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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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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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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八章 別府

    當蕭月生摟著謝曉蘭出現在輕風微寒的西湖蘇堤上時,無人知曉兩人前一刻尚在遠隔萬里、寒風呼嘯的天山。

    謝曉蘭一身雪白,裘袍貂帽,在遊人如織的堤上,卻並不突兀,兩人攜手立於一株柳樹下片刻,便已看到依次有三個貴婦帶著扈從走過,亦是一身裘袍,頭戴貂帽。

    她們耳邊晶亮的耳環,在堤旁樹上掛著的燈籠下,一晃一晃,閃眼得很。

    蕭月生聞著陣陣香氣,便知她們裘袍定熏過玫瑰花香,幽幽的香氣令人聞之欲醉,南方女子特有的柔媚話語如一陣春風拂過。

    如今是景定元年,彈指一揮間,南宋偏安已過百年,複國之念,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早已消散。

    蒙古鐵騎聲勢漸洶,北方諸地盡歸麾下,但這縱橫馳騁於歐洲大地所向無敵的鐵騎,卻被阻於襄陽城下,無法前進一步、只是此時的南宋,便如那將謝之花,絢爛之極。

    襄陽已是半壁天下的唯一門戶,蒙古狂攻之下,久未見功,此時大俠郭靖之名,風傳天下,一時無兩,得見郭大俠一面,足可與親朋好友炫耀自豪。

    蕭月生兩人攜手站於柳樹下的陰影中,靜靜看著這西湖夜景。

    湖上遍佈大小花舫,舫上燈籠映入湖面,影影綽綽,遠遠望去,波光燈盞兩相輝映,幽靜的湖面被遍佈的燈籠點綴,可與天上迢迢星河爭輝。

    在燈籠盞盞如星辰般的蘇堤上,遊人如梭,三三兩兩,一群複一群,或裘衣華服,或青衫磊磊,更有甚者,手執紙扇,做風流瀟灑態。他們皆是呼朋喚友,或縱情談笑,或春風化雨,熱鬧得厲害。

    像他們兩人般站在樹下陰影中,亦有不少,多是私自幽會的青年男女。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無論朝代更替,滄海桑田,飲食男女,亙古長存。

    蕭月生看了看身旁的謝曉蘭,柳枝疏影,落於她精緻地面龐,在這燈火喧鬧之所,在這柳樹下。卻仿佛與世隔絕的安靜孤寂,有她相伴於自己身旁。他忽覺異常地幸福。

    “夫人,那小夥子定是沒見過我那泰山大人!”蕭月生忽然指了指身旁經過的一群少年英俠,他們挾劍挎刀,朝氣勃勃。高聲談笑。旁若無人,其中一面目俊美,兩唇微薄之人正神采飛揚,大講郭大俠如何如何,仰慕之氣溢於言表。

    “哦。為何?”謝曉蘭有些敷衍的問,她從未見過郭靖,對於這個郭大俠,她亦是仰慕日久,只是站在暗影中,看著燈火闌珊處,心緒卻忽然低落。

    蕭月生極為敏感,頓然察覺她的變化,將她扶著柳樹幹的小手握住,輕笑道:“那岳父他可不會說那些機靈話,倒像是我岳母說的!……咱們也找只畫舫,去湖上遊玩一番,如何?”

    “嗯,隨你。”謝曉蘭感覺著手上傳來的溫暖與安全,心間似被注入絹絹溫泉,懶洋洋的舒服。

    堤上微風拂過,數百樹上懸著的燈籠隨風輕晃,極是壯觀,她貂帽下露出地兩縷青絲亦隨風飄拂,“我還記得,上次在這裏與大哥你不期而遇的情形!”

    “呵呵,距上次也沒過幾天嘛!”蕭月生另一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之意。

    謝曉蘭玉臉微側,斜了蕭月生一眼,帶著誘人的嫵媚,她宜喜宜嗔,一顰一笑,莫不動人,“那時大哥春風得意的模樣,真是氣人!我便是想忘,卻是辦不到!”

    蕭月生呵呵一笑,頗是知機的閉口不言,不顧理法之規,拉著她的有玉手,往堤下一艘畫舫走去。

    觀瀾山莊的夫妻稱呼亦頗是奇特,不稱相公,不稱官人,小玉四女仍是以公子稱之,完顏萍與郭芙卻稱之大哥,雖說眾妻平等,無分大小,但完顏萍大婦之位卻無人置疑,身為後進門之人,謝曉蘭自是要隨完顏萍,稱蕭月生為大哥。

    往常兩人都是謝大家,蕭莊主這般稱呼,乍然改口,有些不自然,也是難免。

    此畫舫靜靜泊於堤下頗是難走的一段兒,崎嘔不平,亂石遍佈,似不欲令人靠近,換了旁人,確實會被阻住,但蕭月生腳下勢隨路走,踏亂石與履平地無異。

    舫身兩層,皆塗朱漆,舫舷處盞盞燈籠並排懸掛,二層的閣台與閣簷亦由燈籠纏繞點綴,顯得燈火輝煌。

    一層僅有十幾根雕花木柱,恰似一個龐廊,此時卻人影不見,唯有數十張幔幃薄紗在隨風輕拂,二層那六間相連的軒閣卻燈火通明,蕭月生能聽到那裏傳出地陣陣女子嬌笑聲。

    “大哥,這條舫怕是不成!”謝曉蘭看著這條比觀瀾山莊尚多幾分氣派的畫舫,搖了搖頭。

    “哦,為何?”蕭月生雙眼自那寂中蘊春地畫舫挪開,不禁側身相問,隨即輕笑:“莫不是此舫乃私船?”

    謝曉蘭貂帽輕晃,螓首微搖:“卻也不是,看此舫氣派,怕是這西湖上的花魁所用,這等女子,可非尋常人能見,非是達官貴人,風流名士,想都莫想!”

    蕭月生溫顏微笑,卻有些索然:“那我們這等無權無勢的小民,是要知難而退了縷?”

    謝曉蘭星眸在湖水映著的燈光下,晶瑩明亮,她望瞭望身邊地丈夫,雖是微微遲疑,卻仍是點了點頭。

    蕭月生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似怨她說話難稱婉柔。

    謝曉蘭抿嘴一笑,“若是在嘉興,南湖上的那些花舫恨不能邀你上去,可在這西湖,別人知道你麼?”

    蕭月生搖頭苦笑,看著湖上花舫星羅棋佈,琴歌悠揚,舫內之人。尋歡作樂,陣陣嬉笑隨風傳來。其醉生夢死的生活。與自己清泊悠閒迥然有異,實是截然不同的活法呀!

    “唉,回去吧!離這不遠有一座宅子,在城內官巷也有一處,今晚你想住哪里?”蕭月生有些意興闌珊,擺了擺手,便要打道回府。

    看他這個模樣,謝曉蘭原本低落的心緒反而消散。誰讓他當日帶著郭芙時,一幅氣人地模樣!她有著小女人般快意。

    “那去城內吧,這些浮華之景,小女子消受不起!”謝曉蘭嘻嘻一笑,隨著他轉身往回走,這句話倒讓蕭月生聽著順耳。

    “咦,等等!”蕭月生忽然一抬手,停下了步伐。

    謝曉蘭蓮步一頓、有些迷惑的望向他,心中惴惴,還以為他改變了主意,畫舫中那些煙視媚行之人。最擅勾引男人,最好不見。

    “哈哈,這兩個傢伙,竟在這裏!”蕭月生索然之態。頓時一掃而空,長笑一聲,堤上來來往往地人們,聽到這聲長笑,卻恍如未聞,看也不看一眼。

    太學國子監武學,這三學便在不遠處,縱歌長笑,傲嘯且吟的狂放書生,他們已見得多矣。

    蕭月生一摟謝曉蘭腰肢,不顧手上傳來柔軟纖細地感覺,幾步跨出,已到了堤上,謝曉蘭仍在迷糊間,他又是幾步,堤上的人群仿佛水中的石子,任由這兩條遊魚靈活的穿過,晃眼間,已到了堤的南頭。

    蘇堤之南端,堤上柳樹下,一雙壁人靜靜而立,樹下的暗影卻難掩一襲白衫飄動。

    “二弟,弟妹!”人未到,音先至,話聲剛落,蕭月生樓著謝曉蘭,一溜兒煙般出現在這對身影面前,呵呵長笑。

    “大哥——!?”清朗的聲音中,柳樹下陰彩中是出一個豐神俊朗的成年男子,修眉朗目,鼻如懸膽,腰間掛著一柄長劍,卻是神雕俠楊過。

    “呵呵,二弟,你們怎會在此?哦,你那雕兄呢?”蕭月生拍了拍楊過肩膀,呵呵笑著問。

    “見過大哥!”小龍女一襲白衣,仍舊美麗脫俗,不染一絲塵世煙火,淡淡的斂衽一禮。

    “快免了免了!”蕭月生擺擺手,未像往常般逗她幾句,拉著身旁地謝曉蘭,對兩人笑道:“嗯,這是你們大嫂,見禮吧!”

    “大嫂?……見過大嫂!”楊過面色一變,露出幾分吃驚,隨即收起,但大嫂叫得頗有遲疑之感。

    蕭月生瞪了他一眼,這個兄弟性子總是沒變,不必用觀心術,自己都曉得他的所思所想,小女龍倒是淡漠依舊,對忽然多出一個大嫂來,似是意料之中,亦或似漠不關心。

    謝曉蘭卻落落大方,口稱小叔,弟妹,神情嫻雅,毫無不愉之態,她與楊過夫人亦非陌生,做為楊若男琴技啟蒙之師,自是得到二人的尊敬。

    “二弟,不是說去北方嗎?”蕭月生自是不會多說,撥開垂在眼前的幾枝柳條,邁向堤邊,望著湖光輝映的西湖,引開了話題。

    “嗯,是要去北方,去之前,先來臨安看望一些朋友。”楊過跟在他身後,望著燈盞花舫滿西湖之景,雙眸在湖光之下,閃閃發亮。

    “哦——?”蕭月生側頭望向他,似笑非笑,在微微的燈光下,令人頓起高深莫測之感。

    “真的!”楊過忙加重了語氣。

    “此地無銀三百兩!你那雕兄呢?為何不在身邊?呵呵,還跟大哥虛頭八腦!”蕭月生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意味。

    楊過不由露出一抹苦笑,“雕兄留在山莊,這些年跟著我們夫婦東奔西走,太過辛苦他,便讓他留在山莊樹林中歇息一陣。”

    “嗯,也是……”蕭月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湖面。

    隨著夜風陣陣,絲竹琴弦、輕歌慢吟之聲,時高時低的傳來,在他們耳邊繚繞、那柔媚的歌聲,便是在此處聽著,亦令人怦然心動,血脈賁張。

    他們身後地兩女,卻在喁喁低語。

    楊過對大哥的風流成性不以為然,卻也無計可施。再無顏對別人教以守一,只是替幾位嫂嫂不值罷了。卻不知她們這般執迷不悟,安之若素,對大哥地負心之舉,總是遷就,實在令人扼腕。

    郭芙剛進門,便又娶了一位,唉,不知郭伯伯與郭伯母知道了,會不會把他們氣著!

    小龍女雖是冷淡的性子。不會對人主動熱情,經過這麼多年,仍是如此,但謝曉蘭說起楊若男時,小龍女的話自然多了起來,為人父母者,最喜歡談地便是自己地兒女。

    “二弟,我們結伴去湖上舫中玩耍一番,如何?”蕭月生帶著幾分捉弄之意,轉頭大聲問道。另兩位女子想聽不到亦不能。

    “算了吧,大哥。那些歌女舞妓本就身世堪憐,我們又何苦再去狎玩?”楊過一眼即看穿了大哥想看自己笑話之心,他亦是聰明機智之人,自不會束手待斃。

    “呵呵,若人人都與二弟這般想,那她們豈不是要餓死?”蕭月生毫不慚愧地輕笑,“莫不是怕弟妹不喜?”說著,還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小龍女。

    “過兒你想去便去,莫要管我。”小龍女淡淡的說道。

    楊過大歎,龍兒這般一說。自是遂了大哥的心願,令他可肆無忌憚怕嘲笑自己懼內。

    謝曉蘭抿嘴輕笑,小龍女她一向簡單直接,這些彎彎繞繞,是不會也不屑去想的。

    “唉,江山如此多嬌!江山如此多啊!”蕭月生卻反常地沒有繼續取笑,皺眉看著繁華如夢的西湖勝景,搖頭歎息。

    “二弟,過兩日若男與小玉她二人便會來臨安,你們便帶著她走走吧,若男也大了,該出去身看,見見世情。”凝望著湖面,蕭月生有些感慨的說道。

    楊過笑了一聲,長髮隨著湖面掠來的夜風輕拂,俊逸地面龐自一有股瀟灑,“還是有勞大哥了,這個小丫頭,我們可管不住!”

    “呵呵……”蕭月生提起楊若男,本是有些沉重的心緒忽然一輕,“你大嫂總怨我教女無方,把若男教壞了。”

    楊過展顏一笑:“幸虧有大嫂在!”

    蕭月生亦是給給大笑起來,笑聲清朗,沿著湖面傳蕩開去,陣陣的柔媚之音頓時被其壓下。

    笑聲停歇,他手一揮,“走罷,回去,有你這懼內的傢伙在,根本玩不暢快!”

    說著,轉身拂柳,便往回走去。

    “好高明的內功!”一聲斷喝聲如清鶴長唳,自湖中舫內飛出一道人影,踏波而行,眨眼間已至堤上。

    此中年人身材修長,三綹清須於頜下,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柄長劍傾於後背,杏綠的劍穗輕輕飄動,容貌清奇,氣質飄逸,實不下於楊過。

    只是他放眼望去,欲尋之人卻已杳然無蹤。

    他忙輕輕一躍,縱身飛上懸著燈籠的柳樹,柳枝與燈籠輕晃間,他極目遠眺,只是蘇堤之上,燈盞之下,行人如梭,他又未曾看到欲尋之人的模樣,大海尋針,豈能有結果。

    在周圍遊人驚異的目光之下,樹枝一晃,此人已如大鵬般自樹上向湖面傾掠而下,長衫飄飄,踏過一艘花舫之舷,巧燕一般掠入一艘富麗堂皇的舫內,他來去如風,迅捷無比,旁邊看到之人,只覺自己眼花而已。

    花舫內聲音隱隱飄出:“右相,人已走了。”

    “有勞先生了,那便算了,哈哈,來,似道敬先生一杯!、

    此聲雖頗有氣勢,中氣卻弱得多,堤上之人,亦無法知得。

    四人輕功殊妙,如織地行人,並不礙于他們行路,身如遊魚,靈動自如的穿梭其中,眨眼間,已是到了堤北。

    蕭月生臉上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剛才那人,卻也是一位放于武林便了不得地高手。

    蕭月生在城內的宅子位於河坊街南的太平坊,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競爭相追逐之所在,個上當年所住潛邸,如今改為龍翔宮,便在此坊中段,而蕭月生的宅子,卻又離龍翔宮極近。只隔兩座府宅。

    其餘三人雖與官場甚少關心,但看到經過之處。府宅堂皇,氣派極大,府前地家丁,多是雙目上仰,趾高氣揚,便知此處不是平常百姓所能進得來。

    看到楊過疑惑的目光,蕭月生呵呵笑道:“大哥僅是因緣際會,救下了一位貴人,二弟的眼睛勿須瞪得這般大!”

