懼,反而興奮異常,對手難求,對手越強,打起來越有滋味。

    謝曉蘭心中殺意洶湧,這個人竟敢這般對待自己地……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誅此僚,難解心頭之恨!

    她本就是手辣之人,死在她手中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不知凡幾,不想被人殺,便得先殺人,別無選擇。

    當她略有些憐惜的望向蕭月生時,卻見他只是搖了搖頭,竟無聲笑了一笑。

    蕭月生心中頗有不快,換了別人,聽說此話,怕是怒氣填膺,只是他道心極堅,能不受負面情緒所動,生氣的念頭乍起便被滅,在旁人著來,自是涵養極佳,脾氣太好。

    龍正雷見龍士傑不但不悔改,反而紅腫的臉上滿是興奮!他正要訓斥幾句,讓他給蕭莊主賠禮道歉,忽然發覺,他原本滿是興奮地臉上此時竟漸漸湧起恐懼。

    雖然氣憤,但他畢竟是龍家子弟,且是龍家的第一高手,龍正雷自是關切,看他們肆無忌憚的行事,便知龍正雷平日對他們極為縱容。

    “士傑,怎麼了?”龍正雷急忙問。

    卻見龍士傑眼珠轉動,嘴巴張了張,卻無聲音發出,情景說不出地詭異。

    “二弟!”在一旁地龍士英見二弟呆呆傻傻的,話也說不出口,不由替其著急,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卻只覺手上似觸一物,頓時一股內力湧入自己體內,身體不由自主的騰騰後退,無論怎樣催運內力,卻悄無聲息,如同毫無內力,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仿佛被鬼魂附體一般。

    待退開一丈遠處,方才止住自己的步伐,他雖是魯直之人,卻非傻瓜,也知驚懼,此時臉上便滿是這般神情,他不怕人,卻怕鬼。

    “呵呵……”一聲長笑,本是沉靜內斂的蕭月生比如換了一人,站於廳口,負手大笑,睥睨之氣,如同滔天巨浪,在廳內洶湧澎湃,眾人只覺自己仿佛是一葉扁舟,在怒濤中不由自主地沉浮。

    廳外寒風如怒,呼嘯淒厲。

    “龍氏雙雄,呵呵……,天下英雄皆雌伏,卻令豎子成名,好一個龍氏雙雄!”蕭月生長笑停歇,漫聲而語,聲音雖低沉,廳內眾人卻覺便在耳邊低語。

    “蕭莊主……”龍正雷忙開口,卻再無機會。

    “去吧!”蕭月生袍袖一拂,似夏日拂去蒼蠅

    滿臉恐懼,如見鬼魅的龍士傑頓如射出之矢,貼地滑行而去,竟是橫飛向大廳東側,撞碎原本蕭月生坐著的籐椅,之後如碎布娃娃一般撞于東牆,轟然一震,眾人似覺腳下一晃,他倒了下去,無聲無息,似已死去。

    “二弟——!”已被震得離眾人一丈遠的龍士英慘嚎一聲,心膽俱裂,眼睛血紅,如噬人之獸般沖向站於廳口的蕭月生,“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身形如電,雙掌如布一層霜氣,微帶青暗,直擊向負手而立的蕭月生。

    “去!”蕭月生袍袖又是一拂,表情沉靜,如撣衣塵。

    “砰!”廳內東牆再受一擊,且是被擊在同一處,龍士英如他弟弟一般,飛擊東牆,萎然倒地,與他弟弟並排躺在一起。

    一切發生的如電光石火,僅在眨眼之間,令人反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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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七章 小鬧

    “蕭莊主……”龍正雷面色有些難看,雖說自己的子弟無禮在前,但他性格魯直,有口無心,不應跟他計較才是,沒想到竟下此重手!

    謝曉蘭緊走幾步,嫋嫋娜娜之間,已來至蕭月生身旁,又上前一步,快要偎到他身上。

    她玉臉泛笑,星眸中滿是柔情與興奮,沒想到他不聲不響,看似與人無爭,行事卻如雷霆,猝然出手,毫不拖泥帶水,這般龍蛇動靜之風,令自己怎能不迷醉?!

