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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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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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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3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宴求

    午後,兩人足不出府,便在這頗深的府內相伴而游,蕭月生帶著謝曉蘭觀著了王府所有處所,這座王府的後花園,其精妙遠非觀瀾山莊可比,假山相疊,活水相統、其中軒榭芳亭,荷池曲廊,極盡曲幽之妙旨,深得園林三境中最上境之法門。

    「夫人,這次未將慕容業送回老家,夫人定是心中不快吧?」

    夕陽之下,一襲青衫的蕭月生沐浴著霞光,迎風而立,衣裾飄飄,宛如仙人,此時他正拍著朱褐欄杆,望著腳下池水中的湧湧鯉魚,微微笑問。

    他們所在之處,名為芙蓉亭,是一雕樑飛簷的八角小亭,建於一片荷花池上,凌水而立,此時雖不是觀荷之時,池中成群的鯉魚卻仍是蔚為一景,微微泛動的池水,西山之日在其中扭曲變形,霞光如蛇。

    「沒有!」謝曉蘭一隻酥紅小手拿著一袋粗紙包,另一手一掠輕風吹亂的青絲,笑了笑,「此仇妾身定要親自動手,待將宮內秘笈修成,那老匹夫便不是妾身對手!」

    說罷,自粗紙包中抓了一把餅屑,如天女散花一般,用力甩上天空,撒下一片金黃,惹得水面頓然沸騰,一片紅色,群鯉相逐。

    這座荷花池水極為清澈,池下的紅鯉纖毫可見,其翻動之態,生機盎然。

    霞光中,她明眸閃閃,容光若雪,細膩的嘴角處微現一抹弧線,顯出心中的殺意,蕭月生本欲取笑她自稱妾身,此時知機的未出口。

    「呵呵,如此甚好!」蕭月生也自她手中紙包內抓了一把金黃餅屑,隨手甩了出去,「為夫從不認為,將仇人殺死。是最好的報仇之法!」

    「哦?」謝曉蘭轉過頭來,輕風自腦後拂動她的青絲,她明媚的目光中透著好奇。

    「一死百了,且只是臨死前的短痛,自此便是大解脫。」蕭月生轉過身。背風倚著半身高的朱褐欄杆,另一手按上身旁朱褐圓柱,對其顏色一半深一半淺並未挑剔,在柱子上輕打拍子,隨風漫吟:「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吟罷,瞇著眼睛,迎著夕陽地霞光,眉間帶笑的望著謝曉蘭。

    他那微帶沙啞,又透著蒼涼的聲音,向寬闊平坦的池面上緩緩瀰散、聲音與他平日裡的清朗毫不相同。不似出自同一人之口,但以此音吟出,蒼涼之感如同輕風一般,無處不在。擾人心田。

    詩經中地這首苕華,出身書香門弟的謝曉蘭自是通曉,她黑白分明,光彩奪目的雙眸轉了一轉,已是瞭然於胸,不由抿嘴一笑。「大哥,你的心好毒!」

    眉宇間的一絲冰她殺意,卻在一笑中渙然消散。

    「如我如此,不如無生……咯咯……咯咯……沒想到大哥卻是讀書之人!」謝曉蘭笑得有些花枝招展之勢,倚在朱褐欄杆上,嬌軀外傾。纖柔若柳的細腰微微曲折,卻令人有些擔心是否會不小心折斷或掉入荷花池中。

    「呵呵,為夫雖不喜賦詩作詞,閒來無事,卻是也讀過一些,聊做怡情消遣罷了!」蕭月生撫著那一撇八字小胡,頗是自得的微笑。

    撫鬚的手忽然頓了一頓,輕皺了皺鼻子,方覺出這隻手剛才抓餅屑,有些奶香的味道。

    這些餅屑是府上吃剩的麵餅搗碎,材料便有大量的羊奶與雞蛋,做好後顏色呈金黃。

    他探手出了欄杆,附近本是被鯉魚佔滿的池面如今已安靜了下來,他兩掌掌心向下,遙對池面,接著虛虛一提,兩道銀白水柱頓時沖天而起,直擊向他之兩掌,卻是一擊即退,剛沾上他的手掌,便又落回池中,其狀,甚像神龍汲水於江河,欲行雲布雨一般,其中紅光閃動,是紅鯉亦被邊同吸起。

    他便就著池水,將弄濕地雙掌搓了搓,又汲了一次水,沖洗乾淨,其輕描淡寫,宛如平常在木盆中洗手一般,令身側的謝曉蘭看得目瞪口呆,小巧的檀口微張,似欲吞下一顆葡萄。

    「大哥……這……這是什麼武功?」謝曉蘭看他洗完,遞過去自己袖中的銹花絲巾,口中不由問道。

    「什麼武功?」蕭月生拭手地動作一頓,隨即搖頭笑道:「彫蟲小技,算不上什麼武功。」

    謝曉蘭嘟了下小嘴,看他敷衍的神態,顯然不欲令自己知曉。

    蕭月生將絲巾遞還,見她有些仲然不樂的神態,不由笑道:「這本不是什麼高明的功夫,只是功力足夠,便可做到,以夫人的功力,亦可勉強做得。」

    「哦,真的?!」謝曉蘭頓然明眸泛光,與先前判若兩人,「我的功力能成?」

    「嗯,你去看看你那虛竹子祖師寫下的擒龍功便是。」蕭月生又向前遞了遞絲巾,剛才謝曉蘭有些高興得忘形,對遞於眼前的絲巾視而不見。

    「擒龍功?」她忙接過繡著蘭花的月白絲巾,小心收入袖中,雙眸卻望著丈夫,有些疑惑,「什麼擒龍功?」

    「就是你那虛竹子師祖代蕭峰錄下的武功,上面不是有降龍十八掌和擒龍功嘛!」蕭月生抬了一下眼眉,看了她一眼,嗅了嗅手掌,卻泛著淡淡的香氣,是謝曉蘭絲巾地幽香。

    「那不成!」謝曉蘭用力搖頭,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眸子裡興奮的神采慢慢褪去。

    「為何不成?!那降龍十八掌女子不宜修習,但那擒龍功,卻是男女皆可,為夫的手法,全憑的是深厚的功力,論其精妙,卻是大不如那擒龍功了。」

    蕭月生迎著輕風,任衣裾飄飛,著著遠處那漸下的夕陽,聲音有些縹緲空靈,變得不真切起來。

    「虛竹子祖師寫著戒語,我靈鷲宮弟子不得修習,只能代傳丐幫幫主。」

    「哦?他說不讓學。你便不學?」蕭月生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向遠處的夕陽,嘴角的笑意有些譏誚,讓謝曉蘭陡然覺得難受。

    她強忍怒火。平心靜氣的回答:「祖師遺命,不能不遵,否則便是欺師滅祖,天地不容!妾身不能不遵吶,大哥——」

    蕭月生聽著她頗帶些語重心長的話語。不由望著她,笑了笑,夕陽霞光,將她的雲鬢染上了一層彩光,光暗處地面龐,雙睜閃亮,瑩白如雪,極是嬌美動人。

    「好罷,不學便不學。」他大手溫柔的撫上她的面龐。看她躲閃羞紅的嬌態,不由呵呵輕笑。

    蕭月生亦知讓她不遵祖規,蔑視規則,有些太過為難於她。只是沒有這種魄力,想要做好一宮之主,怕是奢望,只能待以後慢慢影響於她了……再說,建靈鷲宮只是令她有事可做罷了,能不能做好宮主又有何妨,想到這裡,他笑了笑,自己受以前影響,總是力求最好,太過辛苦了……

    華燈初上之時。蕭月生已坐在榮王府內樸素無華的宴客廳中。

    此時蕭月生地形象已是大變,雖然容貌變化不大,但卻比原來蒼老了許多,彷彿是二十年後的蕭月生一般,那種蒼老,並非是皮膚的萎縮與皺紋,而是由他那眉宇間的滄桑風霜所致。

    宴客廳玉不奢華,頗為樸素,但絕非寒酸,二三十幾步長短顯得極為寬敞,除了地毯精美,其餘諸物皆是透著古樸,似是老舊之物。

    寬敞的大廳中,燈火明亮如晝之下,一扇連環插花屏風之前,一張八仙桌前,僅有一人與蕭月生對坐。

    「子虛先生如今可是名滿行在啊——!」說此話地老者,便是如今的榮王爺,他此時正舉酒盅敬化名王子虛的蕭月生。

    臨安城雖是南宋之都,只是卻不以京城稱之,而稱之行在,京城汴梁仍是宋都京城,以顯不忘恢復河山。

    榮王爺亦是一身青袍,與端坐的蕭月生服色相同,他一幅絕好的相貌,臉形瘦削,丹鳳眼,鼻如懸膽,口如寶盆,頜下請須,眼角的魚紋,絲毫無損其俊逸的氣質,絕難看出他已達知命之年,反如四十許人。

    「哦?……王爺何出此言?」蕭月生舉杯抿了口酒,放下光澤閃閃的官窯小酒盅,挾了一箸青菜,吸了吸香氣,頓在嘴前,抬眉問道。

    其舉止之問,不拘小節,極為散漫。

    桌上菜餚多是青菜為主,甚少肉類,如同素席,這一桌如放在五六月份,那便是略顯寒酸,只是如今寒淨正月,尋常人家,又豈能見著青菜?!其撲鼻的香氣,充人垂涎欲滴。

    「呵呵……」榮王爺氣度隨和溫照,持著酒盅,在燈光下撫鬚微笑,「豐樂樓上,子虛先生大顯身手,將那蒙古王子一眾打得落花流水,實是大快人心吶!整個行在,莫不拍手稱快!」

    「哈!哈!王爺過獎,山人貿然行事,怕是已惹了別人忌恨吧?!」蕭月生哈哈一笑,卻神情不動,舉盅輕餵了口醇酒,臉上殊無歡容。

    此廳僅有他們兩人,伺候地下人們全被遣了出去,因此說話便全沒有忌諱,蕭月生的舉止也非面對王爺的畢恭畢敬。

    「呵呵,只要不是皇兄,有本王在,誰也甭想動先生分毫!」榮王爺將酒盅往八仙桌上重重一頓。

    「哦?王爺倒是好大的口氣!」蕭月生斜著眼睛看他,嘴角一撇,帶著幾分不屑地語氣。

    蕭月生將王子虛扮盡了恃才傲物、倨傲不群的壞脾氣,頗有些老天爺的帳也不買的架式。

    偏偏遇到了一生順風順水的榮王爺,對這個救命恩人亦是極有容忍之力。

    蕭月生有讀心之神通,欲要與人投機,成為某人知己,實是不費翻掌之力,榮王爺對這個救了自己性命的子虛先生,自是引為知己,對他說話地脾氣,也是見怪不怪,反而大是親切。

    「怎麼?先生不信?!」榮王爺丹鳳眼一瞪。隨和溫煦的氣質頓去,威勢逼人,盡顯王爺的風範。

    「呵呵,就怕人家去鼓動今上,一通譭謗。山人便是有口難言,便是王爺你,也是無能為力嘍,……難不成為了區區這麼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你們親兄弟倆便要翻臉不成?!」蕭月生的話極是刻薄。將榮王爺氣得滿面通紅,拿著酒盅的手青筋微露。

    「好了,不說了,……呵呵,王爺養氣的功夫有待提高呀,就這麼兩句,便守不住心,說笑呢!……若真有人對我不利,跑不就成了嘛?!山人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又何懼之有?!」

    蕭月生又笑著安撫榮王爺兩句,執壺斟酒,將那榮王爺堵得一肚子地氣無處撒。

    「哎——!」榮王爺喘了口粗氣。著了看對面地子虛先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無奈的抬手舉盅,一飲而盡。

    「先生不說,本王也知道先生說的是小賈,……本王派人打個招呼便是了,縱使小賈如今春風得意,本王的面子,諒他也不敢不給!」

    榮王爺放下酒盅,一撫清須,臉色漸漸平復。老氣橫秋的說道。

    他地口氣極大,卻毫無自誇之嫌,他與今上兄弟情深,兩人生來家境不富,二人便自小相互扶持,而當個的皇太子,便是榮王爺的親子。

    今上無子,需擇宗室子弟入繼,成為皇位繼承人,宗室德才兼備之佳子弟甚多,今上卻獨獨取了帶些智障的祺,可見兄弟二人感情之佳。

    「別!」蕭月生忙擺了擺手,也放下了酒盅,「山人閒來無事,倒想看看這個新任的丞相有幾分手段呢?!……王爺可別打擾了山人地雅興!」

    榮王爺不由啞然失笑,執壺幫他斟酒,瞪了他一眼:「先生可要掌握分寸,若有危險,便去我紹興老家中躲上一躲便是!」

    蕭月生坦然舉起榮王爺斟的酒,稍稍一吮,呵呵點頭。

    上次捎回去的養顏丹,王妃用了讚不絕口,說是渾身輕鬆,精神健旺,像是年輕了十幾年,讓本王代她多謝先生呢!」榮王爺轉換了話題,酒盅端在唇前,翻眼看著蕭月生,滿臉含笑,隱隱透著古怪。

    「不必不必,只要不說出是我所制,山人便感激不盡了,唉——!這女子的愛美之心,著實纏人吶!」蕭月生忙不迭的搖頭擺手,如避蛇蠍狀,令榮王爺大是出了口氣,頓時哈哈大笑響徹大廳。

    蕭月生所扮的王子虛,對大材小用的煉了養顏丹,一直覺得丟臉,生怕別人知曉,榮王爺便以此為柄,時不時的取笑一番。

    王子虛如避蛇蠍的模樣,委實逗人,每次都要惹得榮王爺哈哈大笑。

    「哈哈,……不過,本王著實沒想到先生竟有一身極為高明地武功!」榮王爺一手撐在桌上,一手輕撫著肚子,笑得有些喘不過氣。

    「唉,什麼狗屁武功!只是兩手莊稼把式而已,那是山人修道之餘,用以伸展筋骨的,是那幫蠻夷之人太差勁罷了!……王爺,吃菜,吃菜呀,別只顧著喝酒!」蕭月生嘴裡嚼著菜,咯嘣咯嘣作響,毫無一絲風度,無狀得很,又反客為主的勸榮王爺吃菜。

    榮王爺也不生氣,依言夾了一箸菜放入嘴中,輕輕咀嚼,斯文之舉,與蕭月生天壤之別。

    「呵呵,先生倒是忒謙虛,小董卻說,先生的武功深不可測啊!……這個小董,眼界可高得沒譜,論起武功,總是我小董天下第一地牛氣,本王從未想到,能從他嘴裡吐出這樣的話!」

    榮王爺也斜著眼睛望著蕭月生,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嘴中所說的小董,是今上特意自禁宮大內調給榮王爺的貼身太監,據說是宮內的第一高手。

    雖稱之小董、但其年齡怕是比榮王爺還要大上不少,主司護衛之責,一身武功,神鬼莫測,整日裡耷拉著眼瞼與臉色,除了榮王爺,誰也不理,誰地話也不聽。

    「哼,山人修的是道法。豈是小小的武技可比?!」蕭月生一仰下頜,頗是不屑的模樣。

    「哦,小董還想找個機會與先生切磋一下呢!」榮王爺笑瞇瞇的放下酒盅。

    「免了!小董的武功鬼氣森森地,殺不了人,倒能把人嚇個半死。山人可不想受罪!」蕭月生忙搖了搖手,掃了一眼繡著兩朵牡丹初綻的白玉屏風。

    「呵呵,本王倒有些奇怪,以先生地習慣,怎會這般輕易出手?」榮王爺也看了一眼屏風。小董便藏在屏風之後。

    只要有客人,小董必藏在屏風之後,以防萬一,便是被榮王爺了引為知己與救命恩人的王子虛,亦不例外。

    「只能說是恰逢其會吧,算他們倒霉!待日後有時間,山人倒要去大都那裡鬧上一鬧,來而不往非禮也!……對了,王爺心急火燎的找山人前來。有何事?」蕭月生拿出袖內絲巾,拭了拭嘴角,恢復了斯文的舉止,已有些酒足飯飽之勢。

    「呵呵。這個麼……來來,先生再喝兩盅!」榮王爺有些支支吾吾,撫了兩撫頜下請須,忙起身執壺,替蕭月生斟酒,神情甚是慇勤。

    「王爺莫非是想將山人灌醉?」蕭月生笑了笑。也未客氣,這榮王府的酒雖說不上品質絕頂,卻也頗有一番別緻地味道。

    「唉——!」榮王爺將酒壺放下,坐回檀木椅中,長歎一聲,通明的燈光之下。清奇的面容滿是愁雲。

    蕭月生瞥了他一眼,將盅中之酒一飲而盡,重重在桌上一頓,一抹嘴角,擺手笑道:「行了,王爺,您也甭跟我做戲!說吧,到底什麼事兒?……不過山人九成是不會答應的!」

    他看那榮王爺支吾為難之態,便知所說之事,必非自己能所應承,否則早就順口說出,在他面前,這個榮王爺一直是個直爽之人。

    榮王爺不由苦笑,這個子虛先生倒是個真性情之人,只是卻也太不留情面,滯了滯,還是開口:「瑞王爺先生是知曉的吧?」

    「知道!」蕭月生微微搖頭,但他又怎能不知,這個瑞王爺在諸位王爺中,地位僅次於榮王爺。

    這位瑞王爺行事方正,學問極高,在士林之中,聲望頗隆,平日裡,也喜歡招些文士清客,談詩論文,,絲毫不怕惹人忌,而今上亦是睜隻眼閉只眼,對其行不加置啄。

    況且,觀瀾山莊門下地蕭登雲,在臨安城開了一處金石軒,與瑞王府的丫環相戀,卻一直未獲瑞王府同意,無法娶入家門,正弄得心急如熱窩之蟻。

    「唉,如今我那六王兄,日子過得可是度日如年吶!」榮王爺帶著同情憐憫之色長歎,說著拿起酒盅,迎上蕭月生執著的酒壺,待蕭月生將酒盅斟滿,他便痛快的一飲而盡。

    「哦,為何?」蕭月生放下酒壺,配合的提問,行起承轉合之功,便於榮王爺流暢的說下去。

    「唉,是蓮柔那丫頭又病了!這一次,便是內廷的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還說要準備後事,唉——!……正是人生好時光,……白髮人送黑髮人,令人寒心,心寒吶——!」

    「王爺是要山人出手救蓮柔郡主嘍?」蕭月生不待榮王爺長吁短歎,直指其心,開口問道。

    「先生是沒見過蓮柔那丫頭,像是水做的一個人兒,性子柔和嫻靜,實在惹人喜歡,只可惜雖是生在富貴人家,卻沒有享福的命!打小兒便體弱多病,泡在藥罐子裡長大地,怕是一天舒心的日子也沒過,這會兒終於熬不住了,……唉——,實在令人心疼吶!」

    他臉上的悲慼之容,無比真摯,緊咬著牙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不使其湧出。

    蕭月生苦笑一聲,摸了摸唇上地八字鬍:「王爺不必再說,山人答應便是!」

    「多謝先生——!」榮王爺反應神速,馬上應聲,聲音高亢洪亮,在大廳內迴響,倒令人有些懷疑剛才的悲慼真實與否。

    「本王就知道先生面冷心熱,菩薩心腸!」榮王爺滿臉笑容,如放光芒,手腳輕盈麻利的斟上酒,舉盅敬蕭月生:「……來,本王先敬先生一杯!」

    蕭月生舉盅與榮王爺手中酒盅輕碰,隨之一飲而盡,放下光澤明亮的酒盅,執箸挾菜,嘴中說道:「這可並非山人大發善心,全是看在王爺的情份!」

    將口中青菜咀嚼嚥下之後,他接著說道:「這天下間可憐之人不計其數,那蓮柔郡主能夠活到至今,已是莫大的福分,如是生在一個窮困之家,怕是早就沒了,山人只是一個弱如螻蟻之人,本事低微,豈敢與天命相抗!能不能救成,卻要看她地造化了……」

    「唉,若是她的陽壽已盡,欲要救她性命,怕是要用嫁接之術,呵呵,山人可算是豁出去了,這次,怕是要賠得血本無歸呀!」說著,他又將榮王爺斟上的酒一飲而盡。

    「嫁接之術?」執壺起身的榮王爺大是好奇。

    「嗯,這個嫁接之術麼……算了,改日再說,呵呵,王爺怕是還請了別的客人吧?」蕭月生抬頭看到榮王爺好奇的目光,卻不想說了,手指了指廳口,笑問道。

    「呵呵……先生果然好神通,是六王兄,欲要見先生一面,當面道謝!」

    榮王爺坐了下來,他對嫁接之術好奇更甚。

    聽到對方地話,他一猜便知是六王兄來了,事先已吩咐下人,除了瑞王爺,誰也不見。

    蕭月生呵呵一笑,毫無風範的撫了撫肚子:「怕是不放心山人吧?!」

    「先生不會藏拙幾分麼?!」榮王爺帶著苦笑瞪了他一眼,起身向外走去,這位子虛先生實是目光毒辣,聰明得過分,既是瞞他不過,便不屑遮掩,言出如山,卻也不怕他反悔。

    蕭月生輕輕一笑,恍如一陣輕風掠過,竟有一股飄逸之氣散出,令正轉身的榮王爺呆了一呆,再看去時,卻又是原來的漠然滄桑。

    榮王爺向外走去,心下只是以為自己眼花。

    須臾隨他踏入大廳,共有三人,位於榮王爺身側者紫袍玉帶,身形魁梧,略方的面龐上,兩條臥蠶眉更增威嚴之氣,顧盼之間,雖是愁雲滾滾,卻無損其不怒而威之氣度。

    其後是一男一女,蕭月生一眼即能看出,這男子又是一位西貝公子,女扮男妝,若她真是一位男子,卻又要令無數閨中少女相思愁斷了。

    其面如敷粉,雪白無暇,挺翹小巧的鼻子,菱嘴透著俏皮,眸子明亮靈動,閃動著狡黠。

    她的身後,則是一位半老徐娘、風韻雅致的婦人,一襲素白月襖襦裙,氣度高貴雍容。

    「子虛先生,這便是瑞王爺!」榮王爺撫著頜下清須,伸手對緩緩起身的蕭月生介紹道。

    「瑞王爺,幸會!」蕭月生直身,微一拱手,似是敷衍,神態倨傲無禮。

    「哼!」眉宇間儘是愁雲與風霜之色的瑞王爺尚未回話,他身後的西貝公子卻先冷哼一聲,聲音帶著嬌脆,明亮的丹鳳眼狠狠瞪著蕭月生,怒氣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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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蓮靜

    瑞王爺微一側頭,並未轉過去,便讓那張紅潤的小菱嘴嘟了起來,恨恨瞥了一眼蕭月生,不情不願的將目光轉開,不再看他,獨自生起了悶氣。

    「這位便是子虛先生吧?幸會!」瑞王爺正過頭,威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眉宇間的愁雲仍是濃郁的很。

    瑞王爺所結交的那些文章名士,莫不有幾分怪脾氣,其中不乏恃才傲物者,再者來之前,榮王爺已說過王子虛此人淡薄名利,對世情冷漠,故他並不以為意。

    蕭月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淡漠的目光掃過眾人,在那雍容端莊的婦人身上頓了一頓。

    榮王爺忙呵呵一笑,一拉身側的瑞王爺,伸臂延請:「來,六王兄,柳先生,先請入席,有話坐下細談!靜丫頭,別愣著,入座!」

    「是,王叔!」嬌脆的聲音如黃鶯般淅瀝悅耳,端重的一斂衽,起身之際,又狠狠橫了一眼緩緩坐下的蕭月生。

    她身側的端莊婦人輕拉了一下她的儒衫袖口,這位蓮靜郡主才收回了凶狠狠的目光。

    這位被榮王爺稱之柳先生的雍容婦人,頗多怪異,乍看似是婦人,卻又有幾分少女的氣息,明亮的雙眸深處,皆是沉靜與冷淡,蕭月生多看了她兩眼,是因她眸中的神色,與自己的弟妹小龍女極為相似,這必是修練某種奇異的摒情心法所致。