    他們踏著整潔的街道漫步而行。兩旁無數隻燈盞地照耀下,亮如白晝,腳下青磚上的蓮花紋清晰可見。

    經過一座府宅時,數此府氣派最大,飛簷染金、氣勢雄壯,府門前幾頂尼轎停放,二十幾個褐衣短打地轎夫抄著手,一邊跺著腳一邊聊天,見到蕭月生一行四人。本是談笑甚烈的眾人馬上偃聲,低下頭。神態甚是恭敬。

    蕭月生與謝曉蘭俱是一身裘袍,尋常百姓便是想摸一摸,亦難有機會,再者四人氣度軒昂。這幫子轎夫們雖是操賤役,但亦非毫無見識的鄙夫,都頗有幾分眼光,一看四人便不是尋常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楊過經過府門,對府門前站著的四名盔甲鋥亮。腰佩長劍的士兵視而不見,透過敞著的正門,看著燈火通明的外院,長聲感歎。

    “那是榮王府,是當個皇子之親父。”蕭月生卻著也未看一眼,只淡淡笑道。

    楊過怔了一怔,他雖對榮王不知,卻被皇子之親父所唬了一唬,不再多言,隨著大哥向前是去,身後的兩女,卻也未望向那處輝煌之處。

    謝曉蘭本是大家出身,後隨郭楚望學琴,對這些榮華富貴,見之不少,也知其浮華背後的艱心熬神。

    沒是多遠,經過兩座頗為樸素地宅子,在掛著王府題匾的府宅前,眾人停了下來。

    “二弟,這便是我的宅子。”蕭月生一邊上前敲門,一邊說道。

    楊過看著眼拼這座府宅,眼中顯現幾分驚奇,據他所知,自己這個大哥一向奢華,頗有本朝寇萊公之風,眼肅這朱漆殘破、淒淒涼涼掛著兩盞燈籠的府宅,竟是大哥的?

    隨著當當的銅環聲,門旁一個小孔出現一隻眼睛,蕭月生笑駡:“老童,快滾出來開門!”

    “啊,是公子回來了!”一聲蘊著驚喜的蒼老聲音自門後傳來,隨即掉漆的朱門被吱吱拉開,露出一個胖墩墩的老者,臉鼻皆圓,頜下光滑無須,胖乎乎的臉滿是憨厚,一看即令人放心,看他面相,僅是中年人而已,遠不如聲音地蒼老。

    “公子爺,你終於回來了!!”老童圓圓的臉上像石榴澱開,忽地自門內竄出,沖過來便要拜倒,身手之矯健迅捷,便是年輕人亦要自歎弗如。

    “行了,進去再說!”蕭月生臉上也是帶著笑意,一拂袖,阻住他的下跪之勢,邁開步子便往屋裏走,也不肅手謙讓楊過。

    楊過卻心中一動,當老童身體凝滯,複又直身之際,他已感覺出了這個老童的武功之深。

    他認真著了這個老童一眼,隨著往裏是去,欲要睜大眼睛,看看府內是否如外頭那般殘敗。

    對於老童身懷武功之事,他自是不會去管,大哥手下之人、皆是武學精深之輩,若是不通武功,反而今他奇怪,只是老童的功力太過駭人,他有些吃驚罷了。

    老童此時已跟在蕭月生身後,步伐令楊過看著大覺詭異,他的步子邁得起常人大不相同,步幅極小,速度卻快,他胖墩墩的身體,走起來,卻仿佛帶著輕盈。

    進得門來,楊過方知此府之大,僅是栽滿花樹、松樹、青竹的前院,其寬便有四個大門寬,兩旁梅花青竹按遮下,尚有卵石小徑通向兩側庭院,院內一片靜悄悄。

    “老童,不必驚動下人,你也去睡吧!”蕭月生站在廳前,扭身對緊跟在自己身後的老童吩咐道。

    此時他們已經是過近二十丈遠的前院,來到重簷建築的前廳,楊過看著廳前四根蟠龍雕柱沖天而起,唯有感歎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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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九章 釋殺

    “是,公子,老奴先去沏壺茶來,公子爺稍待!”老童恭聲道,轉身下石頭階,對其餘三人微微一笑,輕頷首,然後退了下去,悄無聲息。

    天上明月如銀盤,繁星俱閃閃。

    楊過眯著雙眸,目光緊盯老童的背影,直至他轉向梅花叢後的小徑,方轉過身來,對笑吟吟望著自己的蕭月生笑道:“大哥,這位老童可大不簡單呐!”

    蕭月生輕哼一聲,轉身掀開厚厚的絨簾,“我手下的人,哪個是簡單的?!老童是你大嫂手下的老人,見過的世面,比你吃的鹽多!”

    待楊過隨著掀簾進廳,一股熱氣撲面而至,原本黑暗的大廳已變得燈火通明,壁角處的十幾盞角燈,已被蕭月生瞬間點燃.

    門簾掀動,人俱已入,謝曉蘭幫著蕭月生脫去裘袍,楊過一襲單薄青衫,雖是瀟灑,卻也脫無可脫,他笑道:“哦,那還真是!”

    完顏萍本是金國公主,乃金枝玉葉,她手下之人,多是些金國的遺老遺少,是末代金朝的棟樑肱股,對她這個公主一片丹心,這些人,講其才幹與閱歷,楊過自愧不如。

    大廳極是寬闊,兩排正座沿正中排開,籐椅與茶几交錯,兩側座位之後各是繡著山水女仕的屏風,本是極為寬闊的地方,被屏風三遮兩擋,分成數塊小閣,反而顯得有些錯落雅致。

    楊過極以為廳內無人,會極冷,卻不成想,熱氣騰騰。觀瀾山莊獨有的火爐兩具,在廳內一前一後,占住中央,正肆無忌憚的散發著熱量。

    氣勢險峻的山水畫掛於正壁,楊過望著畫,搖頭笑道:“大哥,你怎能弄到這般宅子?你說地那位貴人,莫不是皇親國戚不成?……這宅子大嫂知道麼?!”

    “呵呵,大哥可不像你那般!……她們怎能不知?去年過來住了一陣子,嫌這裏氣悶。又鬧得慌,便不再來了!她們多是住西湖那邊的宅子。”蕭月生橫了他一眼。懶洋洋坐到火爐旁一張籐椅內。他說話總是忘不了刺一刺二弟懼內之弱點。

    謝曉蘭拉著小龍女,兩人細細觀看大廳內的屏風與書架,對那兩架瓷器古玩,卻望也不望一眼。

    對於這樣的官宅,謝曉蘭從心中感覺出一股親切。她幼年家道頗昌,父親曾做過中書舍人,後被貶黜,因其清廉耿介。鬱鬱而終。

    對於幼年的生活,常在她夢境中徘徊,無數次午夜夢回,淚濕枕巾,仍恍惚間住在自己家中,清醒過來。方知再也回不去了,如今再次見到官宅,自是說不出的親切。

    楊過坐于蕭月生對面,便批三揀四、指手劃腳的說了幾句,似乎他是建築名家,見識卓絕。

    蕭月生也任由他,知道二弟是不滿自己太過安逸,總是沒出息的窩在家裏,不去為百姓做些事。

    大丈夫應志在四方,縱橫四海,楊過常這般勸勉自己的大哥,只是收效甚微。

    楊過尚未說上幾句,厚厚的門簾晃動,老童端著茶壺進來,手腳輕盈悅目,將茶茗一一獻上。

    “公子爺,要備些夜宵麼?”老童躬著身輕聲問。

    “不用不用,你去歇著吧,有事情明天再說!”蕭月生一手端著茶盞,擺了擺另一隻手。

    老童知道公子爺地性子,他說不用,便不須客氣,於是躬身退下。

    大廳內兩個男人拿著茶盞,圍爐對坐。

    另兩位女子則坐在東側屏風圍著的小閣內,數百部線裝書冊整齊排列,一看其磨損程度,便知這些書只是裝飾門面之用,她們坐在躺椅中,手上執卷,不時拿起身旁矮幾上地茶茗啜幾口,再順便望一眼自己地男人。

    “行了,說吧,二弟到底來臨安欲行何事?我可感覺到你心中的殺意!”

    蕭月生將茶盞往幾上一頓,手中出現一隻羊脂白玉佩,被他轉摩挲,體會著其細膩溫潤之手感,他覺著與撫摸幾位夫人挺拔玉乳的感覺頗是相似。

    楊過聞言,臉色沉了下來,修長的劍眉蹙了蹙,將腰間掛著的長劍解下,置於茶几上,端起茶盞,揭開茶蓋,微啜一口,在嫋嫋繚繞地水氣。他一直微垂的目光才抬起,透過朦朧的水氣,輕聲道:“大哥,……你莫要多問,……沒什麼大事!”

    蕭月生目光一閃,狠狠瞪了他一眼,“呵呵,我說二弟,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武功沒甚長進,膽量倒是大漲。”

    “呵呵……”楊過忽然笑了起來,放下了茶盞,也不用水氣遮自己的臉,“大哥知道了?”

    雖然從未與人說,但蕭月生神通廣大地形象,在他腦海已是根深蒂固,卻也不敢確實他不知曉。

    “唉,那個丁大全,你不必去管他,他的日子也到頭了!”他站了起來,是到楊過身旁,將茶几上的長劍拿起,嘴上漫不經心的說道。

    “哦——?”楊過不由抬頭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哥。

    蕭月生持長劍緩緩出鞘,驀然一道龍吟憑空響起,清越悠長,隨即如一道寒光透鞘而出,刹那亮光炫目,他雙眸微眯,長劍絲毫未停頓,終於完全出鞘。

    劍身似有泉水在其中流動閃爍,劍似水晶,晶瑩別透,卻無法透光,劍身似在不停抖動,汪汪一泓泉水蘊於其中。

    “唉,彈指一揮間,便是十五年過去,昔日的君子劍,隨著時光地流逝,也模樣大變了!”蕭月生將晶瑩的長劍橫於眼前,在燈光下細細觀看,食指輕抹,口中頗是感歎。

    這柄君子劍本是松木劍。是當初蕭月生在華山之戴,施法救洪七公與歐陽鋒時所用法劍,木列被天地元氣所改造,已是神兵,他便隨手送給了楊過。

    楊過後來在蕭月生的幫助下,找到了那只大雕,隨之找到一代劍魔獨孤求敗的劍塚,玄鐵重劍雖被他帶在身上,而這柄君子列卻也從未離身。

    只是近幾年,他劍法精進。已不必重劍相佐,便將其舍在觀瀾山莊。再說那柄劍確實太重。一直帶著,也頗累人。

    “……二弟,你沒用這柄劍殺過人呐!”蕭月生撫劍一笑,食指一曲,扣指輕彈劍身。一聲似金非金地清鳴聲沖天而起,仿佛帶著一股高傲的清嘯。

    楊過面色一紅,甚覺有些不好意思,這十幾年來。他與妻子小龍女攜手闖蕩江湖,半是游山逛水,半是行俠仗義,只是動手時,他總是喜歡與妻子一起施展玉女素心劍法。

    這套劍法威力足則足矣,只是殺氣不夠。反而滿是柔情密意,兩人每施過一次,都是心中情思湧動,情意綿綿,哪有什麼心思殺人。

    而且此劍似有靈魂一般,握在手中,總有股血肉相連的親密之感,便不忍它沾染血腥,故楊過殺人,甚少用劍,多是以學自東邪黃藥師的彈指神通殺人,殺起人來,不沾鮮血,死狀亦不猙獰,是最佳的方式。

    “殺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憑著自己一身武功去殺人,是最笨的一種,殺人,最好借刀殺人!殺人于無形方是最佳!……兵法讀過沒有?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戰而勝,方是大勝嘛!武功是強身健體、用以護身自保的!”

    蕭月生撫了撫君子劍,將劍緩緩歸鞘,放回桌上,一本正經的教訓,他對觀瀾山莊地眾人,從未這般多話。

    撲哧一笑,一口茶噴出,這是坐中屏風中間的謝曉蘭所為,不戰而屈人之兵,竟還能這般曲解,實在好笑!

    蕭月生裝做沒聽到,繼續滔滔不絕:“便是用武功殺人,也是花樣繁多,大可不必涉險親身刺殺,……喏,如你想殺丁大全,便在他地轎內放上一枚玉蜂針,或是去李莫愁那兒討幾枚冰魄銀針,豈不省事?!”

    楊過苦笑,被大哥這般一說,頓覺慚愧,陰險詭詐之道,自己實是自愧不如。

    “好了,你們先在這兒坐著歇會兒,我去弄些酒菜,……不知是豐樂樓地好些,還是清風樓的可口,……唉,有些日子沒來了!”說罷,搖了搖頭,消失在了原處。

    湧金門外的豐樂樓,可稱之臨安第一酒樓,其高偉雄壯,亦是獨此一家,雖說是三層,但先有磚石建兩層台基,再立永定柱做平坐,略略一算,近有六層樓高,層層疊建,站在樓旁的幡旗下,向上望去,豐樂樓幾有穿雲沖霄之勢。

    蕭月生已非第一次來豐樂樓,不但是常客,還有著不俗的關係,臨安第一名酒醉南湖便是出自觀瀾山莊之手,是豐樂酒摟地招牌酒,僅此一樓有售。

    酒稅是朝廷最重要財源之一,自是不會放手於私人,私人釀酒,十五斤曲酒便是極刑,蕭月生常苦笑,這酒便是現代社會的毒品啊,私自釀酒與販毒無異。

    嘉興做為畿輔重地,自是實行酒的專賣,由朝廷的酒庫轄制釀制與銷售,稅賦極重。

    只是嘉興城被觀瀾山莊經營得滴水不漏,巡撫、按察、布政皆需看其眼色行事,這樣一處所在,自然他們諱莫如深,閉口不談,故觀瀾山莊之名,不顯於外,神秘莫測。

    觀瀾山莊這醉南湖酒產量極少,每天百斤,從不多釀,且只售于豐樂樓,所獲財富,卻遠非平常人能夠想像。

    朝廷酒稅從釀酒所用米計算,每天百斤,稅金極少,但醉南湖品質絕卓,遠非其他美酒能比,名氣越來越大,但產量不增,物以稀為貴,自是酒價上漲,成為臨安了第一名酒,尋常富人,卻也無緣得嘗了。

    蕭月生穿過堂皇地歡影門,甫一出現在燈火通明、琴瑟悠揚、歡笑喧鬧的酒樓下,樓前站著兩個紫衫少年便躬有行禮,絲鞋淨襪。眉清目秀,他們是酒樓的迎賓。

    “……蕭莊主!是您老大駕光臨,快請,快樓上請!”那左側的少年略一怔,忙開口叫道,他清秀的臉上佈滿微笑,殷勤中又不諂媚,頗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

    蕭月生微笑著點點頭,隨他上樓往裏走,這兩個迎賓之人亦是大不簡單。幾有過目不忘之能,幾乎來過地有身份之人。他們都能記得七七八八,唉,有這本事,去讀書治學,也差不到哪兒去,蕭月生浩歎。

    感慨中。已是上了樓。

    一樓全是散桌兒,近有五六十桌,且桌與桌之間極是寬敞,可見酒樓之大。桌上器皿俱是銀質,銀光閃閃,客人與花枝招展的女子雜坐於一處,如錦簇的花團,霓裳羽衣飛舞,唱曲的。彈琴的,雜耍的,歡笑聲不絕於耳,熱鬧之極。

    這些女子中,多是姿色不俗,或精於媚,或精於藝,在此只是陪酒,賣藝不賣身,是些教坊司下的官妓。

    二樓是屏風隔成地單間兒,三樓則是雅軒,雖有絲竹琴瑟之聲,技藝精妙,遠非一樓那些女子可比。

    來這裏吃飯之人,非富即貴,自然不會吃飽喝足便結帳離開,而是邊吃邊玩,或來些詩對,行個酒令,一頓飯下來,便是半夜,這時的酒樓,只見進人,不見出人。

    蕭月生也不點菜,只讓上一桌兒最好地菜,然後打開軒內小窗,臨窗而望西湖,夜風泛寒,他毫不在意,隱隱約約、縹縹緲緲地歌聲隨風吹來,卻別有一番趣味。

    他那幾樣菜都是最好的,自然花的工夫有些長,他也不著急,目光穿過夜空,心神已飛至西湖,細細觀看。

    每艘花舫上演的皆是相似的情景,或酥胸半露,鬢髮蓬鬆,汪汪水目,令人忍不住要吞了下去,或是正襟危坐,彈琴唱歌,男子們雅者搖頭相合,俗者上下其手,或已劍至履及,翻雲覆雨,花舫微晃,其中百態,皆是浮華眾生地生活。

    看著看著,蕭月生忽然有些感慨,心中竟有些沉重,忽然有種做些什麼的衝動,這些鮮活的生命,鐵蹄踐踏之下,不知又能幾人能夠活下來,唉——!是該做些事情了!