    蕭月生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兩頰酡紅如醉酒的謝曉蘭。

    他嗅著謝曉蘭清幽的體香,哂然一笑,若無其事,似若未見龍正雷,反而對有些目瞪口呆、杏眼圓睜的賀鑄雪拱手:“在下失禮了,賀掌門,卻是弄壞了貴派籐椅一具,甚感歉意!”

    賀鑄雪神智一清,忙擺手搖頭,銀髮微晃,看上去像少婦的檀口張了張,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她掃了一眼面色陰沉的龍正雷,心中又是舒爽又是擔心。

    看到龍正雷這般吃癟,是今年第一美妙事,她興奮之極,極欲引吭高歌,好在多年掌門身份的磨練,將她潑辣無拘的性子磨平不少,才能忍下這般衝動。

    只是龍家畢竟勢大,這位蕭莊主這般出手,怕是要將龍家得罪了,依龍家的行事做風,斷難甘休,令人擔心呀——!

    她凝神細思,無意識的將一縷發亮的銀絲噙在嘴角,細細雪白的貝齒輕輕磨咬,這件事畢竟是出在天山劍派,也是因天山劍派而起,如真的幹起架來。便是搭上這幾十口人,也要跟龍家來個魚死網破!龍家龍家。這個該死的龍家!她恨恨地詛咒了兩句。

    丁辰雖然驚于蕭莊主武功之強。但他心中早有誰備,僅是一直估不准到底如何個強法罷了,見師姐臉上忽晴忽暗,忽喜忽怒,不由心中有些惴惴,怕她再有什麼出格之舉。

    性明與李夢秋一直默立如朝馬,此時亦自驚駭中醒來,看著掌門的神色,心中不安。怕她再做出什麼出人意料之事。

    此時大廳內一片安靜,卻隱隱蘊著壓力,廳外地寒風有些漸少之勢,不再呼嘯得那般淒厲,軒窗並不大地吱吱聲音卻令人聽著刺耳。

    龍正雷此時站在並排躺著的龍氏兄弟身旁,亦已探查完兩人傷勢。

    他緊繃著臉,腦筋亦是迅速轉動,乍見士傑士英被傷,他本是心中憤怒,欲要質問。

    待抬頭見到蕭月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之後蘊藏著的冷意,令他背脊迅速升起一股寒流,頓時清醒了幾分。

    兩人受傷頗重,鼻口湧血,但並無性命之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龍正雷心中歎息,剛才心急二人性命,卻顧不得理會對方武功之驚世駭俗。這番冷靜下來,心中驚悚。

    戰,還是不戰?這是個問題!龍正雷心中掙扎,是龍家之威不可犯,還是趨危避險,小心行事?

    蕭月生卻不給他細思周詳的機會,身形一閃,憑空消失,出現在龍東原跟前,蹲下身來,對躺得頗為安詳的小夥子溫和輕笑,手中出現一枚雪白玉佩。

    也不問對方同不同意,便將玉佩送入他懷中,輕拍了拍他肩膀,溫聲道:“相見即是有緣,這枚玉佩,便算是留個紀念,如遇危險,生死當頭,便捏碎玉佩,或可保全性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兄弟不必傷心,大丈夫何患無妻?!”說罷,對他眨眼一笑。

    龍東原無力動彈,亦無法說話,只是神色中露出幾分羞意與幾分感激。

    蕭月生這般行事,自是令眾人不解,一手大捧一手甜棗,打完了便喂一顆甜棗?

    龍正雷卻覺這是送了一個臺階讓自己下,蕭月生肉眼難見的輕功,令他更為忌憚,此人武功莫測,實非能力敵,不能輕啟戰端!