    眾人入席共坐,榮王爺又喚人加上酒盞,添了幾道新菜,頓時香氣漫於大廳,將眾人籠罩。

    蓮靜郡主嫻淑的執壺斟酒。雖是圓亮地眸子睜大溜圓,不時用目光刺蕭月生一劍,卻仍是幫他斟滿了酒盅。

    「來來!」榮王爺呵呵笑道,拉了一下正盯著酒盅發呆的瑞王爺,將酒盅舉起:「……六王兄,不必擔憂。既是子虛先生答應出手。本王的好侄女必能轉危為安,我們且飲一盅,預祝侄女吉人天相!」

    蕭月生也未對他的堅定無疑而謙虛,只是冷漠的隨著舉盅,那位一看他便心中來氣的蓮靜郡主也不再瞪眼,聽到榮王爺之語,想起靜靜躺在榻上,生死未卜的姐姐,忽然心中酸澀,一切變得索然無味。便是色澤誘人的佳餚,亦彷彿沒有了顏色。

    榮王爺收拾心情,強打精神,硬擠出一絲笑意。舉盅望向蕭月生:「一切便要拜託子虛先生了!」

    「山人盡力而已!」蕭月生輕輕點頭,面色略有緩和,聲音卻淡漠如常,對瑞王爺地心情他雖未能理解,但卻彷彿著到了自己父親地影子。

    現代的自己,身患絕症,無力回天之時。想必自己的父親亦是如此這般的心碎吧,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瑞王爺笑著點了點頭,他來此求這位榮王所說的世間奇人,亦是無奈之舉,死馬當活馬醫吧。他交遊的世間奇人,亦不在少數,對女兒的病,卻也是束手無萊,皆雲已是回天乏術,即使是大羅金仙來此,怕也是回天無力。

    本是感覺索然無味地蓮靜郡主,聽到這個男人對自己尊敬的父王如此淡漠的語氣,不知為何,忽地又串起一股火來。

    好在想到這個男人將要醫治姐姐,雖自己對他不抱一絲希望,但如果萬一,萬一如果。真有瞎貓遇到死耗子之時,真能救得了姐姐,自己也斷不能壞了事,緊抿了抿紅菱小嘴,硬是將這股火氣壓了下來。

    席上三個男人將盅中之酒一飲而盡。

    杯酒下肚子,瑞王爺話匣打開,長長歎息一聲,似是吁出心口的鬱鬱之氣:「十八弟,對於柔兒的病,為兄已是死心,這一次,怕是……唉——!」說罷,將蓮靜郡主剛斟上的酒又一飲而盡,,長袖俺面,卻格不盡眉宇間地酸楚與痛苦。

    「六王兄何出此言!」榮王爺忙大聲制止,修長的手掌朝垂目端坐的蕭月生伸了伸:「有子虛先生出手,侄女定會安然無恙!王兄莫要說這些喪氣話!」

    「呵呵,本王失禮了,子虛先生見諒!」瑞王爺忽然省悟自己有些失當,忙對蕭月生拱手賠禮,對這位子虛先生玉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心底深處,仍潛藏著一分希翼,自是不能得罪,將人趕跑。

    蕭月生漫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帶著居高臨下的氣度,令瑞王爺不由一呆,這種自骨子中透出的高貴,他自是能夠感覺得到,忽然之間,心底的希望加了幾分。

    「王爺,閒話休提,先去看看蓮柔郡主吧!」蕭月生忽然放下酒盅,抬頭淡淡地說道。

    「啊?……六王兄,子虛先生所言有理,還是先去看看侄女為重,如何?!」便是與蕭月生頗為投契的榮王爺,亦對他的提議有些無措,舉止出奇,也太過出奇,不由轉頭問瑞王爺。

    「哦……好好,如此,便有勞子虛先生!」瑞王爺還未坐熱錦墩,亦有些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連忙答應,既是十八弟如此推崇此人,自是不會空穴來風,好柔兒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想到這裡,他的心怦怦跳得快了幾分。

    蓮靜郡主側頭望向一直沉默平靜的柳先生,明亮的目光中全是詢問之色。

    柳先生清麗地面龐微一點,令蓮靜郡主將口中反對之語縮了回去,對這個討厭的男人倒有了幾分好奇。

    對於柳姑姑的本領,蓮靜郡主一向敬如神人,她既是認定這個男人的不俗,其人必定不會是泛泛之輩,不知他終究有何本領,令十八叔那般推崇?!

    榮王府與瑞王府相隔不遠,這些宗室府邸本就是聚於一處,位於太平坊一帶。

    一路之上。街道兩旁處處懸著燈籠,眾人自蕭月生的王府前經過,向東而行,一行人皆是沉默不語,唯聞橐橐的靴子踏地之聲,街上燈火通明,夜風微寒,陡增寥寂之感。

    蕭月生不喜說話。瑞王爺則一直是憂心仲仲,不自覺地便呆呆出神,他所受的打擊極為巨大,而一身儒衫的蓮靜郡主,想到府中的姐姐,心中酸楚,一改平日裡活潑好動,無心說話。唯有榮王爺臉上清朗一片,全無愁容,他對這個子虛先生,有著無比的信心。

    一入侯門深似海,雖多指侯門威嚴與凶險,卻也表明了王公諸侯的建築之特點,幾人自側門而入。穿過了一道又一道花樹盈滿的庭院,計有七八座之多,每道庭院皆是頗為寬闊,花樹夾雜其中,極有韻致,格局不凡。

    途中所遇之侍衛,皆是目露精光。身手高明,其站位或明或暗,極是嚴密,想要秘密潛入,實是難如登天。

    後宅之地,對於王府來說。便是男賓的禁地,便是皇上駕到,也不能逾規進入。

    只是在這個時候,眾人也沒有這份心思,甫一進入,微微香澤之中,厚重地悲涼便已令人滯然。

    燈火通明,宅內卻悄無聲息,途中遇到的俏麗丫環,雖是身穿綺羅綢緞,在燈光下光芒閃閃,但個個垂著頭,手腳極輕,聲音極低,好似唯恐出聲驚著什麼,壓抑是很。

    便是一直心情篤定的榮王爺,進到此處,亦感覺出一分愴然,不由轉頭看了看身側的子虛先生,看到他那張淡漠的臉,心中又回復了安定,有他在此,必不會令大伙失望!

    「靜兒,先去跟你娘她們通報一聲,就說有先生前去探望!」榮王爺心情最是安定,頭腦清明,回頭對一臉悲容的蓮靜郡主吩咐。

    「哦,是,十八叔,侄女先行一步!」蓮靜被王叔一提醒,心中自是醒悟,畢竟女人家的閨房,實在不宜讓男子進入,自是要收拾一番。

    她臨走之際,尚未忘記狠狠剜了一眼對外界漠然的蕭月生,搶到眾人前頭,襦裙款款擺動,蓮步移動極快,如弱柳扶風,眨眼間已消失在畫著松鶴延年圖地照壁之後。

    又穿過四道院落,院中的花木逐漸稠密,幾人來到一座小巧的軒捨前,與平常的軒捨並無太大不同。

    蕭月生一踏入這座院中,便感覺出其中的異樣,這樣的王族貴冑,果然有高人相助,整個小庭院,天地元氣比其它院子濃郁一些,卻是布有一種聚靈式的陣法。

    在他眼中,院中所佈陣法雖極拙陋,便對於世人來說,已是了不得,非是武功極高明者,怕是覺察不出陣法地存在。

    蕭月生踏入院中之際,回頭望了一眼神情淡然平靜的那位柳先生,他玄妙的感覺中,知道這個陣法定是出自這位柳先生之手。

    這位蓮柔郡主的閨房,卻是也自尋常,其奢華貴氣,怕是尚不及觀瀾山莊諸女所居之所,只是極為精緻,碧紗窗上,貼著各種花朵的剪紙,頗有栩栩如生的神韻。

    踏入茂盛的梅花環統地閨房,熱氣撲面而來,與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股淡淡幽幽的香澤,似麝似香,在口鼻間繚繞不絕,既有安定心神,又有醒神之效,令人在這般溫暖的室內,卻不感昏沉。

    蕭月生對這種香氣頗感興趣,一聞便知其是珍異之物,與之相比,腳下踏著的虎皮為地毯,便不值一提了。

    外間本是坐著的四個絕美女子見到他們進來,忙站起急斂衽,姿態柔美動人,她們只是行禮,卻未出聲。

    「王妃在裡面?」瑞王爺低頭小聲問其中最美地一個,聲音如作賊。

    那穿著綺羅綢緞的絕美女子眉目間略顯憔悴,惹人憐惜,她點了點頭,對其人瞥也未瞥一下,看了一眼通向裡間厚厚的素月氈簾,輕聲道:「柔兒剛剛醒過來一小會兒,服了藥,又睡下了。」

    「嗯,你們先去歇息吧,在這兒守著也無濟於事。都去歇息!」他點點頭,擺了擺手。

    「臣妾無妨,回去也睡不下,王爺快進去看看吧,怕是大姐這會兒正在傷心呢。」

    那絕美的女子柔弱一笑,聲音輕如春風拂柳,卻極醉人,憔悴的眉宇蘊著關切。毫無做偽之態,便是蕭月生在一旁冷眼觀看,也知道她是出自真心。

    「子虛先生,請進吧,小女便在裡面。」端王爺側身伸胳膊,朝蕭月生輕聲道。

    蕭月生搖了搖頭,也將聲音放低:「王爺暫且稍等,待我們身上自外面帶入地寒氣散盡。再進去不遲。」其聲音淡漠,與這間屋內溫暖地氣溫極不相符。

    端王爺一怔,微一思忖,便為其細心所折服,忙點頭,本想說兩句讚歎之語,但見到他一股漠然與滄桑。卻不由頓住,知道說那些話,便顯俗氣,於是笑了笑,放下了胳膊。

    「王爺,不知客人喜歡吃什麼茶?」仍是那絕美女子柔聲細問,眼神淡淡瞥過蕭月生。如炎夏浸入深山中的一潭清水,其目光如波似水。

    「萬壽寺的茶吧,子虛先生,如何?」瑞王爺望向正仔細觀看牆上山水畫的蕭月生,低聲詢問。

    「有勞!」蕭月生漫不經心的點頭,眼睛未曾離開南牆上懸掛的萬峰攢聚圖。此畫氣勢宏大,山勢雄渾破畫而出,作畫之人似是胸中藏蘊百萬兵甲。

    一直沉默無語的榮王爺看他怠慢地模樣,不由苦笑,自己與他多年老友,知道他的脾氣。不以為異,對待六王兄亦是如此,甚至冷漠之氣更甚,六王兄的脾氣可不比自己,實是令人擔心吶!

    「六嫂,不必麻煩,此時大夥兒哪有喫茶的心思!?」榮王爺瞪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蕭月生,苦笑著對那絕美女子搖頭輕聲歎息道。

    「那……」這位瑞王爺的側妃精美的玉臉露出遲疑,不由望向自己丈夫。

    端王爺看了一眼正凝神畫中的蕭月生,見他無動於衷,亦不由心頭苦笑,著來十八弟並非言過其實,這位子虛先生之冷漠,遠超常人,不可心常理度之。

    他緩緩點頭,撫了撫濃厚地長髯,輕聲道:「待我們進去之後,便備茶,看完柔兒再用,子虛先生以為如何?」

    「隨便!」蕭月生漫聲答道,眼睛卻自畫上移開,掃過眾人,淡淡說道:「走罷,進去看看。」

    端王爺心中早就有些惴惴不安,似有是上刑場之感,聞言忙伸臂延請,緩緩挑開氈簾,請蕭月生先入。

    蕭月生也未客氣,略一低頭,跨過門檻,進入內室,他能感覺出身後幾道清澈明亮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

    瑞王爺的幾位側妃俱是知禮之人,對男賓不望一眼,此時終於忍不住好奇,仔細觀望他這個倨傲古怪傢伙的背影。

    那股奇異的幽香更為濃郁,兩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置於窗前的案上,將這個不大地臥室映得纖毫畢現。

    北面半壁牆皆被書卷所遮,東牆仍是山水畫,卻是登高遠眺之景,氣勢雄渾。

    珠簾懸掛點綴的榻前,靠坐兩人,除了一懸儒衫、滿臉戚容的蓮靜郡主,尚有一位宮裝婦人以香帕拭淚,她另一隻雪白的手中,握著一隻小巧瑩白得嫩手,其主人正是躺在榻上之蓮柔郡主。

    聽到有人進來,蓮靜郡主轉過身來,見母親仍在呆呆望著姐姐,忙輕輕拉了下她衣袖。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紅腫的雙眼,淚珠仍未拭盡,其眉宇間與完顏萍的柔弱氣質極為相似,精緻絕美的瓜子臉,觀之如三十許人,梨花帶雨,自有一股惹人憐惜地風姿。

    「王爺!」她纖弱的身體宛如一陣風便會吹走,望著瑞王爺裊裊起身,便要斂衽行禮。

    「柔兒睡著了麼?」瑞王爺忙將她的小手握住,不讓她蹲身行禮,柔聲輕問,望向王妃的目光滿是憐惜。

    「嗯,剛剛睡下。」王妃輕輕抽回素白小手,雪白的臉上,在珠輝映照之下,出現兩團紅雲,聽到柔兒兩個字,眼中卻又忍不住淚湧。

    「夫人莫急,本王又請了一位先生過來,柔兒或許還有希望。」只是他的語氣,卻並非那般肯定。

    王妃拭了拭眼角地淚珠,點了點頭,楚楚動人地臉上泛起一絲淒婉的笑容,令人心碎,已經失望了數次。不知這次,是否如舊。

    「王妃,不必著急,相信這次子虛先生會有辦法!」一直沉靜如水,清冷脫俗的柳先生忽然走了過來,輕輕拉住王妃有手,送去一道堅定的目光,似乎她對這位子虛先生有著莫大的信心。

    端王爺一家俱是一震。滿臉欣喜,這位柳先生地本領,她們自是領教,向來對人對事冷淡,不置一詞,但所言必中,這次竟主動說出這番話來。自是令他們心神大定。

    「六嫂放心,你十八弟何曾說過半分假話?……先讓子虛先生看看柔兒吧!」

    榮王爺見六王兄夫婦這般說話,明顯對子虛先生信不過,心下極是不喜,怕他們再說出一些過分之語,將子虛先生氣走,那可是耽誤了柔兒的性命。

    「對對,子虛先生請上前,看看柔兒。」瑞王爺心神紊亂,此時聽到王弟之語,亦聽出其話中的不滿,忙對蕭月生歉然地笑了笑,請他上前觀看。

    蕭月生不發一言。冷漠如故,踏著雪白的貂皮地毯,來至床榻之前。

    月白錦被盡頭,一張蒼白如紙的面龐,頭髮烏黑發亮,黑與白反差極是強烈。

    錦被形成的輪廓玲瓏嬌小。那張蒼白如紙,無一絲血色的面龐,卻並非姿容絕世,只是中上之姿而已,眉宇間的那一絲柔弱,與王妃一脈相承,這一絲柔弱之氣,便能惹得無數英推氣短,盡心呵護。

    蕭月生掃了一眼她頭下的淡黃玉枕,這卻是一件鎮定心神的寶物,名曰安神枕,能令人心靜神寧,在此枕上睡上一個時辰,抵得上平時兩個時辰地睡眠,是閣皂山楊掌教的私藏寶貝。

    蕭月生曾厚顏向楊掌教討要,卻被無情拒絕,若非他只覺得好玩,沒有什麼用處,早就搶了回去,自己的時間太長,惟恐睡覺太短,又怎會用這什物。

    目光在安神枕上一掠,臉海中閃過這些念頭,目光駐於那張蒼白的面龐,蕭月生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令毫不避嫌,緊盯著他臉龐的王妃心中一緊,巨大的失望湧上心田,握著柳先生地手不由越加用力。

    「子虛先生,……小女……小女病情如何?」正緊盯著他的瑞王爺亦是心中緊張,聲音放輕,亦微微顫抖。

    「嗯……出去說吧!」蕭月生微一沉吟,看了看沉睡如故,面容恬靜,卻眉間輕蹙的蓮柔郡主,擺了擺手,起身向外是去。

    「你不把脈麼?」站在姐姐身側,緊緊盯著蕭月生的蓮靜郡主不由輕聲問。

    蕭月生卻理也不理她,恍若未聞,邁步掀簾是了出去。

    眾人無暇理會,隨著蕭月生走了出去,唯有柳先生拉了一把兀自站在那裡、嘟著菱嘴生氣的蓮靜郡主,輕聲說道:「不要對他無禮!」

    「可是他……」蓮靜郡主收回憤憤的目光,有些委屈。

    「若想救你姐姐,便莫要惹他,走罷,我們出去。」柳先生一直清冷的玉容泛出一絲寵溺地微笑,輕撫一下她的鬢髮,拉她往外走。

    一提到姐姐,蓮靜轉身著了一眼恬靜睡容中的姐姐,不由將心中地不甘嚥下,低聲恨恨的道:「本郡主不跟這怪傢伙一般見識!」

    柳先生橫了她一眼,纖手用力一拉,將她蹌蹌的拖了出去,是不想讓她再大放厥詞。

    「龍虎山地張老道與閣皂山的楊老道都來過了吧?!」蕭月生端坐於椅上,以盞蓋輕撇盞中綠茶,一派悠然。

    榮王爺看其做派,便知此事已不必懸心,侄女柔兒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但其餘人卻並不知,關心則亂,瑞王爺忙點了點頭。

    「幸有楊老道的安神枕與張老道的護心玉,還有一股精純的本命元氣,怕是這位柳先生地了?三者缺一,怕蓮柔郡主早已……」

    蕭月生往嘴中送入一口茶,歎息一聲。

    「那小女……」王妃與眾側妃美目注視著垂瞼的雙目,恨不能掐著他的脖子問。

    聽他對龍虎山與閣皂山的掌教熟識,她們微微有些意動。

    蕭月生若有所思的輕轉著盞蓋,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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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120-121章 塑心

    室內頓時安靜無聲,隨即王妃微微抽泣之聲幽幽響起,她纖弱玲瓏的嬌軀輕顫,被瑞王爺憐愛的摟在懷中,強抑著嚶嚶哭泣。

    哭聲將蕭月生自沉思中驚醒,抬頭看了眾人一眼,放下手中茶盞,搖了搖頭:「郡主性命倒是無礙,山人只是思忖救治之法。」

    吁氣聲頓時此起彼伏,趴在丈夫懷中的王妃哭聲頓止,梨花帶雨的望向蕭月生漠然的面龐,明亮的目光欣喜若狂,瑞王爺能夠感覺出夫人的嬌軀在微微顫抖。

    「先生……先生……是說,柔兒……柔兒她……有救?!」仍趴在丈夫懷中的王妃幾乎說不出話來,聲音略有些沙啞,用力的喘息,宮裝下的高聳胸脯劇烈起伏,紅腫的美眸目光殷切。

    「嗯,性命自是無礙,只是救治之法,……有待商榷!」蕭月生冷漠如故,聲音淡漠,面上表情無甚變化。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王妃抹著眼淚,顫抖著聲音,此時恨不得給這位先生跪倒下拜,以表自己感激涕零之心。

    「既是柔兒有救,夫人怎又落淚,讓子虛先生笑話!」瑞王爺心懷大慰,心頭的萬斤巨石終於落下,柔聲勸自己的夫人。

    只是不知這位子虛先生說得輕巧,做起來能不能成?他畢竟閱人多矣,眼高手低之徒也見過不少。

    「臣妾心中高興,喜極而泣,……子虛先生見笑了!」王妃仍在以香帕拭著眼眸,對蕭月生柔柔一笑,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蕭月生垂瞼啜茶,只是沖王妃擺了擺手,卻看也未看她。

    「子虛先生說救治之法有待商榷,不知究竟如何施治?」那位柳先生聲音平靜,緊緊拉著蓮靜郡主不安分的小手。不讓她胡亂出聲,對於蕭月生的無禮冷漠,蓮靜郡主總是忍不住想要出聲諷刺。

    「嗯,有急緩兩途,……由山人施法,重塑其心,治其根本,此為急法,或以藥石之力。緩緩圖之,溫護其心。此為緩法。」

    蕭月生望著這位眼底蘊著淡漠沉靜的婦人,忽然發覺,此女竟是故意扮做老相,其身體本是一位年輕女子,因其內功心法,似有幻術之能,再配以化妝易容之法,實是天衣無縫。如非自己對她的心法大感興趣。怕是仍未能發覺。

    「哦?不知兩種方法。各有何利弊?」瑞王爺不由問道。大手拍了拍王妃香肩,令其省起自己尚趴在丈夫懷中,大羞,忙離開他懷中。

    「前者由山人施法將郡主的心重新塑造,她自是要受些苦楚,金枝玉葉之身。怕是承受不住,後者雖不能根治,但勝在溫和,估計兩年之後,便可不必進藥。以後只要靜養即可!」他話語之中雖是平淡,似是無感情,但明顯趨向後一種治法。

    「重新塑造?……此話何意?」瑞王爺不解。

    「郡主之病,根源在心之不足,怕是自胎中便有,形之於外,便是氣血微弱,體質單薄,且受不得心緒波動,是早夭之相!」蕭月生一通話說來,早夭兩字令人驚心。

    「哼,你莫不是胡說?脈相你都沒摸過!」蓮靜郡主終於能理直氣壯的說話,嬌俏的聲音滿是不屑。

    見眾人色變,蕭月生心中暗暗一笑,頗有快意。

    他對插進來地話理也不理,臉上仍是冷漠如冷,繼續道:「不過郡主命格貴重,生在大貴之家,受了無數的靈藥與寶物,活至如今,本就發育不足的心如今已是無力為繼,如非有護心玉、安魂枕的定神護心,再有心脈間的精純元氣所支撐,如今山人怕是見不到郡主了,……山人施法,使郡主之心重新發育,如老樹發新芽,煥發生機。……不知王爺欲採用何種施治之法?」

    「那……先生以為何法為妥?」心神漸定的瑞王爺顯示出其貴冑威嚴,目光炯炯,瞪了一眼胡亂插嘴的蓮靜郡主,待其老實的垂下頭,方轉過頭,緊緊盯著蕭月生,想從他的眼睛中探索出一些東西。

    蕭月生微微沉吟,目光掃過眾人,如同一柄寒劍刺空而至,寒意滲入骨髓,淡淡地說道:「山人身來,還是緩緩圖之為佳,不知郡主芳齡幾何?」

    「十八。」瑞王爺回答得毫不猶豫,眼睛仍是緊緊盯著蕭月生。

    「唔,雖是年齡稍大,仍是無妨。」

    「依本王看,還是根治之法之佳!」榮王爺忽然插進話來,對望向自己的六王兄打了個眼色,對蕭月生冷冷地目光,則是裝作未看到。

    「那好,便依十八弟之言,還是根治罷,有勞先生了!」瑞王爺極有魄力,眼睛一轉,斷然下了決心。

    「這……」蕭月生有些苦笑,在他始終冷漠如冰的臉上,實是罕見,令人側目,瞪了一眼撫鬚微笑的榮王爺,他恢復了表情、聲音淡然:「如是換作男子,山人自是毫不猶豫的施法,只是郡主乃金枝玉葉,雲英未嫁之身,豈能容山人褻瀆,……山人還想活命!」

    今上崇尚理學,社會風氣亦由唐時的開放變得收斂,女兒家的身體不能由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否則便有失清白。

    如是蕭月生看到郡主的身體,怕是要性命不保,這也由不得王爺心軟。

    他話中之意,眾人俱是聰明之人,自是能夠體會,知道他施法之時,蓮柔郡主怕是要赤身裸體,這確實是個難題。

    眾人不由沉默,苦思轉圜之道。

    「不如,讓柔丫頭認先生為義父,如何?」榮王爺撫掌微笑,頗有得意之色,自認這個主意極妙,能將子虛先生這個奇人拴住,實是了不得的事情,卻不想如是這般,蕭月生將是一步登天。

    蕭月生忙擺手。臉上地冷漠再也無法維持,歎息道:「山人地年紀只是二十出頭罷了,只是因施法之故,顯得這般蒼老,哪能做郡主地義父?!王爺的主意實在荒謬!」

    說到最後,已是斥責之語,毫無對王爺的敬重。

    榮王爺也不生氣,撫了撫請須,有些好奇的看了又看。笑道:「哦——?本王倒是失算,相交這麼多年。竟未想到先生卻是這般年輕!」

    蕭月生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幅懶得理會他的神情。

    這般言笑不忌地情形,在瑞王爺一家人眼中,自是知曉兩人定是相處多年地老友了,無意中,對這個子虛先生倒是多了幾分信任。

    「那不如本王認子虛先生為義子,不知是否高攀?」瑞王爺撫了撫長髯,威嚴的面龐帶上一絲笑意,柔和的望向蕭月生。

    「妙!妙!還是六王兄高明!呵呵……這個主意極妙哇!」榮王爺放下茶盞,呵呵長笑,讚歎不已,幾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的聲音變大,只是眾人都未發覺罷了。

    蕭月生卻不識好歹的露出幾絲為難之色。

    「哼——!」一聲嬌俏的冷哼聲又拖又高,無人不聞,自是一直心懷不滿的蓮靜郡主所發。

    「靜兒,你去歇息!」瑞王爺皺了皺臥蠶眉。不怒自威,對氣鼓鼓瞪著蕭月生的蓮靜吩咐。

    「父王——!」蓮靜郡主一聽父王之言,頓時不依,扭了扭柔軟地腰肢,語氣嬌嗲,粉紅的菱嘴微撅,美麗地面龐似嗔如怒。

    「哼!再胡亂插話,便半個月不准出府!」瑞王爺為了維持在外人面稈的尊嚴,冷著臉哼聲道。

    「……是——,父王!」蓮靜郡主被身旁的梅先生輕扭了一下,看到父王的臉色,不再耍賴,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她亦是鬼精靈,頗能看清眼色,只是今晚被這個子虛先生氣得五竅生煙,神智不如平日裡通透,才這般失禮。

    「我的子虛先生,還擾豫甚麼!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柔兒香消玉殞,卻撒手不管麼?」

    知道這個子虛先生面冷心熱的本質,榮王爺開口勸說,他並未說什麼地位榮華之類,曉得這些並未放在他眼中,自是用柔兒的性命來勸服他。

    瑞王爺亦是殷切的望著他,雖然宗室認親困難重重,但與女兒地性命相比,自是不放在心上。

    他從十八弟地眼色與話語中,已是敏銳地知曉,救女兒之法,唯有根治一途!另一種方法,怕是這位子虛先生推脫塞責之途,脫身之路罷了!