    思忖間,他忽然感覺有一絲異樣,好像整個酒樓的聲音忽然降低了許多。

    心神一分為二,發覺一樓大廳,如今鴉雀無聲,自己上來時地喧鬧熱烈的情景已不再。

    酒樓大廳內,中央一桌,酒菜尚冒著熱氣,桌旁端坐著五位衣著奇特之人,他們腳下地上,躺著兩個年輕男子,一動不動,整個大廳,俱被其吸引。

    桌旁端坐的那五人,明顯是一主四從。

    身材中等,四肢勻稱,顴骨頗高的少年坐于主坐,其服華美,卻有幾分彪悍之氣,比如出身軍旅。

    旁邊坐著兩位,一著即知是一文一武,剃著禿頭,身材短壯的男子氣勢懾人,蹋著鼻子,小眼睛內閃爍的目光令人發寒;另一位則是儒服短巾地中年美男子,氣度翩翩,微撫清須,頗有風流名士的風采。再下坐的兩人則是一個負劍道士與卷毛深廓的番外之人。

    這般一桌人、形象獨特,極是惹眼,如今又將兩人無故打倒在地,生死不知,自是令人側目。

    這豐樂樓乃是官家所開,極少有人在此滋事,便是有事,也多是出樓解決,像這般當場將人打倒在地者,極是罕見與大膽。

    “客官,不知何事,……敝樓乃大家尋歡之所,進得樓來,便是貴客,如欲有事,何不吃完飯再尋一處解決?”

    一位頗為富態、面目圓融憨厚的中年人忽然出現,到在他們桌旁,打著躬,和顏悅色的勸道。

    他眼睛掃了一下地上臥著的兩人,暗舒了口氣,看其模樣,倒像是醉了過去,滿臉通紅,酒氣醺人。

    他迎來送往,閱歷淵深,對看人識人,極是精檀,一著這幾人的氣勢,便知非等閒之輩,那光頭之人所露的氣勢。便如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一般,說不定手上已染血腥。

    這掌櫃地雖未看到事情的經過,但一眼掃過,桌上酒皿僅有兩人之用,便知事情原委,但看那兩人衣衫平常,又看著這五人氣勢非凡,自然知道取捨。

    “朵哈,將這兩個廢物扔出去,看著心煩!”華服少年擺了擺手。皺了皺濃密的掃帚眉,微眯的細長眼中卻毫無表情。輕描淡寫中。頤指氣使之態畢露。

    “是,公子!”那禿頭男子忽的起身,身材雖然矮壯,卻氣度懾人,他神態恭敬。躬身答道,接著彎身探手,一手一個,如拎小雞般。將兩個醉態可掬之人拎起,往西邊的窗口是去。

    這個矮壯禿頭竟是羅圈腿,是起來步伐堅凝,拎著兩人,卻如無物,眾目瞪瞪之下。卻視若無人,徑直是向窗旁。

    “慢!”一聲急喝聲卻是自掌櫃的口中叫出。

    在樓內諸人的目光中,他躬身抱拳,對那華服少年陪笑,“客官,敝樓這般高,這般扔他們出去,怕是會出人命的,那樣對大夥兒都不好!……依小老兒看,還是客官大人大量,將這兩個醉鬼饒了吧!……小老兒代他們多謝了!”

    說著,他躬身行禮,神情懇切。

    少年微一抿嘴,顴骨微亮,泛出笑意,卻是冷冷的笑。

    “客官——!”看那矮壯之人離視窗越來越近,那掌櫃地臉色大是焦急,面色數變,心中急轉,頗是猶豫,到底是用軟求還是硬逼。

    周圍的諸人皆默然無聲,或若作無視,低頭吃菜,或眯著眼睛看熱門,那些陪酒女子倒秋波微斂,不聲不響。

    能來豐樂樓吃喝之人,俱是有幾分身家,平常百姓,根本沒膽子踏進來。

    他們自然知曉是非皆因強出頭地道理,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最是重要,而那些身份頗高之人,多是坐在二樓與三樓。

    一時間只有掌櫃地聲音與那少年的冷笑聲迴響,那絲竹琴瑟之聲,卻是自二樓傳來。

    “哼,這兩個娘們似的男人,留著何用?!”那少年看也不看一眼周圍,只是手中拿著原本桌上那精美閃亮的銀質酒杯,細看其花紋圖案,微眯的眼中露出幾分讚歎之色。

    “客官,殺人那可是要抵命地呀——!客官身份尊貴,何苦為了這兩個無用之人惹下麻煩?!”那掌櫃的臉色已變得有些難看,因那矮壯羅圈腿的男人已至窗前。

    那少年恍若未聞,只是眯著眼睛,專注的看手中地銀盞,如似那原本普通的銀盞是奇珍異寶一般。

    此時那矮壯漢子穿過眾人,來至窗前,一隻手一松,將毫無知覺蹙著眉頭的醉酒少年扔在地上,空下的手去開格窗。

    坐于三樓雅軒中的蕭月生正要感以人心冷漠,自古皆然,忽然一聲喝聲響起:“住手!”

    自西面人群中站起一面目黝黑的少年,雖不英俊,卻神情軒昂,腰懸長劍,帶著輕蔑目光,瞪著那華服少年。

    但那矮壯禿頭漢子卻聽而未聞,已將窗子打開,左手一提,便要將手上提著之人扔出去。

    黝黑少年眼中怒色閃過,一揚手,銀光閃過。

    “啪”地一聲,有些不忍目睹而閉眼之人,聽到聲音睜眼來看時,卻見本應不見的兩人仍躺在窗前地下,仍是酣醉長眠。

    而那矮壯禿頭男子,卻一手捂著另一手腕,小眼閃爍,瞪著出手之人,似是夜晚荒野裏中餓狼的眼神。

    “哼,偷襲!……你們南人便只有這點兒能耐麼?”那華服少年眯著眼睛,緩緩放下手上的銀盞,細長的眼睛似如劍鋒,目光如劍之寒芒。

    “偷襲如何,不偷襲又如何,難道他能躲得過麼?!”那黝黑少年嘿然冷聲一笑。

    說著,他方手一抬,又是銀光閃過,悶有聲響起,那矮壯男子另一手腕上銀光微閃,一枚銀針形之於外。

    樓上端坐的蕭月生臉色微沉,南人,呵呵,他們竟是蒙古人!他心中殺機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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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章 子虛

    這使銀針的少年卻不是觀瀾山莊門下,銀針在武林中並非獨觀瀾山莊一家。

    “呀——!”那矮壯男子長吼一聲,憤怒欲狂,那只胳膊如脫臼一般,軟軟垂在一旁,他另一手托起胳膊,在腕間一拔,取下了那枚銀針,霎時無礙,酸麻之感隨著銀針的拔出而消失。

    二樓上的琴瑟絲竹之聲卻未停止,對這聲震天般的長吼充耳未聞一般。

    他小眼發紅,兇狠之氣廳內眾人皆能感同身受,只覺心中發冷,溫暖的大廳頓如爐火已熄。

    小眼睛內仿佛染著血絲,狀若瘋狂的他,卻未如別人意料的那般沖上拼去,大大出手,反而望向那端坐一旁,眯著眼睛的華服少年,胳膊拄著的軒窗,方側的窗框業已碎了一處,木屑在他手中,點點灑落。

    那掌櫃的已悄然後退幾步,不想介入,他知道此事怕是無法善了,自己這是官家酒樓,卻也不怕,並未派人去稟報巡檢。

    那少年微一搖頭,轉向那鶴立雞群的黝黑少年,拱了拱手,“看來你也是一位武林高手,既是如此,我們便來比一比罷,若你能勝得過小……我身旁的這位道長,便饒了那兩個廢物!”

    “哈哈……”黑少年哈給大笑了起來,眾目瞪瞪之下,長笑自如,更令旁邊陪他的兩位姿色不俗的輕紗女子傾慕。

    “好笑好笑!真是好笑!……他二人本就是你們給強灌醉,只因你們想坐那一席位罷了,你這廝卻又想將他們扔出去,行事如此歹毒,實今費某齒冷!”

    那黝黑少年滿面憤慨,手中又夾著一枚銀針,在通明的燈光下,微閃銀光,手指夾著銀針。隔著幾人,向那端坐的四人指指點點,總給人欲發未發之擔心。

    那毛髮捲曲、眼陷鼻挺之人迅速移了移位置,擋在華服少年之前,封住銀針去路。

    深陷的眼睛睜子發藍,微微閃光、與兩顆嵌在頭上的藍寶石,頗為嚇人,佈滿黃色長毛的手緊緊按於腰間的刀柄,刀是一柄精美的彎刀。

    此舉頓時惹得對面黝黑少年發出兩聲嗤笑,滿目鄙夷。似是笑其怯懦。

    恥笑今身份尊貴地華服少年難以忍受,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僕人。薄薄地嘴唇抿起,“比還是不比?!”聲音冰冷,亦帶著幾分怨毒。

    “比!為何不比?!”清朗中帶著滄桑的聲音忽然在視窗響起。接著白影一閃,現出一位身穿裘衣的中年男子,立於他們身前四五步遠處。

    此人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甚難使人記住,只是人要衣裝,在一身雪白裘衣包裹之下,他渾身富貴之氣隱隱,倒有幾分雍容滿灑的氣度。

    怕是楊過在此,也難認出這是自己的大哥,他面目已變,近乎蒼老了十多年。

    蕭月生聽得他們是蒙古人,心中殺意已起。豈能容忍他們再耀武揚威,那黝黑少年武功修為尚嫩,著實不是那幾人的對手。

    “你是何人?!”那少年端坐不動,他身旁微撫著幾綹清須的中年男子出口問道,他神色中有幾分凜然,對蕭月生的身法已有忌憚。

    “呵呵,山野之人,不值一提,倒是你這位主子,怕是蒙古的皇族吧?”蕭月生將殺意斂起,微微一笑,周圍之人頓覺幾分灑脫之氣。

    只是他地話猶如晴空炸雷,本是靜悄悄的樓內,嗡嗡聲頓然響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指手劃腳,皆是滿目凶光,一反無動於衷地冷漠之態。

    端坐的幾人俱是面色微變,目中顯現戒備之色,唯有那少年卻若無其事,睬著眼睛看著嗡嗡成群的周圍之人,嘴角微彎,微帶笑意,卻是不屑的冷笑。

    “蒙古人?!”人群中不遠處站著的黝黑少年大聲問道,端詳了幾眼圍坐的幾人,又望瞭望一襲裘袍地蕭月生,劍眉星目,英氣勃勃的臉上帶著疑問之色,同時左手自懷中又取出幾枚銀針。

    蕭月生沖他頷首微笑,不想那少年卻一昂頭,不屑于理會的模樣,令蕭月生有些尷尬,但他臉皮足夠厚,尷尬化為淡淡的一笑,消弭於無形。

    “你們怕是前來刺探軍情地吧?!”蕭月生轉過頭來,目光平靜,微笑得毫無火氣,“行鬼祟之舉,尚能這般飛揚跋扈,愚蠢至此,也算空前絕後,古今難尋了!”

    他一臉微笑,目光溫和,卻句句誅心,便是官場上的老手,講究守心養氣之人,怕也是難堪此語。

    “放肆!”中年儒雅之人神色頓沉,怒叱聲中,用力一拍方桌。

    砰然聲中,桌上卻一片安靜,銀質器皿紋絲未動,他修長白皙的手掌,卻已陷入梨木桌內幾寸,手掌離桌,掌印宛然如刻。

    他心中憤怒,只是又不能說出使者身份,唯能暗歎自己主子年少輕狂,成事不足。

    他身旁的負劍道士與彎刀武士卻並不動怒,只是淡然的看向蕭月生,其狀似看死人。

    窗邊矮壯的男子此時面色已平,眼中地紅色褪盡,未再理會腳下二人,緩緩向回走,兩腿羅圈,每一腳踏在地扳上,皆是微微一顫,仿佛巨象踏過,周圍之人皆是震驚,便是那夾著幾枚銀針,胡亂比劃的黝黑年輕人,面色也有些凝重,輕視之心頓斂。

    蕭月生對向自己是來之人看也未看,只是微笑著注視那華服少年,看他微眯著的細長眼睛眯得更小,那鐵青的面色,顯示這少年也是血氣方剛之人,只是未再開口,未叫囂打殺,倒是今蕭月生高看了一眼,那便更不能放虎歸山了。

    “呵呵,在下練了幾招莊稼把式,對付汝等蠻夷之人,卻也足夠,哪位上來比劃比劃?!”

    蕭月生裹了裹雪白嫋衣,似乎衣衽處透風的模樣。極是隨意懶散,口中卻咄咄逼人,窮追猛打。

    “公子,讓朵哈撕了他!”一聲怒吼聲自那矮壯之人口中發出,在酒樓中回蕩,掩住了二樓絲竹之聲。

    踏出這幾步間,他眼中又佈滿了血紅色,似遇到了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周圍之人忙不迭的避開他的眼神。望上一眼,便渾身發寒。

    那華服少年目光一閃。剛要開口,他號邊的中年男子忽然搶在前頭,“公子,讓李道長教訓他一番即可,此是酒樓,不宜太過血腥!”

    少年一愣。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急切凝重,不由點了點頭,轉頭對滿面猙獰,瞪著身旁中年男子的朵哈招了招手,說道:“朵哈,你坐過來,且著李道長如何教訓於他!”

    “……是!”距蕭月生僅幾步遠的朵哈用力抱了一拳,放手時短袖一甩,呼呼地喘著粗氣。血紅的雙眼瞪著亂出主意地漢人,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他心中知曉李道長的武功比自己強上那麼一點兒,那臭漢人自是信不過自己了!

    望著幾步遠處,那南人笑吟吟的可惡的模樣,他胳膊手指傳出叭叭的響聲,青筋賁張,恨不能一拳將那張笑臉打爛。

    蕭月生掃了他一眼,目光一凝,金光未現即逝,消於無形,卻將朵哈弄得心中一凜,他戰場縱橫,無數次出生入死,能夠存活,自是對危險有一種直覺,剛才那一刹那,自己渾身汗毛一豎,卻是感覺到了危險。

    他粗中有細,不再磨蹭,折身轉向自己座位方向。

    “慢著!”蕭月生懶懶的出聲,,伸出指頭,渾不在意的指了指朵哈,不顧對方小眼凶光閃爍,漫聲說道:“既是比劃,便一次來個痛快,你們一起上吧,免得打完一個又一個,麻煩得很,山人可沒那麽多功夫奉陪!”

    他雖是笑容溫和如故,狂睨之態,便是周圍不通武功者也是側目而視。

    看這矮個子羅圈腿一路走過來,地板一串約五寸深的腳印,便知這廝不好對付,而他這一身裘袍,身嬌肉貴的模樣,怕是挨不過對方地一拳,說這些,豈不是自求速死,莫不是一個失心瘋不成?!

    便是那捏著幾枚銀針的黝黑少年,也是以怪異地目光看了過來,他如今已發覺了這幾個人確實不好對付,自付不敵,只是騎虎難下而已。

    “好!痛快!哈哈……”一聲粗豪洪亮的喝聲自樓上傳來,接著篤篤聲中,樓欄處轉下幾人,皆是腰佩長劍短刀,步履輕捷。

    當頭一人腰佩短刀,他個子頗矮,與那朵哈相差仿佛,只是步履輕捷,與他壯碩的身體頗不相符,一臉的絡腮鬍子,下樓之際,哈哈長笑,頗有幾分武林豪傑縱橫天下的氣勢。

    待蕭月生轉過頭來看向自己,他抱拳一笑:“在下許渡舟,兄台好大的氣魄,許某人佩服!”

    “呵,山人王子虛,非武林中人,僅一修道之荒山野人罷了。”蕭月生拱手略微一笑,溫和中帶著幾分矜持。

    如是其徒孫子明在此,怕是要天雷掌相向,蕭月生一眼即看破其身分,竟是橫行江浙一帶地巨寇許渡舟。

    “原來是王道長,失敬!”那許渡舟臉色有些異樣,心中微轉,這道人的衣著,實在令人看不透,不穿道袍,卻一身裘衣,像是富貴中人,但一身氣質,卻有隱有著幾分逸氣。

    蕭月生微一頷首,眼睛轉向正要坐下的朵哈,這一寒喧的功夫,卻讓他溜了回去。

    他淡淡一笑,腳下未動,身體微轉,迎向站身是過來地李道長,右手自袖中緩緩抽出一柄桃木劍,似是青鋒長劍的模樣,食指輕輕一抹光滑雪白的劍身,橫在身前:“出招吧!”