    萬一跟他鬧翻,馬家或李家再招攬他,那自己的龍家便要危險,對待這個危險人物,需籠絡之!龍正雷吸了一口氣,暗想。

    還未等龍正雷措詞開口,蕭月生又忽然閃現在他身旁,他低頭看了看昏迷不醒地兩兄弟,輕哼了一聲,兩人如同裝睡之人,皆立刻轉醒,睜開了迷茫的雙眼,看著他,眼珠轉也不轉,空洞朦朧,一看即知尚未清醒。

    蕭月生淡淡掃了他們一眼,轉頭對龍正雷道:“依蕭某以往的性子,這般驕縱得不知好歹之人,早就廢其武功,任其自生自滅,今日便看在龍家主的面子上,只略施薄懲,好自為之罷!”

    不知為何,自出手之後,他忽然覺得,原本微滯的心境又恢復了活潑靈動,有一種破繭而出的痛快。

    眾人眼中,卻覺此時的蕭莊主,仿佛換了一個人,如雲開月現,亦如玉劍出匣,氣度懾人,與開始時的沉斂有天壤之別。

    “哈哈,蕭莊主好高明的武功,在下佩服!這兩個傢伙從沒遇過對手,便小看天下英雄,理應受此教訓!……莊主能夠手下留情,龍某感激不盡!”龍正雷抱拳給給一笑,一臉陰翳頓然散去,又顯豪邁之氣。

    他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臉皮亦頗有厚度,家族為重,個人榮辱倒在其次,縱是心下不痛快,亦只能強捺下去,裝出笑臉。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目光淡然,一拱手:“呵呵,龍家主的心胸,才是令人佩服,佩服!”

    龍正雷笑容有些不自然,那洞悉一切地目光,實在可怕,仿佛心底的一切,頭腦中的一切,皆被其一覽無遺,實在可怕得很!

    蕭月生再次抱拳團揖。一摟嫋嫋婷婷地謝曉蘭,消失在大廳。

    “大哥。幹嘛還送玉佩拾那色坯?”

    回到軒舍。關上房門,將寒風拒之門外,謝曉蘭幫他開解身上地裘衣,櫻桃小口卻不安分,有些抱怨的語氣。

    “嗯,這小傢伙心性不壞,只是運氣不甚好!……呵呵,喝個酒,還去調戲人家。調戲就調戲唄,非要找個難纏地調戲!”蕭月生一邊縮著胳膊,任她幫著脫袖子,臉上帶著笑意。

    謝曉蘭白了他一眼,燈光下極盡媚妍。

    他臉上的笑容更盛:“更倒楣地是,這小傢伙實在冤枉得很,對人家小姑娘一家鍾情,只是喝酒後色膽包天,手腳不聽使喚,便被人家認為輕薄。於是被人先下手為強,刺了屁……那地方一劍,沒打過一個姑娘家。唉,本就窩囊生氣,回去以後,又被施了家法,打斷了腿,又挨了十幾鞭子。”

    脫下裘袍。他挑簾進了內堂,坐在桌前,一隻手拿著茶壺,將其加熱。

    待謝曉蘭亦脫下裘袍、挑簾進來,坐到他跟前,帶來了一陣香風,他接著說道:“……呵呵,沒有機會養傷,便一路顛簸趕路,到了這裏呢,又被那龍正雷與丁前輩兩人笑聲所傷,差點兒丟了小命,你說這小傢伙倒不倒楣?呵呵……這次他若能挺過去,……晤——,將來會變成何模樣,倒是令人好奇呀……!”

    “咯咯……”笑聲響起,謝曉蘭先是抿著小嘴笑,後來越想越覺好笑,伏在桌上咯咯悶笑,柔美地身段不停起伏伸蜷。

    “這個小傢伙,遇到咱們,也算是命硬,說不定什麼天大降大任於他呢!將來他能成個什麼人物呢?為夫心中好奇呀——!”