    「求先生大發慈悲,救救小女!」王妃亦是聰慧絕頂之人,一看丈夫與十八小叔這般勸說,已是隱隱知曉了真相,向正在沉思猶豫中的蕭月生斂衽一禮,便要舉帕拭淚。

    蕭月生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搖頭,歎息一聲,冷漠的臉上泛上一抹微笑:「在下孤苦一人,在世間飄零,早已習慣,在下……山人施治救郡主便是,雖是掩目施法,略有困難,不過損幾年道基,子虛尚能應付,王爺,請速派人搭建醮壇,兩丈來高即可,明日正午,便要施法。」

    他略有動情,對自己的稱呼有些混亂,終於還是拒絕,封閉了一條登龍之徑,其厚黑之術,修煉得尚未到家,他心下感歎,這一次,又是麻煩的苦差,與上次重塑謝曉蘭身體雖略有不如,卻並非輕鬆裕如。

    蕭月生地話令眾人心緒複雜,實難分清到底何種感覺。

    身其淡漠的氣質,拒絕成為瑞王爺的義子,好似理所當然,只是瑞王爺膝下並無兒子,唯有兩個女兒,如能成為他的義子,將來的爵位,必將由他來繼承,成為宗室子弟,這等誘感,尋常人實難抵禦。

    對其未能成為自己的義子,瑞王爺反而生出了幾分失望,雖然如若蕭月生答應下來,他會更加失望,此時,他對這位沒有成為自己義子的子虛先生,心中多了幾分敬重。

    「王爺,咱們園子裡去年建了一處醮壇,供龍虎山的張道長齋醮祈雨之用,不知那處醮壇成不成?」他們甫入屋中遇到的那位絕美側妃柔聲問道。目光輕輕掃了蕭月生一眼,如水的目光中透著幾分好奇。

    「子虛先生以為如何?」瑞王爺望向蕭月生,撫髯而問。

    齋醮對於道士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儀式亦是極為正規與繁瑣,因其目的不同有數十種之多,如悼亡、解厄、延壽、祈福、祈嗣、祈雨雪、止雨雪等等,其醮壇規模與結構,亦大不相同。不可混同。

    蕭月生點頭,他直接感應天地。並不需借助這些外在之物。

    回來他王子虛的王府,已快到亥時,天上明月如冰輪,高高懸掛,悄無聲息的旋轉,天幕中群星閃爍,明日定是一個明媚地睛天,他放下心來。

    廳內仍舊亮著燈光,楊過夫婦與謝曉蘭正圍在火爐旁。一人手中一卷書,邊看書邊聊天。

    他們夫婦與謝曉蘭大有欲談之話。她是楊若男的琴技授業思師,講起楊若男學琴時的趣事,足以令兩人聽得津津有味。

    蕭月生走進去,沒說兩句,便將三人的圍爐夜話攪散,兩對夫婦各自回屋。

    「大哥。榮王爺找你何事,這般晚才回來?」謝曉蘭精細如瓷的面龐帶著紅暈,在溫暖的燈光下嬌艷欲滴,接過丈夫的外衫時不由向他問道。

    「是瑞王爺的女兒病了,讓為夫出手幫忙。」蕭月生卻毫無生澀之威,很自然的將脫下地長衫遞給她,彷彿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一邊回答,一邊開始脫另一件內衫。

    「……瑞王爺?……他的女兒病得很重麼?」謝曉蘭拿著尚帶溫度與男人氣息的長衫,心如鹿撞,面紅耳赤,強打精神與他說話,只是頭腦已有些昏沉。

    「嗯,病得不輕,……若為夫不出手,怕是過不了兩日,這位蓮柔郡主便要香消玉殞,唉!……正是春華正茂之時,實在可惜了。」

    蕭月生脫著內裡的短衣,腦海中思考著明日的事情,謝曉蘭面紅耳赤,艷若桃李的模樣,被他收入眼中,不由笑了,大手揩了一下她嫩滑如脂的玉臉:「呵呵,夫人放心,未入洞房,為夫自會格守禮制,不會做出格之舉……來,我們躺在一起,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帶你去逛鬼市!」

    鬼市類似於早市,是一種獨特的存在,所賣之物,亦多是舊物,如古董、裘衣、領襟袖角、書畫等物,與現代社會的古玩舊貨市場彷彿。

    鬼字一意,極為深長,或貨物來路不正,或掘自墓地,也指其中鬼詐,往往真假難辨。有一人自鬼市上買回一件裘袍,回去一看,卻是紙粘絨羽所做,於是第二日去鬼市中賣出,得到一塊銀錁,樂得大笑,歸家後發現,銀錁竟也是假的,其中鬼詐,可見一般。

    蕭月生極喜到鬼市上淘寶,以他地眼力,自是洞悉真假,大佔便宜,頗多樂趣,一些珍稀之物,時能出現,頗多驚喜。

    「不行,我早晨還要練功呢!」謝曉蘭垂著臉,聲音羞澀,不敢去看丈夫那裸露地身體,勉強集中精神才能說話。

    「唔,練功?……好罷,還是練功重要!」他掀開繡被,穿了進去,淡淡地香氣飄入鼻中,謝曉蘭在這裡睡了一晚,被褥便已有了她身上的香氣。

    「我去別的屋裡睡!」見蕭月生赤條條的跳進了被窩,謝曉蘭扔下他的衣衫,滿臉紅暈的逃了出去。

    「呵呵……」蕭月生地目光追隨著她窈窕的身影,只是呵呵一笑,也未勉強,如真抱著她睡覺,其結局定是他裝錯就錯,劍及履至。

    聞著淡淡的幽香,瞧著床頂的星河日月圖,他的意識慢慢下沉,沉下這個世界,進入睡夢之中。

    第二日,蕭月生終於還是未能睡到自然醒,被一身勁衫短打的謝曉蘭喚了起來。

    床帷已被床兩頭的玉鉤掛起,當蕭月生蹙著眉頭,眼睛半睜半閉。有些不樂的瞇向她時,謝曉蘭正坐於榻前,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理著自己挽起的烏髮,欲要解開頭繩,一柄劍鞘精美的長劍橫置於軒窗前的案上。

    「餓了?!」蕭月生皺著眉頭。不睜眼睛,抱著繡被,不悅之色瀰漫臥室,語氣也不如平常那般溫柔。

    「真是懶蛋,若男說得一點兒也沒錯!……該起來了,快到晌午時分,不會耽誤你救人吧?!」謝曉蘭小嘴微抿,輕輕笑望著閉著眼睛的他。

    軒窗陽光斜照,明亮地陽光將她籠罩其中。似將她變得半透明。

    玉手將瀑布般的烏髮披散於肩,欲要重新挽起。烏黑發亮。光澤幽幽,髮質極佳,與她白裡透紅的面龐相映,長髮披肩的模樣,說不出的嫵媚。

    勁衫裹著玲瓏的嬌軀,雖是坐在那裡,仍難掩其凹凸有致的曲線。在陽光中。她整個人散發著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

    關於蕭月生的習慣。芳心暗寄謝曉蘭早就自她的學生楊若男嘴中打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他起床要自然醒,若有人將他喚醒,必定惹得他不高興。

    「唔……不著急!」蕭月生將皺著地眉頭舒展開來,還是依言睜開了眼睛。

    對於未過門的夫人,還是有所保留,換作其他夫人。他早就冷下臉來,必待其溫言軟語相哄,使盡溫柔嫵媚手段,他才會罷休。

    對於情緒的控制,對於蕭月生來說,易如反掌。

    掀開繡衾,宛如玉石雕成的上身頓時裸露於外,令謝曉蘭忙不迭的轉過螓首,紅雲已飛上粉頰。

    「呵呵……」剛才尚皺眉的蕭月生不由輕笑,盤膝坐起,撐了撐胳膊,吐納幾口濁氣,一指軒窗案上的衣衫,臉上似笑非笑:「還不伺候為夫著衣?!」

    謝曉蘭精緻的玉臉紅如塗丹,直至玉頸胸脯,羞澀的目光躲閃游移如魚,不敢去瞧蕭月生地身體。

    聽到蕭月生地話,臉上的紅暈更勝幾分,但想到終於要過這一關,便吸了口氣、本就被勁裝緊裹而顯得茁挺異常的胸脯起伏,惹人注目,蕭月生亦不例外。

    正在此時,外間房門響起,老童捧著一套寶藍色衣衫,垂著頭,趨步無聲的走了進來,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看著老童若無其事的進來,又悄無聲息的退出,謝曉蘭反而不那般羞澀了,彷彿自己夫人的身份忽然變成鐵案,不容更改。

    在謝曉蘭地伺候下,蕭月生洗漱完畢,來到大廳進膳。

    尚在廳外,便能見到廳內榮王爺坐在廳中火爐旁,捧著厚厚的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

    蕭月生眼晴一掃剛擺完佳餚,緩緩退出廳口的老童,哼了一聲,對身側的謝曉蘭道:「是老童讓夫人招呼我的吧?

    「嗯,……我正練功,他過來榮王爺登門,讓我定奪,妾身自然是要喚醒大哥了!」謝曉蘭點頭,目光自榮王爺身上轉開,記得隨師父學琴時,曾在這位王爺府中做客,他現在的容貌,與那時相差不大,究竟是富貴中人呢。

    「這個狡猾的老傢伙!」蕭月生恨恨瞪了一眼退下的老童。

    這個老童知道公子爺的脾氣,自然來個順手推舟,將重任卸到了謝曉蘭這位夫人肩頭。

    與榮王爺相見時,對於謝曉蘭這位王夫人,他只是笑著讚歎兩句,便又埋頭捧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甚至都無暇驚訝這位子虛先生能娶得這般天仙化人的夫人。

    拿起書卷之際,謝曉蘭看到其書卷名是《藏劍閣醉談》,著者卻是王子虛,不由笑著望了望他。

    這本書是他閒來無事,自己寫的小說,是寫給諸位夫人們看著解悶的,沒想到藏在一堆書中,卻讓榮王爺碰到。

    這個時代,傳奇小說尚略具雛形,後世西方的一些技法是聞所未聞,蕭月生雖不是甚麼文學大家,但有一個過目不忘的頭腦,對妙句妙詞自然是順手拈來,游刃有餘,故文采斐然,加之情節又如泥沼,一旦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也無怪榮王爺顧不得與他客套。

    看到天色不早,蕭月生也不再磨蹭。怕是那邊的瑞王爺已是等得焦急不堪。

    謝曉蘭送丈夫出府時,看到府前由十幾個禁衛軍護著的寶馬金車,心中忽然有些擔憂。

    這等儀仗,怕也唯有榮王爺這等皇家貴冑、聖眷厚隆之人享有。

    四匹雪白俊腮,皮毛柔順,無一絲雜色,馬頭高仰,神采飛揚。

    車廂檀木綴有雲紋,鑲金邊。珠簾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光澤堪比兩側眾禁衛軍所穿的皚甲。

    「大哥。小心!」謝曉蘭與老童站於府前,向蕭月生揮了揮香巾,剛換上的羅衫隨風飄飄。

    「回去罷!」蕭月生神色冷漠,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隨著榮王爺鑽入了馬車中,坐到車中,便說了句:「小董沒跟在王爺身邊,倒是太陽打西面出來了!」

    「走罷!快些!」榮王爺對外面喊了一聲,右手尚放在懷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有些怨他太過遲緩。

    清風起兮,清脆的馬蹄起隨之響起,在謝曉蘭憂慮的目光中,緩緩轉過寬闊地青石街道,沒於街角,唯聞空蕩蕩的清蹄聲。

    瑞王爺所說的醮壇。位於瑞王府後花園之內,一片空曠之所。

    蕭月生與榮王爺下了馬車,攜正在府前等候的瑞王爺,向裡面行去,瑞王爺周圍禁衛林立,頗有飛鳥難渡之勢,這是蕭月生昨夜曾言,怕今日施法時聲勢太大,引人並來觀探,故要加強護衛。

    約有兩丈高一丈方圓的醮壇處在一邊荷花池旁,周圍空曠,假山綠樹皆無,這在一片園林當中,顯得極為突兀。

    站於荷花池中的水榭角亭,無法看到壇上的情形,好在池另一旁建有一座觀雨軒,兩層樓閣,因其地基極高,能夠者得到醮壇上的情景。

    蕭月生捨去一切眾人世俗中所知的開壇齋蘸之儀法,祭物皆無,除去瑞王爺一家,其餘諸人,不可觀看,便是榮王爺,亦被拒絕,因其施法之時,蓮柔郡主難免衣衫盡碎,即使他是叔父,亦應避嫌。

    榮王爺倒也未強求,自懷中拿出自蕭月生府中順手牽羊弄來地《藏劍閣醉談》,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蓮柔郡主是連人帶床被抬到了壇上,月白地床幃厚沉,似是氈質,密不透風,裡面又擺有幾隻暖手香爐,唯恐她被風寒著。

    瑞王爺一家站在最高一處的觀雨軒,眾人聚於一處,站在最上層。唯有他穿著紫袍,諸位王妃與蓮靜郡主,皆著白衣,是觀禮之服。

    瑞王爺心中惴惴,心跳急促,緊張得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

    他實是抱著極大的決心賭上一把,萬一這位子虛先生徒有虛名,怕是柔兒的這條小命,經過這番折騰,也就沒了!

    「王爺……這位子虛先生……能行麼?」王妃柔弱如風中輕絮,聲音顫抖,剪水雙眸望著雙目纏著黑布,靜靜立於床前的蕭月生,錦繡香巾緊捏暗扯,有玉手隱隱現出細微的青筋。

    「唉——!……聽天由命吧!」瑞王爺重重一拍身前的白玉欄杆,眉宇間亦是憂慮重重,臥蠶眉不自覺的蹙起,威嚴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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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50:32 |只看該作者
這位子虛先生既非道士,又無道家功曹神職,卻要做法,令人聞之直感匪夷所思,只是在榮王爺的力保之下,又是投無路之時,瑞王爺難得地衝動了一下。

    他亦是被女兒地病累得心交力瘁,若是柔兒地病情不好,時日一長,怕是王妃便也會倒下,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眼睜睜看著女兒香逝,不如孤注一擲!其決斷狠毅,遠非尋常人能及。

    蓮靜郡主一襲月白的羅衣,衣裾隨風輕擺,竟有一股惹人憐惜的楚楚動人。

    她一反常態,沒有呱呱咭咭的發表看法,紅菱小嘴下唇被貝齒緊咬,已無血色,神色怔然的望著醮壇上幃幔圍得密不透風的象牙床,挺翹鼻翼之上,那黛眉間憂慮擔心地神色,彷彿一夜之間,她已長大了許多。

    柳先生一身男衫,負手隨在她的身後,秀美宜人,玉臉之上沉靜依舊,只是仔細的望著蕭月生的一舉一動。

    媚日當空,清風徐徐,荷池的水氣在鼻中若有若無,在眾人的殷殷目光中,蕭月生動了。

    他右臂由低垂而抬起,手掌捏成太乙劍訣,在胸並緩緩橫劃,彷彿在寫「一」字,隨著手指的停頓,所劃之處。一柄雪白地木劍緩緩呈現,由無至有。彷彿那柄劍一直懸浮於那裡。蕭月生的劍指只是抹去了一層遮擋之物罷了。

    蕭月生並未握劍,而是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懸浮的木劍如同鐘錶的指針,隨著他的右掌逆時針轉了一圈,終於劍柄飛入他靜止的掌中。

    週身本是徐徐清風,隨著他的劃圓、驟然變狂,有飛沙走石之勢,醮壇上一片迷濛。腳下的塵土向四周飛去。片刻之間,已成淨土,厚厚厚的幃幔亦被這陣狂風吹起,月白地錦被與青銅暖手爐若隱若現。

    不遠處憑欄而望的閣中諸人,隨著變強地清風紛紛吁了口氣,對於他這一招。有些目瞪口呆,忽然之間,彷彿治好蓮柔,並非杳無可能之事。

    對於木劍破空而出的顯現,他們雖覺神奇,但並不通關竅,自是不知究竟神奇至何種程度,唯有沉靜自如的柳先生心中巨浪滔天,目光越發清澈晶瑩。

    蕭月生自上次馭北斗七星之力後,雖是心境不再那般平穩,但一身修為,無日不在精進,此時己達不可思議之境,不必再踏禹步借勢,週身神氣流轉,已成一個渾然無窮的天地輪迴。

    「風!」沉喝聲轟然一響,如天空中巨鐘黃呂,蕩蕩不絕,隨著木劍一豎,閣內觀看的諸人,只覺週身輕風驟然變得狂躁,掀動著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閣前的樹木,亦是胡亂搖晃,颯颯蕭然,枯枝殘葉被席捲而起,不知所蹤。

    眾人俱是微微顫抖,心中激動,沒想到這個子虛先生竟有這般神通、竟能召喚狂風,柔兒看來有救了,有救了!

    蕭月生身前的厚重床幃,亦被狂風吹起,胡亂擺動,暖手爐滾落下了兩個,令人擔心床上躺著的玉人是否會被刮走。

    他木劍一指榻上髮絲飄動、恬然安睡地蓮柔郡主,劍尖輕提,那躺著地郡主緩緩升起,身上仍舊蓋著繡衾,本是飄舞地烏黑青絲亦溫馴的垂下,彷彿她的周圍風吹不進。

    隨著狂風肆虐,本是明媚秀日的天空,此時四方雲動,烏雲匯聚,以肉眼可見之速度極快的聚成方圓一丈的雲團,越來越漆黑,且是雲團壓得極低,似乎碰到人地額頭,極是詭異。

    陽光緩緩消失,那一團烏雲恰好將射於醮壇的陽光遮住,如似一張遮陽之傘,其餘地方,仍舊陽光明媚,普照大地。

    此時,園中的狂風漸有安靜之勢。

    閣中觀看的諸人,只知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雖是看過道家開壇做法,但又哪有人真正能召風喚雨,驚天動地?做法與否,其效如何,不得而知,只以大相無形解說,信與不信,全在自心了,信則靈,這便是法事。

    「雷!」叱聲如雷,轟動天地,直衝長空,便是正在埋頭書中,對外間異像充耳不聞的榮王爺,亦是心神一震,「啪」的一聲,那本《藏劍閣醉談》失手落於地下。

    「轟——!」方圓一丈的烏雲深處,傳來震徹天地的雷建之響,如巨龍長吼,震耳欲聾。

    「電!」蕭月生黑布蒙眼,衣衫貼於身上,身形靜立不動,唯有長劍斜斜刺天,氣度森然,在捂著耳朵的瑞王爺一家人眼中,他此刻彷彿變成開天闢地的盤古巨神,頓有一股頂禮膜拜的衝動。

    「啪!」銀蛇橫空,閃電劃破烏雲,如銀蛇在雲間扭動。

    銀蛇一條接著一條的出現,越來越多,群蛇亂舞,那一團烏雲彷彿被群蛇纏住,剎那間,陽光透不進來的醮壇變得銀光大放,他們的身影,幾乎照得有些刺眼,看不清楚。

    「引!」這一聲如同九幽之音,低沉若蕭咽,卻穿耳入腦,令人難受噁心,欲要嘔吐。

    隨著聲音的發出,一直靜立如石的蕭月生驀然衣裾鼓蕩。長髮飛揚,無風亂舞。

    驀得,纏繞著那一團烏雲的閃電銀蛇倏然竄出一條,飛向蕭月生,直擊至他斜刺長空的雪白木劍。

    在眾人的吸氣中,他渾若無事,踏郝一步,即使蒙著黑布,左掌亦精確的擊中一直懸浮空中的蓮柔郡主地環跳要穴。

    一掌下去。郡主的衣衫頓如翩翩蝴蝶,四散飄零。雪白晶瑩的玉體乍然現於銀光之下,說不出的絕美。

    只是此時眾人全無異樣,未因看到這綺麗的春景而心跳,那空中竄動亂舞的電蛇令他們提心吊膽,如果有一道閃電直接擊中蓮柔,毫無疑問,她必會立時氣絕。

    「滋——!」又是一道閃電直擊而下,精準無比的擊中那柄雪白的木劍,蕭月生衣衫鼓動,在電光精芒中,如欲羽化入虛。

    「神人……神人吶……」瑞王爺看得目不轉睛。兩手緊抓著白玉欄杆,威嚴端重之氣全失,口中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心中讚歎之意,無以復加。

    道道閃電頓來越疾,每受一道閃電。蕭月生便向懸於空中地蓮柔郡主瑩白玉體拍上一掌,只是每一掌皆未拍實,隔著幾寸便止,到了後來,隨著閃電下擊之速加快,他出掌越疾,已是看不清掌影。

    銀光照耀之下,玉體橫陳,晶瑩如玉的蓮柔郡主全身如篩般顫抖不止,烏黑地長髮柔順的垂下,彷彿天空的閃電被引入體中,在玉體中亂竄,只是這番令人驚心動魄的艷景已無人理會。

    烏雲中的閃電每擊下一道,便少一道,到了最後,閃電皆已擊下,天空中已不見電蛇的蹤影。

    「散——!」這一聲沙啞的叱令聲過後,本是漆黑如墨的烏雲頓然如被劃為兩半,一道陽光刺破烏雲,直射至醮壇,照至懸浮空中的玉體,遠處觀雨軒上地諸人,能夠看到蓮柔地左胸彷彿被一團銀光籠罩,目光無法透入。

    蒙著黑布地蕭月生手中已無劍,面龐如打磨過的晶瑩玉石,不似凡人,兩手如抱渾圓,輕輕落下,緩緩收勢,玉體橫陳的蓮柔郡主被推至不遠處的象牙床上,幃幔密不透風,春色不再。

    隨著他收勢已畢,天空的烏雲如雪入爐,迅速消散,他並未動用星辰之力,僅雷電之力便己足夠,其聲勢比之救謝曉蘭之時,實是小巫見大巫,差之遠矣。

    所謂大音希聲,這便是境界之差,隨著他修為之增,施法便如順手拈來,聲勢俱無,如春雨潤物,方是返璞歸真之境。

    他伸手緩緩解開頭上的黑布,本是如同晶瑩之玉地面龐,隨著黑布的解開,迅速變回原先模樣,待黑布離開眼睛,雙眸中攝人的金光已隱去,面容業己恢復原狀,只是眉宇之間,更加滄桑,彷彿剎那之間,蒼老了十幾歲。

    嘴角處泛出一絲莫測的笑意,通過神念得知,外面如今怕已是攪得天翻地覆。

    閣中諸人心神仍沉浸於剛才浩然瑰奇的情景,唯有柳先生心神堅毅,迅速回復,雲靴輕踏白欄杆,一襲月白儒衫,飄飄如仙,自觀雨軒直接飛向醮壇,十幾丈遠,竟然如同仙子凌波,毫無滯礙的踏至醮壇之上。

    只是甫一踏入壇上,她便覺週身功力俱已消失無蹤,泯然成普通之人,心下不由大驚。

    如此神通,武林中人,在他面前,實是與常人無異,竟能禁錮內力,實是可怖!