    那李道長比起蕭月生這個王道長,更有修道之人的氣度,頗高的身材偏瘦,青色道袍穿於身上,略顯肥大,便飄飄有出塵之態。

    他也不說話,長劍自腰間僚然拔出,劍光森森、面色肅然。左手一捏劍訣,右手擺出個起手式。

    大廳內本有些嗡嗡之聲。頓時啞然,皆屏息凝視,唯恐錯過精彩的一幕。

    蕭月生一身裘袍未曾脫下,橫拿著木劍,顯得不倫不類,兼且身形懶散,並無動手之意,嘴角微翹,似笑非笑。

    他對面地道士。卻面色越發沉重,起手劍式一直未動。長劍仿佛定在半空,無法挪動,溫潤如冠玉的面龐越來越紅,似在屏著呼吸。

    “劉道長……”那謀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有些遲疑的出聲招呼。

    這一聲似將那道士驚醒,本是凝立不動的長劍如一道雷電劈過,迅若流光。直刺向對方,嘯聲隱隱,周圍之人俱覺難受刺耳。

    “為虎作倀!”蕭月生木劍輕盈一動,仿佛只是他輕轉手腕,橫劍變直刺,動作安詳,人們能夠看得清清楚楚,他地木劍仿佛等在那裏,任由對手長劍與木劍平行刺來,直刺向自己手腕。

    木劍微動。他手腕一旋,以劍身對劍身,輕輕一旋,順勢將長劍絞了出去,周圍之人,只覺這一劍從從容容,卻又連貫順暢,看著如同從外面進屋時,喝下了一杯溫熱的水,極是舒暢。

    那道士抬頭望著裝飾著藻井地樓頂,神情呆滯,目光茫然,長劍陷入其中,劍穗飄動,手中卻已是空空如也。

    看在岳父的面子上,蕭月生並未痛下殺手。

    “一起上吧!”蕭月生仿佛吩咐上一桌兒菜,將木劍收回裘袍袖中,變成了袖裏劍,兩手亦是空空如也,示意以空手對敵。

    周圍並不曉得那道士劍法究竟如何,看其被人用一柄木劍,順勢一旋,便將劍攪下,只覺他的劍法實在太差,虛有其表罷了。

    對於蒙古,蕭月生原本並無那般惡感,只是感覺其樂於侵略,戰力高強罷了,只是那是在現代社會,對著歷史書時的不痛不癢看法。

    冷兵器的戰爭,人命如蟻,動輒屠城,赤地千里,絕非虛事,世人已麻木,蕭月生卻無法做到這般漠視生命。

    來到這個時代,他才知道,這個時期的蒙古人是如何殘暴,更甚於後世的日本,他們從不把蒙古之外的人當做同類看,他們愚昧的思想中,只是想把全天下都當做自己地牧場罷了,最好世上的人全殺個乾乾淨淨,只留著蒙古人盡情放牧最好。

    蕭月生沒去北方殺蒙古高官,已是他偷懶之舉,如今遇到自動送上門來,自是不會放過,把其出使故意說成潛入,也算是全身之舉。

    自拖雷與忽必烈被蕭月生刺殺,阿裏不哥威望不足,難以鎮伏眾部落,待將其一一鎮壓,兵力已是消耗頗大,便要施緩兵之計,於是秘密與南宋權臣接觸。

    “上!宰了!”那華服少年望著對面懶散之人、心中殺意勃發,恨不能一刀將其劈成兩半,送去喂狗,於是長身而起,袖子一甩,冷冷命令。

    人影翻飛間,三人如飛華,疾撲袖手而立地蕭月生,彎刀如弦月,劃過一抹弧狀電光,直削向他的喉嚨,中年謀士竟也是高手,雙掌似眨眼間漲大,排山倒誨一般擊向蕭月生左側,那朵哈兩手直撲,咬牙切齒,似欲與蕭月生摔跤一般。

    三人如同出柙之虎,既迅且猛,勢若雷霆,似欲將面前之人撕碎。

    蕭月生輕笑,甚是不屑,心下雖覺麻煩,但為了符合王子虛的身份,強按捺住一袖將他們掃出去的衝動。

    兩手自裘衣袖內伸出,迎向後發先至的中年謀士,如同他的劍法一般,從容迎上對方漲大赤紅地方掌,待兩掌交錯擦過時,手腕倏的一旋,將對方手腕勾住,順勢引其向上。

    只聽“當”的一聲,如金鐵交鳴,卻是被其引出的紅掌擊上寒光閃閃地彎刀。

    接著“砰”的一聲,一道人影如皮球般飛出,直射向敞著的窗口,撞碎半扁軒窗,消失無蹤,樓外尖叫聲隱隱傳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待眾人反應過來,才發覺那個矮壯的羅圈腿漢子已然消失不見。

    眾人能夠看清蕭月生手上的動作,從容舒緩。如撫琴弄蕭,卻無法身到他出腳。遮在裘袍底下的腳仿佛未曾動過一般。

    場內攻擊地兩人並未受其影響,反而攻勢更加淩厲,只是對方招法詭異,總是借力打力,兩人反而心有忌憚。

    “鬥轉星移!”那中年謀士已是赤紅如血的手掌再次被引向同伴時,不由自主的喝了一聲。

    “呵呵,倒是有些見識!你這密宗手印卻太差!”蕭月生手掌一引,令對方手掌擊向劃來地彎刀,隨即裘袍之袂微動。那隆眉深目、一胳膊黃毛的番外之人便如那朵哈一般,不聲不響地飛出了窗外。

    至此。那中年謀士方才發覺,對方最厲害的竟是腿法,兩手只不過是障目遮眼之用罷了。

    “你也去吧!”冷淡的聲音自蕭月生嘴中飄出,裘袍之下微動間,又一條人影飛出,自同一窗戶消失。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迅速,不聲不響中,那三位高手竟已不在,他們動手只不過幾招的功夫罷了,那穩穩端坐的華服少年,如今已是孤家寡人。

    那一直呆立的道士如夢初醒。飄飄一躍,自頂棚將劍取下,護于少年身旁,只是誰人都知,這只是徒勞之舉罷了

    “你是自己跳下去。還是山人送你一程?!”蕭月生拍拍手,縮手回到裘袍袖中,懶懶的望著對面少年,眼中戲謔之中蘊著幾分殺意。

    “哼!”華服少年冷冷一笑,黃金家族骨子裏的兇悍令他面不改色,微眯地眼中寒光閃閃,如同陽光下的劍鋒之光。

    他穩穩起身,猶帶三分高傲,自周圍安靜地人群中掠過,嘴角微微一提,帶著幾分輕蔑的笑,最後落至蕭月生身上,輕哼一聲:“王子虛!……好,還算個人物!”

    說罷,手中銀盃向桌上一擲,緩緩向外走去,面無懼色,從容自若。

    越是如此,蕭月生心中殺機越威,待其是到身旁,那道士雖竭力做鎮定狀,握劍之手已是蒼白,戒備之色佈滿面龐與眼神。

    “去吧!”蕭月生出腳,人影飛出窗外。

    場內唯有劍橫身前的道士。

    “饒你一命!”蕭月生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輕輕一縱,已躍至窗口,回頭對那張著嘴巴,面色呆然的黝黑少年笑了笑,白影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回到軒閣內,已恢復原來面目的蕭月生靜靜聽著樓下的議論,心中頗是快意,毫無殺人後地不適。

    被踢出窗外,摔于地上的諸人,並未直接摔死,骨折腳斷,卻是難免,他們身上卻已被蕭月生種下猶如生死符的禁制,一個月後發作,歷盡痛楚而亡。

    這一手雖略顯陰毒、在蕭月生做來,卻並無顧忌,他還有更陰毒的招數沒用呢。

    上次滅王家莊滿門那一幫子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蕭月生將其殺了之後,心中一直暗暗後悔,讓他們一了百了,死得太過痛快,不應該讓他們死,要讓他們死都死不成!

    樓下地氣氛變得更加熱烈,趴在視窗觀看之人一波接著一波,個個口吐暢言,興高采烈,那許渡舟更是豪氣,要買下十斤醉南湖,與大夥兒共飲,以示慶祝。

    王子虛之名,今夜之後,自會從他們的口中傳出。

    蕭月生笑了笑,這倒是無心插柳,也不知是福是禍,只是王子虛孑然一身,卻也沒什麼可怕的。

    一摞銀碗在他手中出現,放至桌上,將桌上熱騰騰、香噴噴的佳餚一盤一碟的倒入銀碗中,再送入自己的芥子空間。

    因為可隨意至想去之處,裏面甚少其他酒樓地飯菜,裝著的皆是小鳳親手做的菜肴與點心,用於自己吃用,與其他人吃飯麼,自然有些捨不得,便買些大酒樓的菜肴,雖然已是極味美,但自己習慣了小鳳的手藝,總覺得少了點感情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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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杯酒

    待他在桌上扔下銀兩,出現在王府大廳內時,楊過正捧著一本薄薄書冊,坐在火爐旁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大哥回來,楊過掩上書卷,微笑著道:“大哥行事也太過操切,我與龍兒已吃過晚膳,不必勞煩大哥再去買!”

    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取笑之意,近墨者黑,有取笑大哥的機會,楊過也不會放過。

    楊過這般一說,蕭月生匆匆來去,便顯得有些可笑。

    蕭月生一愣,看了一眼那廂坐在屏風中的小龍女,她潔白如雪的面龐亦帶著幾絲隱隱的笑意,偷瞄了他一眼。

    “哼,想得美,……你大嫂還未吃!弟妹,若蘭,過來吃飯,弟妹不喜羊膻氣,便沒買鱉蒸羊,弄了些魚羹,蟹蜜橙,雞鴨之物,還有一些小湯包,快些過來吃!”蕭月生瞥了楊過一眼,揚聲招呼屏風圍成的閣內的小龍女與謝曉蘭。

    “呵呵,龍兒最喜歡蟹蜜橙,來來,坐這兒吃!”楊過也非年輕時那種一語不合,便覺傷及自尊的稚嫩小子,馬上將西側一張四角兒方桌搬到火爐前,臉上嘻嘻笑,反復之快,頗得他大哥的真傳。

    小龍女對丈夫在大哥面前吃癟早已習以為常,也就在大哥面前,他還能如小孩子一般言笑無忌,在外面,卻已是鼎鼎大名的神雕俠,自然逼著自己小心行事。

    眾人圍桌而坐,火爐被楊過弄得極睡。已有發紅之勢,他又自牆角案上取來盞燈燭,置於旁邊桌上,本就通明的大廳。此處更為明亮,四人地懸上染了一層桔紅的柔光,被燈光包裹其中,一時這寬敞空曠的大廳,竟有幾分溫馨的氣息。

    “大哥,你一直沒說,為何那丁大全到日子了?”楊過甫一坐下,將酒幫蕭月生斟上。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蕭月生正沉浸於燈下觀美的妙境,聽他問此話,不禁有些掃興的無奈,拿起象牙箸,指了指熱氣騰騰的菜肴,示意大家開始。在燈下,象牙箸泛著溫潤光澤。

    “嗯,他的壽元已盡,估計過不了清明,唉,說這些掃興的話做甚來來,我們喝酒,說些趣事!”

    蕭月生將酒盞端起。碧蕪酒盛在白玉杯中,澄碧誘人,便是不飲酒的兩女,聞其酒氣,也覺酒香醉人。

    兩人對飲一杯,這次是小龍女起身執壺斟酒。她這也是被逼無奈形成的習慣,免得待會兒大哥酒興上來,以酒蒙臉,責怪自己禮貌不周。

    “唉,二弟,說句實話!……莫看你于武林中赫赫在名,強絕一時,但這宮廷之中,奇人異士無數,你那點兒本領,不足為憑呀!”他對小龍女點了點頭,對其乖覺,露出一抹贊許地微笑。

    見楊過雖是點頭,眉目間卻頗不以為然的模樣,蕭月生不由呵呵笑了起來,微抿了口碧蕪酒,放下玉杯:“就說那九陰真經吧,是第一等的武功秘笈,但那僅是宮裏無意中流出的一部罷了,這樣的秘笈,宮裏究竟有多少本?”

    楊過有些色變,九陰真經號稱天下武學總綱,是乃武林頂尖的無上秘笈,自己地一身成就,也離不開九陰真經之功。

    “不會有太多吧?”楊過有些遲疑。

    “呵呵,不多,十多部。”蕭月生翻了翻左掌,掌上手指皆張開,他笑著又抿了口酒。

    “呵呵,天子,號稱天下萬物神明之共主,豈是玩笑之語?大內密藏的獨門絕學,更是數量驚人,我也懶得去看!”

    見楊過與兩女有些震驚,忘記咀嚼,菜駐嘴中,模樣甚是逗人,蕭月生不由給哈大笑,只是獨自一人笑,卻也沒甚意思,很快笑聲便弱了下去。

    “此事一想便知,何必驚奇?!”蕭月生將碧羌一飲而盡,放下玉杯,有些無趣的以指敲桌,示意眾人醒過神來。

    小龍女橫了大哥一眼盈盈起身,白得近乎透明地玉手執壺斟酒,醇香四溢的瓊釀衝擊玉杯所出的清撤響聲,極是悅耳。

    “當年太祖便是以武起家,武功少有人敵,豈能不留下制武之術?那些大內侍衛,難道是擺設麼?……唉,武林人再強,也強不過軍隊之力,便是你,如遇到一百人的弓弩手,能不死,就算命大!……所以呀,憑著一身本領,在民間行俠仗義便可,切忌去碰廟堂之事,論其詭譎手段,那些官場沉浮之人,實在今人防不勝防,怕是自己被人當做劍使而不自知呀!二弟,……這水太深呀——!”

    蕭月生說得語重心長,令楊過忍不住隨之點了點頭。

    也就是與二弟,蕭月生才會說這麼多話,與旁人,他說話也僅是寥寥幾句。

    “說不定呀,當初九陰真經出現武林,便是內宮故意洩露出來,當做一塊兒肉骨頭,讓武林中人自己去搶著玩兒呢!這一手法,也頗是平常!”

    蕭月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動容,當年華山論劍,借評出天下第一之名,行奪九陰真經之實,一部九陰真經,將天下絕頂高手盡網其中,使之恩怨糾纏了半生,如今一想,縱是屋內溫暖如春,楊過心頭亦一片冰涼。

    他說完這番話,任由三人震驚細索,自己卻細心觀賞燈下美人。

    小龍女冰肌雪膚,不沾塵俗,謝曉蘭精緻絕麗,似鐘天地之秀,如春蘭秋菊,各擅秋場,實在難分軒輊,在柔和的燭光之下,更是令人心醉。

    過了半晌,三人方才暫放下心思。繼續吃酒。

    “二弟,你大嫂是天山靈鷲宮地尊主,如今卻是孤家寡人,你們夫妻兩人,在外面遇到可造之才,便替你大嫂收入靈鷲宮下,哦,都要女弟子!……你們這次出去,便去天山縹緲峰轉轉吧,不比你們那古墓差!”

    蕭月生挾了一片兒雪白細嫩地雞肉送入口中,叫化童子雞已被撕成肉片,白嫩的一堆兒。盛在碗中,極是饞人。

    嚼著雞肉的楊過怔了一怔,英俊的面龐露出微笑,抬頭放下象牙箸,對謝曉蘭拱手道:“大嫂卻原來是靈鷲宮尊主,失敬失敬!”

    對這些武林掌故。楊過頗感興趣,也聽自己地女兒說過,他也是男人,自是免不了自問,若把虛竹子換成自己,會是如何情形。

    蕭月生呵呵一笑,望了一眼謝曉蘭,小飲了一口碧羌酒,擺了擺手:“這名號確實嚇人,不過弟妹地古墓派掌門。更是響亮!”