    他望著軒窗,聲音漸漸的飄忽,目光怔然,謝曉蘭咯咯的笑聲仍未停歇。

    手中茶壺熱氣騰騰,嫋嫋的白氣夾雜著茶香,將他的面龐籠罩其中,頓顯幾分朦朧,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令近前的謝曉蘭不由呆然,怔怔望著他。

    “呵,怎麼了?”他聽到銀鈴般的嬌笑停止,不由收回穿過軒舍射向天際的目光,卻見謝曉蘭正兩頰暈紅,星眸迷朦地望著自己,不由摸了摸臉。

    “……”謝曉蘭忙螓首低垂,輕輕搖了搖。

    蕭月生怒懲龍氏雙雄的英姿令她沉醉不已,回味無窮,此時她的眼中,眼前男人一切都是帶著令人窒息的非凡氣度,令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謝曉蘭螓首低垂的嬌羞之態,他心下也是極喜歡看,便也不去打擾,邊斟茶水邊瞧,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寒風起的快,落得也快,此時間,經過剛才一陣子的發瘋,卻是到了偃旗息鼓的時候。

    蕭月生舉盞於唇前,眼神透過縹緲的茶氣,細細凝視著她微垂著的玉臉,似在尋其暇疵,令嬌羞敏感地謝曉蘭更羞幾分,兩手捧著他遞過去的茶盞,心中怦怦跳得厲害。

    蕭月生看著眼前美不勝收的絕代容貌,卻施分心多用地神通,一邊沉醉於燈下觀美,一邊大煞風景的在想,這個龍家究竟如何要處置。

    他送出的觀瀾玉佩,既是救命之物,捏碎,可瞬移幾裏之外,卻也是他的一雙眼睛,通過水月術,他可看到,可聽到佩帶者周圍的一切動靜,只是這個秘密,他卻是不會令別人知曉了。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對於密之一訣,經歷過商海勾心鬥角的蕭月生,曾以龐大地損失,令他不得不深刻銘記此訣。

    輕啜一口茶茗,任滾燙的茶水在口中駐留,舌尖輕卷,細品茗中香氣,他心中繼續思索。

    這個龍家,如不是遇到自己,斷然不會這般受挫,看其子弟,那剽悍飛騎,整齊劃一,已具軍隊氣象,縱然他們僅是龍家子弟中的少數精銳,卻足以說明龍家子弟的紀律之嚴。

    這龍正雷亦不是簡單人物,梟雄心性,亦善蠱惑人心,人之一物,是最禁不得洗腦。

    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弟子,再有一個睿智的頭領,這個龍家,卻也不可小覷!

    軒舍內。安靜的很,便如兩人燈下不動的身影。

    在屋內四盞角燈跳躍的燃燒中。時間悄然滑過。

    謝曉蘭捧著茶盞,垂著眉頭,不知不覺間,一口一口,一盞茶已經告罄。

    “大哥……,那瓶丹藥,白白送人,太過可惜了!”她盈盈起身,白皙如玉地小手執壺續茶,瑩白面龐上的羞紅已褪去。她想起了那瓶送人地丹藥,心中覺著極不舒服,覺著吃了大虧,她地臉色也隨之變了幾變,精緻的玉臉繃緊。

    “救人麼,也沒辦法。”蕭月生漫聲回答,眉間顯出幾絲笑意,他送出那瓶丹藥,謝曉蘭如一點兒也不覺可惜,他卻會失望。

    謝曉蘭窒了一窒。半晌無語,一頓茶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蕭月生一句大義凜然,封住了她的小嘴,她如再說,便是徒做小人。

    這令她大是氣悶,憋氣之極,剛續上的茶水被她一下倒入口中,隨即噗的一口,扭頭吐出,檀口微張,香舌伸出,不停吸氣。

    她氣昏了頭,竟忘了自己的一身內力,頓被滾熱的茶水燙個正著,忙蹙著眉頭、張著小口吸氣,模樣卻極是動人。

    “呵呵……小心著點兒!”蕭月生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放下茶盞,手伸向背對著自己,張嘴呵氣的謝曉蘭。

    剛想將她扳過身來,看看情形如何,謝曉蘭卻扭動刀削般地香肩,不讓他的大手沾身。

    “呵呵,生氣了?”蕭月生看她鬧彆扭,不由感覺可愛,呵呵笑了兩聲。

    見她只是背著自己,卻不再呵氣,香肩亦不再扭動不休,手上卻能覺出其渾身的僵硬,看來火氣甚大,蕭月生便以小心的呵護狀,輕聲細語的問道:“怎麼樣了,燙沒燙著?”