    「先生辛苦,郡主無恙麼?」柳先生目光沉靜,彷彿對他的通天徹地之能視若未見。

    「嗯,晚上自會醒來,讓她服下此丹,自會如同常人!」蕭月生聲音沙啞乾澀,眉宇間蒼老與疲憊之色洋溢,自懷中取出一隻光滑精美的瓷瓶,遞到柳先生面前:「……煩請王爺備下一處靜室,山人需要閉關七日,不可相擾!」

    「辛苦子虛先生了!……妾身使去安排!」柳先生接過瓷瓶,明亮的眼中閃出一抹贊色,這個王子虛倒是心思縝密,知道要在瑞王爺內閉關,免得彼此難做,說著,便去探望幃幔緊圍中的蓮柔郡主,此時,她發覺體內真力倏然回復。顯然那位子虛先生已撤去禁制,心中不由凜然更甚。

    看著她輕托那張象牙床如若提鳥籠狀,渾若無物,裊裊娜娜下了醮壇,蕭月生心中感歎,不愧是修過摒情絕欲心法之人,待人之無情,令人心寒,只是沒有鏡子。不知白己的一番虛弱像也不像,此刻體內神氣充盈,飄飄若舉,偏要裝做虛弱蒼老,頗是一件難事。

    唉,可惜自己扮的這個王子虛的性子屬冷漠一類,不能出言調笑,對於這等冰心女子,蕭月生最喜撩撥,看著儒衫下微微滾動的挺翹香臀,他又禁不住感歎。

    此時瑞王爺家一行人已誦了上來。瑞王爺剛自石階踏上醮壇。離蕭月生很遠。便長長一揖,躬腰極深,高聲長笑:「子虛先生真乃神人,能屈尊救治小女,實是本王之幸,大思不言謝了!」

    「王爺客氣了!」沙啞虛弱的聲音。配以蒼老的氣息,頗有令人不忍目睹地模樣。他此時比剛才更加做作,彷彿蒼老了二十幾年。

    他雖僅是輕緩的一拱手,但瑞王爺全無受輕怠之感,這等呼風喚雨、招電馭雷的天神般人物,實該如此,見他這般虛弱蒼老,心下大是不忍,忙關切的道:「先生快快休息,柳先生已告訴孤,說先生要閉關七日,本王這便帶先生前去靜室罷!」

    蕭月生目光掃過緊隨而至的眾女,對眾女妙目投來的感激與驚奇視若未見,仍是淡漠的點了點頭,隨著瑞王爺,步履有些蹣跚的下了醮壇。

    這般示弱示惠之舉,也僅是蕭月生心神一動之下的產物,平靜地臨安城,如今被自己這般一攪,怕是又有一番熱鬧可瞧,不知那些隱在暗處的各種勢力是否會顯出端倪。

    瑞王爺所安排地這座靜室,卻是在他的書房隔壁,與書房位於一間青竹遍佈的小庭院,清風徐來,颯颯作響,踏著竹枝夾雜的青石小徑,令人多了幾分雅骨。

    推開房門,僅有一張月白矮榻與一張軟黃玉蒲團,余物皆無,南壁懸兩個大字:若虛。字體飄逸,淡淡若無。此室確實是簡之又簡,以至於損。

    「這是本王平日靜坐之所,望先生莫嫌簡陋才是!」瑞王爺在房門前麻布上踩了踩腳,清除靴底泥塵,對早已踏了進去,正打量四周的蕭月生笑道。

    「不想王爺卻是向道之人,……嗯,若王爺真有興趣,山人倒可授王爺一套密法,配以王爺的體質,達到小成,卻也不難。」

    蕭月生負手觀看牆上兩個大字,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經意間,飄逸不群之氣質隱隱,他以讀心神通觀之,這位王爺倒也難得,心性光明,且是個多情種子,生在帝王之家,殊為奇異。

    瑞王爺大喜,見過這位子虛先生的神通,他自是五體投地,以前所見的天師真人,俱都黯然失色,只是,心中震撼未散,尚未來得及想起求教,聽到主動傳授神法,豈能不欣喜若狂!

    「這七日之內,不能有人靠近,否則山人受擾,怕是有性命之危!」蕭月生未理會瑞王爺地欣喜與感激,目光自那兩個字上轉開,深深望著他,聲音沙啞中帶著凝重。

    「那……先生不須食物與水麼?」瑞王爺收起面龐地喜色,斂色恢復沉凝。

    「不必,辟榖小技,山人尚還省得。」蕭月生蹲身撫著軟玉蒲團,輕輕搖了搖頭。

    「……那好,七日過後,本王再恭候先生出關!」瑞王爺亦是向道之人,雖是修練得功夫差得太多,對於辟榖一術,也略微瞭解,子虛先生這般神通廣大,精通辟榖之術,也是理所當然,因此並未露出吃驚神色,拱手便要告辭。

    蕭月生送他出了小院,站在院口,他叫住了欲要轉身離開地瑞王爺,手指在胸靜虛空劃了兩筆,堅硬的青石小徑頓時出現了一個十字,約有巴掌大小,石粉飄飛,深已盈寸。

    蕭月生指了指腳下的十字,仍舊神色漠然:「若王爺實有急事,左腳掌心踩於十字中心,擊掌三下,山人自會聽到,收功破關。……王爺不必在院外派人守衛,在下自會佈置陣法,令人無法進入院中。」

    說罷,也不管瑞王爺聽明白與否,便拱了拱手,施施然轉身是回靜室,瑞王爺站在原處,怔怔細思著剛才所說之話。

    蕭月生走在竹枝夾著的小徑,揚了揚手,兩道綠光衝向竹林,兩枚巴掌大小的碧玉珮被拋了出去。

    外間千頭萬鍺的聲音頓然消失,天地間倏然靜寂下來,嘈雜不再,竹林中地幾聲鳥鳴聲格外清脆悅耳,可惜周圍清風難入,颯然的風掠竹枝之聲再難聽到。

    兩枚有玉珮拋出,一個是結界,另一個則是迷蹤,兩佩齊祭,神仙難入。

    瑞王爺剛踏入大廳,便見今上身邊最寵信的內宦葉青蝶正陪著十八弟喝茶,不由奇怪,對忙起身躬腰行禮的葉青蝶擺了擺手:「小葉怎麼來了?……官家也過來了?」

    葉青蝶四十許歲,白面無鬚,身材頎長,鼻準豐隆,雙目清正,風雅之氣撲面而至。

    葉青蝶受今上寵信,滿朝文武皆要賣他三分情面,但對於面前的這兩位王爺,他卻絲毫不敢輕怠,修長的手臂拱成一揖,風度翩翩,恭聲回答:「官家在宮內見到天降異象,電閃雷鳴,怕是累及諸王爺府邸,派小人並來探望。」

    瑞王爺與榮王爺對視一眼,向南遙遙一拜:「多謝官家掛念,此事與孤頗有關礙,稍後便進宮面票官家,小葉先回去覆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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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122章 玉女

    也就瑞王爺與榮王爺敢稱葉青蝶為小葉,旁人莫不得恭敬的稱一聲葉都知,葉青蝶司領御藥院,掌管藥方藥劑,供皇家之用,是宮中最受人敬重之內宦。

    葉青蝶自是眉眼通透之人,一見瑞王爺的神色,便知道事關機密,容不得自己知曉,忙躬聲稱是,隨之告退,對於皇家密事,多曉一分,便多一張索命符,位高權重的葉青蝶自是深諳此理。

    因蕭月生與兩位王爺有言在先,要為自己的存在守密,除非今上過問,否則不令別人知曉。

    兩人雖是不解,卻也只能答應,實沒想到這位子虛先生竟有這般神通,施法時其聲勢浩然天威,怕是整個臨安城莫不察知,也唯有前去與今上稟明。

    看著葉青蝶洒然離開,瑞王爺轉身接過王妃素手遞過的茶盞,坐於十八弟旁,目光柔和的望向那張柔美的玉臉:「柔兒如何了?」

    「柳先生說,柔兒全身生機勃勃,已是無恙,待醒過來,便可痊癒,就能如常人一般!……這位子虛先生,真是……真是神仙下凡呀!臣妾做夢都不敢想,柔兒能完全像尋常人一般健康!王爺……王爺……」

    王妃黛眉間的幽愁被喜悅所衝散,玉臉宛如大放光芒,紅霞飛上兩頰,明艷得令人心動,朱唇開合,說到最後,素白羅衫下的胸脯劇烈起伏,心緒激動異常。

    「好好,慢慢說!」端王爺忙拉住她的素手,撫了撫她後背,怕她太過激動,她的心亦是極為嬌弱,受不得大喜大悲。

    「呵呵,六嫂。小弟的眼光是錯不了的!」榮王爺將那卷《藏劍閣醉談》向下挪了挪,露出丹鳳雙眼,帶著笑意,極是有神。

    王妃這才省起十八弟在場,如玉的臉上紅霞更甚,卻強擺出嫂子的威儀,抑住心頭的激動與喜悅,斂衽一禮。聲音輕柔:「多謝她十八叔,若沒有您地推薦之恩,柔兒怎可能倖存於世?……若沒有她十八叔的篤定,咱們也不敢讓子虛先生出手,……妾身感激不盡!」說罷,又是斂衽盈盈一禮,心誠意篤。

    榮王爺忙一側身。放下書卷,不停擺著手:「六嫂可折煞你十八弟了,……柔兒丫頭便如小弟的女兒一般。豈能袖手?!六嫂快快起來。萬不可如此!」

    「行了,十八弟,你當得起你六嫂這一禮!……這次確實多虧你,否則……,你與子虛先生都是柔兒的救命恩人,以後讓她好好孝敬報答你們!」

    端王爺撫鬚微笑,說不出的輕鬆寫意。臥蠶眉間的愁苦憔悴,彷彿剎那消散,天地如此美好!他一邊感歎,手上端起了茶盞,輕啜一口香茗。

    榮王爺對舉薦子虛先生一事亦大是得意,便一撫清須。微笑著笑納,不再徒然客氣。

    「唉,不知官家那裡,我們如何解說?!」

    瑞王爺放下茶盞,將王妃順手拉在身旁的梨木椅中,撫了撫長髯。望著上方雕著兩龍騰雲的畫梁:「呵呵……此事想來,也太過離奇,若非親眼所見,孤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定會將陳情者斥之荒謬可笑,滿口胡話!也不知皇兄聽了,信也不信?」

    「嘿,既是皇兄要知道,我們便是想瞞,卻也是瞞不住地,還是稟報實情為佳,……那幫大內供奉可不是吃素的!……不過,皇兄對於這些,是不大相信的。」

    榮王爺將書又捧了起來,若無其事,口中說得輕輕淡淡,事不關己的神態。

    他忽然又是一笑:「……呵呵,聽到柔丫頭忽然好了起來,娘娘想必歡喜不迭,她最是憐惜柔丫頭的。」

    想到娘娘與聖上對柔兒俱是疼愛憐惜,遠甚尋常郡主,端王爺夫婦便有些自豪,聽到柔兒痊癒之訊,想必她們亦會吃驚不少吧!

    「十八弟,你如何能有這般機緣,遇到子虛先生這等奇人?!」端王爺沉聲相問,威嚴的氣度掩不住羨慕之意,撫著長鬢的手亦有些有力。

    「這些等以後再細細說與六哥聽,……六哥不去看望柔兒麼?」榮王爺已是捧起書卷,目光與心神俱陷入其中,擺著手如驅蚊蠅:「快去吧,……勿擾我讀書!」

    瑞王爺那兩條臥蠶眉抖了一抖,嘿然一笑,伸手便將對右手中之書奪下:「莫不是艷文誨書?!」

    也難怪瑞王爺這般想法,這位榮王爺,平日裡便不是甚麼喜歡讀書之人,閒時寧肯湖邊垂釣,呆呆打發時光,也不願捧書讀卷,今日忽然說不要擾他讀書,豈不是天下奇聞?!

    榮王爺頓時瞪大了眼睛,怒氣勃然相向,以怒意迸出目光,射向對面地王兄。

    他正看到緊要處,不知書中男子吃沒吃下那枚朱果,能不能增長功力,恰在這時,竟忽然被人打斷,將書搶走,猶如抱著美人行房半途,已入佳境,欲罷不能之際,丫環忽然敲門,稟告有客到訪。

    「藏劍閣醉談?唔,是些俚俗之書,不看也罷!」

    端王爺掂了掂極厚的書卷,掃了一眼封頁,看到名字,便有些不屑,往桌上一扔。

    知道女兒沉疴得愈,瑞王爺今日高興,一向端凝威嚴的他,才做出搶書之舉,不過看到書名,便知是市井之間流傳地傳奇小說,多是些才子佳人,實在不值一讀。

    「呵呵,是子虛先生寫地,卻不入六哥的法眼,……如此甚好!倒省得有人跟我爭搶!」

    榮王爺忙小心的拿回,生怕將茶盞碰翻,弄濕了書頁,這卷書可是順手牽羊得來,看完了要悄悄還回去,若有個什麼差池,怕是要惹得子虛先生一通冷臉子,他定會來一番獅子大開口。狠狠敲自己的竹槓。

    「咦?誰寫的?」瑞王爺忙再次出手,只是卻未能得手,對方已早有準備,「莫非是什麼道經秘法?」

    「那倒不是,確是傳奇小說,也就我這閒人著看,六哥是不屑耗費時間的,……十八弟我要告辭了!」

    榮王爺將懷中的書卷緊用力按了按。便要起身離開,還是回府裡,臥榻高躺,再讓俏美地丫環們伺候著,這才看得盡興,萬一六哥一時興致大發,奪了去,可就不妙,看這書,比吸阿芙蓉還要上癮!

    「別走!」瑞王爺頗是威嚴的一喝,令榮王爺頓了頓,重新坐了下來,苦笑道:「六哥,我午膳還未吃呢!」

    「那正好,讓你六嫂顯顯手藝,跟我一塊兒吃!……把書拿過來,讓你六哥看一眼!」瑞王爺伸出大手,步步緊逼。能讓這個不喜讀書地老十八改了性子,倒要觀上一觀。

    嬌弱柔美的王妃在一旁見到丈夫與小叔這般,不由感到好笑,柔聲道:「沒想到子虛先生竟還寫這等書,看他卻是個嚴肅之人呢!」

    「六嫂可別被他的外表所騙,這位子虛先生可是個有趣之人!……六嫂。給小叔我做一盤水晶梅肉吧,因為柔兒丫頭的病,六嫂很久沒親自下廚了罷?!」

    榮王爺對六哥伸過來地大手視若不見,反而恬著臉對六嫂笑,他與瑞王爺一家來往甚密,常過來嘗六嫂的手藝。

    有宋一朝,宗室作亂,絕無可能,兼且受封以高爵厚祿,身為王爺最是道遙,因無利益之關,故其間的溫情最濃。

    「好罷,待會兒就給你做,……那子虛先生真的如他說,僅二十多歲麼?」

    王妃朱唇微抿,嫣然輕笑,這位十八小叔地饞嘴亦是聞名宗室。

    「嗯,六嫂幹嘛問這個?」他輕巧的一轉身,讓過六哥探囊取物之手,滿臉好奇。

    「哦——」他有些恍然,兩掌一翻,頗有遺憾狀:「呵呵,他可已有了一個貌美如仙的娘子!」

    「這般厲害的人物,自是女兒家的良配,……我這便去準備午膳,小叔可不能走!」說罷,王妃玉臉露出幾分失望之色,盈盈裊裊的起身,笑著走了出去,身姿婀娜,娉娉婷婷。

    榮王爺終於還是被逼著拿出書來,不過他僅是翻開中間,舉著讓六哥看了一段,讓他相信是傳奇小說便罷了,不能讓他從頭看起,亦不能讓他的手碰到書。

    蕭月生將玉珮祭出,身形一閃,已是消失於原處,出現在了自己府中地正廳。

    「於爹!」他甫一出現,便有一道杏黃身影撲了過來,帶著清幽的香氣,嬌脆的聲音透著欣喜。

    蕭月生將撲到懷中地溫香軟玉摟住,抬著上頜,不讓青絲拂自己地鼻子,臉上帶著笑容:「小若男終於來了!」

    他懷中的嬌軀扭了扭,香軟誘人,楊若男抱著乾爹,眼睛彎彎如月,嬌笑不已:「咯咯,乾爹想沒想若男?!」

    「呵呵……沒有!這可才兩天沒見,明天你們再不來,乾爹才會開始想念!」

    蕭月生摸了摸她的鬢髮,帶著溺愛的笑意,同時與一襲白衫的小星眉目傳情的對視了幾眼。

    「哼——!」楊若男撇了撇紅潤粉嫩的嘴唇,玉臂圈住乾爹地眸子,用力搖了搖,表示心中的不忿。

    楊過大婦也坐在大廳中,看到女兒這般,也不去阻止,論及親近,自己這個親生父母,反倒不如大哥。

    「好了好了,若男都是大姑娘了,讓人看著笑話,好好坐著!」蕭月生還是拉住了捉弄自己的楊若男,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按到腳邊的座位上去。

    「哼!乾爹又這麼說!……對了,乾爹,剛才那天上的電閃雷鳴,是乾爹弄得吧?!」

    她先是滿臉不樂的嘟了嘟櫻唇,隨即又眉開眼笑,站了起來,挽住乾爹地胳膊,水波瀲灩的雙眸望著他。

    「嗯。」蕭月生自她香軟的懷中抽出胳膊,接過謝曉蘭遞過來的茶盞,坐到楊過之旁,見他正拭著晶瑩剔透的君子劍。不由笑問:「二弟,怎麼了?」

    楊過坐於火爐旁,輕輕搖頭,默然不語,俊朗的雙眼凝視君子劍,目光轉也未轉一下,以潔白地絲絹拭了又拭,令人觀之即能感覺出殺氣,彷彿殺人前在細細磨刀。

    「弟妹,你的過兒怎麼了?」蕭月生大是好奇,任由小星過來將自己身上的藍袍脫下,轉頭對一襲白衣,雙眸如水,望著女兒的小龍女問道。

    小龍女坐在楊過另一側,聽到問話。目光清冷如泉,淡淡瞪了他一眼,轉頭望了望丈夫。輕輕說道:「今日在北郊遇到兩個惡人,過兒廢了他們的武功,後來才知道那兩人已投奔了南山幫……」

    「沒把人殺了?」蕭月生搶過話來,皺了皺眉頭,「反而把人給放了?讓他們回去召人報復?!」

    小龍女望了望丈夫,清美絕俗,不沾染塵俗的玉臉所露出神色,肯定了他的話。

    「唉——!」蕭月生用力抹了抹唇上黑亮的八字鬍。看了一眼專心拭劍地二弟,對於二弟的心惹手軟頗是無可奈何。

    楊過講究量刑處罰,對於罪不致死者,只是出手薄懲,他自從娶了小龍女、有了楊若男之後,心腸更是軟了很多,頗得恕道精髓。總給人留一線生機,改過自新。

    對於大哥的「要麼不出手,要麼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之行事法,楊過頗不同意,嫌其太過毒辣,有傷天和。

    「……弟妹,這幾日,你們不要離開王府,我剛剛弄出的動靜太大,必惹得大大小小的人物露面,亂得很!」

    蕭月生抑制住自己的舌頭,不去攻擊楊過行事之不乾脆利索,對小龍女說話表情頗是嚴肅。

    小龍女看了一眼仍沉浸在劍中的丈夫,沒有開口答應。

    晶瑩別透地君子劍越發通靈,楊過通過輕柔拭劍,彷彿與一個老朋友談心一般,心中說不出的安定與詳和,君子劍在手,天下可走,那些魑魅小鬼,不足為懼!南山幫,亦不足為懼!

    蕭月生也不管他們應不應,起身離座,對嘟著嘴、有些鍬然不樂的楊若男笑道:「小若男,待過了幾日,乾爹帶你好好在臨安城玩玩,這幾日,便呆在府內,不要出去,外面現在亂得很!」

    「哼,臨安城哪有什麼可玩地!」楊若男圓亮地雙眸中閃過意動之色,櫻唇小嘴卻仍不消氣,轉過臉去,以示不想理他。

    「那小若男想去哪兒玩?」蕭月生看她歪頭賭氣的模樣,嬌俏可愛,禁不住去摸她的鬢髮,「只要不是去月宮折桂,無論何處,乾爹都帶著若男去!」

    楊若男一偏頭,躲過乾爹的大手,大眼瞪向乾爹,氣哼哼的嬌嗔:「乾爹——!人家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摸頭?!」

    「呵呵,你就是再大,還是乾爹的小若男!」蕭月生用了點兒功夫,手掌如天羅,令她的頭無處可逃,卻只是一觸即收,剛才只是習慣成自然,無意識地摸了過去,待見到躲閃,才非要摸一下,十幾年的習慣,也非是說改便能改得過來。

    「哼,一會兒說人家是大姑娘了,長大了,一會兒又說人家是小孩,真是反覆無常!」楊若男皺了皺挺翹的瓊鼻,心中卻並不那般生氣。

    她雖是天真爛漫,但卻極是敏感,蕭月生對她的輕微疏遠,從小跟在乾爹身邊的楊若男自是覺察得到,只是心中難過,卻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安慰自己,那僅是錯覺罷了。

    「乾爹,我們去靈鷲宮吧,曉蘭媽媽已經跟說了,乾爹要幫忙重建靈鷲宮,太好玩了!……若男將來也要弄個什麼尊主做做!」楊若男歪著頭,看著乾爹,絕美無暇的臉上神采飛揚,美麗得如同天仙謫塵,不似塵世中人,「楊尊主,咯咯,……聽起來真威風!」

    「好哇,這個主意不錯!」蕭月生又坐了回去,拿起茶盞,輕笑了笑,亦跟她湊趣。

    他心下並未當真,小若男做事沒什麼長性,想一出是一出,聰明過人。做事情一沾即通,一通即厭,她做上兩天尊主,便會叫苦不迭,撒手不幹,他輕喝了口茶茗,呵呵一笑:「若男成了尊主,乾爹便是太上尊主。豈不更威風?!呵呵……」

    「別笑!」楊若男豈能看不出乾爹地調侃,明亮清澈的圓眼一瞪,粉紅嬌嫩的小嘴一撅,頗不滿意:「乾爹,我可是認真的喲,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神雕玉女宮。我就是尊主,……怎麼樣?!」

    蕭月生放下茶盞,掃了一眼眾人,周圍諸人俱帶著笑意,便是楊過,也自劍中拔出心神,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女兒。

    「神雕玉女宮……,名字太長,不如叫玉女閣吧!……成嗎,楊尊主——?」

    蕭月生沉吟一下,順口刪改一番。有神雕二字,定會令人聯想到二弟夫婦身上,那可是不妙得很,他們夫婦行俠仗義,弄得仇家遍地,這兩個字。不沾也罷。

    聽乾爹帶著笑意,拖長著聲音叫自己楊尊主,楊若男一挺飽滿的胸脯,做昂首挺胸狀,大是得意,潔白的下頜如同玉雕,微泛光澤。

    「什麼也不懂,卻做什麼尊主,……真是胡鬧。」楊過苦笑著搖了搖頭,小聲嘀咕著,眼睛又轉回君子劍上,小龍女眼中也蘊著幾分笑意。

    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對掃興地楊過瞪了一眼,對他的話聽若未聞,興致不減,便開始接著討論,哪個地方風水好,能建玉女閣,一個說天山,一個說黃山,小星插言說,普陀山也不錯,蕭月生兩掌一拍,便說普陀山,將來要定居桃花島,普陀山離桃花島極近,方便得很。

    幾人待要接著再說,蕭月生忽然打了個呵久,午睡時間到,楊若男也捂著小嘴,跟著打起了呵欠,父女兩人睡午覺的時刻相同。

    蕭月生囑咐了幾句,說自己託言閉關,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回家,然後又說,現在這個王子虛的身份已變得極為敏感,除了謝曉蘭,其餘人不能與自己扮的王子虛有瓜葛,免得洩了身份。