    楊過看了一眼自己妻子,不由啞然失笑。

    他們兄弟二人,喝起酒來,卻也頗對胃口。楊過敏銳聰慧,又大有急智,腦筋勉強能夠跟得上蕭月生,其不身的性子雖隨著年歲增長而有所收斂,卻仍有幾分狂生的本色,不同俗人的循規蹈矩,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往往不醉不歸,結果都是楊過醉得不省人事,蕭月生笑吟吟的無事。

    這次也不例外,小龍女玉手執壺添酒,謝曉蘭只是微笑的注視兩人,靜靜的聽他們胡侃。到了戍時,酒殘菜缺,桌上已略顯糧藉,楊過俊逸地面龐兩頰釅紅,朗目朦朧,已有七八分醉意。

    將他背至客廂房中,蕭月生便扔下不管,任由小龍女獨自照顧自己丈夫,他帶著謝曉蘭回到寢室。

    這座府邸的寢室並不奢華,裏外兩間,以圓月門相通,外間書房,書畫極多,且多真跡,是他自己從鬼市中尋來,其過程頗多趣。

    看著惴惴不安,面色嬌紅、微垂著螓首的謝曉蘭,蕭月生不由好笑,指了指那張與觀瀾山莊內巨床天差地遠的床塌,笑道:“夫人今晚便在這裏睡吧,這是為夫的寢室!”

    床塌邊沿皆雕著玫瑰花紋,漆著透明松脂似的漆,上方幔幃亦是月白素色,素潔而簡約,屋內彌漫著幾分嚴肅與剛硬,與觀瀾山莊那間被眾夫人東改西改地寢室截然不同。

    謝曉蘭臉上的嬌豔又紅了幾分,偷看了一眼笑吟吟的男人,如水般地目光微微帶怯。

    蕭月生知道她有些誤會,也懶得多說,笑道:“為夫回山莊去睡,明日如回來晚了,夫人有事便吩咐老童即可,他自會辦得熨帖,早些歇著罷,做個好夢!”

    說罷,一拂幔帳,轉身出了寢室。

    謝曉蘭怔怔著著他頭也不回的絕然離開,心頭一陣患得患失,他為何是那得般乾脆?絲毫沒有猶豫之態,是不喜歡自己?男人得到了一個女人後,便棄如敝履,他會是那般麼?不會不會,他的幾位夫人過得都很快活,應該對自己的女人很好吧?

    這一夜,她仰躺在那個男人的床塌上,床頂地上方貼著一張與床板同大的星辰圖,此圖極是玄妙,在上下左方及正中五顆夜明珠的珠光下,群星閃爍,如同真實的夜空,讓本是胡思亂想、輾轉反側的她漸漸沉浸其中,頭腦逐漸空明,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夢中,又回到了嘉興南湖,他坐在自家的畫舫中,周圍環坐著幾位夫人,而她卻坐在一艘小舟上,對面而行,越來越近,他仿佛未看到自己,與眾夫人嬉笑中,擦身而過,她難過,心疼如絞,她大聲疾呼他卻充耳不聞,只顧與自己夫人們說笑,那笑聲令她地心似要碎了,天上忽然下起大雨,她被大雨淋成落湯雞,渾身濕透。

    謝曉蘭忽然醒來,才發現這只是一個夢,月光如水,透過軒窗灑入屋內,珠簾如同銀河倒掛,亮光使屋內並不黑暗。她抹了一把額頭,汗水沾濕玉手。

    蕭月生回到觀瀾山莊之時,眾人尚未安歇,也未如往常般玩遊戲或打牌,內院中一片寧靜。

    玉石桌與玉石墩泛出的瑩瑩玉光。將桌旁數株桃樹籠罩其中,石桌旁四五丈左右,光線便有些黯了下來,再遠些。則有些模糊,東、西、北三處皆是軒舍,各軒舍窗前地樹枝,將其影子投在軒窗之上,微微搖曳。

    各人愛好不同,窗前所栽之樹也不相同,小星屋前是梅花,小玉是竹林。隨她們的意。

    “喲,公子爺終於捨得回來了!”小鳳本躺在完顏萍的腿上看書,此時坐起身來,臉上笑容溫柔如水,嘴上卻不饒人,只是眼中脈脈的柔情。卻也無法瞞過蕭月生。

    郭襄正與小月下棋。郭芙與小玉在旁觀看,四人此時皆抬頭,望向站在桃樹下地蕭月生,雙眸如星,目光如水,蕭月生不由有些沉醉。

    完顏萍放下手中的針線與衣衫,對走過來。坐到自己身旁的丈夫笑道:“大哥喝酒了?”

    “嗯,在臨安遇到二弟夫妻倆了。”蕭月生接過小玉遞來的溫熱泉水,喝了一口,衝衝酒氣。

    “那找到謝姐姐了麼?”小鳳睜著明亮的雙眸,似笑非笑,明知故問。

    眾人皆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於是蕭月生將事情大略一說。聽說要重建靈鷲宮,並未如他想的那般興奮,只有小月大聲叫好,其餘眾女,都不是有遠大抱負之人,一幅亦可亦不可的神態。

    完顏萍見過了國家地衰亡,對這些事情,心有餘悸,只想平平安安的靜靜過日子。

    小玉已是掌管著觀瀾山莊眾多事務,知道其中之苦,還有著勸謝曉蘭多多考慮的打算。

    小鳳則只想著治病救人,對與武林中事,卻不是甚關心,甚至有些討厭,恨他們不珍惜生命。

    郭芙喜歡現在這般平靜安詳的日子,恨不能與丈夫日日廝守在一起,什麼也不做。

    唯有小月,極是喜玩,閑不下來,有事做做,最好不過。

    “公子爺,靈鷲宮到底有沒寶藏?”小月忽然想起來,忙問道,她平常負責山莊的財務,對這些頗是敏感。

    “呵呵,小財迷!……有倒是有,可惜怕是入不了小月的法眼呐。”蕭月生呵呵笑道,將杯子輕輕一擲,緩緩飄回桌面,落於棋盤旁,恰到好處,隨即倒身躺于完顏萍身旁,頭枕在她香軟地玉腿上。

    “嗯,有總比還沒強,……那就把寶藏當做謝姐姐的嫁妝,收入咱山莊裏!”小月月芽般的眼睛眯著,眸中恍如映月清泉,泛著粼粼波光,滿臉嬌笑,大是興奮。

    “你真是個小財迷!”小玉輕輕笑著點了她一指。

    “唉——!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呀!“小月揉了揉被點之處,裝模作樣地長歎,換來了眾人一通白眼。

    觀瀾山莊之富,外人難以想像,便是她們,也無法估量,只知不必擔心錢罷了。

    眾人一陣子笑鬧,郭襄安靜的看著眾人,雙眸不時瞄一眼自己姐夫,見他一幅樂淘淘的模樣,心中甚感喜樂,一日不見,感覺姐夫與自己陌生了許多,只看了自己一眼,笑了一笑。

    “公子爺,今日有人到回春堂著病,其傷便是中了子明的天雷掌,怕是那慕容業。“小鳳微蹙如春山般的黛眉,有些遲疑地說道。

    “哦?這老爺子還未死,倒是命大!“蕭月生眯著眼睛看夜空,漫不經心的意味極濃,懶懶說道:“諸位夫人,說說,到底怎辦?”

    “還是饒他一命吧,能饒人處且饒人,畢竟他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子明這次下手有些重了。”完顏萍嬌柔楚楚的臉上泛著紅暈,丈夫這般親熱,頭上的熱量傳入腿中,身子有些發軟,被郭襄看到,有些羞人。

    眾人只是點頭,郭芙見大夥都望著自己,一幅等著自己說話的神情,不由有些著慌,忙開口:“那便饒了他吧,能少殺人最好。”

    只是她嫺靜之風經過十多年,已是深入骨髓,外表看來,卻是一幅從容自如的模樣。

    唯有郭襄著出大姐有些失措,不由有些擔心。又有些高興,她已看出,幾人是按序出言,已顯出了大姐地位置。

    小玉微微拂袂。優雅地坐至綠草之上,微笑說道:“如果不饒他,小星回來定會生氣,那慕容家的女兒可是厲害得緊,與小星極是相投,再說慕容家也不可小覷,真的狗急跳牆,毒翻幾個商行的夥計。或在別她方找麻煩,真的是防不勝防!”

    “不錯不錯,小玉姐說的對,還是莫殺他最好!”小鳳與小月忙應合,兩人本是不忍心害人性命,如今則是對小玉所說的狗急跳牆之舉。有些害怕。

    接著眾女又討論開來,如真遇到那般情況,如何是好。未雨綢繆,防患未然,她們與蕭月生雙修,身體早已脫胎換骨,靈智大開,遠超常人,此番頭腦一動,如劍出鞘,光芒眩目,令郭襄目瞪口呆。

    原本她以為自己已得母親三成聰慧,如今方知爹爹所說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實是金玉之言,小玉諸人你一句我一句,銜接反應之快,主意之刁鑽周密,令她大是慚愧,仿佛坐在牛車上看到奔馬馳過,實是望塵莫及。

    蕭月生沉浸在鼻間幽幽的香氣中,眯著眼睛看天上的繁星閃爍,在夜空為景下,近在眼前的楚楚玉臉,被瑩瑩玉光塗上一層奶蜜,柔和靜謐,令他心曠神怡,心靜如水,耳邊的鶯鶯嚦嚦,更是悅耳之極。

    “嗯,那就這樣,救他便是,明日……就明日吧,我見見這個慕容雨,著看她到底如何厲害。”蕭月生開口,結束了這番議事。

    這種行事方法,也是觀瀾山莊獨特的方式,仿佛朝堂大殿議事一般,眾女議論一番,分析一番,商量可行之法,再由蕭月生決定,這也是他的偷懶之舉,只是郭芙還不太適應罷了。

    “襄兒,今晚你去小月那裏睡,我跟你大姐有些事情商量。”蕭月生說得冠冕堂皇,嚴肅正經。

    “哦,……嗯。“郭襄點了點頭,知道他們夫婦是要說些悄悄話,她雖情竇初開,卻不知夫婦之事,自是有些懵懂。

    郭芙大羞,著到眾人捂嘴輕笑、玉靨微紅的神情,更是不堪,心中羞澀難耐,唯有離身逃開。

    小別勝新婚,本應乾柴烈火,但豐滿香軟的郭芙保在他懷中,反應卻有些冷淡,似心中有結,塊壘積鬱。

    蕭月生不想便知,她是不滿自己的又將謝曉蘭收入門下,也是難怪,她剛入門不久,丈夫便另尋新歡,豈能不難受幽怨,而他早有此料,故今晚睡在她這裏,細心安撫。

    在房內,蕭月生便成了溫柔體貼地好相公,對於郭芙的不滿,並未一味強逼,而是軟語溫言的勸慰,用甜言蜜語去化解。

    溫言軟語地勸慰了大半夜,然後又用實際行動去愛撫,快至天明,方才入睡,其中旖旎春光,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清晨,郭襄站在桃花樹下敲窗戶,輕聲呼喚著大姐。

    蕭月生大是氣惱,閉著眼睛,緊緊摟著香軟的郭芙,不讓她下床開門,非要繼續睡下去。

    “襄兒,什麼事?”郭芙好笑的看著緊閉眼睛的丈夫,真像個賭氣的孩子一般,他緊摟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只好羞澀地揚聲問道。

    “大姐,你們在裏面呀!“郭襄有些氣惱,頗有幾分諷刺的意味,“小玉姐姐她們說飯做好了!”

    “噢,好,你先去吧,你姐夫待會兒再吃!”郭芙抓住在自己胸口撫摸揉捏的大手,渾身有些發軟,聲音亦有些顫抖。

    “真懶!”站在軒窗外桃花樹,郭襄嘟囔一聲,看了看瑞氣千條、光芒萬丈的東方,桃枝上的露水似落未落,露珠晶瑩,見之心清,她怏怏的心緒也消散一空,這個時候,還能有露水,真是奇妙,她盯著這幾株桃樹,看個不停。

    只是軒窗裏面忽然傳來了幾聲奇怪地聲音,先是幾聲悶悶哼聲,再是大姐的聲音:“不行了,饒了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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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老

    郭襄心中擔心,難道是姐夫欺負大姐?只是大姐的聲音太奇怪了,又軟又膩,聽著渾身發熱,說不出的古怪。

    “你個小妒婦,老爺要好好懲罰你!”惡狠狠的聲音響起,隨即是大姐的幾聲壓抑的呻吟。

    天啊,這是姐夫的聲音麼?

    郭襄感覺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這便是自己敬慕的姐夫麼?這聲音怎會這般邪惡?他是在欺負大姐麼?

    幾聲斷斷續續的嗯嗯呻吟聲,接著是粗重的喘息聲,郭襄先是擔心,忽然想到來之前,小玉姐姐她們幾人臉上的羞紅,她們說大姐定然起不了床時的羞紅,令當時的自己大是迷惑,此時,她忽然有些省悟。

    頓時一股火燒遍了自己全身,渾身燙得厲害,羞死人了!她恨不得張口痛駡他們幾聲,裏面強忍著的、微不可察的呻吟聲,卻讓她不敢再片刻停留,慌不迭的跑開。

    在床上大塊朵頤的蕭月生自然知道一切,只是他本就不是什麼正經好人,雖有小姨子在外面,卻影響不了自己的行動,想要做什麼,便做什麼,再說小孩子家家,什麼也不懂,不必避嫌。

    清晨嘉興城飛雲客棧

    天字型大小客房其豪華程度,與其房錢同樣驚人,平頭百姓,甚難想像,住上一晚,便需付二兩銀子,當下世道,二兩銀子能買得下一千斤大米,尋常人等,望而生畏。

    嘉興城身為畿輔重地,龍興之鄉,繁榮程度日盛一日,像飛雲客棧這般高檔客棧,嘉興城尚有幾家。

    天字型大小客房以客房稱呼,不如說是院落更適合,一間庭院。幾間屋舍,一片修竹,幾堆山石,院落雖不大,卻佈置得極為雅致。有園林之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座滿湘居的院內,五人執劍肅立,沉默如石,似是院內假山般雕像,晨光如霞,將五人染紅。

    兩人年紀甚輕,玄衣緞衫,微閃黑光,立於院口兩旁。身側是竹林蕭蕭,另三人則已屆中年,紫衣鶴氅。立於院子中央的一堆假山後,這連綿如縮小的山脈般假山,如同一座屏風,亙在院口與正廳之間,無法一目了然。

    東屋之內,氣氛凝重如山。

    屋內炕上,三位雪白長眉、面容蒼老之人闔目如老僧入定,皆身穿月白短衣,圍一人而團坐。

    被圍之人上身裸露,面容與身體皆如塗丹。赤紅更勝關二爺之臉,頭上白氣蒸騰,恍如饅頭乍開鍋的情景,赤紅的面容雖是強裝平靜,陡峭的眉宇卻難掩痛苦之色,正是慕容當代家主慕容業。

    三位老者皆齊伸雙手,雙掌抵于慕容業身前身後諸大穴,長眉似雪,欲遮雙眼,面容皺如松樹之皮,卻非但不覺難看,反而透著古樸詳和氣質,宛如那山巔屹立地蒼松一般。

    三人面色漸紅,外人雖難發覺,在炕下不遠處端坐的柔美女子卻能一眼著出,三人頭上白氣漸濃,炕旁軒窗緊閉,白氣嫋嫋不散,上空氤氳如仙境。

    那白衣女子端坐之際,身姿挺拔秀氣,挺直的瓊鼻,杏圓雙眸,目光溫柔中透著一股喜意,令人觀之可親。

    她一動不動地靜觀炕上四人,眼底的焦慮幾乎盡被掩住,嫺靜端稱穩,極具大家閨秀之風。

    須臾之間,正運功的三位老者汗珠如雨般冒出、極是突兀,漱漱而下,沿著齊胸的銀須滴至炕上,仿佛有人自他們頭頂澆水一般,隨即臉上已是如慕容業一般赤紅如血,頭上蒸騰的熱氣越發濃郁。

    如老僧入定般的三人,寧靜詳和地面龐露出痛苦之色,反而慕容業眉宇間輕鬆許多。

    “呵——!”三人齊齊收掌,雙掌皆晶瑩如玉,圓潤如有玉雕,仿佛泛著寒氣,與他們的年紀極是不符。

    雙掌疊至胸前,再降至臍下,微微吐氣收功,輕呵之聲,卻如風雷鼓蕩,震鳴隱隱。

    那柔美女子坐於炕下兩步遠處的檀木桌旁,嫺靜如處子,她能感覺出,隨著三人吐氣,屋內的溫度陡然升高,仿佛燒了火爐一般。

    她盈盈而起,桌上的三塊棉質手巾被她拿起,坐到炕沿,幫三位老者拭額頭上的汗,動作輕柔,極是溫柔盡心。

    三位老者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溫柔拭汗的女手,眼神中透著慈愛之色,卻也任由她服侍自己。

    “雨兒,今天你爹無大礙,但能不能熬過明日,唉……!卻也難說呀——!”那盤膝坐于慕容業右前的老者搖了搖頭,溫潤的目光中露出幾絲茫然,令幫他拭額頭汗水地慕容雨心中一酸。

    這眨眼的功夫,他臉上的汗漬已然消失,待她拭完自己額頭,他接過慕容雨地手巾,拭了拭自己的銀須,臉上赤紅之色亦緩緩變淡。

    “唉!這掌力委實太過霸道,前所未見,小業他能挨至今日,也算難得了!”慕容業左側之前之人亦長歎,將手中手巾輕輕一甩,如一陣風輕托著手巾,落於炕旁的檀木桌上。

    三位老者面容相似,加之年老成精,皺紋佈滿面龐,更是極難分辨清楚。

    最後一老者亦睜開雙眼,電光一閃,屋內乍然一亮,複緩緩消散,兩手抬起,自額際沿任脈下落,十指在胸前微旋,仿佛兩朵梨花綻放,緩緩飄落,煞是奪目眩然。

    待十指在丹田處結下無畏印,他方定睛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慕容業,憐憫之色隱隱,亦是搖頭歎息:“嗯,如沒有祖上的寒玉佩,怕是也堅持不到今日!就著昨日所得之藥能否見效吧!”