    謝曉蘭卻仍是默默無語,只是背對著他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如同雕像一般。

    蕭月生隱隱有些覺著不妙,本以為笑笑就完,燙一下也沒甚大不了的,她功力不淺,根本不會有事,沒想到她真是生氣了。

    他忽然出現在面前,見到謝曉蘭的面龐,卻不由一驚: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滑過光滑的臉頰,滴入坐著的羅裙上,消失不見,那長長地睫毛,也沾著淚珠,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蕭月生心下不由痛惜,忙賠笑道:“好好,是為夫的錯,惹你生氣,要不,你咬我一口?!解解恨?”

    謝曉蘭心下又羞又氣,也不說話,只是纖腰用力一扭,轉過身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蕭月生卻也耐心,她轉向哪個方向,他便出現在郵裏,要來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此法百用百靈,他也樂此不疲。

    “呵呵,夫人大可不必將那瓶丹藥放在心上,區區幾粒丹藥,如讓若男聽到,定會笑你,那藥若是送給她,她還會嫌占地方,懶得看一眼呢!”

    蕭月生見她終於消了點兒氣,不再扭頭不顧,方才舒了口氣,笑吟吟地說道。

    他大手撫了撫謝曉蘭精緻如瓷的玉容,將其睫毛上掛著的淚珠揩去,輕笑一聲:“為夫平時無事時,閑極無聊,便煉些丹藥,卻也沒人用,有一些是給小鳳的回春堂,還有不少都讓小若男偷去,喂莊前林子裏的小動物們了,……夫人毋須心疼!”

    “哼……誰心疼了!”謝曉蘭悶有一聲,她並非初次在他面前垂淚,已不覺太過難為情,眼淚流出之後,心中便舒坦許多,也覺自己這氣生得太過無謂。

    蕭月生微微一笑,挨她坐著,將她十指尖尖如春筍的玉手裹在掌中,細細摩挲:“為夫靈丹妙藥,可是不少,上次若非你五臟盡碎,即使是心脈已斷,一顆藥亦已足矣!何況這個小夥子心脈尚未斷,所用之藥,實在算不上珍貴!”

    謝曉蘭忽然自他掌中抽出玉手,容顏羞澀,心下有些懊惱,自己這般生氣,定會今他把自己看做小腦雞腸之人。

    到嘉興城以前,她一直過著顛沛流離、東躲西藏地生活,一直活在被追殺之中,亦受過無數次傷,對丹藥之珍貴,最有體會。

    一顆好藥。珍如性命,其感受之深。遠非尋常武林中人可比,她也非捨己為人的大善之人,自是極不認同蕭月生的敗家之舉。

    蕭月生見她氣悄得差不多,便引開話題,說起剛才大廳內發生之事。

    跟她細細分析其中關節,那龍正雷是如何行事,其作為大家族家主的行事氣度,必是先禮後兵,上門致歉是假,藉故強取豪奪是真。只是行事正大,卻也令人無話可說。

    先是罰其弟子,再為弟子出頭,這等一舉數得的基本行事手段,做為將來地靈鷲宮宮主,可是必須掌握。

    謝曉蘭聽得極為用心,亦是心中嘆服,自愧不如。

    權謀手腕,她可是從未涉及,這般智慧。如非聽他剖折,怕是要經歷許許多多,方能漸漸領悟。望著他的目光中,崇敬之意亦是越來越深。

    如非與她眷戀正酣,如非有今晚之事,如非她現在楚楚動人,惹人憐惜,蕭月生絕難這般誨人不倦。盡心指點,謝曉蘭此時尚不知這般機會是如何難得。

    蕭月生授人之法,亦極是高明,史書在他腦誨中存放,他可信心拈來,往往他挑出一段,讓謝曉蘭扮成其中一人,問她會如何行事,再與史中人物相較,然後較其優劣,折其關節,今她總有醍醐灌頂之感。