    看著腰佩藍鞘寶劍,身形婀娜窈窕的小星為大哥披上藍袍,隨著他離開,小星雖是面目清寒,舉手投足間卻透著溫柔,令謝曉蘭不由心中失落,小星來了,自己便要讓在一旁,這種滋味,唉——!即使是大哥臨出廳時,對自己溫柔一笑,也無法消去心中的酸澀。

    「曉蘭媽媽,你是在難過麼?」楊若男看到她的新乾娘站在廳口呆呆出神,神情悵然,不禁有些同情,湊到她跟前,圓亮地雙眸望著她的臉,聲音輕輕,問得小心翼翼。

    謝曉蘭一驚,忙轉身勉強一笑,搖了搖頭,黛眉間的幽怨卻惹人生憐。

    楊過夫婦亦舉步離開大廳,輕過她身側之際,楊過投過來一道同情的目光,真不明白,為何這等天仙一般的人物,竟就看上了大哥,唉,真是飛蛾撲火呀。

    當蕭月生正摟著小星赤裸溫軟的嬌軀,躺在榻上細說慕容世家之事時,後省都知、領御藥院主管葉青蝶一身青衫,步伐輕盈渾然,正穿過綴著金釘的朱紅大門,瞇了瞇眼睛,屋頂地銅瓦在明媚的陽光之下,極是耀眼,他又緊是了幾步。

    「葉大人,官家正等著您呢!」葉青蝶剛踏入崇政正殿東側的垂拱殿,藹藹圓潤地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一個身形魁梧,面如古松地老太監站在殿門後,正午的陽光恰是無法照到殿門之後,進門之人,剛自陽光進入陰暗,根本看不到門後陰影中站著的人,老太監站在陰影中,彷彿與黑暗溶於一體。

    葉青蝶眼睛輕瞇,忙回了一禮,踩著朱紅氈毯,急忙往裡走,低聲輕問:「陳老,官家等得急了吧?!」

    「……官家問了三次葉大人是否已經回來。」陳老魁梧的身形微駝,步子遲緩,速度卻極快,說起話,似是每一個字都斟酌再三,方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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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50: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123章 垂拱

    兩人沿青磚所鋪之地,走了近百步,踏過兩重小黃門,來到垂拱殿內殿前。

    兩名站於兩側門旁的大內侍衛掀開銹著九龍的金黃絨簾,並未曾通稟,便迎著撲面而至的熱氣,聞著淡淡的檀香,微垂雙瞼,低頭躡步走了進去。

    垂拱殿乃官家平日處理政務、召見眾臣之所,並不似崇政殿那般空曠威嚴,反而令人心生幾分溫馨,只是這種溫馨唯是官家之感,對眾位臣子而言,官家所在之處,便是龍威所臨之所。

    正北盡頭檀木龍案後,面南正坐著一位衣著明黃,面目清矍的老者,劍眉入鬢,丹鳳雙眼,鼻準豐隆,實乃龍鳳之相,此時他正皺眉執筆,批閱案上一摞奏章,眉宇間略帶疲憊。

    「臣葉青蝶,前來覆命!」葉青蝶跪倒在龍案前的玉階下,姿勢瀟灑飄逸。

    宋朝的內宦並非如後世那般稱其為公公,他們各帶品階,與文官、武官各成體系,只是受祖宗之法壓制,最高不能超過五品,只是他們身為天子身邊之人,品階之說,卻又與外間不能並論,聖眷恩寵程度,方是衡量之標準。

    「唔,起來吧!」一身明黃錦袍的理宗緩緩擱下硃筆,用力揉了揉眉心,望向起身的葉青蝶目光湛然依舊,無喜無怒中蘊著滯人的威嚴:「查明怎麼回事了?!」

    「臣惶恐,此事與瑞王爺有些關聯。瑞王爺說,他自會親自稟與陛下。」葉青蝶垂下頭,一幅辦事不力,深自慚愧之狀。

    「哦?」理宗入鬢的長眉動了動,身體略微前傾,「六王兄竟與此事有關聯?」

    「是,據臣觀察,好像雷電所擊之處,正是瑞王府後院。想必瑞王爺知曉其中之秘!」葉青蝶躬身恭敬回稟。

    「唔,有意思。若說是十八弟弄出這些事來,倒是大有可能,他最喜歡希奇古怪之事物,可是六王兄一向瑞謹自律,……唉!……莫不是柔兒不成了?」

    理宗起身。離開案後地龍椅,下了玉階,負手在葉青蝶身前的朱氈上踱了幾步,心中思忖,面色微微變化。

    「瑞王爺氣色如何?」正在踱步的理宗霍然轉身。向正低眉垂目的葉青蝶問道。

    「……瑞王爺氣朗神清,滿面紅光,似有喜事。」葉青蝶小心地瞧了瞧官家的臉色,回答得極為謹慎。

    理宗目光一凝,深深望向葉青蝶,似欲從他臉上發現其言真偽,威嚴之氣令葉青蝶心中凜然生畏。

    理宗心中有些不祥之感,步子踱得更急:莫不是柔兒已是去了,六王兄受不得這般刺激,得了失心瘋不成?!

    他從未想過蓮柔郡主的病能被治好,大內御醫、三山道家掌教,內內侍諸供奉。這些當世奇人異士,對蓮柔的病皆是無能為力,那等於宣判了她的斬刑,以上諸人雖都盡力挽救,只能延緩其死期罷了,唉,如花般的柔兒,命運亦實在太過不濟!

    「青蝶,你去,傳瑞王爺馬上覲見!」理宗急踱了幾步,倏然一頓,向躬身侍立地葉青蝶揮了揮手,沉聲吩咐。

    葉青蝶跪倒領旨,步履輕捷的退了出去。

    「唉——!」理宗長長一歎,本是直入長鬢的劍眉之間,豎紋隱隱約約,竟有些說不出的愁苦與蒼老。

    國運不昌,風雨飄搖,山河破碎,即使自己憚心竭慮、卻無法力挽狂瀾,這種深深地無力感,常令他午夜中夢醒,自龍榻上滾落,呵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謂勇也,自已也算是一個勇者了罷,唉——!……後世之人,史書鐵筆,又會如何評論自己?!

    「陳老,你說,今日這天上的異相,究竟是怎麼回事?」理宗負手,頜下清須微染霜色,修長的身形透著迫人地威嚴,他對著無人的殿內緩緩問道,似是自言自語。

    自殿內朱紅圓柱後忽然閃現一魁梧的身形,現於理宗背後五六步遠處。

    他垂著臉,微駝著背,似是一直在躬身,聲音藹藹圓潤,說不出地奇異悅耳:「陛下,據老臣推測……,是有人施展道家法術……」

    他的聲音似蒼老又像年輕,惜字如金,宛如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語氣中帶著令人確信無疑的氣勢。

    「法術?」理宗猛然轉身,望向垂眉臉目的老者,清矍的臉上帶著幾分諷意:「呵呵,陳老是在對朕說,那是法術——?!」

    「老臣僅是推測,……風、雷、電、引,這四道喝聲響徹全城,便是老臣與小董,亦無此功力!」

    藹藹圓潤的奇異聲音不急徐,平靜無波,顯然這位陳老心中寵辱不驚,養氣的功夫極深。

    「朕從不信什麼法術!」理宗將手用力一揮,龍顏仍是諷意未褪,揚聲大喝,只是垂拱殿與崇政殿建築設計迥然,前者消音降噪,後者攏音擴音,他的喝聲並不覺震耳。

    「那些所謂道家法術,不過是愚弄無知百姓罷了,朕可從未見過什麼顯靈的法術!……龍虎、茅山、閣皂三山,他們諸位掌教的祈雨齋醮,哪一次靈驗過?!」

    理宗揮舞著手臂,隱隱有癲狂之氣,對於道家法術,他心中恨其不爭,怨其無力。

    宋朝諸皇帝,對於道教史尊崇,前所未有,可惜,卻無法改變半壁江山淪陷之勢,那些所謂的道法大家,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故自理宗當政伊始,雖對道教並不打壓,卻也並不倡導。無為而治,那是外患輕微之時所施之法,如今國勢微弱,唯有倡儒方是正途。像一代大儒朱熹便是宋之董仲舒,其學說可值一倡。

    陳老低頭躬身,不再言語,令人無法看清其面貌,他雖是武功已臻化境,但對於這等天威之力。卻從未見過,唯有上古神話,方出現過這等不可思議之相。

    對於道學法術,他雖不精通。但其並非無稽之談,施法時的異常,憑著超凡入聖地武功。能夠感覺其中異常,只是施法之人功力不夠,達不到顯於外相罷了。

    任由官家在龍案下踱著步。喃喃自語,陳老緩緩退回陰影之中。

    兩盞茶地功夫過後,踱步的理宗感覺有些倦了,又回到龍椅,拿起案上銀碟中的酥黃點心送入嘴中。

    「陛下,瑞王爺在殿外求見!」一道清朗中隱隱夾帶幾分尖銳的聲音在內殿外響起。

    「宣!」理宗神情一振,說曹操曹操便到。來得正好,他端起尚有餘溫的茶盞,飲了口清茶,將嘴中的點心嚥下。

    因有祖訓,內宦不得參國事與機密之事,故垂拱殿內不留內宦,除了內內侍供奉,隱在暗處護衛,其餘侍衛,皆在內殿之外,聽候差遣。

    金簾閃動,一道魁梧的紫色身影踏入內殿,行走之際,龍行虎步,氣度逼人,正是威嚴端重的瑞王爺。

    「臣參見陛下!」一襲紫袍,佩著玉魚袋的瑞王爺覲見不需跪拜,僅是躬身作揖。

    「六哥不必多禮!」理宗離開龍椅,,下階來到瑞王爺跟前,兩手虛扶,丹鳳雙目打量著瑞王地臉色神情。

    「呵呵,青蝶說六哥滿面紅光,喜氣洋洋,朕還未曾相信,……六哥真有喜事吧?!」

    理宗見到瑞王的臉色果然不同以往,方正的臉龐,不同以外的堅硬,反而柔和許多,令人看著大是舒服。

    「托陛下洪福,柔兒此次終於有救了!」

    瑞王即使平日裡端重自敬,不苟言笑,此時也忍不住笑得露齒,臥蠶眉輕動,有些滑稽,看慣了他板著臉地模樣,乍見到他的笑意,反而令理宗有些不習慣。

    「嗯——?!」理宗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問道:「六哥是說……柔兒有救了?!」

    「正是,陛下,我的柔兒終於有救了!哈哈……」瑞王忍不住哈哈大笑,頗是失態,未把垂拱殿看作嚴肅之所。

    趁著王妃下廚做菜地飯前功夫,瑞王爺留榮王自己在廳內看書,他便走一趟大內,將事情跟官家稟報一番,說不定返回王府時,王妃恰好做完飯。

    一路之上,將恍如做夢的事情回想了一番,越想越是覺得不可思議,越想越是令人興奮,終於在官家面前發洩了出來。

    「呵呵,難得六哥高興。」理宗看著這位一向威嚴的六哥這般失態,心中也不禁染上了幾分喜意,向殿外高聲喊了聲「高得貴,上酒!」

    順手拉著瑞王坐到東側籐椅中,笑道:「讓朕陪六哥飲上一杯,以賀柔兒得救!」

    「好好,……只是陛下地龍體要緊,我們且僅小飲一杯,……唉,世事之奇,往往柳暗花明,臣這次對命運之莫測是深有體會!」

    瑞王爺也不拒絕,對官家的拳拳之意卻之不恭,只是近年來,官家的身體大不如從前,御醫曾力諫,陛下須少沾酒。

    一位皂衣小黃門捧著一隻銀盤,邁著小碎步趨至他們身旁,將銀盤放下,將兩隻雕著龍紋的銀杯斟滿,再行禮退下。

    兩隻銀杯極小,僅能容下一口酒,這是因皇上龍體不宜飲酒,故意用此小杯。

    兩人比鄰而坐,輕碰銀杯,一飲而盡,理宗欲要再斟酒,卻被瑞王爺擋住,不想再喝。

    宋朝一代,有不殺言事大夫之祖宗之法,文官幾乎沒有死刑一說,多以遷、黜作為懲罰,故對於皇上,百官並不如後世那般唯唯喏喏,駁斥皇上之言,並非奇事。

    「六哥,沒想到世上真有人能夠醫好柔兒!」理宗將手自銀質酒壺上拿開,不再勉強喝酒。心中的好奇被酒激發,頗是難捺。

    「呵呵,此事多虧了十八弟,……十八弟結識了一位奇人,又萬幸此人這幾日恰巧來到了行在,於是十八弟便求他救治柔兒。」

    端王爺臉上爬滿了笑容,搖著頭,慶幸不已,他亦知結交這等奇人,猶如手握國之神器。難免令官家猜疑,自是推於榮王爺身上,他是今上最親密之人,亦是皇子地生身之父。最令官家放心。

    「是十八弟結識之人?……哈,他整日裡閒得發慌,只喜歡釣魚發呆,還能結識什麼奇人?!呵呵……」

    理宗不由搖頭失笑,又有些不解,一邊接過內侍遞過來的茶盞,輕對於榮王爺這個同胞親骨肉,理宗心中極是親厚,雖是滿嘴貶詞,卻掩不住語氣中地高興。

    「正是十八弟!……這次如沒有十八弟,柔兒怕是再劫難逃!……唉,臣弟想想都覺後怕!」

    端王拍了拍大腿,唏噓不已。雖看他神情端重嚴肅,但卻並非古板之人,知道陛下喜歡十八弟,自然從重捧一番十八弟的功勞。

    「嘿,他有甚麼功勞?!他滿腹空空,哪有什麼救人的本事!」理宗放下亮白如雪的官窯茶盞,擺了擺手。

    「臣弟並非虛言,那子虛先生冷漠異常,對於人的生死身得極輕,對功名利祿亦視之敝履,如非有十八弟的情面在,怕是瞧都不會瞧臣一眼!更不會無故費神,施法救治柔兒。」

    端王也啜口茶,放下茶盞,語氣中喘噓不減,隱隱透著對王子虛地敬佩。

    「六哥,剛才天上的異相,便是那位什麼子虛先生所為?」理宗柔和散懶地面容漸漸收斂。

    「正是,……唉——!……如非臣弟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世上真有這般神通之人,原來那些道家法術,並非是子虛烏有!」瑞王爺撫鬚長歎,眼中讚歎驚奇之色盈滿,甚至帶著幾分神往。

    理宗沉默不語,丹鳳眼中的神采越來越盛,深深望著瑞王的雙眼,似辨真假,臉上懷疑之色未消。

    瑞王也知官家從不信道術之事,看他神情,便知仍有疑心。

    事實勝於雄辯,以前的自己,子不語怪力亂神,對於道家養生頗是相信,但對於道學法術,卻也是不屑一顧地。

    耳聽為虛,官家不相信,也是自然。

    「果真是六哥親眼所見?」此時理宗的臉上已無一絲笑意,滿是凝重,天子的威儀彰顯無餘。

    「正是,陛下知道臣弟後園建了一座醮壇吧?就是去年為張天師祈雨時所建,陛下當時還去觀醮了呢。」

    「唔,瞧朕這記性!……唉,朕也老了,記性越來越差,對了,那座醮壇還未拆掉?」理宗又用力揉了揉眉心,有些感歎歲月無情。

    「子虛先生正是在那醮壇上施法,……也未用什麼祭祀犧牲,也沒有什麼符箓儀仗,僅是一柄木劍而已,因慮及柔兒地請白之軀,尚蒙著雙眼。」端王爺端起雪白的茶盞,輕啜了口茶茗,潤了潤喉嚨。

    他臉上神情振奮,神采飛揚,接著說道:「他就那般站著,一揮木劍,喝了聲『風』,頓時狂風驟起,烏雲蔽日,接著一揮木劍,喝了聲『雷』,天上雷聲轟鳴,接著喝了聲『閃』,數十道閃電便聽話的出現在雲間,……子虛先生又喝『引』,天上地閃電如聽話的小蛇,一道接著一道擊在他的木劍上,他便趁著機會,拍擊柔兒,天上的閃電盡數被他吸收,然後便施法完畢,又恢復了雲淡風清的天氣,……臣弟當時便站在觀雨軒上,心中震撼之感,實是難以盡抒!」

    「有那般神奇?」理宗感覺自己是在看那《山海經》、《神異志》,面露微笑。

    「臣弟絕不敢有一絲虛言,其驚天動地之相,臣弟尚未說,如非親眼所見,斷不敢言此匪夷所思之事!」

    瑞王爺不急不躁,只是沉穩的述說,並不急著令官家相信。

    「此人如今何在?」理宗沉吟良久,方才抬頭問道。

    「在臣弟府內閉關。……因為施法之故,子虛先生耗費心神極巨,看起來極為疲憊,要閉關七日,用以修煉恢復,不能有人打擾。」瑞王爺迅速的應道,並堵上了官家馬上要召見地念頭。

    「……那好,朕再派幾個內內侍供奉給六哥,用以府內護衛,免得有人擾了他修煉。如何?!」

    理宗心中略有些失望,他倒是極想馬上降詔,召見這位神乎其神的子虛先生,看看他到底是否長著三頭六臂。

    「臣弟謝過陛下!」

    瑞王爺內心有些苦笑。官家的心思他一眼即看穿,只是這幾個內內侍供奉,在子虛先生面前。怕是毫無用武之地,他欲要離開,豈是幾個供奉能夠擋得住?!

    蕭月生施法之時。所呈現的異相,令臨安頓時風雨滿城,眾說紛紜之下,莫衷一是,有人言,此等天相,前所未有。預示天降貴人於大宋,以佐天子,救大宋於異族鐵蹄之下,或有人言,天降異兆,是彰世有妖星墜世。欲要懲之。

    各種傳言說法,在臨安城內流傳不絕,酒摟中、茶館裡,此話題凡人皆在談論,發表著各自的看法,彼此交流,再將所聽所聞,自口中傳出去。

    這裡可不是嘉興城,在嘉興城,蕭月生一聲令下,數十萬百姓皆三緘其口,非嘉興城人,無法知曉,即使聲勢比這次大上數十倍,也未曾廣為流傳,口中雖不傳播,難免有人錄於書中,只是多被後人看作道聽途說,捕風捉影,不在可信之列。

    吃完午膳,蕭月生懶懶得不想動彈,摟著小星羊脂玉般的嬌軀,覆衾高臥於榻上,哪裡也不想去。

    明媚地陽光自軒窗射入書案上,投下窗外海棠蕭疏的枝影,案上瑤琴紫光幽曲,頗有些耀眼。

    窗外輕風吹過,搖動樹枝的聲音亦能聽得清楚。

    屋內溫暖如春,清冽的香氣幽幽淡淡,卻繚繞不絕,這是小星的體香,她修的內功心法奇異無比,兼之早已伐毛洗髓,濁氣盡除,高潮之時,體內便會沁出這股如芙蓉般的清香。

    兩人蓋著月白錦衾,他一隻胳膊撐著頭,側躺於星眸朦朧、玉容嬌艷的小星之旁。

    月白繡花錦衾之下,他另一隻大手無意識地撥弄捻動著小星胸前紅櫻桃,心中漫不經心的思忖,到底有什麼消遣之法,這活得還未有幾年,便感覺到了無聊的滋味,如果這般下去,數百年數千年地時間,到底怎麼打發,便成了一個大問題。

    「乾爹,乾爹!」楊若男嬌脆如鶯的聲音在軒窗外響起,她並不去敲房門,反而站在海棠樹下輕敲軒窗。

    「什麼事——?!」蕭月生沒好氣的喝問,輕捻紅櫻桃地大手也不由頓住。

    「乾爹,我們出去玩吧!」楊若男語氣輕快,還帶著幾分撒嬌哀求的意味。

    「去哪兒玩?」蕭月生亦可亦不可的問,聲音懶散。

    「嗯……,去歐陽爺爺的白駝山莊怎麼樣?」蕭月生能看到窗外海棠樹下,楊若男歪著玉臉,冥思苦想的嬌俏模樣。

    「不去,那裡望眼儘是沙漠,沒有什麼好玩的。」蕭月生斷然拒絕,毫不猶豫。

    「那……那去曉蘭媽媽的靈鷲宮吧?」楊若男又想了想,嬌聲說道。

    「前兩日才去過,也沒什麼好看地!」蕭月生仍是否決。

    「哼!壞乾爹,你去過,人家還沒去過呢!」楊若男氣哼哼的嬌嗔,隨即房門砰的一響,被人端開,她昂首挺胸,踏著鹿皮小蠻靴跨了進來。

    「好大膽!」蕭月生笑罵一聲,抽出錦衾下正摸著小星有玉乳的大手,向正踏步進來的楊若男輕輕一拂。

    「啊!」一聲尖叫,一襲杏黃衣衫的楊若男如一塊石頭被拋出了屋外,好在蕭月生下手極有分寸,她僅是被一隻大手托了出去,並沒有摔倒在地。

    「臭乾爹,壞乾爹……」楊若男嬌嫩地小嘴不停哪著,嬌嗔不已,輕扭纖細的腰肢,恨恨的欲要再踹房門,卻發覺自己接近不了房門,總在離門三尺遠處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住,無法再前進一步。

    「……公子爺,莫把若男惹哭了。」小星黛眉一片慵懶的春情,她被折騰得嬌弱無力,手足都無力動彈,努力睜了睜朦朧的星眸,輕聲勸道。

    「那好吧。」蕭月生無奈的歎氣,撤去了門旁的罡氣,於是「砰」的一聲,卻是楊若男猝不及防之下,用力過猛,撞開房門,挾著風衝進了屋裡。

    好在她一身武功極是精深,衣裾輕擺,腳下一飄,止住了繼續向前之勢,在撞到正中的檀木桌之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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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5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124章 抱劍

    「壞乾爹!」楊若男向左側一轉,身形如電,一道黃影閃過,朱簾輕動中,撲向了床上高臥的蕭月生。

    隔著錦被,楊若男撲到了乾爹的身上,小手捏著粉拳,朝乾爹身上捶了幾拳。

    外間房門無風自動,緩緩合上,嗅著楊若男身上獨特的香氣,蕭月生笑呵呵的捲住錦衾,任由她的小拳替自己按摩。

    捶過幾拳,楊若男心中的氣憤消解殆盡,方停下小手,白嫩的雙頰帶著紅暈,嬌美如芙蓉花醉,氣哼哼的瞪著近在咫尺的乾爹,呼吸如蘭,噴到了蕭月生臉上。

    「好了好了,小若男,別總賴在乾爹身上,你小星媽媽可是要吃醋的!」蕭月生擁著錦衾的身體拱了拱,瞪了一眼近在自己臉前的楊若男,呵呵笑道。

    清冷的小星此時星眸朦朧,慵懶無力,臉頰緋紅嬌艷,月白錦衾之外,雪白如玉的玉頸尚留幾處淡淡的牙印,看著近在咫尺的楊若男,有些飄忽的笑了笑、柔聲道:「若男怎麼起得這般早?」

    「啵」的一聲,楊若男探頭親了一口小星嬌艷的桃腮,有有笑道:「小星媽媽真美!」

    平日裡冷若冰霜的小星,其滿面春情的模樣,帶著奪人心魄的美麗,惜乎唯有蕭月生自己一人獨享,外人卻無緣一見。

    小星手足無力,唯有用星眸橫了楊若男一眼,不經意間卻有著萬般風情,柔聲輕嗔:「調皮!」

    「乾爹。我不在咱們莊裡,便睡不著覺。人家要跟你們一塊兒睡!」楊若男伸手拉衾角,想鑽到蕭月生與小星中間。

    「胡鬧!」蕭月生忙按住她的小手,不讓其動彈,臉上好笑又好笑,瞪著用力想出抽手來的楊若男,八字小胡翹了翹,沉聲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再跟我們一塊睡!別胡鬧!」

    楊過夫婦將楊若男托付給大哥夫婦時,楊若男僅有兩歲大小,還是個愛哭地小不點,那時她是由諸女輪流帶著哄著,晚上摟著乾娘睡,後來小不點成了大姑娘了,才漸漸獨立,不過時不時的。仍會粘在乾娘們地身邊,一塊兒睡覺。

    「哼,乾爹就會大驚小怪,不是小孩子又怎麼了。……嘻嘻,乾爹的身體,若男又不是沒見過!害什麼羞呀?!」

    楊若男放棄了抽手的打算,只能任由乾爹握住,無法動彈,臉上帶著狡黠的嬌笑,嘻嘻說道。

    蕭月生不由氣結。大手微一用力,鉗緊她嬌柔的小手,令其疼上一下,以示薄懲其口無遮攔。

    「啊,好疼,好疼!」楊若男嬌柔如玉的面龐頓時露出疼痛難忍之色。黛眉微蹙,垂泫欲滴,實在惹人憐惜。

    蕭月生卻沒心沒肺的呵呵一笑,對於小若男地把戲,兩人玩了十幾年,又豈會不清楚。

    倒是仰身躺著,秀髮披散了一枕的小星見不得她的可憐模樣,怕柔聲勸道:「公子爺快鬆手吧,別弄疼了若男!」她的雙唇有些微腫,聲音中透著慵懶無力,如一股春風,令蕭月生不忍拒絕。

    「小妖精!……剛才的話讓你萍媽媽聽到,看怎麼罰你!」蕭月生鬆開手,兀自橫了一眼正趴在自己身上、蹙眉揉手的楊若男,她小小年紀,已有了惑人的風情。

    楊若男一探秀頸,吐了吐粉紅的小舌頭,若讓萍媽媽聽到,怕免不了又要抄一天書,唉,抄了十幾年地書,乾爹搜羅的那些破武功秘笈,臭武功秘策,都快被自己抄完了,那可是一屋子的書!