    慕容業周身上下,皆是赤紅如鐵塊被燒紅,一塊巴掌大小地雪白玉佩緊貼著丹田,兩掌重疊,按在玉佩之上。

    這塊玉佩。是慕容世家祖上傳下的寒玉佩,具有靜心寧神之效,對修練內功極有助益。

    慕容業身為當代家主。一直佩帶在身,但並不知具體有何妙用,直至身受天雷掌,上堂三老指出此佩乃寒玉佩,有祛火降燥之效,又可鎮壓至陽之氣。

    惜乎玉佩太小。而天雷掌勁綿綿無窮,遍佈周身,小小一塊寒玉佩,卻無力阻擋,便將其置於臍下丹田,化解氣海中的陽氣。

    慕容世家有一秘法,可將周身氣息皆攝入丹田,經脈之中,不留一絲氣息。是潛蹤匿息的至高心法。

    於是周身氣息,皆塹伏于丹田,利用寒玉佩來鎮壓。寒玉乃深埋冰川之下,吸天地至寒之氣而成,玉佩受天雷至陽之氣而激發,深處至陰至寒之氣數沖出,鎮壓至陽之氣。

    但天雷掌力豈是這般容易破解。中掌之人,體內五行平衡已被破去,周身無一處不隨之變化,縱然內功精深之人,也無能為力,中天雷掌者,絕非內力所能醫治。

    慕容雨一身白衫,纖細的柳腰令人擔心欲折,修長地秀頸上雙眸柔圓,沉靜中蘊著秀美,此時她望著爹爹丹田上漸有幾分紅意地玉佩,目光沉靜中再也難掩焦慮。

    “唉,這出手之人,也實在太過歹毒,這般陰毒掌力,那是存著殺人之心呐!”

    “老二說得不錯,這傢伙確實存著殺心,若非要壓制小業地傷勢,老頭子定要去取那人狗命,竟敢在我們慕容家頭動土!”

    “好了,淨說廢話!一身老骨頭,還鬥性不減!你去?你去也是白搭!”

    “大哥也太小瞧人了!我就不信,那個孫子明真有那般厲害,小業挨了湊,受了傷,丟了人,便誇大對手地武功,也是大有可能的!”

    “小業是那樣的人嗎?別胡言亂語,讓雨兒笑話!……你挨上這麼一掌,能受得住麼?你倒不誇大對手的武功,卻是誇大自己地武功!給我閉上嘴!”

    屋內頓時無聲無息。

    若在平時,慕容雨必是捂嘴輕笑,三位叔公在外人面前雖是威嚴端重,令人敬畏仰視,卻甚少人知,平日裏,他們仿佛孩子一般,二叔公與三叔公喜歡鬥嘴,尤其三叔公,最是喜歡玩鬧,瘋起來,唯有大叔公能鎮得住他。

    只是此時父親有性命之憂,她又如何能夠笑得出來!

    “唉,小業的天資已是百年難出,再有北冥神功,便是當年地喬峰,功力怕也不過如此,不想竟受此重創!”坐于慕容業身後的老者目光溫潤請澈,撫了撫及胸長髯,緩緩歎息,他便是三人之中的老大,對於三弟,口下絕不留情。

    屋中又是默然,這一打擊,委實太過驚人。

    隨著一百五十多年前武學絢爛之極,其後便慢慢轉入黯淡,無數的絕學失傳,那番百花爭鳴、奇功絕藝層出不窮的武林盛世已一去不返,一陽指這種算不上絕頂的絕學,現在竟成無上絕藝,可見武學式微之劇。

    而慕容世家,卻是隱忍不發,蟄伏于武林。

    但慕容家的藏書,卻保存完整,無數絕學,皆藏於其中,遠非那些武林大派所能比擬。

    雖是山水不露,便論及實力,慕容世家之人,皆是自傲無比,頗有舍我其誰的氣魄,只是他們心懷大志,卻不張揚,仍在靜待時機。

    對嘉興城這畿輔重地,他們也是頗有眈眈之視,曾有外堂歸屬的小幫派前去探路,皆鎩羽而歸,若沒有慕容雨地阻攔,怕早就精銳盡出,強進嘉興城。

    “唉,這孫子明的武功是如何練的?竟能這般強悍,委實令人不解!……不除此人,心中不寧啊!”說話之人排行第二,一支木簪插於頭頂,有淡泊之氣。

    慕容業有北冥神功,功力之深厚,已達難測之境,便是他們三人,亦略遜一籌,再有神妙無方地淩波微步,縱是先祖慕容博複生,怕也非他對手,委實難以想像,當今武林,尚有人比他功力更深!

    “二叔公,不可!”正盯著自己爹爹的慕容雨忙開口,一掃柔弱之氣,語氣堅決。

    “哦?為何不可?”二叔公淡淡的望著她,波瀾不驚的問,並未對她直接駁回而生怒意。

    “是啊是啊。有何不可?!雨兒,那孫子明縱然厲害,但我們三人齊上,不信收拾不下他!”她的三叔公唯恐天下不亂,忙推波助瀾,本是皺紋叢生,幹如松皮地面容,擠動之下,竟有股說不出的生動。全身無一絲暮氣,與剛才運功時詳和寧靜之氣迥然有異。

    慕容雨柔美的面龐露出一抹苦笑,她先將桌上的茶盞一一瑞給三位叔公。方才坐到炕沿,撩了撩耳邊發絲,柔聲軟語而道:“三位叔公,那孫子明厲害之處,遠非我們大夥所能想像。能不與之為敵,便不可為敵,不可直掠其鋒。”

    “呵呵,雨兒,這可不像是你說得地話喲!”三叔公端著茶盞,歪著頭,一隻手撫著領下銀髯,帶著玩味的眼神,呵呵一笑。

    其餘二人卻未有太大反映,只是從容將茶盞揭開,微啜一口茶茗,靜靜望著她,三人地手掌,已恢復成乾瘦,不復剛才晶瑩如玉的模樣。

    “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大叔公似說似有的開口,語氣淡然中透著嚴厲,望向慕容雨的眼神,卻帶著寵溺。

    慕容雨微微一笑,眉眼中皆蘊笑意,溫柔宜人,如一道陽光射入屋內,頓時明亮了幾分。

    “這孫子明武林人稱天雷神爪,名聲之響,隱隱已是當世絕頂,除卻大俠郭靖夫婦與神雕俠侶夫婦,怕是難有人敵,只是其人行蹤隱匿,向無人知,卻甚少人知,這江南第一商號子明商號地掌櫃,便是那天雷神爪孫子明。”

    她娓娓道來,不疾不徐,聲音如拂柳之春風,聽其溫柔悅耳的聲音,便是一種享受。

    “嗯?……所謂中隱隱於市,這也不算稀奇,竟無人發覺?”三叔公將咬在嘴中的盞蓋吐出,輕輕落於手中盞上,恰到好處,如同用手一般,他頗有些驚奇的望瞭望另外二人,呵呵笑道:“難道現在的人變得這般蠢笨了麼?”

    慕容雨如星的明眸橫了他一眼,有微嗔之意,修長而不失圓潤的玉手伸出,竹筍般的玉指一根一根的輕彎,:“這子明商行已是江南最大地商號,船運、車馬、酒樓、客棧、糧行、布行甚至金石古董,無所不包!”

    接著又橫了三叔公一眼:“其人極擅徑營,這般無所不包之下,毫不混亂,且有蒸蒸日上之勢,依雨兒推測,數年之後,這子明商號,怕是要成為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而這孫子明,如今已隱然是江南的首富,誰能想到,他竟是那個天雷神爪呢?!”

    “呵呵,有趣有趣,這富家翁,卻是個絕頂高手,少見得很!也難怪無人發覺!”

    他搖了搖自己地如銀長髯,這是他玩興大發之兆,似已對孫子明大感興趣。

    那大叔公雪白長眉輕動了動,乾枯面容,雙眼顯得極外溫潤清澈,此時卻掠過一絲思索之狀,“唔,武功絕頂,且精於算計,這個孫子明,確實不易對付!”

    說著,忽然轉向門外,似有所覺,複又看了一眼慕容雨。

    慕容雨亦聽到房門外傳來輕微的敲擊之聲,轉身下炕,掀開布簾,走了出去,俄爾又如弱柳扶風般掀簾進來,手中已拿著一張請帖。

    沒待三位叔公相問,慕容雨便揚了揚手中月白素雅的請帖,“是觀瀾山莊邀雨兒前去共進午膳。”

    “哦?”大叔公順手接過請帖,打開掃了一眼,遞給對面的二弟,對三弟投來急切的眼神恍若未見,清澈地目光轉向慕容雨:“這觀瀾山莊是何方神聖,為何邀你前去?”

    “咦?這請帖倒也雅致,且質地非帛非紙,大是古怪!”

    二叔公任由手中請帖被三弟一把奪去,他本是佈滿的皺紋的老臉微微動了一動,露出幾分笑意,他剛才翻來覆去的看,便是故意逗三弟心焦,只是無心插柳,竟發覺到這請帖的奇特之處。

    “叔公,那回春堂的素手仙子,便是觀瀾山莊地莊主夫人。”慕容雨柔聲說道,星眸望著三叔公,看他又抹又扯的蹂躪請帖,心中有些擔心,唯願三叔公手下留情,別把請帖弄得不成樣子。

    “嗯——?!”大叔公探手奪回請帖,他出手如電,迅疾無匹,正弄得不亦樂乎的三叔公瞪了瞪眼睛,乾枯的嘴唇微動了動,卻未開口。

    慕容雨雙手接過大叔公遞過來的月白素雅請帖,抿嘴淺笑的看了三叔公一眼,笑意盈盈的模樣,令三叔公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叔公,孫子明縱然他武功如何高強,也是不足為患,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他的商號做得那般大,所耗精力必多,無暇他故,我們避開他便是了!……您說是麼,大叔公?!”

    慕容雨柔聲細語,巧笑倩兮,笑靨如花,如水的目光望著大叔公,她自是明白何人做主。

    “雨兒,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呀!”三叔公手指繞著自己的長髯,側歪著頭,看著慕容雨鮮花綻開般的笑臉,他乾鬆皮般的老臉,洋溢著一股奇異的靈動狡黠之氣。

    “怎麼了,三叔公?”慕容雨彎著眼睛笑,手中請帖扇了扇,似是故意氣三叔公。

    她從小便與頑童似的三叔公廝鬧戲耍,最是親密。

    三叔公翻了翻眼睛,不去看那張可惡的請帖,忽然向前一探身體:“你是看上那孫子明瞭吧,雨丫頭?!”

    “三叔公——!”她秀美的臉上頓是滿是羞紅,有些羞惱的瞪了滿臉得意的三叔公,恨恨嗔啐一句:“真是為老不尊!”

    “哈……呵呵——!”三叔公正要放聲大笑,忽然見到面前闔目調息的慕容業,陡然化為呵呵一笑,心中得意卻未盡抒,便如喝酒未盡興一般,難受得緊,便拿手中的銀須出氣,全收入手中,用力緊握,如捏麵團,放開手時,已弄得亂糟糟。

    其餘二老微笑著旁觀,二叔公緩緩撫須,開口說道:“呵呵,老三這話,倒也並非胡言,依雨兒你往日的行事之法,自是會設計將這孫子明除去,接管他手中的商號,豈不一舉兩得?”

    “正是,優柔寡斷,可非雨兒所為!……不過能嫁給那孫子明,倒也非壞事,唔,放眼天下,也只能那孫子明,才能配得上我們雨兒!”一向嚴厲寡言的大叔公,亦火上流油,語氣神態中,卻滿是自豪,慕容有女,世間龍女也。

    出乎眾人預料,慕容雨並未羞得跑出去,反而漸漸褪去了羞紅,平和的笑了笑,柔聲道:“叔公,並非是雨兒膽小,而是事關爹爹性命,不能不慎,再說,這個孫子明後臺極強,我們動他不得!”

    “嗯——?”屋內輕鬆玩笑的氣氛頓然一清,三人看向她。

    “這孫子明雖是極難對付,但他的師父,怕是更難對付!”慕容雨搖了搖手中請帖,“這觀瀾山莊的莊主,便是孫子明的授業恩師!”

    “孫子明的師父?觀瀾山莊?素手仙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雨兒你仔細說說,別再賣關子!”