    剛只是說完了一例,蕭月生啜茶潤喉,謝曉蘭燈下細細品味思索,忽然“篤篤”地敲門聲響起,卻是晚膳送了進來。

    那送膳少女眉清目秀,圓亮地眼睛雖不大,卻滿是清純與好奇,手上端著的木盤,近有她半身長短,她端來卻無吃力之感。

    她並不知曉剛才廳內之事,也不知屋內兩人武功如何之強,只是覺著這位夫人風華絕代,前所未見,捎帶亦對她的擁有之人帶了幾分好奇,圓亮雙眸,總是帶著好奇的目光,極是可愛。

    蕭月生不等她擺開菜肴,便伸手制止,溫和的對她笑道:“這位女俠不必麻煩,在下夫婦便要離開,還煩清女俠通稟,讓賀掌門與丁前輩莫要怪罪才是!”

    少女害羞的垂下頭,抿嘴一笑,覺他說話風趣,自己只是武功低微的第四代弟子,哪里是什麼女俠。

    看謝曉蘭扭頭望著自己,面帶疑惑,蕭月生輕笑一下,轉身對少女說道:“這些菜肴,便端回去吧。”

    少女有些遲疑,抬頭看了看他溫和的笑臉,又望瞭望旁邊的謝曉蘭,不知如何是好,頗有些手足無措之感。

    “就別端回去了,小妹妹便替我們吃了便是,怪冷地天,還要端來端去的,麻煩!”謝曉蘭著其可愛,心中憐惜,便嫣然一笑,溫柔可親的與她說道。

    少女頓覺她一笑如大雪初霽,日出中天,天地陡然變亮,又被她溫柔的氣質所醉,心中又敬又慕,大是激動,用力搖了搖頭,披肩的青絲輕舞。

    蕭月生卻不容她拒絕,已經起身,對兀自看著小姑娘的謝曉蘭道:“走罷。”

    謝曉蘭有些不舍的望瞭望一臉孺慕的小姑娘,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髮,溫聲說道:“待你吃完,你再去稟報掌門,便說我們感謝他們的盛情款待,待日後再來叼擾,好嗎?對了,敢問小妹妹芳名?”

    少女圓亮地眼睛看著謝曉蘭的雙眸,慢慢點了點頭,清脆的回答:“嗯,……弟子趙清漣。”

    本要挑簾出去地蕭月生忽然止步,到了軒窗下的書案旁,拿起桌上的茶盞,倒出少許茶水,於案上角的硯中,磨了幾下,便鋪開香箋,提筆揮毫,龍飛鳳舞,眨眼間寫滿香箋,挪開鎮紙,吹了一吹,是到謝曉蘭身邊。

    此時謝曉蘭正穿著裘袍,嘴中還誇著趙清漣這個名字不俗,頗有雅趣。

    “夫人不說,我倒有些失禮了,這封信待女俠吃完飯後,再交于丁前輩之手,……好了,夫人,我們走罷!”說著,將手中尚未風乾的香箋放於桌上,先對趙青漣笑了笑,又轉臉對謝曉蘭催促。

    他一向想走便走,瞬間消失無蹤,從不拖泥帶水,見到謝曉蘭眨眼功夫,便與這少女親近,唯恐灑淚惜別,便急著要走。

    還好並未如此,謝曉蘭穿好自己裘袍,便幫蕭月生穿,她是在觀瀾山莊看眾女這般對待於他,便自覺照做,幫他穿好,心中倒有微微的滿足感。

    蕭月生拿起桌上她地雪白貂帽,給她戴上,對一臉羞紅的趙清漣微一頷首,瞬間消失於原處。

    屋外寒風輕嘯,房門軒窗俱未動,人卻杳然,如同虛幻。

    趙清漣輕搖著頭,心中疑惑,看了看盤中八碟佳餚,食指大動,咽下生津,卻又搖了搖頭,拉開房門,返回桌旁,端起未動的佳餚,迎風邁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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