    「既然你想出去玩,便去纏你爹爹,他這幾天可是閒得很,再讓你曉蘭媽媽在旁幫襯一下,說不定他們便會帶著你了!」蕭月生拱了拱身上的香軟嬌軀,楊若男仍趴在上面,毫不自覺,不肯下來。

    「哼,才不跟他們一抉兒玩!兩個人像個悶葫蘆,話不多說半句,無趣得很,就會手牽著手,肉麻兮兮地!看也不身人家一眼!」

    楊若男偏偏隔著錦衾抱緊乾爹,不讓自己被乾爹拱下來,如花瓣般柔嫩的小嘴嘟著,顯然對爹爹媽媽楊過夫婦大為不滿。

    蕭月生忍俊不禁,呵呵笑了起來,身體顫抖,卻也不再拱動逼她自自己身上下來。

    小龍女沉默寡言,不喜多說話,且神情清冷,非是小星那種冷若冰霜的冷,而是對一切淡漠無視的冷,彷彿世間無一物放在眼中、進入心裡。

    楊過與他的龍姑姑自幼相依為命,兩人之間,早己心有靈犀,毋須過多的言語,一個輕輕的眼神,一個細微地動作,便能表達出自己心中之意,是無聲勝有聲,未歷情事的楊若男又豈能明白?!她雖與乾爹默契十足,但情人間無聲勝有聲之妙諦,卻非她能體會了。

    「那……我們便在臨安城玩,怎麼樣?」蕭月生笑了一陣兒,對螓首伏在自己胸前的楊若男問,她鬢髮如雲,黑得發亮,髮梢間帶著淡淡的幽香,聞著極為舒服。

    「臨安?……臨安有什麼好玩的呀?!」楊若男忽的抬起頭,雖不想在臨安玩兒,但又怕乾爹一氣之下,不再帶著自己,聲音便有些猶豫,黛眉輕蹙,女子地動人風情頓然顯露,帶著幾分憂鬱楚楚,不再是女孩兒的青稚。

    「呵呵,我們去抱劍營,如何?」蕭月生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令楊若男看得有些警惕,反常必為妖,這幅笑容一出,便是乾爹有什麼古怪的想法。

    「……抱劍營是什麼地方?臨安好玩的地方我都去遍了呀——!」楊若男問得小心翼翼,圓亮的眼晴緊盯著乾爹,欲要確認他那乍顯即逝地古怪笑容。

    「去了便知道。……到底去不去?」蕭月生斜了她一眼,接著瞄了一眼仍是慵懶倦眠的小星。大手在錦衾下一捏她溫潤飽滿地玉乳:「你小星媽媽跟我們一塊兒去!」

    「好呀,那我們一塊兒去!」楊若男放下心來,乾脆利落的回答,有小星媽媽在,諒乾爹也耍不出什麼鬼花樣,有小星媽媽在旁護著自己,乾爹即使捉弄自己。也不會太瘋。

    「不成,……我太倦了,動彈不了,……讓曉蘭姐姐陪你們父女倆去吧!」

    小星桃腮紅色未褪,又爬上幾重緋紅,艷若桃李,蕭月生的大手毫不顧忌楊若男在旁,輕動不已。他們的親熱,楊若男從小便看,習以為常,便不以為異。並不覺得有何大不了的,反正他們是夫妻,可見楊若男仍是小孩心性。

    「真是沒用!」蕭月生笑罵,大手微一用力,狠捏了下玉乳上的櫻桃,令她不由輕哼了一聲。

    「那好吧,便讓曉蘭隨著我們。……小若男,去招呼你曉蘭媽媽!」蕭月生輕輕一振,頓將趴在自己身上的楊若男推至珠簾前。

    「好嘞——!」楊若男順勢如乳燕穿林,穿過珠簾,化為一道黃影,門吱吱一響過後。便不見了蹤影。

    又親了親小星嬌艷地面龐,啃了幾口她淡淡水紅的櫻唇,令其腫上加腫,起身時扶住她,不讓她起來伺候自己,獨自穿起了衣衫。

    小星露出錦衾之外的玉臂如藕,她側躺著,歉然的望了一眼公子爺,忽然出口問道:「公子爺,……抱劍營是不是教坊?」

    「呵呵,正是!」有些笨扯的穿著衣衫,蕭月生隨口答應,臉上笑容頗多。

    「唉!……公子爺真是好壞,怎麼能帶若男去那種地方?!真是不教好!……讓萍姐姐知道了,免不了落一頓數落!」

    小星嬌艷如花的玉臉有些擔心,這個公子爺也太能胡來,怎麼能帶小女孩去那種風月之地呢?!

    「那種地方怎麼了?……帶小若男去,便是讓她看看世間男子的本性,免得將來吃虧!」蕭月生說得理直氣壯,理由亦是冠冕堂皇,倒是令人無法辯駁。

    小星無語以對,只是嬌嗔的白了他一眼。

    蕭月生傳道授業之方法向來獨特,以古怪形容更準確,但效果極佳,開始時,諸女尚置疑了一番,幾次之後,也不再多說,他雖行事出奇,但事後想來,莫不蘊著深意,即使是身為他地夫人,也感覺丈夫的高深莫測,不可以常理視之。

    在大廳等到謝曉蘭攜著楊若男出現,已是半個時辰過去。

    謝曉蘭曾師從琴法宗師郭楚望,又曾任教坊司教校,傳授琴藝,對抱劍營為何地自是知曉,聽到要去那裡、也並未大驚小怪,眼睛一轉,便順手將自己與楊若男女扮男裝,扮成了兩個風流俊俏的少年書生。

    蕭月生端著茶盞,大模大樣的坐在檀木椅中,打量了又打量,這兩個風流瀟灑地有玉面書生,實在是少女閨中的夢中之人,即使是才子滿城的臨安,這等一表人才的人物,怕也是不多。

    「是吧,乾爹,哼,原來抱劍營是那種地方!」楊若男得意的轉了轉玲瓏的嬌軀,一甩青色儒衫長袖,橫了乾爹一眼,頜下沾的請須在蕭月生看來,大是滑稽。

    「小若男對那種地方難道不好奇麼?……乾爹這次便帶你開開眼!」蕭月生坐在椅中,輕晃著茶盞,臉上掛著笑意,以白瓷盞蓋指了指她們:「你們這一身衣衫有些寒酸,再去換一件華貴些地,否則,怕是連小廝都不答理你們!」

    謝曉蘭面色仍帶著幾分幽怨,神情淡然,眼神總是躲閃著蕭月生。

    她心中耿耿,未能釋懷,故有些心不在焉,否則早應想到,去那種風月場,衣妝最為重要,那些下人跑堂的最是勢利。

    待兩人換回衣衫,便變成了兩位翩翩濁世佳公子,月白絲袍,學士巾上綴著白玉。腰間玉珮與紫羅香囊各在一側,這一身衣著,便將蕭月生襯得成了一個書僮。

    「這個老童,倒長了能耐!」蕭月生看了看自己,又身了看面前帶著得意笑容的兩人,不由咕囔了一聲,不知老童自哪裡翻出來的這兩身行頭,兩女身形嬌小玲瓏,可是穿不上自己地衣衫。

    他手中忽然出現一團玄色衣衫。輕輕一抖,舒展開來,是一件鶴氅,他朝天一甩,持玄色鶴氅穿在身上。

    這一件並不起眼的玄色鶴氅穿於他身上,竟有畫龍點睛之效,他本就瀟灑飄逸地氣質,在鶴氅披上之後。更加清逸出塵,若有仙氣。

    抱劍營是臨安名坊之一,坊內當家花魁關盼盼,身躋臨安城四大名花之中。其劍舞之技,實為天下一絕,據傳乃是公孫大娘一脈傳人,其人氣質楚楚,一劍在手,卻又剛健婀娜,氣質變化多端。獨特的風情風靡行在。

    只是此女卻是個剛烈過人的性子,冷若冰霜,為保紅丸不失,曾有橫劍自刎之事,後來人們見她性烈如此,也不再強求。反而令她清名遠揚,獨樹一幟。

    似這種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人們愛其風姿,敬其稟性,即使是那些素有清風,潔身自好之人,也忍不住誘惑,前去抱劍營一觀,一領關大家的風采。

    離清河坊不遠,便是抱劍營。

    抱劍營前,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繁盛之景,令人咋舌。

    冬日天懶,太陽早早下山回家,待他們磨磨蹭蹭出得門來,天色已帶昏暗。

    站在抱劍營前寬闊的大街,蕭月生三人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燈光下地楊若男不由感歎道:「好熱鬧呀!」

    大紅燈籠沿街高高懸桂,燈光之下,人人皆是鮮衣盛裝,轎子華麗,宛如祭祀大典,又如欲要開屏之孔雀,進進出出於「抱劍營」三個梅花篆字匾額之下。

    「乾爹,他們怎麼個個都像新郎官似的?!」楊若男看著周圍男子個個衣著鮮亮,昂首挺胸,兩眼發光,不由轉頭問乾爹。

    她的聲音嬌脆清嫩,一聽便知是少女的聲音,便是沒有看出她衣衫的破綻,聽其聲音,便也知她這是女扮男裝,正輕過他們身邊、聽到她的話、側目而視的幾人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紛紛轉過頭去,繼續往裡行去。

    謝曉蘭臉色微紅,如同美玉般地臉頰染上兩團朱顏,她對新郎這兩個字格外敏感,不由迅速瞥了一眼蕭月生。

    蕭月生卻全不在意旁人的矚目,呵呵一笑,聲音也不甚小:「他們是精神上的新郎官!」

    這話有些深奧,楊若男歪頭想了想,不甚明瞭,便不再多想,拉著乾爹的大手便隨著眾人往裡走。

    門兩旁抱字燈籠下,各有一綵衣小廝,眉目清秀,逢人作揖躬身,歡迎客人前來捧場,三人隨著人群踏進大堂,堂內熱鬧之景,如趕廟會。

    一眼掃去,四十多張方桌整齊擺放於中央地露天大堂,四周兩層高的樓宇環繞中

    央大堂,密懸燈籠串串,十幾道幔帷橫飄於上空,在燈光下隨風招展,喧鬧的打招呼聲,縱然的大笑聲,整個大堂鬧得厲害,謝曉蘭不由蹙了蹙黛眉,感覺聲音有些震耳。

    那些人彷彿彼此熟識,放肆的開著玩笑,與在梨園看戲差不多的感覺,蕭月生笑了笑,這放在後世,便是所謂的忠實擁躉了,亦如後世地球迷一般,彼此間極容易親近。

    「找個位子坐下吧!」蕭月生指了指喧鬧的人群,對身側蹙眉的謝曉蘭說道。

    謝曉蘭點了點頭,仍沒有看他,倒是楊若男頓時雙眸銳利,將大堂中的桌子掃了又掃,終於選好一處,拉著乾爹的大手,逕直走了過去。

    那是一處靠著梯口之處,位置並不佳,只是楊若男並未來過此種地方,看到那位空著,又能身到進出之人,自然要坐那裡、並不知曉二樓懸著兩串大紅燈籠之處,是待要演出之地,如果觀者,則要仰著脖子,吃力得很。

    桌上放著果瓜點心,竟然還有筆墨紙硯。梅花素箋、極為精緻。

    楊若男拿起一個澄黃的桔子。身了看,又放了回去,雙眸帶著討好地笑意,望向乾爹。

    「怎麼了,若男?」謝曉蘭用絲帕仔細抹了抹桌椅,坐在楊若男對面,見她皺眉放下了桔子。不由問道,這個時節,話子已是奢侈之物,瓦肆中桔子貴得嚇人,平民百姓是無福消受地。

    「嘻嘻,外面的話子沒有咱們自己家地好吃,……乾爹,拿幾個咱山莊的桔子吃吃吧!」楊若男帶著討好的笑容,衝著蕭月生笑,一身儒衫下,嬌美的笑容帶著獨特的魅力。

    「沒有了,吃完了!」蕭月生對她的絕美笑容看也未看。隨口答道,他在喧鬧不休的大堂中東瞧西顧,似是找人。

    謝曉蘭陪著楊若男一同白了他一眼,桌下地小手此時已被一隻大手捉住,無法動彈,手的主人自然是東張西望的蕭月生。

    蕭月生對男女之事自然是駕輕就熟,知道說話的力量太過蒼白。不如直接用行動來化解。

    男女之情上一片空白的謝曉蘭自然禁不住他的這幾招散手,心中雖未完全消氣,卻已十去七八,心中尚有幾分無奈。

    人皆是貪心無比,以前只要想到能在他的身邊,後到他的身影。便很知足,但現如今,卻變得更為貪心,恨不得他只屬於自己地,唉,想到中午時候,自己被拋下,孤零零的一個人,心中黯然神傷,她不再掙扎,任由自己的小手被他溫熱的大手握住,從手中傳來那股溫暖與安全,心不由地酥軟下來。

    忽然蕭月生的另一隻手微舉,「啪」的一聲,打了一個響指,雖是輕微,卻響徹大堂,令人心神一震,本是喧鬧的大堂倏然一靜,人們不自覺的目光縱橫,尋找發聲之源,舉著胳膊的蕭月生自然成了矚目之人。

    這種打響指的方式,是他在後世在餐廳中招呼侍者地習慣,觀瀾山莊眾人都知曉,但外人卻無人曉得是何意。

    「東方公子,這裡!」蕭月生旁若無人,對漸漸聚集過來的目光宛如未見,目光望處,是正從外面飄然是進的三人,其神采氣度與蕭月生三人相差無幾。

    當先一人,卻是曾有一段同路之緣的東方雷,是隱劍谷的少谷主。

    依舊俊逸滿棲,身後依舊是那兩個雙胞胎姐妹花珠兒露兒,她們卻也是與謝曉蘭她們一般,女扮男妝,成為了兩個粉雕玉琢的小書僮,一負劍,一背琴,極有氣派。

    「原來是蕭莊主!」東方雷微微一怔,隨即俊逸地臉上露出笑容,遙遙拱手作揖,氣度滿灑,走向蕭月生一桌。

    「竟能在此與東方公子相遇,呵呵……,我們還其是有緣吶!」蕭月生呵呵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其托大無禮讓東方雷身後的姐妹花看得氣憤不已,怒目而視,這個姓蕭的傢伙,對公子爺又是這般無禮!

    「不錯,在下確實與蕭莊主大是有緣!」

    有再一再二,便有再三再四,東方雷已見識過這位蕭莊主的氣度與本領,不再介懷,異鄉遇舊識,倒頗有親切之意,邁步走到蕭月生對面,那對孿生姐妹花忙將桌椅拭了拭,方才由公子爺坐下。

    蕭月生接過楊若男遞上來的茶盞,掃了掃對面站回公子身忙的孿生姐妹花,呵呵一笑。

    「不知這兩位仁兄是……?」東方雷還是那般頗具風度,雖是依稀看出兩人的女子身份,卻並未點破。

    「這位是內子,這位則是在下女兒,……呵呵,讓東方公子見笑了!」蕭月生各指了指謝曉蘭與楊若男,淡淡的介紹,嘴角輕微的彎了彎,看那東方雷暗中瞥了幾眼謝曉蘭,顯然已有些懷疑。

    東方雷出谷協助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刺殺謝曉蘭,自然是有謝曉蘭的畫像,只是謝曉蘭如今女扮男裝,又受情愛滋潤,眉宇間的風情與以前已大不相同,令東方雷不敢確認。

    坐到近前,兩女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便清晰可見,男子縱然再抽皮嫩肉,也無法達到那種滑嫩之境,加之謝楊兩女絕色風姿,令東方雷不由失神了剎那。

    「在下東方雷,見過蕭夫人!」東方雷收束心神,抱拳一禮,裝作若無其事,未再繼續探察,即使真是自己欲殺之人,有了這位高深莫測的蕭莊主,便不能輕舉妄動,需與爹爹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謝曉蘭並不知曉此人卻是欲殺自己之人,看了一眼淡淡的蕭月生,側身矜持的微笑點頭回禮。

    楊若男對乾爹極是瞭解,見他並未看向自己,便知曉對這位東方公子不必認真,便掃了一眼東方雷,不再多看,轉著圓亮的大眼,東張西望,好奇不已,令一向自詡的東方雷頗受打擊,他習慣於自己如同磁石一般,吸住周圍女人的目光。

    「啪」「啪」兩聲雲板敲擊聲響起,清脆響亮。

    大堂內的紛亂漸漸變得有序,喧鬧聲亦減緩許多。

    「聽說了麼?個天下午,南山幫被神雕俠侶夫婦給破了!」一道極低的聲音忽然傳入楊若男耳中,令她倏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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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5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125章 雪晴

    「知道知道,可是過癮!……據說南山幫的幫主宋思飛,連同幫內高手二十三人同時圍攻神雕俠侶夫婦,不但沒傷得了楊大俠夫婦半根毛髮,卻落得個武功盡數被廢的下場,真是大快人心吶!當浮一大白!」

    「哼哼,宋思飛那塊料,仗著朝中再有人撐腰,也就在自己窩裡橫,跟楊大俠夫婦鬥?……差得遠了!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他也太不自量力了!」

    「唉,神雕俠侶確實是名不虛傳吶,以前覺得那宋思飛便是了不得的人物,可在楊大俠夫婦面前,就是一隻螞蟻,……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據說楊夫人當年曾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美如那謫塵仙子一般,可惜孫某無緣得見楊大俠夫婦一面!」

    「不錯不錯,沒見過楊大俠夫婦,確實是平生莫大的憾事,呵呵……小生不才,難得有幸,下午便在南郊目睹了神雕俠侶的天人英姿,……唉!……見過了這二人,小生方知何謂英雄,才曉何謂紅顏!……便是咱們的關大家,比起楊夫人,怕也是要略遜一籌啊!」

    這話說得拆揚頓挫,極有韻律,頗是好聽,說話其人身體單薄,皮膚白皙,是極為正宗的白面書生,此時卻兩頰微赤,雙目放光,回憶中透著神往與敬慕,上身輕輕晃動,似在誦詩。

    「你這書生,別瞎掰了,能有人比關大家還要美?!」

    「哼,小生瞎掰?這位仁兄真乃坐井觀天之輩也!……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位楊夫人……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唉,曹子建的洛神賦莫不是為楊夫人所寫?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形容得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吶!」

    那白面書生先是面露不屑的看了一眼爭論之人,俄而搖頭堯腦,輕吟低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情飄忽,眉眼帶笑,極是愉悅。

    旁邊之人者著他沉醉不可自拔的神態,不由失笑,看來這位楊夫人的容貌絕非等閒。

    一旁側耳傾聽地楊若男不由面露微笑,聽到別人讚自己的爹爹媽媽,自是高興之事。

    「嘿嘿,若論及美貌,大伙卻不必在此爭論,若你們見到我們嘉興南湖之畔的觀瀾山莊眾夫人們,才會曉得,到底何謂美貌!……關大家?……哼哼,差得遠呢!」

    此話語氣中透著強烈的自豪之意,出言者四十多歲,面目粗獷,一看其玉帶纏腰,錦袍加身,便知其是一方富賈。

    「觀瀾山莊?呵,沒聽說過!」有些不屑的聲音隨之響起。

    那粗豪大漢卻並未如旁邊諸人預料般的反駁。只是露出幾絲冷笑,搖了搖頭,掃過眾人的目光中,似是透著不值一哂之意。

    他這般行徑,反而令眾人好奇心大起,有人牽頭追問。應和者甚眾,只可惜那粗獷漢子卻抱定心思,不再多說,對眾人的追問,但笑不答,只是喝茶。

    嘉興城之人,大都是知道一個無形地規矩,那便是少提觀瀾山莊四個字,諱莫如深,久之便成了一個習慣,也是觀瀾山莊不彰於世的重要原因。

    那漢子激憤忘形之下,說出了觀瀾山莊,便有些心中惴惴,暗自惕然,自是不想一錯再錯,便不肯再多透露,任憑眾人激將法、剛柔並濟法、軟磨硬泡法齊施,也無法再令他多說一句。

    弄得眾人大感無趣,恰巧「啪」「啪」「啪」聲三響,是雲板相撞之清音,頗為悅耳。

    大聲笑鬧變成了竊竊低語,燈火通明地大堂內,頓然只有嗡嗡的低語聲,四個青衣小廝靈巧的在四十張桌子間穿梭,兩手一隻拿著素箋,另一手拿著銀票,令楊若男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乾爹,他們那是做甚?」楊若男不再去聽周圍諸人的竊竊私語,拉了拉正有些心不在焉的乾爹。

    她轉頭回來時,忽然發覺,曉蘭媽媽的臉剎時紅透面頰,令楊若男頗感奇怪,再看曉蘭媽媽那躲躲閃閃的明眸,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更令她好奇不已。

    「咳咳。」蕭月生輕咳了一聲,示意楊若男不要再盯著她的乾娘看個不停,東方雷主僕三人亦被謝曉蘭那嬌艷的絕美之姿迷住,不由自主的盯著看。

    咳聲響起,眾人這才猛醒,各自恢復神態,卻都有幾分尷尬。

    此時一名青衣小廝是到桌前,靜靜地身著眾人,卻不說話,眉清目秀的模樣,甚為乖巧。

    在楊若男莫名其妙中,蕭月生拿過桌上的細筆羊毫,龍飛鳳舞,在素箋上留下了自己的墨寶,隨即自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青衣小廝,素箋與毫筆則遞向對面的東方雷,笑道:「東方公子跟我們一起投帖吧!」

    東方雷微笑著點頭,接過紙筆,握筆的姿勢也極是滿棲,賞心悅目,只可惜對面兩女不識珠玉,對他看也不看。

    「乾爹,這是做甚麼?」楊若男極是不解,每張桌乎都是寫上一箋字,然後交上一張銀票,實在麻煩,交上錢不就行了麼?!

    「嗯,遞投名狀呢!」蕭月生隨口答道,笑吟吟地身著對面的東方雷,等待他的臉色變化,不知有無精彩之處。

    楊若男知道這是乾爹在胡說八道,便轉向對面的曉蘭媽媽。

    東方雷接過毫筆,看了一眼箋上飄逸渾然的字體,不由一頓,手中的筆頓覺幾分沉重。

    他雖一向自詡有文武雙全,天下少有,待見到這位蕭莊主這幾筆字,渾如天成,不由皺了皺眉,自己那一筆字添在其後。怕是要相形見絀,唉……!

    蕭觀瀾、謝曉蘭、楊若男,嗯——?……謝曉蘭?!

    東方雷不由的抬頭望了一眼這位蕭夫人,……果然是她!