    大叔公雖蹙了蹙眉頭,卻僅能見到他的雪眉動了一動,他自是知曉雨兒智計百出,從不虛言,既是她說惹不起,定是真是惹不起。

    “他師父?他師父還活著?”三叔公扯著鬍鬚忙不迭的問,語氣中透著奇怪與不解。

    “嗯,他自是活著,他還是郭大俠的乘龍快婿呢!”慕容雨打開素雅的請帖,那上面隱隱約約的雲紋,似是一層迷霧,令人泛起朦朧之感,無法看得清。

    三人俱是無言,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覷,即使是南北兩端,郭靖郭大俠的名號,卻也是如雷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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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三章 開端
    慕容雨自素雅的請帖上抽開心神,螓首微抬,見到三位叔公望著自己,目光中滿是好奇,能令一向淡泊的二叔公亦露出關切之色,實是難得。

    她不再賣關子,將請帖放回桌面,將三位叔公的茶盞重新續上茶後,弧線極美、大小適中的嘴唇微抿:「十幾年前,尚是一介車伕的孫子明,遇到了如今的師父,他便是蕭月生。」

    「慢著慢著!……雨兒,你莫不是說,這個孫子明僅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吧?」三叔公又忍不住插嘴,這次另二人卻未瞪他,望著慕容雨的目光,顯然他們也有些疑問。

    「嗯,雖難以置信,卻是實情。內堂柔兆部花了極大的人力,方打探得知,這孫子明是登州人,六歲雙親皆亡,百家飯長大,後做了陳記車行的車伕,十五年前,蕭月生僱車南下之時,收其為徒,僅過了兩三年,孫子明武功有成,便有了天雷神爪之名號。」慕容雨平靜的述說,毫不見驚異,似是漠不關心。

    上堂三老雖是驚異,但他們活的年歲既久,所見奇事亦多,並未露出太過驚異之狀,二叔公撫著光滑雪白長髯,若有所思道:「莫不是這個孫子明一直習武,只是旁人不知罷了?」

    「嗯,大有可能,二哥所思甚是,他若有心隱瞞,那些車伕,怕也是看不出來。」三叔公理了理亂成一團地頜下長髯。胸有成竹的模樣,甚是可笑。

    「但蕭月生此人頗是古怪,自十五年前在南湖之畔建觀瀾山莊以來,從未現於武林,只是整日裡枕於南湖之上,悠閒得無所事事,反倒是他的弟子孫子明,雖不經常顯露行蹤。但甫一出現,必有巨盜悍匪被其斃於掌下,從不留情,爹爹?……爹你醒了!」她尚未說完,忽然驚喜的起身,趨步來至炕旁。

    慕容業緩緩睜開雙眼,黯淡無光,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與憔悴,令慕容雨不由心中酸楚。

    他原本赤紅如血的面色已褪了幾分,只是粉紅而已。頗顯詭異。

    「爹爹,如何?」慕容雨不復剛才沉靜自如的模樣,細膩如瓷的面龐滿是焦慮。

    「呵——!死不了!」慕容業吐出一口濁氣,熱氣襲人,他不欲令女兒擔心,努力振奮精神,哂然一笑,全身粉紅染遍,即使原本如同冠玉的面龐亦是如此,一笑之下。全然沒有了原來地儒雅瀟灑。

    慕容雨將月白短衫拿起,幫父親穿上,緊咬著櫻唇,不讓自己眉宇間的酸意釋出,免得掉眼淚,看到爹爹如此受苦受難,她的心彷彿刀絞一般。

    「三位叔叔,唉,這次都怪侄子未聽雨兒的話,有些小瞧了嘉興城。這個孫子明。確實不可小覷!」慕容業卻也磊落,對於孫子明,心中頗為戒懼,對於孫子明那神鬼莫測的武功,他體會最深,迅疾如電,氣勢如山,實是可畏可怖。

    「雨丫頭,照我說,甭管那孫子明有什麼後台,先把他結果了再說,傷我慕容家的人,須十倍償還!」三叔公一甩手中長髯,眼睛一睜,目光如電,與剛才頑童般的神態迥然不同,宛如體內換了一人魂魄。是看到自己侄兒這般模樣,心中怒氣勃發。

    「老三,住嘴!」大叔公一擺手,瞪視一眼,將其打回原狀,「若真有郭靖夾在其中,倒不能太過魯莽。」

    三叔公垂著眼瞼,頗有些不服氣,低聲嘟囔:「郭靖又如何!」

    他聲音雖小,但屋內諸人,皆是可聽一丈之內蚊蠅之聲,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大哥又投來一瞪之後,他方老實的閉上了嘴巴。

    二叔公微笑,慕容業父女卻沒有笑地心思,但經此一打岔,慕容雨的酸楚之意淡去,恢復了沉靜。

    「雨兒去開門,是藥煎好了吧。」大叔公對正幫著父親整理衣衫地慕容雨吩咐道。

    慕容雨忙下炕掀簾是了出去,端著一隻大碗進來,碗內烏黑的藥汁,看其顏色,便極是嚇人。

    慕容業暗暗想了一口津液,臉上卻不動聲色,接過女兒手中瓷碗。如飲毒酒一般壯烈。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藥剛熬好,溫度頗高,但在他之感覺,藥味之苦,更甚其燙。

    一大碗藥一飲而盡,放下瓷碗,臉上神色未變,沉穩的接過女兒遞上來的清水,慢慢喝了下去。

    慕容雨卻看到爹爹拿著寒玉珮的手攥得有些發白,自是如曉這藥極難喝,心下決定下次定要弄些糖來。

    「爹爹,剛才觀瀾山莊送請帖過來,說邀女兒去山莊做客。」慕容雨收好碗,一邊說道。

    「觀瀾山莊?」慕容業以手巾拭著自己嘴角,頓了頓,眉頭蹙起,臉色驀得沉了下來:「不去!定不會什麼好心!」

    慕容雨搖搖頭,笑了一下:「爹爹不必擔心,女兒的好友小星,便是觀瀾山莊的夫人之一,想來不會有何歹意,況且我們與觀瀾山莊也並無仇怨。」

    慕容業舉手一指,卻忽然一頓,頹然放下手來,指了指請帖,示意拿給自己,他如今不敢運功,頗不習慣。

    翻了翻遞至自己手中的素雅請帖,他遞回給她:「這不是小星,是以蕭觀瀾名義所發,他可是孫子明的師父!」

    「爹爹放心,若有敵意,昨日回春堂便不會醫治,女兒自有計較!」她也知此話說得全是推脫之語,只是事關父親的傷勢,猶豫不得。

    「三位叔公,上次葉叔叔過來。曾說起上次在煙雨樓比劍前,遇到蕭月生,受邀參加他地喜宴,與他同席之人,有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北丐洪七公、還有神雕俠侶楊過夫婦與郭靖夫婦,而蕭月生所娶夫人,便是郭靖夫婦的大女兒郭芙,且不說觀瀾山莊本身實力強弱。便是他的這些親朋好友,我們便需掂量一番,小不忍便亂大謀啊!」

    她唇齒便給,幾句話說出,便令諸人心有所動,且她早已抓住慕容家族男人們的命脈,便是復燕大業。

    這兩個字,帶著無窮的魔力。可令慕容弟子們變得堅忍如狼,亦可令他們變得迅猛如虎。可令他們忍辱,亦可令他們望卻生死。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看了三位叔公與爹爹一眼,不理他們的蹙眉沉思,繼續說道:「再者爹爹所受之傷,怕是唯有孫子明有法可解,我們只有忍過這一次,待爹爹傷好之後,再暗中行事,除去孫子明也不遲!」

    「好罷!」隨著大叔公地吐出這兩個字。一切便有定數。

    當慕容雨踏入觀瀾山莊的大門,神情沉靜自如,心中卻波瀾壯闊,思緒翻湧。

    因習凌波微步之故,她對於周易及奇門遁甲之術,亦有涉獵,惜乎無名師指點,僅得皮毛而已,但隨著前來領路之人地步伐,其步伐之複雜。實在令人生畏。

    「哈哈……,慕容小姐,久聞大名!蕭某有禮了!」蕭月生站於大廳之前,拱手長笑,聲音清朗激越,寬袍博袖,氣度飄逸中又添幾分豪邁,本是平常的容貌,頓然煥發著奪目地神采。

    他身後隨著的郭芙素妝淡抹,一襲白衣,素雅中帶著嬌艷,極是動人。

    郭芙對來人斂衽為禮,帶著淡淡的笑意,嬌艷中透著請寒,如同一朵寒玉雕成的紅玉玫瑰。

    慕容雨身著淡黃衣衫,映得面容越發皎潔無暇,腰間一柄烏鞘長劍,如柳細腰,似欲被掛著的長劍壓折,另一側香囊環珮隨步輕擺,自有一股柔弱堪憐氣息。

    身後緊隨兩名男子,一老一少,老者月白葛衣,身量高挑,極是古拙,未帶兵器,微垂雙目,即使是行走之時,亦靜如歷經歲月滄桑的老松般沉靜。

    一襲紫衫地青年男子則佩帶長劍,步履之間,沉凝端穩,如出鞘之利劍,目光明亮,如鷹似隼,銳氣逼人。

    「不敢,小女子久仰蕭莊主大名才堤!」慕容雨自大門向裡行去,聞聽蕭月生之言,盈盈行走之間,倏然止步駐足,微一斂衽,柔聲清語,予人以動靜自如之感,斂衽之際,姿態優雅裕如,溫柔嫻靜。

    帶路的僕人早已退下,她身後地兩人亦格然而止,毫無夫當之舉,動靜之間,控制自如,顯示出一身高明的武功。

    蕭月生轉身伸臂,遙遙延請。

    「蕭某擅請慕容姑娘來前,還望莫怪唐突!」蕭月生一邊掀起紫氈厚簾,將三人讓入正廳。

    慕容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如弱柳扶風般裊娜而入,姿態之美,蕭月生諸夫人當中。僅完顏萍、小鳳與謝曉蘭可堪一比。

    蕭月生的目光掠過那總是微垂眼瞼,形如枯稿的葛衣老者,臉上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

    身後的郭芙見他微笑,不由拉了拉他的袍袖,面露好奇,蕭月生以目示意,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那老者可是難得的高手!」

    郭芙功力不足,尚無法運用傳音入密之術,點了點頭,眼波流轉,微瞥了一眼,卻著不出異樣,看不出有何高明之處。

    「這是內子郭芙。」待眾人在廳內入座,蕭月生微笑著介紹。

    「原來是郭大小姐,見過郭姐姐!」慕容雨斂衽一禮,溫柔一笑,與小鳳的笑容極是相似,柔美宜人。

    郭芙回了一禮,一直淡然的粉臉微露笑意,並未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頗顯矜持。

    她沒有丈夫那般超然物外地心境,沒有對一切都能冷冷觀望,不持愛憎的心態,她是愛憎分明之人,雖是已變得沉穩嫻靜,但率直地稟性。仍難磨去,對於這個慕容雨,實在弄不清該如何對待,是小星的朋友,卻是謝曉蘭的仇人,只有不鹹不淡的應對而已。

    便寒暄完畢,下人送上茶茗,蕭月生雖是帶著一絲微笑。心中去以冷冷地目光注視著對方,挺直光潔的鼻樑,可知她極富主見,勻稱紅潤的雙唇,則說明她性子平和,沉靜柔和的圓眸,總是帶著幾分喜意,令人無由地放下戒備之心。

    慕容雨落落大方。大廳內安靜無聲,她沉靜自如。敏銳的感覺似覺有人注視自己,抬頭看去,卻見蕭莊主夫婦皆低頭細細品茗,心中不由暗暗奇怪。

    在安靜得紋風不動的大廳內,茶蓋與茶盞輕觸所發的清鳴之聲,顯得格外的清脆,但大廳內卻越發顯得濃郁壓抑。

    站於慕容雨身後的紫衫男子,右手悄悄搭在劍柄,緊了緊,他感覺空氣似乎漸漸變得粘稠。似有殺意蘊於其中。

    對於蕭月生這種一言不發,打熬耐心的失禮之舉,慕容雨貌似毫不介意,將茶盞緩緩放回身旁桃木茶几上,指指輕捋耳際垂絲,輕笑一聲:「不知小星妹妹在家麼?」

    「哦。小星聽說有人刺殺她的謝姐姐,便急忙趕去幫忙,前幾日便已離莊。」蕭月生抬了抬眉,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似笑非笑的回答,「一直聽小星說,她結交地慕容姐姐乃女中豪傑,是了不得的奇女子,今日得見,蕭某幸甚!」歡迎訪問沸騰文學:101du.net

    「小星妹妹著實過獎,小女子不敢當此謬讚!「慕容雨抿嘴一笑,心思飛轉,暗中忖度:謝姐姐?不會是謝曉蘭吧?小星不知真不在,還是躲著不見?

    看著蕭月生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有一種坐立難安之感,他溫柔潤澤的目光,似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令自己無所遁形。

    蕭月生淡淡笑了笑,擺了擺手,默然無語,似是若有所思般,獨自發呆,原本神采煥發的氣質又內斂無遺,整個人顯得平淡無奇。

    大廳內又陷入安靜與壓抑之中。

    廳外女子們的嬉鬧嬌笑聲如黃鶯清鳴,透著歡快與無憂無慮,廳外簷下的風鈴亦發空靈之清鳴,陣陣笑聲伴著風鈴之聲,傳入大廳,進入慕容雨三人耳中,頓有廳內廳外兩重天之感,這裡安靜的氣氛,實是令人窒息。

    這個蕭月生是不擅交際,還是故意如此冷落?

    微瞥過怔怔出神的男人,慕容雨心頭思量,微扭秀頸,回頭看了一眼站於身後地年輕男子,以眼色示意戒躁戒急,她對這個傢伙急躁無懼的性子再清楚不過。

    這頗帶英氣的青年男子正左手捏著鏢囊,右手按著劍柄,劍拔弩張,氣勢越發銳利。

    而他身旁的月白葛衣老者,雪白長眉欲將雙眼掩住,再加上他一直微垂著眼瞼,似是一個老眼昏花的老朽一般,他卻是慕容世家上堂三老之一,這二長老站立如松,彷彿沒有了生命般沉寂。

    郭芙自進廳中,受丈夫所說影響,一直暗暗汪視著那老者的舉止,對於那青年男子地鋒芒畢露,她僅是一眼掃過,便不再去看,郭府內的陸雲四人,比他毫不遜色,且這觀瀾山莊之中,青年男子皆是俊逸不凡,武功精奇,看花了眼,便不覺稀奇。

    果然,這個老者果然是個高手,便看他自慕容雨身後一站,不聞不動,定如磐石,便是衣角,也動也不動。

    「蕭莊主,還要謝過鳳夫人對家父救命之恩!」

    慕容雨柔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靜的廳內,便有些突兀之感,她一向沉穩平靜地心境,在這座廳內,竟有些無法自控的浮躁,便以動制靜,先發制人。

    「哦?……令尊無礙吧?」蕭月生裝作忽然醒過神來,目光轉向她,他的笑容有些奇特,實難辨喜怒:「說起令尊之傷,卻是蕭某劣徒所致,這其中曲折,卻也難說清楚。」

    雖知事情如此,但聽對方親口說出,語氣平淡,殊無致歉之意,再加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越看越覺是譏笑,慕容雨縱然冷靜愈恆,仍是難免心中慍怒。

    入鬢彎眉輕蹙了蹙,隨即鬆開,臉上不自然地神情一閃即逝,她高聳的胸脯鼓起,深吸了口氣,鬆弛面龐,柔聲問道:「不知家父有何得罪孫大俠之處?」

    蕭月生仍是似笑非笑,溫潤的目光掠過緊握劍柄、蠢蠢欲動的紫衫男子,落在慕容雨強裝平靜的玉臉之上。語氣仍是那般平平淡淡:「唔,好像是令尊傷了在下內子謝曉蘭,子明憤而出手,傷了令尊。呵呵,還望慕容姑娘莫怪!」

    慕容雨微微一怔,心中恍然,怪不得這男子神情古怪。說話也是不陰不陽,帶著諷刺。原來謝曉蘭竟是他的妻子!