    又看了一眼對面笑吟吟地蕭莊主,,周圍嗡嗡的聲浪彷彿如潮水般退去,他那深邃的眼神似能洞燭自己地所思所想。

    咬了咬牙,堅毅的下頜微動。東方雷硬著頭皮,面帶笑容。將「隱劍谷東方雷」寫了上去,銀鉤鐵劃,卻也不凡,只是珠玉在前,難免有些相形見絀而已。

    這個東方雷的隱忍,倒讓蕭月生刮目相看,笑了笑,不再相逼,轉頭對正拉著自己衣袖地楊若男道:「嗯,這位關盼盼文武雙全,不僅劍舞之技天下一絕,詩詞造詣,也是極為不俗。據說對滿腹經綸的才子青眼有加,想與她相見,或是才學過人,或是財力權勢過人。兩者必居其一,否則只能坐在這裡遠遠看上一眼了!」

    楊若男一點即通,放開乾爹的衣袖,不由小手捂嘴,梨窩微露,咯咯嬌笑:「原來是要賦詩作詞,咯咯。這可難住乾爹了!」

    對面的謝曉蘭亦不由抿嘴輕笑,隨即忍住,輕橫了丈夫一眼,蕭月生唯有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蕭月生學識之淵博精深,怕是當世罕有人及,只是論及詩詞。卻是精於鑒賞,拙於創作,只因他思想過於深刻冷峻,看破了,便無甚意思,生話便是如此。

    倒是東方雷聽得神情一震,終於扳回一城,詩詞歌賦,自己略有所得,偶有靈光,作過一兩首令母親稱讚地詩詞。

    「唉,身來是見不到那位關盼盼了,……乾爹竟只給人家一兩銀子!惹得那個小傢伙撇著嘴呢!」楊若男搖頭歎氣,玉手托腮,瞥了乾爹一眼,嬌聲抱怨。

    剛才那青衣小廝離去時撇嘴斜嘴的神情,是背著蕭月生,被東方雷主僕看得一請二楚,楊若男武功精奇,掃過乾爹地銀票,卻是最小金額的一兩,不由好笑,便知曉這個小廝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有心注意之下,他雖是側對著楊若男,其神情也被她收入眼底。

    卻也難怪楊若男垂頭喪氣,乾爹實在太吝嗇,只給了人家一兩銀子,又無絕妙好詞以恃,這般才與財俱無,又不是什麼高官王公,人家怎麼會見自己。

    唉!……乾爹的名頭僅在嘉興城裡有用,出了嘉興城,便不管用,倒是爹爹媽媽的名號更響亮一些,只是卻不能用,否則,那夫妻兩人定要對自己好一通教訓,如讓萍媽媽曉得,唉,抄書!定要抄書!

    東方雷眼神中亦透著古怪,呵呵,一兩銀子?!這位蕭莊主手中隨意翻轉著的玉珮,拿出去賣了,怕是能值個數百兩,他竟只給人家一兩銀子?!……這等行事,怕是……有些過了吧?!

    「唉,讓這兩個小姑娘坐著吧!……站著怪辛苦的!」蕭月生懶洋洋的指了指飛至桌邊的兩張木椅,對東方雷說道。

    這兩張籐條木椅竟無人發覺如何出現,彷彿一直在那裡,只是無人注意,沒有見到罷了。

    「多謝蕭莊主!」東方雷心中凜然,卻拱了拱手,微笑道謝。

    那孿生姐妹花望向公子爺,見他頷首同意,方才拿過木椅,靠在公子身後坐下,好在桌與桌之間頗是寬敞,雖有些阻礙,仍能坐得下。

    「啪,啪,啪,啪」雲板四擊,周圍嗡嗡的竊竊和語聲由小至微,再至無,大堂漸漸安靜下來。

    大堂周圍環繞著的兩層繡摟地正北處,有一處無欄杆的舞台,一丈寬窄,高矮位於一層與二層繡樓之間,只要不是如蕭月生他們那般坐得太近,就不必仰著脖子觀看。

    此時隨著四聲雲板敲擊之聲,幾個小廝手腳輕盈的沿著二樓欄杆摘燈籠,每人摘下了數個燈籠,隨著大堂的迅速變暗,舞台頓然變得明亮耀眼,錚錚的瑤琴聲悠然響起,如一道清風,掃過大堂,持一切喧雜拂去。

    此時大堂燈光黯淡,坐於同一張桌子之人,也僅能看清對才輪廓,蕭月生在桌下抓著謝曉蘭的軟玉小手,聽著漸漸平和地雜聲,側頭看著垂頭嬌羞的謝曉蘭,微微一笑,這個操琴之人,卻也並非庸手,技藝純熟,非是一般琴師可比。只是比之謝曉蘭,卻也差得遠。

    黯淡的燈光對於他們這一桌之人。自是毫無妨礙,楊若男圓亮的雙眸輕輕轉動,如月色下微漾的清澈泉水。

    她總覺得曉蘭媽媽有點兒不對勁,話也不說半句,只是紅著臉,低著頭,於是暗中注意,終於發覺了乾爹這個罪魁禍首。

    狠狠剜了這個壞乾爹一眼,她素玉小手伸出,抓住了乾爹的另一隻大手,救乾娘於水火,免得他這一隻手再使壞!

    東方雷的心思並未放在悠揚美妙地琴聲中,趁著光線黯淡,他臉上神情百變,腦中急速轉動,思忖究竟如何辦。怎樣最快的聯繫到父親,對於三十六洞七十二島所托之事,究竟值不值得拚死效力。

    唯有珠兒露兒那對姐妹花,無憂無慮,心無旁騖,轉過身子,聽著悠揚婉轉的琴聲。仰脖觀看燈光明亮的舞台。

    「錚錚——」

    「好——!」大堂內忽然喝彩聲齊發,欲掀蹋繡樓。

    明亮地舞台之上,已非空蕩,長劍如電,人影如雪,一個披著雪白霓裳的曼妙身影裹著一團寒光。飄飄落至舞台中央,輕盈若羽,點塵不驚。

    「輕功不錯!」蕭月生讚歎一聲,卻未引起同桌之人地共鳴,此女輕功雖妙,在他們眼中,卻也平常。

    站於舞台中央、靜靜如樹、身姿玲瓏曼妙的女子,面覆白紗,雙眸晶亮如星,眸子中,似乎塗了一層油,妙目流轉顧盼間,觀者莫不魂為之奪。

    琴聲悠遠,清靜幽幽,舒緩如小橋流水。

    蕭月生心中不由輕讚一聲:「好個美人兒!」

    那層白紗自是無法阻擋他的目光,白紗之下,他已看清此女的容貌,宜喜宜嗔。

    「錚——錚——!」金戈之聲乍然而起,宛如平地拔蔥,突兀無兆,令人猝不及防。

    娉婷婀娜的女子長劍倏動,身前乍然現出一朵蓮花,由小及大,漸漸化為一團籠罩週身的雪白巨蓮,本就明亮的燈光下,更是絢爛奪目。

    一舞劍器動四方,動靜之變,令人目不暇接,隨著琴音的下落,炫目的劍花緩緩消散,轟然叫好聲頓時恰到好處的響起,極為契合節奏,顯然觀者的欣賞水準亦是極高。

    蕭月生卻無甚太大的興趣,見慣了後世那燈光絢麗的文藝表演,這種單一的舞蹈式表演,已無法激起他的視覺事受,唯一值得一看的,便是舞者容貌之美了。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以此形容此女之劍舞,亦是恰當,剛柔並濟,動靜發機,極是驚心動魄,卻無法擾起蕭月生半分興致,他感覺有些失望,便心不在焉,時時響起地喝彩,倒有些煩人。

    謝曉蘭與楊若男卻身得目不轉睛,極為入神,不時興奮的隨著眾人轟然喝彩,興致勃勃、神采奕奕。

    在琴聲錚錚中,眾人皆注目於台上時,卻有一青衣小廝輕手輕腳的走至他們桌前,低著頭,輕聲問道:「不知哪位是蕭莊主與謝姑娘?」

    「在下便是,有何貴幹?」蕭月生亦輕聲回答,探了探身子,眼睛卻望向別處,彷彿後世的地下黨在接頭,他能嗅到淡淡的胭脂香氣來自小廝,卻又是一個女扮男妝。

    他的聲音極輕,恰在此時,眾人的喝彩起又起,仍未掩蓋其聲音緩緩飄入青衣小廝耳中。

    楊若男用力搖著乾爹地大手、以宣洩自己激動之情,而謝曉蘭則是緊緊握住蕭月生的手,手掌心帶了幾分汗意。

    待喝彩起回落,那青衣小廝方小聲的回答:「我家姑娘請蕭莊主與謝姑娘入內一見。」

    蕭月生倒是頗有些意外,抬頭望了他一眼,隨即大手分別拉了拉仰著玉頸、入神觀看劍舞的謝曉蘭與楊若男。

    兩人轉身回望,見到了微弱的光線下,桌旁恭身側立的青衣小廝。

    跟東身雷打了聲招呼,在陣陣轟然喝彩聲中。三人隨著青衣小廝沿桌椅間徑直向北而行,是到舞台之旁,那裡有一道門戶,只是懸著兩隻燈籠,毫不起眼。

    踏入門內,別有天地,錦纈鋪地,極為華麗。穿過此處小堂,則是假山花卉。青石為階,兩旁竹枝夾徑,來至一處軒閣中。

    兩進的軒閣,淡紫色錦纈鋪地,懸於兩屋之間的淡紫帷帳隨著眾人地走進而輕輕拂動。

    自有俏麗的丫環送上香茗,隨即退了出去,閣內只有三人在坐,陣陣轟然喝彩聲隱隱傳來。

    「奇怪了,難道是一兩銀子的緣故?」蕭月生坐在錦墩上,把玩著碧綠玉珮,自言自語。

    「怎麼了,乾爹?」楊若男打量著整個屋內,見乾爹說話,不由轉身問道。

    「嗯,我正在想,為何這位關大家要見咱們?」蕭月生收回左手不停轉動的玉珮。「乾爹不是什麼名士,亦無名篇佳詞,怎能入這位關大家的法眼?!」

    楊若男小手輕輕纏繞著垂至肩上的一縷青絲,歪頭想了想,嘻嘻笑道:「乾爹的字寫得好呀,不比王佑軍差呢!」

    蕭月生頓然呵呵一笑,瞇著眼睛摸了摸兩撇八字鬍。頗為得意狀,頓令一直默然不語的謝曉蘭禁不住白了他一眼,他是不知虛懷若谷為何物地。

    又一陣轟然大響傳至屋內,都所未有的熱烈與持久。

    「終於結束了!」蕭月生似是解脫地歎息。

    「那位關大家的劍舞不好看嗎,乾爹?」見他懶懶的沒有興致,楊若男大是不解的望著他。

    「嗯。還行吧。」蕭月生回答的有些敷衍,他還是不解,為何自己被請入這裡。

    楊若男欲言又止,忽然轉頭看了看門外,露出狡黠的笑容。

    「小女子技藝拙陋,讓蕭莊主見笑了!」微帶慵懶與淡漠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圓潤甜美深蘊其中,有一股難言的魁力,令人無法忽略與忘卻。

    「呵呵,蕭某一家之言,卻是當不得真了!」蕭月生亦是懶懶的回答,老實在在,絲毫沒有背後說人壞話被捉住之窘狀,對於有人接近,自是無法瞞過他。

    淡紫門簾輕動,一道白影娉娉裊裊步入屋內。

    一身雪白霓裳羽衣,白紗覆面,如冰雪之精靈,不沾塵俗之氣。

    雙眸如秋水,身姿曼妙婀娜,即使不看白紗之下的容顏,也足以令人心動。

    蕭月生三人緩緩起身,那秋水般地雙眸卻未看向他,反而直直望向他身側的謝曉蘭。

    「謝姐姐,真的是你!」甜美圓潤的聲音,悅耳之極,其中淡漠已消散無遺。

    「你是……?」謝曉蘭雖是功力精深,卻無透紗而過的天目神通,看著對方雙眸中透著激動,不由蹙眉思索。

    她輕輕摘下白紗,一張宜喜宜嗔的絕色容顏呈現於眾人之前,豐准地瓊鼻,薄薄的朱唇,淡漠中透著嫵媚,實是極為誘人。

    「關……關雪睛?」

    謝曉蘭的清楚的叫出名字,令對面之人大是驚喜,玉臉滿是激動,上前抓住謝曉蘭的玉手:「小妹關雪晴拜見謝姐姐!」

    「雪晴?你真的是雪睛!」謝曉蘭亦抓住她的手,輕輕搖動。

    楊若男父女倆彼此對視,默然無語,不去打擾兩位故舊相逢,此時蕭月生倒知曉為何他們能來這裡。

    謝曉蘭與關雪睛頓然歡笑聲起,執手進了內屋,嬌聲笑語不時響起,將蕭月生與楊若男拋之腦後。

    父女兩人低頭默默喝茶,一盞茶過去,關盼盼方才想起還有別地客人,怕將兩人讓進內屋,絕美的容顏上冷漠之色減了幾分,托謝曉蘭之福,他們見到她淡淡的笑容。

    謝曉蘭曾隨琴道恩師郭楚望做過教坊司的客卿,因其地位超然,所授學生,亦是教坊司精挑細選之少女,關雪睛便是其中之一,後來關雪晴取藝名關盼盼,揚名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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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9:0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126-127章 小助

    「雪睛拜見姐夫!」蕭月生剛踏著淡紫地毯進內屋坐下,本是一臉冷漠的關盼盼便在他跟前斂衽一禮,嬌滴滴的拜見,說不出的清媚風情。

    蕭月生微微一怔,他並未去偷聽謝曉蘭與關盼盼兩人的嬌聲笑語,或是懶散,或是不屑,聞聽關盼盼忽然稱呼自己姐夫,不由看了一眼身旁垂頭而坐的謝曉蘭,她正臉色羞紅,不敢看向自己,蕭月生露出一抹微笑,轉向關盼盼,輕輕虛扶,溫聲而道:「不必多禮,既是曉蘭的妹妹,便不是外人。」

    關盼盼身姿嬌柔若無骨,斂衽做禮時,彷彿柳枝低垂,令人極是擔心她那掬手可握的細腰是否折斷,雪白霓裳之下,白裙隨著她盈盈起身而款款擺動,一舉一動,無一不美。

    關盼盼聞言,微抬玉顏,輕柔一笑,卻是面向謝曉蘭,好似有幾分取笑之意。

    楊若男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著她,圓亮的大眼眨也不眨,覺得她雖沒有乾娘她們那般美麗,卻很獨特耐看。

    「若男,就喚她雪睛姨娘吧。」謝曉蘭羞惱的瞪了關雪晴一眼,側身對楊若男笑道。

    「小女子楊若男,拜見雪睛姨娘!」楊若男端容的斂衽,脆聲見禮,神情一片歡愉,剛才看到關盼盼的劍舞得漂亮,她極是羨慕,還想著找個機會學學,舞給乾爹看呢。

    楊若男容光若雪,再有一臉甜美笑容,實是難以令人無法不喜,關盼盼冷漠的面龐不由帶著幾分柔和的笑容,輕輕扶起楊若男,抬手將鬢旁那朵瑩瑩珠花摘下,戴到了楊若男鬢旁。細細端詳,珍貴如許的珠花,佩在楊若男鬢上,毫無埋沒之感。

    楊若男笑嘻嘻的謝過姨娘,嬌顏別無異狀。

    這朵珠花由潔白圓潤的珍珠串起,三繞兩繞,便成玫瑰狀,精緻高貴,散發著溫潤玉潔的光芒。其價值遠非常人能夠想像。

    只是楊若男卻是從不知珍貴為何物,笑吟吟地收下,毫不推脫,亦無侷促狀,頓令關盼盼頓然刮目相看。

    關盼盼先告了聲罪,裊裊離開。

    「曉蘭媽媽原來還有一個妹妹呀!」楊若男待她離開,不由開口嬌聲讚歎,頗有羨慕之意。

    「嗯。原來是很好的姐妹,只是多年未見,雪晴由一個疲小的女孩變成了如花似玉的女子,……唉,好像自己老了!」謝曉蘭輕撫了撫自己的玉臉,聲音低沉,雙眸黯然,傷逝容顏之易老。

    隨即又瞥了一眼自己身側的蕭月生。一生中最美的青春韶華在他的身後流過,她心中百感交某,難以分得清是何滋味。

    蕭月生雖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鬱鬱傷情,卻不想讓她沉迷於此,大手一伸,輕撫上她光滑柔嫩地面頰,笑道:「我蕭月生的娘子豈能變老?!」

    大言不慚之語惹得謝曉蘭嬌嗔得白了他一眼,也是怪他在若男面前這般輕薄。

    楊若男雪白面頰梨窩微現,咭咭一笑。歪著頭,纖細蔥白的手指纏攪著肩上一縷青絲:「就是,就是,若男的媽媽都不會變老!」

    謝曉蘭淡淡一笑。雖知他們只是一廂情願之語,但對他們父女二人的安慰也有幾分溫暖。

    蕭月生淡淡一笑,他自是知曉謝曉蘭並未當真,卻也不打算多做解釋,到時自知。

    圍繞牆角的淡紫帷幔輕動,珠簾晃動中,關盼盼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素妝輕淡,蛾眉微掃。比之剛才的濃妝打扮,反而更加宜人,一襲淡紫衣衫,將她雪白地面龐映得更如冰骨雪肌。

    「姐夫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嗎?」關盼盼玉顏冷漠之色又減了幾分,娉婷而立,微笑問道,隨之轉身向身後兩個丫環指了指,示意她們二人將抬著的矮桌放到蕭月生三人對面。

    矮桌上是烹茶所用的灶、釜、爐、鉗、木炭及茶壺、茶盞,排列有致,毫不紛雜,好在並非烹茶二十四器俱全,否則一張小小矮桌卻是容不下。

    蕭月生溫和笑了笑,對明眸不眨、緊盯著自己的關盼盼點點頭。

    「失敬失敬!……姐夫原來卻是這般大人物!小女子久仰大名呀!」關盼盼作男子狀拱了拱手,笑靨如花,眉宇間難以化去的冷漠氣息,令其看上去彷彿一朵秋露寒菊綻放。

    「呵呵,無名小卒,怎當得大人物之稱!」蕭月生微笑著擺了擺手,輕描淡寫,渾不在意。

    「雪睛別給你姐夫灌迷魂湯!」謝曉蘭嬌嗔,她也有些聽不下去這般恭維,自己的丈夫行事低調,不逐名利,在武林中,提起蕭月生,曉者寥寥,哪來什麼久仰大名?!

    正微彎腰擺放風爐的關盼盼不由抬頭,輕輕一笑:「旁人沒有聽過觀瀾山莊地大名,但小妹卻是知曉!」

    銅質的風爐鏤著麒麟吐火圖案,黃光閃閃,極是精緻,絕非凡物。

    「觀瀾山莊有甚麼名氣?!」謝曉蘭不由抿嘴嫣然一笑,似笑她大驚小怪,她自然是胳膊往裡拐,不欲觀瀾山莊風頭太鹹,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古皆然。

    關盼盼身了看謝曉蘭,瞟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蕭月生,捂嘴輕笑:「謝姐姐是其的不知,還是故意跟小妹裝糊塗呀?!」

    謝曉蘭稍感訕然,臉頰微熱,輕啐了一句:「什麼裝糊塗!快些煮茶!」

    便是一旁的楊若男亦能看出乾娘的心虛之意,關盼盼不為己甚,聽話的轉過嬌軀,用微紫的銅鉗夾起木炭,一塊一塊輕輕放入爐底,然後拿起火折子,點燃木炭之下的引火之物,火苗漸旺,淡淡地檀香氣息隨之飄起。在溫馨的屋內瀰漫。

    待木炭隨之點著,便可靜下心來等待,等待釜內清泉變燙翻滾。

    「其實,小妹我也是從姐妹們那裡聽說的觀瀾山莊大名。」關盼盼裊裊坐到他們的對面,玉手仍是白皙光潔,未沾茶灰塵,輕捋了下垂至鬢旁地青絲,芙蓉面上微帶笑容,瞟了一眼正盯著風爐瞧個不停的蕭月生。

    「那她們定是去過嘉興城嘍?!」謝曉蘭端詳著關盼盼。多年不見,她已出落得風情萬種。

    她雖不如完顏萍與郭芙她們美麗,但一舉一動,莫不風姿嫣然,雖冷漠,卻又嫵媚誘人,其獨特的氣質足以彌補姿色之足,怕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抗住這般妖嬈。

    「嗯!」關盼盼輕點臻首。黛眉間地冷漠時隱時現,拿出袖中的絲巾輕拭玉手,「姐妹們都笑說,不入嘉興,不知觀瀾山莊之深。」

    「咳咳」以蕭月生臉皮之厚,亦角幾分赧然,輕咳了兩聲。

    小小的觀瀾山莊,實不足以令人這般者待。只是因為不想太過麻煩,不欲觀瀾山莊太過風華,下了緘口令,沒想到反而多了幾分神秘,更令人覺得高深莫測。

    嘉興城中人人皆知蕭莊主神通廣大,但卻都語焉不詳,小女子好奇不已,於是打聽蕭莊主到底是何許人也。」關盼盼似笑非笑的望著蕭月生,將絲中優雅的放回羅袖中。

    「只是蕭莊主的尊姓大名。卻無人知曉,或是知曉了,也支吾以對,不肯吐露,更令小女子好奇,……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姐夫你竟是那觀瀾山莊地莊主!」

    關盼盼笑得極是歡快,剎那間,眉宇間的冷漠似乎消失無蹤,彷彿一個小女孩猜中了一個燈謎般的純粹快樂。

    「在下只想做個安樂的富家翁,平日裡懶得動彈,所以甚少人知曉。讓雪晴這般費心,倒是慚愧得緊!」蕭月生呵呵一笑,雪睛二字叫得極流暢,彷彿多年熟識,無一絲生澀之感。

    關盼盼抿嘴輕笑,轉向謝曉蘭,玉臉上微帶遺憾,波光流轉:「可惜姐姐成親時小妹並不知曉,否則定要獻技一場,親自向姐姐道喜!」

    謝曉蘭面頰爬上兩團紅暈,飛快的瞥了一眼笑瞇瞇的蕭月生,透著羞澀嬌美輕聲道:「我與你姐夫還未成親呢!」

    謝曉蘭扮做男妝,故不能看出是否嫁人。

    「哦?」關盼盼微一怔,隨即忙笑道:「那最好不過,待姐姐成親時,小妹便招呼沈三姐她們,讓我們來個臨安四花同台獻藝,替姐姐壯威!」

    她對觀瀾山莊極為好奇,早就打聽清楚,這位蕭莊主可是個風流人物,沒想到謝姐姐竟還未嫁入蕭家之門。

    觀瀾山莊的莊主夫人,共有兩妻四妾,個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氣質之清華,便是一向自傲的沈三姐,亦是自歎弗如,這樣地女子,絕非平常的富翁所能擁有,聽說最新娶得的妻子,竟是郭靖郭大俠的愛女,更為這位蕭莊主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光采。

    要知郭大俠的長女郭芙雖是為人低調,卻也是名動武林,其武功與容貌俱有乃母之風,只是她嫻靜溫婉,卻又大異黃蓉的狡黠靈動,乃是無數少年英俠的完美伴侶,卻不想竟屈身下嫁於一個默默無聞地尋常富家翁,且與別人共事一個丈夫,令無數年輕男子捶足頓胸,咬牙切齒,其不平憤恨足以翻江倒海。

    「那感情好!」謝曉蘭心中高興,想像著其中盛景,抿嘴輕笑:「臨安四花,我也是聞名已久了,沒想到雪睛你竟也是其中之一!」

    臨安四花,各領風騷,每次登台,皆是觀者湧湧,只是抱劍營的規矩,每次僅容四十桌觀者,平民百姓是無福一觀的。

    「咯咯,臨安四花,那都是逗人玩的,我們四個人,謝姐姐是都認得的,……姐姐一定要在這裡多留幾天,讓她們過來拜見姐姐!」

    關盼盼咯咯笑了起來,娉婷婀娜的身姿顫抖,以花枝亂顫形容之,最是恰當不過。

    謝曉蘭看了丈夫一眼,如水的目光中帶著徵詢之意,感覺到他的同意。便向關盼盼點了點頭:「既是你姐夫同意,我自然求之不得,與妹妹們相聚,最舒心溫暖!不知她們都是哪些?」

    聽到謝姐姐直言不諱的以夫為尊,關盼盼清澈如冰泉地目光頓然閃爍迷離,剎那即已恢復,心中頗為複雜難明,自憐、羨慕、渴望。實在無法分得清,唉……一個好的歸宿,豈是自己能夠奢望!

    「待姐姐一見便知!」關盼盼強露出一抹笑容,馬上盈盈起身,嬌軀微轉,去揭身旁釜蓋看釜中之水。

    「啊!」隨即「噹」地一聲,卻見她張著白皙如玉的小手,有些無措的看著在腳下不停打著轉的銅質圓形釜蓋。

    「怎麼了?!」謝曉蘭忙問。滿是關切,急忙起身來到關盼盼跟前,拿起她的玉手觀看。

    「沒……沒什麼!」關盼盼抬首強擠出一抹微笑,雖極勉強,仍難掩動人。

    一直在燈光下懶懶坐著,似欲睡去地蕭月生手中忽然出現一隻瑩白瓷瓶,順手遞到在一旁雖不說話,卻興致勃勃的楊若男眼前。

    他什麼也未說。看了一眼抬頭望過來的楊若男,指了指站著的謝曉蘭與關盼盼。

    楊若男與乾爹默契十足,雖不說話,卻明白了乾爹地意思,素玉小手拿起白潔的瓷瓶,是到正抓著關盼盼玉手地乾娘跟前,遞上瓷瓶,嬌聲清脆而道:「曉蘭媽媽,這是乾爹的藥!」

    謝曉蘭忙接過瓷瓶。送給蕭月生一道含情脈脈的目光,只是此時蕭月生闔著眼,彷彿睡去,裝模做樣的神態,又令她牙根發癢。

    關盼盼雖然潔白玉手被釜蓋燙傷,灼痛難忍,看到闔眼裝睡的蕭莊主模樣。也忍不住抿嘴無聲輕笑。

    她剛才心緒失常,舉止失態,一不小心,頓被滾燙的釜蓋燙個正著,心緒更是變糟,後見謝姐姐這般急切。又見蕭莊主這般有趣,本是陰翳地心緒,頓然開朗。

    雪白瓷瓶之內,卻是微褐的藥水,甫一打開,一股刺鼻的嗆味朝兩人撲去,聞過之後,卻感覺頭腦多了幾分清明,便知定非凡藥。

    見曉蘭媽媽拔開瓶塞後不知如何辦,楊若男笑道:「這是乾爹的清花露,治燒傷燙傷管用得很!……塗在手上便成。」

    也虧得蕭月生有著過目不忘的神通,他的瓷瓶几子很少有標籤,只是幾種最差的丹藥方有,其餘丹藥,旁人即使拿在手中,也不知其為何物,更不敢胡亂服用。

    楊若男見乾娘有些關心則亂,手足無措,便接過瓷瓶,親自動手,熟練的微傾瓷瓶,倒出幾滴褐露於晶瑩地掌心,隨之將瓷瓶遞還乾娘,手指蘸著另一手掌心的玉露,輕輕塗到關盼盼已泛紅的纖纖手指上。

    「呀,好清涼!」關盼盼望著自己的右手玉指,不由脫口而出,本是灼痛難耐驀然盡被清涼之意代替,極是神奇。

    「嘻嘻,管用吧?!」正小心塗拭的楊若男玉臉露出自豪的笑意,她塗拭的手法極是熟練,小心而又利索,卻是師承小鳳媽媽。

    三隻雪白如玉的美手湊在一起,在溫潤的燈光之下,極是動人。

    「這藥確實神效!」手上已全無痛意,令關盼盼大感驚奇,忍不住向那闔目裝睡地男子望了一眼。

    「那是當然,乾爹出品,藥到病除!」楊若男揚了揚玉頸,軒昂著黛眉,將關盼盼的玉手放了下來。

    如沒有關盼盼在場,此時的蕭月生,必定是昂首挺胸,作雄偉狀,盡數收下楊若男的誇耀,只是初見關盼盼,不能太過無忌,免得令謝曉蘭抹不開臉面。

    謝曉蘭無奈的搖頭,對於楊若男的古靈精怪,實是令人無奈,也唯有她的萍媽媽能夠令她服服帖帖。

    關盼盼輕笑,頓覺這父女兩人卻是趣人,謝姐姐知曉他已有幾位妻子,仍要嫁給他,看來也並非那般難以理解。

    釜中泉水滾動地聲音越來越大,白氣蒸騰湧動,水已是滾燙。

    「姑娘,賈丞相府派人送來請帖,要請姑娘過去參加晚宴!」此時房門外有清脆嬌嫩的嗓音響起。

    「……不去。替我回了!」關盼盼正盯著釜中滾水,聞言蹙眉,沒好氣的揚聲回道,聲音雖是圓潤,卻滿是冷漠。

    「可是……」門外小丫環的聲音大是遲疑,她雖年幼,但一直隨在姑娘身邊,閱歷頗豐,對各人的來歷與權勢清楚明瞭。這個賈丞相,怕是不能得罪。

    「環兒,我的話也不聽了?!」關盼盼蹙著黛眉,眉宇間地冷漠之色更甚,有些不耐煩的喝道。

    「那……好吧,環兒便去回了他們。」小丫環清脆宛轉的聲音中隱隱透著憂慮。

    「雪晴,名氣太大,也夠煩惱的吧?」謝曉蘭見她怏怏不樂。渾身透著冰冷的氣息,笑著開解。

    「唉——!」關盼盼此時方有些恍然,記起了旁邊尚有客人,雙眸自釜中滾水移開,發出一聲幽幽長歎,令人頓生不忍與憐惜,她略帶柔弱的苦笑一聲,搖頭長歎:「縱有再大名氣。卻也只是浮華虛幻,到頭來,還不是身不由己,任人擺佈?!」

    「雪晴何必這般自傷,哪有如此不堪?!……如今你是自由之身,誰還能逼迫於你?」謝曉蘭記得她們並非賤籍,與那些獲罪被發配到教司坊之人不同,尚是自由之身。

    「唉……」關盼盼搖頭,不再多說。其中曲折關竅,極是幽晦,外人實難明白,她玉手從一塊磚頭大小的青色茶餅上辮下一小塊兒,玉掌輕搓,弄碎弄勻,細細灑入滾滾的泉水之中。

    清沁的茶香頓時湧滿屋子。雪白小手執鉗,自火爐下取出兩塊火紅地炭火,減少爐下的火勢,再將釜蓋重新蓋上。

    她素手輕盈優雅,燙紅的臥手絲毫無礙,執鉗取火,碎茶入釜,都極是曼妙動人,給人賞心悅目之感。

    「雪晴,那位賈丞相,便是賈似道吧?」闔目裝睡的蕭月生忽然開口,大出關盼盼之意料。

    「……嗯,是,便是那賈似道。」她雖語氣平和,蕭月生卻能聽出其中的不屑之意。

    蕭月生這是明知故問,故意撇清,只是她一個小小的藝伎,竟敢拒絕丞相府的召喚,看來後台頗硬。

    他撫了撫唇上八字小胡,溫潤如玉的目光透出幾分嚴肅:「以賈似道地脾氣,怕是待會兒會有人過來強請!」

    「哼,他敢!」關盼盼小手輕盈的擺弄著白瓷茶盞,嬌嫩的嘴角微垂,不屑之意昭然無遺。

    「哦——?不知是哪位在背後護著雪晴?……賈似道曾任大宗正丞,轄制宗室,如今再任右丞相,能夠令他忌憚者,莫不是御史台上之人?」蕭月生腦中思索,口中低吟,口氣與關盼盼宛如熟人。

    大宗正司專轄皇家宗室,有宋一朝,對宗室子弟厚祿嚴律,大宗正丞身為大宗正司最高長官,權利極大。

    關盼盼看了他一眼,微笑著搖頭。

    「嗯,既不是御史台之人,那便是榮瑞兩位王爺……或者是……?呵呵,看來是其中一位王爺。」蕭月生對朝廷的格局極是清楚,三兩下便撥開層層面紗,令關盼盼不由又望了他一眼,迎上他溫潤醇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躲閃開來。

    「那便是瑞王爺了!……不過這個賈似道,卻是痞氣極足,得罪了他,即使有瑞王爺,怕是也難保無恙。」

    蕭月生見她沒有否認,以他瞭解的榮瑞兩位王爺,瑞王爺潔身自好,卻是個多情種子,看其家中的王妃,便可見一般,而榮王爺看上去頗是隨便,卻並不喜歡楚館樓台之地,對聲色之娛,不甚感興趣。

    對蕭月生地警告之語,關盼盼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玉手伸出,小心的拿起釜蓋,茶葉在泉水中滾滾而動,撲鼻的茶香頓是瀰散開來,清香宜人。

    「可以了!」她兩隻玉手捉住釜旁木柄,小心自風爐上拿下,將茶水倒入砂制茶壺之中。

    「環兒!」將壺蓋蓋上,遮住清香,關盼盼向屋外揚聲招呼。

    「環兒在呢。」房門響起,輕手輕腳走入一位俊俏丫環,瓜子小臉。羅衫裹身,身姿竊寬,體態風騷,若非在關盼盼跟前有些黯然失色,卻也是一位誘人的尤物。

    「把這些端出去吧。」關盼盼指了指風爐,對正微笑著向蕭月生諸人斂衽見禮的環兒吩咐道。

    「是。」環兒將風爐下的銀盤端起,輕若無物,她也是一位略通武功之人。

    四人正坐於一處品茶,關盼盼煮茶時間火候掌握得極精。茶水清香沁人,回味無窮,便是蕭月生,也大歎此行不虛。

    「姑娘,賈相府又來人,務必邀姑娘過去。」

    他們一盞茶未喝完,環兒的聲音又在屋外響起,清脆中透著一股憂慮。

    「不去!……便說我身體不適!」關盼盼玉臉一沉。緊捏著茶盞,回得乾脆,沉下的玉容給人極重的壓迫感。

    「可是……」環兒聲音遲疑,令關盼盼大覺不耐煩,這個環兒,平日裡伶俐精幹地勁頭都哪去了?!今日謝姐姐來此、她卻忽然變得這般磨嘰!真是不爭氣!

    「沒什麼可是!……就這般回了他們,難不成還要把我綁去不成?!……我謝姐姐來此。再有什麼人來,一律回了,別來煩人!」關盼盼蹙著黛眉,聲音冰冷如寒珠,緊捏著白潔的瓷盞,玉手用力得有些發白,頗有扔出去的衝動。

    謝曉蘭抿嘴微笑,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這幅模樣。才是自己熟悉的關雪晴,翻臉如翻書,脾氣暴躁,這幾年沒見,看來稟性未改,看著親切。

    「哈哈……關大家畢竟是關大家,脾氣果然大得很!哈……」一陣粗獷豪邁的大笑聲陡然衝起。直入屋內,極是震耳,盞中茶水頗泛漣漪,可見其功力不俗。

    只是他哈哈的笑聲未盡,一聲清脆嬌嫩的「吵死人了!」驀然響起,將其笑聲倏然打斷。

    被楊若男這般一打斷。本是豪邁地大笑頓時狼狽異常。

    「原來還有高手在此坐鎮,怪不得如此無禮!」粗獷的聲音透著按捺不住地惱火,越來越近。

    「站住!姑娘的屋子,豈能容你們隨便闖入!」環兒的嬌叱聲頓然響起,接著便是砰砰的拳掌相交之聲。

    這個小丫環倒也有兩把刷子!還是個難得地美人呢,拿回去做個小妾,倒也不錯!……劉兄弟,送給你如何?!」

    「算了,正事要緊,別把相爺的事搞砸了!」一道沉靜的聲音響起,中氣不足,卻是不通武功之人。

    「環兒?!環兒?!」關盼盼有些著慌,她與環兒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相互扶持。

    「雪晴稍安毋躁,環兒無妨!」謝曉蘭忙拉住她的小手,一股清涼地真氣透過關元湧入她體內,令她心神一清,靜了下來。

    那廂楊若男頗是古怪,絕美的玉臉做咬牙切齒、憤慨得無邊無際狀,粉嫩的嘴唇嘟起,狠狠瞪著自己的乾爹,而蕭月生穩穩端著茶盞,若無其事的輕啜茶茗,渾然未聽未覺,這般好茶,被打擾了,實在有些可惜,他歎息的搖了搖頭。

    以楊若男嫉惡如仇的性子,早就應該衝了出去,打他們個落花流水,只是甫要起身之際,卻覺週身一緊,一道無形的大網持自己罩住,全身酥軟如綿,無力動彈,便是話也說不出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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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9:04:31 |只看該作者
能這般制住自己地,除了乾爹,再無旁人能夠辦到,也難怪楊若男憤憤的瞪著蕭月生。

    「砰」的一聲,外房之門頓開,跨入一高一矮兩人,矮者在前,身材粗壯,氣勢洶洶。

    謝曉蘭知道大哥在此,心中安寧得很,並未急著出聲,只是挽著關盼盼的玉臂,冷冷的瞪著闖入的二人。

    關盼盼對這等情況並非第一次遇到,有些莽撞的武林豪客亦會這般不請自來,只是多半沒有進得來,便已被聘來的鏢客請了回去。

    與瑞王爺結為忘年知交之後,王府派了兩個侍衛,武功高絕,只是傍晚忽然說瑞王府這兩日需要極多的侍衛,他們二人暫且先回去幫忙,這才讓此人有機可趁。闖了進來。

    關盼盼並未慌亂,反而不慌不忙地轉身,素手執壺,將自己的茶盞續滿,優雅的端在手中,透過珠簾看向外屋。

    「哈哈,果然是關大家,這屋子弄得真是雅致!」跨進外屋,站在門前。那矮壯之人又是一通哈哈大笑之後,方繼續向裡走。

    甫一掀開珠簾,一道微碧水箭帶著熱氣,驀然迎頭向他們飛擊。

    「小心暗器!」那矮壯之人一撞身後之人,飛身而退,速度極快。

    「暗器」穿簾而過,終究沒有擊中那人,落在地毯上。卻是關盼盼盞中的茶水,淡淡熱氣升騰,讓剛才那人吸了口涼氣、大感慶幸,還好自己身法快捷,反應敏銳,如斯劇毒,沾到身上可了不得!

    他卻是將茶水地熱氣與劇毒腐蝕而發出的白氣混淆。

    關盼盼又熱壺持茶盞續滿。將白瓷盞端在手中,蓄勢以待,兩隻手一手一盞。

    「關大家,我們二人奉賈丞相之命,請關大家前去府中獻藝,價錢任憑關大家開口便是!」沉靜的聲音發自高疲地中年男子,他面色白皙,已自地上爬了起來,理了理衣衫。若無其事的對珠簾另一側的關盼盼拱手說道,看起來像是讀書之人,斯文有禮。

    「滾!」關盼盼一甩茶盞,一道微碧水箭又射了出去。

    那人沒想到這位關大家潑辣至此,躲閃不及,唯有閉眼咬牙,卻發覺身體一輕。隨即一震,屁股疼痛難忍,已經坐在地毯之上,是同伴往後拉了他一把。

    謝曉蘭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雪睛竟是悍勇如此,此時關盼盼又轉身將白瓷茶盞續上。一手一個,悄立於珠簾之後,緊捏著茶盞,蓄勢以待,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雪晴,放他們進來,……莫浪費好茶!」蕭月生懶懶的開口,他有些看不下去,搖了搖頭,對付這兩人,又何必浪費精心烹煮的香茗?!

    關盼盼目不轉晴地注視著簾那邊之人,對蕭月生的話未做反應。

    謝曉蘭看了丈夫一眼,伸手拉了拉關盼盼衣袖,輕聲道:「雪晴,聽你姐夫的罷!」

    關盼盼目光注視著對面,緩緩側身轉頭,迅速轉過目光,看了一眼謝姐姐,準備一觸即走,目光馬上轉回去,防止對方猝然而入,只是見到謝曉蘭星眸中目光如寒電,不由倏然一怔。

    謝姐姐的目光,更甚自己劍舞所用之器所發出的寒光,這樣的目光,也唯有武功高手方才具備,她此時忽然想起了觀瀾山莊種種傳說,不由自失一笑,自己的性子也太急躁,有自己這位神秘的姐夫在此,這兩人又有何懼?

    「小妹聽姐夫地!」她心下一鬆,緊繃的週身緩緩放鬆下來,微笑之時,黛眉間凜洌的寒氣亦消去了幾分。

    她轉身還未放下瓷盞,閃閃的珠簾輕動,那矮壯男子倏然穿過,出現在兩女面前。

    臉方口闊,鼻樑微榻,眼睛略小,卻雙目璀然生光,炯炯的瞪著兩手空空的關盼盼。

    他已經明白,原來所謂的暗器,卻僅是一盞茶水而已,一向以絕頂高手自居的他,心中地窩火可想而知。

    只是又不能太失身份,落下個欺凌婦孺弱小的名聲,他才隱忍不發,僅是怒目相瞪,以氣奪之。

    只是關盼盼冷若寒霜,對他不屑一領,卻又令他目中神光無用武之地,不由轉目望周圍,頓然被姿色更絕的謝曉蘭吸住了眼神。

    「咦,這個小娘子也式美艷,捉回去做小妾最好!」他癡癡的盯著正與關盼盼竊竊私語的謝曉蘭,口中不由喃喃說道。

    「啊!」他身後的高瘦男子來起身來,尚未掀開殊簾,僅覺一道黑影直擊而來,躲閃不及,再次倒在他上,當起了肉墊,身上的重加壓得他雙眼發黑,似欲昏厥。

    「口齒不淨,略施薄懲!」慵懶而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清罄之鳴,直入心底,珠簾在燈光下閃閃晃動。

    關盼盼玉臉滿是驚異的望著蕭月生。自己根本未看清他是怎樣將那人扔了出去,好像手指動也未動一下。

    清朗地聲音反而令似欲昏厥的高瘦之人神智倏然一清,清醒過來,咬著牙,將無處不痛的身體支撐起來,那將他壓倒地張兄弟正緩緩睜開眼晴,目光中帶著茫然與懵懂,像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已腫的臉頰,帶血的嘴角。高瘦的劉兄反而能夠推知,這位張兄弟是被人打了一耳光。

    雖說性子莽直粗獷,腦袋不甚靈光,但這位張兄弟地武功,卻是丞相府內數一數二,再配以自己冷靜智計的頭腦,兩人一文一武,聯手行事以來。無往不利,沒想到卻在這小小的藝伎身上栽了跟頭!

    高瘦的劉兄白皙的臉上變了又變,已有退意。

    「噗!」一口血水吐在了淡紫地地毯上,聽得珠簾對面地關盼盼緊蹙黛眉,玉臉滿是嫌惡,對其弄髒了自己的屋子深惡痛絕。

    「掉了兩顆牙!」那位矮壯的張兄苦喪著臉對同伴說,此時他的右頰已腫得頗高,五指之痕在明亮的燈光下宛然可見。

    「咱們兄弟今日時運不正。撤吧!」高瘦的劉兄身著張兄弟高腫的面頰與嘴唇,他白皙地面上帶了幾分憫然,冷靜的說道。

    「一切都聽劉兄的!」矮壯的張兄弟迅速瞥了一眼珠簾另一側,心中惕然,忙一振身體,矯健的站起身來。

    「青山不改……」他沖裡屋一抱拳,僅說了半句,且說得還不甚清楚,便忽的抄起高疲的劉兄。如一陣風般衝了出去,不見了蹤影。

    這是他們兩人的逃命之法,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後會有期是逃命地場面話,往往說完這三句,便溜之大吉。已成慣例,但兩人別出機杼,要只說一句便開始跑,能出奇不意,贏得寶貴的時間。

    「咦,跑了?」關盼盼怔了怔。望向身側的謝姐姐。

    「咯咯,跑了!」謝曉蘭忍不住掩著小口咯咯笑,「這兩人倒有意思!」

    「呵呵,他們倒是知時務得很!」蕭月生亦忍不住泛起笑意,扭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楊若男。

    楊若男玉臉緊繃,鼓著玉腮,嘟著粉嫩的小嘴,見到乾爹看向自己,迅速扭過臉去,嬌聲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去理他。

    「小若男去幫那位環兒姐姐解開穴道吧!」蕭月生對她小女兒生氣狀甚覺可愛,溫潤如玉的面龐泛著溫柔的笑意。

    「哼!不理你!」楊若男瓊鼻一皺,又重重哼了一聲,螓首一轉,不去看乾爹,腳下的小蠻靴卻邁向珠簾,往外走去。

    「你們爺倆又怎麼了?!……大哥又怎麼招惹人家了?!」謝曉蘭看小若男氣鼓鼓地模樣亦覺可愛,不由向丈夫嬌嗔。

    「呵呵,沒給她打抱不平的機會,……記仇了。」蕭月生溺愛的看著楊若男挑簾走了出去,嘴中笑呵呵的回答。

    「你們吶……」謝曉蘭無可奈何的搖頭,對一旁怔怔看著的關盼盼笑道:「他們爺倆就這樣,別理他們便是了,……這次惹惱了那位賈丞相,也不知要不要緊?!」想到這裡,她的臉上亦有幾分凝重。

    「姐姐放心吧,大不了一死而己,反正生無可戀,沒甚麼可怕地!」關盼盼雙眸如水,看著珠簾之後,口中漫不經心的胡亂安慰著謝曉蘭。

    「雪睛!」謝曉蘭微感愕然,隨即心中一凜,重重一拉關盼盼的玉手,將她拉回神來,如水的目光深深的望入她的雙眸深處:「怎麼生無可戀?嗯——?!」

    「哦,什麼?」關盼盼收回目光,聽到楊若男與環兒地說笑之聲,心懷大放,望向謝姐姐。

    謝曉蘭深深的望著她,不理會她的故裝糊塗,她這一套,多年前便已形成習慣。

    「姐姐——!我剛才說什麼了麼?幹嘛這般看著小妹?!」關盼盼目光中透著的茫然,令謝曉蘭知曉剛才的話是她無意中所說,更令她的心往下沉,酸痛不已,什麼時候,如花年華的雪晴竟有生無可戀的想法?!

    「算了,不說了,還是想想怎麼防著那個賈似道吧!」謝曉蘭不欲惹起她傷心,持日後慢慢開解便是。

    「姐姐放心,今日兩名保鏢家中有事纏身,否則,豈能容那兩人闖進來?!」關盼盼笑著輕輕拍了拍謝曉蘭的玉手,眉宇間的冷漠卻更甚幾分。

    謝曉蘭並不放心,有些求救的望向丈夫。

    此時楊若男與環兒攜手跨進屋內,挑開珠簾,一身綠衫的環兒俊俏的面龐微帶赧然,湊近關盼盼囁囁嚅嚅的說道:「環兒無能……」

    「什麼無能!你若能打得過他們,倒成妖怪了!……傷著哪兒沒有?」關盼盼沒好氣的打斷她的自責,清涼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又掃,蘊在深處的關切唯有環兒能夠看到。

    環兒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沒有,只是被點了穴道,肩膀現在還酸著呢。」語氣中帶著撒嬌。

    「就會大驚小怪!酸些也是正常,……你先去睡吧,這裡不用你伺候。」關盼盼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三兩下便將環兒趕了回去,讓她先去睡覺。

    見丈夫向外望了望天色,謝曉蘭忙說道:「大哥,不如今晚我們便留在這裡吧。」

    「在這兒過夜?」蕭月生撫了撫唇上八字鬍,掃了一眼微垂眼瞼的關盼盼。

    「我有些不放心、怕今夜仍會有人前來,這兒又沒有人保護,回去也睡不踏實,大哥,好不好?」

    「那……好吧!」對於謝曉蘭的軟語相求,他自是不能拒絕,雖覺她有些多管閒事,關盼盼能夠至今保得清白之軀,自是有其自保之道,「夫人與若男留在這裡與雪晴作伴,為夫獨自回去。」

    謝曉蘭有些不情願,戀特正濃時,便是片刻不見,也想念得慌,屋子裡有他坐著,即使是懶懶的假寐,屋內的空氣都透著柔蜜,沒有他在,便空蕩蕩的,毫無生趣。

    她看了看關盼盼,心知丈夫頗有避嫌之意,也不為己甚,勉強的點點頭。

    臨別之際,蕭月生留給她一塊兒巴掌大小的暗紅玉珮,若遇著危急,捏碎玉珮即可,他瞬間可至。

    又囑咐了楊若男幾句,不能與她乾娘分開,若有人前來,便不必留手。

    楊若男頓時興高采烈,躍躍欲試,乾爹的封印令一開,她恨不能來越多的人越好,讓她解解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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