    看著他輕描淡寫的神情,她不由怒氣上衝,高聳的胸脯鼓了幾鼓,暗暗吸氣,按捺心中翻湧怒氣。

    「令尊對內子下了必殺之手,還好蕭某尚有幾分微末之行,方將內子自鬼門關中拉了回來,而令尊所受之傷,遠輕於內子,以慕容世家之力。定然不致殞命!便算是兩相抵消了罷!」

    蕭月生漸漸收起笑容,聲音越發沉靜如水,配著話語,擺了擺手,示意恩怨相抵。

    隨即發出一聲浩然長歎:「唉——!恩恩怨怨,越是糾纏。越難理清,唯有快刀斬亂麻,才是回頭上岸之法啊!」

    這話說得極是悲天憫人,卻也有幾分懦弱退縮之感。難免令人泛起輕視之意。

    郭芙聽著大哥地聲音,頗有些擔心,他語氣中沒有調侃與慵懶,便是心境不平之兆,轉頭望了望他,即使是側面而望,她也能自他微皺的眼瞼感覺出其眼底的冷意,心中一跳,隨著雙修功的習練,她日益清明的頭腦有些恍然,這是大哥故意示弱,他正在行退步引狗之法,等著對方主動尋釁!母親的打狗捧法便有這種招數。

    慕容雨淡淡一笑,總是蘊著幾分喜意的眼睛卻帶了幾分冷色:「蕭莊主胸襟寬博,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雖知現在兩家講和罷手,實是最佳,只是想起父親受這幾日的折磨,受到從未有過地慘敗,身為一直敬愛父親的女兒,心中實在消此恨,說話中,便不自覺地帶了一絲譏諷之意。

    蕭月生自是能夠聽出,他只是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心下暗歎這個女手尚有些稚嫩。

    郭芙忽然出聲,嬌艷欲滴的面龐,如輕波蕩漾般泛出一遊微笑:「慕容妹妹,小星常在我們大夥兒面前稱讚,說她的慕容姐姐是巾幗不讓鬚眉,心胸之開闊,遠勝男子!大哥這才邀請慕容妹妹前來一見,今日得見,小星所言實是不虛啊!」

    她聲音甜美中微帶一分沙啞,是昨夜激情所致,更增幾分致命的吸引力,令人不由心跳加快。

    「郭姐姐過獎了,小妹不敢當!」

    慕容雨笑得沉靜,臉上隱隱的怒氣漸漸消散,只是她身後那紫衫男子右手仍按在劍上,望向蕭月生的目光,滿是挑釁與不屑,令無意中看到的郭芙頓時心中大怒,飽滿的櫻唇緊抿。

    那紫衫男子相貌英俊,英氣勃勃,彷彿初升之陽,光芒逼人,但在郭芙眼中,身側懶懶坐著的丈夫,一根小指頭,也遠比那英氣逼人地紫衫男子貴重,沸騰會員收藏他若對自己那般神色,以郭芙已是頗深地涵養,也只是淡然一笑,但對自己大哥那般,實是孰不可忍!她不由有些後悔剛才出言,緩解氣氛,救他們一劫。

    「慕容妹妹,不知你身後的公子是何人?」郭芙咬了咬紅潤誘人的下唇,雙眸波光流轉,帶著淡淡的笑容望向慕容雨。

    她昨夜飽承雨露,眉梢眼角間春色隱隱,只是因她冷著臉之故,壓抑不顯,如今隨著她的輕笑,那眼波一轉間,頓然釋出,萬種風情,令天地頓失顏色。

    「哦,他呀……」慕容雨亦是看得呆了呆,微怔過後,方才回頭,瞥了一眼乍收目光,正努力挺直身體的男子,轉過頭來,對郭芙笑道:「他叫包非是,是家父地弟子。」

    「包非是見過郭大小姐!」包非是右手終於離開劍柄,對郭芙抱拳一揖,大聲朗叫,在大廳內轟響。

    他神采飛揚,帶著軒昂自信的微笑,配以他俊逸的容貌,頗具魅力,如一隻開屏的孔雀。

    郭芙起身盈盈一禮,嬌艷如花地面龐卻帶著冷淡之意,聲音亦是如此:「小女子已嫁為人婦,不敢再當大小姐之稱!」

    蕭月生在一旁瞇著眼睛,對周圍之事,不聞不問,任由自己妻子行事,如非他手中一塊碧綠玉珮不停翻轉,定令人以為他已坐著入睡。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令慕容雨深惡痛絕,這幅表情,極令她頭疼,根本無法察知他心中所思所動。

    包非是聞聽郭芙冷淡之語,心頭一窒,表情有些訕訕,英俊的面龐亦泛出一抹紅暈,令蕭月生不由暗中輕笑,這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青澀小伙子呢。

    「看包公子神氣完足,功力極深,定是深得慕容家主真傳,且有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之勢!」郭芙仍是帶著冷淡的微笑,卻別具冷艷之氣質。

    她說話之際,眼波掠過丈夫的面龐,有些擔心自己這些話,會惹他不喜。

    見到他微瞇的眼中對自己透過的一絲笑意,她頓時放心,暗暗送去一記嬌媚的眼波,以示感激。

    包非是本有些訕訕的面龐頓然又煥發出飛揚的神采,雙肩不自覺的提了提,挺了挺胸,微笑中努力帶上幾分矜持:「郭大……蕭夫人言重了,包某……在下……的武功,不及師父萬一!不敢當此評語!」

    郭芙搖了搖頭,金步搖斜插於雲鬢,步搖綴著的明珠輕輕晃動,她面龐驀然綻開笑臉,笑靨如花,令人目眩:「包公子太過客氣!待會兒子明要過來,包公子便指點一下他罷!……想必包公子定不會不屑出手吧?!」

    見到郭芙綻放的笑臉,包非是頓然如癡如醉,聽著她動人無比的聲音,如聽仙間,她的話,在他腦中裊裊不絕,轉了幾轉,終於聽到心中,他如同被忽然澆了一盆冰水,頭腦頓時一清。

    「子明?……是……是孫子明麼?」

    包非是有些口吃,他雖然一向自傲,眼高於頂,但仍沒到達目空一切、目中無人的地步,自己的武功,與師父相比,師父是大海,自己便是小溪,別人那便是一滴水了,但自己與師父,相差不可道以裡計。

    只是被郭芙那盈盈如水的秋波一照,他頓覺胸中豪氣萬丈,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屑眨一下眼睛,剛要開口拍胸,身前坐著的小姐慕容雨已轉過頭來,對他笑道:「蕭夫人跟你開玩笑呢!看你傻呼呼的,還當真了!」

    慕容雨背著眾人,收起笑容,臉如寒冰,狠狠剁了他一眼後,轉過頭去,頓時笑靨如花,對郭芙盈盈一禮:「讓郭姐姐見笑了,這傻小子從小便不知天高地厚,性子魯直,我們從不跟他一般見識,若他有冒犯之處,還請郭姐姐見諒,小妹在此賠罪了!」

    慕容雨此時頗有些後悔,不應貿然應邀上門,自己爹爹已經那樣,若包非是再被孫子明打上一掌,那慕容家可就塌了一半天。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慕容雨暗中咬碎玉牙,卻只能強裝笑臉,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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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2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似詐
    「慕容妹妹誤會了!」

    郭芙忙盈盈起身,還了一禮,轉頭看了丈夫一眼,方對慕容雨溫和解釋道:「子明曾在我們跟前念叨,說令尊的武功著實有其獨到精妙,說這般對手,可遇而不可求,憾甚憾甚!咯咯……今次遇到慕容高足,也算是難得,不過……,既然包公子不肯指教,小女子也不強人所難,日後若有機會,再說不遲!」

    郭芙十幾年鬱鬱寡歡,面容越發冷漠,心腸卻越發柔軟。

    見到慕容雨強裝笑臉,郭芙便軟了心腸,想想慕容雨一個弱女子,獨挑家族大梁,定是辛苦異常,換成自己,定然不堪其苦,若自己爹爹被人打傷,生死未卜,怕是只會趴在塌上哭,定然做不到她這般,強抑苦楚,裝著笑臉與人應酬。

    一旁的包非是暗暗舒了口氣,與孫子明動手,他心中實是惴惴,神明一般的師父都不是他的對手,自己更是不成,剛才的竟自己鬼迷心竅,還差點兒答應下來,想想便出一身冷汗。

    「原來如此!「慕容雨點點頭,香袖內緊攥的玉手鬆了松,舒眉一笑,「昨日在回春堂,鳳夫人已開出藥來,待我爹爹傷癒之後,再與孫大俠切磋一番,定讓孫大俠如願以償!他對孫大俠的武功也是敬佩異常!」

    郭芙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欲看卻未看丈夫,粉臉之上,卻笑得有些勉強之意:「但願……如果,他們兩人有機會相見吧。」

    說罷,眼中憐色尚存,看了一眼丈夫,坐回椅中,蕭月生正坐在一旁瞇著眼睛,左手中擺弄著碧綠玉珮。

    他手中玉珮驀然頓住。身子向前傾了傾。在梨木椅上坐直,微瞇的眼睛重新睜開,臉上仍是那種令慕容雨深惡痛絕的似笑非笑。

    撫了撫兩撇小鬍子,他輕咳了一聲:「咳。慕容姑娘,內子給令尊所開之藥,其效只能是暫時壓制,不使傷勢加重而已,這也是尋常藥力所能之極致,至於要令尊痊癒……。唉!便非尋常藥石所能及了……!」

    慕容雨皎潔無暇的玉臉上神情未變。心下卻是猛的一緊,所謂關心則亂,儘管平時她智計百出,運籌帷幄,但畢竟是女人。從小相依為命地父親,是她最大的命脈。

    「那……不知何物才能治我父親之傷?」她微一靜神,便知並非父親無可救藥,長彎的黛眉無意識的輕蹙,柔聲問道:「不知需要何物?……我慕容家雖人小力微,也必當戮力以赴!」

    雖是看著對方,她卻心思百轉。人為刀姐,我為魚肉,父親的命握在對方手中,也只有任其宰割,風水輪流轉,度過這一關,定當有「後報」!

    心中恨意隱隱,她溫柔地面龐仍是平靜從容。

    似笑非笑地表情堆積成了微笑,蕭月生輕掃了一眼她皎潔無暇的玉容,對她心中所思所想自是瞭然於胸。

    「唔……,百年人參、百年靈芝、百年黃精,這些最易得到,其它諸如百丈千尺玄冰、冰火兩極珊瑚、地龍碧血、百年蛇丹等等,不一而足,這些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怕是一時之間,難以湊齊,……不過以慕容世家之強大,或可一試!」

    蕭月生手中玉珮消失不見,右手一一點下左手諸手指,列舉其中所需之物。

    隨著蕭月生報出所需之物,他每多說一物,慕容雨的心便下沉一分,心中雖不無懷疑有其誇大成分,但這些東西,除了百年人參,其它聽過沒聽過之物,想要得到,難愈登天。

    人參益氣培元,對武林中人來說,實是難得的瑰寶,不僅增強功力,更是治療內傷之聖藥。

    其年歲越久,功效越加,百年人參,並非罕見,參合莊內便有幾株,百年靈芝與百年黃精雖是珍貴,卻也並非無處可尋,以慕容家之力,也能尋得,只是其它諸物,卻是聽也沒聽過。

    慕容雨看著蕭月生地微笑,只覺他的笑容比剛才的似笑非笑更加可恨,她轉向盯著自己丈夫的郭芙,帶著幾絲懇求的語氣:「郭姐姐,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她聰敏異常,已察覺出這位郭大小雖是面容淡漠,卻是心腸柔軟之人,遠比那笑面虎容易打動,便尋隙進之。

    她垂泫欲滴的哀愁無助,自是將郭芙打動,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扛不住氾濫地同情之心,小聲的對丈夫囁嚅了一聲:「大哥……」

    她也知大哥一切皆有定計,自己不應過多干涉,只是見到慕容雨這般可憐,實在硬不下心腸。

    蕭月生看了她一眼,對自己夫人的軟心腸,他並無反感,反而大覺歡喜,若是郭芙也能如自己一般無情,反而令他不喜。

    「唉,好吧,……其實在下手中倒有一枚丹藥。「蕭月生一幅被自己妻子逼得無奈般神情,頗是不情不願的說道。

    「能治我爹爹之傷?!」慕容雨馬上轉向蕭月生,急切的問,原本那般平靜從容地神態消失無蹤,失態之舉,令郭芙看得更是心酸。

    只是蕭月生心腸冷起來,近乎冰冷無情,他淡淡一笑,頗有不屑一答的神態:「這枚丹藥名曰返生金丹,相傳遠古時有一種香草,稱之返魂香若有人死去,在其身旁燃此香草,便可令人還魂,起死回生,……嗯,此金丹雖未那般神奇,但只要一息尚存,定可保住性命!……唉,在下手中亦只餘此一枚,本是留下以備危急之用。」

    包非是微撇了撇嘴角,暗罵一聲大吹法螺,世上豈能有如此之藥。

    慕容雨亦面露懷疑之色,慕容世家勢力龐大,靈丹妙藥亦見過不少。還從未聽說過這般誇張之丹藥,便是少林的大還丹,亦無他所說這般神奇。

    「返生金丹用來醫治令尊之傷,實有些大材小用之嫌。」蕭月生漫不經心所說之語,令慕容雨不由的蹙了蹙細長的黛眉。大材小用一詞。實有輕忽自己爹爹性命之潛意。

    她吸了口氣,微一回神,打起了精神,看其故弄玄虛的模樣,便知曉想要得到這枚靈丹,怕是代價不匪。

    「唉,只是小星臨行前,苦苦哀求,蕭某著實為難吶!」蕭月生搖頭歎息,摸著兩撇黑直地鬍鬚,臉上做出為難狀。只是他並非一個好演員,令身側的郭芙強忍笑意,頗是難受。

    慕容雨不再多說,雙眸沉靜,目光如水。心中暗自冷笑,倒要看著他耍什麼把戲。

    但她身後一身紫衫的包非是卻是急躁的性子,手已經按在劍上,惡狠狠的瞪眼,恨不能拔劍逼著這可惡地傢伙,讓他說話痛快一點兒。別這般不緊不慢、吊人胃口!

    「唉!也罷,蕭某亦非絕情之人,就將這枚返生金丹贈予慕容家主吧!」蕭月生又做壯士斷腕狀,目光炯爍,語氣足以斬釘截鐵。

    此話一出,舉坐皆驚。

    不但對面已做好任人宰割準備地慕容雨出乎意料,便是他身側強忍笑意的郭笑也是吃驚不小。

    她雖嫁過來沒多久,但耳聽眼見,足以瞭解自己丈夫絕非慷慨之人,在小玉小鳳與楊若男口中,他甚至被說成是個吝嗇的大財主。

    「這……蕭莊主,以如此奇藥相贈,小女子如何敢當?」慕容雨雖是心中驚喜,卻仍有幾分戒意,小心翼翼的試探,天上不會掉燒餅,這般淺顯易懂之理她自是懂得。

    「呵呵……你是小星地朋友,不著僧面看佛面,再說,慕容家主之傷劣徒所致在下也就有所表示!」

    蕭月生擺擺手,呵呵一笑,笑容頗是和煦,令人如沐春風,便是深懷敵意的包非是,按於劍柄的手亦不由鬆了一私,自始至終一直靜如雕像的葛衣老者,卻仍是原來模樣。

    慕容雨亦有些放鬆下來,看來對方果然是真心相贈,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嗯,此丹藥效,必不致使大家失望,是在下費盡半生心血所制,首烏、肉芝、雪蓮、紫竹心皆有數百年之齡,尚有一顆靈骨舍利以聚其藥力,凝其精華,只煉得兩枚,……一枚用於救治內子謝曉蘭,當時她經脈盡斷,五臟六腑破碎,服下此丹,保重了性命,……讓慕容家主放心服用便是!」

    蕭月生狀似漫不經心的說出,左手的玉珮又再出現,在他掌中靈動的翻轉,看其令人如沐春風地溫煦笑容,所說之語,實不像別有他指。

    慕容雨本是沉靜的面龐此時亦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嘴中說出之物,每一樣皆是無價之寶,他這般一說,自己怎能白白受此大恩?

    不過據爹爹所說,謝曉蘭是必死無疑,只是後來竟然宛如無事之人,頗令爹爹驚訝得不能自已,看來這個蕭莊主手中確有靈丹,只是不知此丹是不是彼丹罷了。

    如今也只能姑且一試了。

    慕容雨忽然盈盈起身,朝蕭月生斂衽一禮,柔聲說道:「蕭莊主,這枚靈丹是無價之寶,小女子本不敢奢求,只是父親危在旦夕,也惟有忝顏愧領,只是白白收下此等奇藥,心中不安,不如讓小女子出些錢財,以贖心中不安……此舉絕非是以錢買藥,小女子亦知,這等救命奇藥,非是身外之物可比,只是略盡心意罷了!」

    蕭月生笑容一收,面色陡然沉肅,深深望向正起身的慕容雨雙眸,似乎直透其心,令她不由垂頭躲開。

    「呵呵,蕭某雖非大富之家,但既送出此丹,區區錢財,自是不放在眼中!」

    蕭月生亦站起身來,長袖一揮,頗顯豪氣,深深望著低垂螓首的慕容雨,眼中頗有失望之色。好像對他的俗氣感覺失望一般。

    郭芙在旁抿嘴一笑,忙拿起幾上茶盞,遮住自己微翹地唇角,大哥的漂亮話說得極是動聽,亦極為蠱惑人心。如非自己嫁過門來。也定會信以為真。

    「不過……唉,蕭某亦知慕容姑娘白白收下,定是心中難安,在下便成全了姑娘地心意罷。……便收下十萬兩,稍微意思一下吧!」

    蕭月生搖頭慨歎,一向沉靜溫和的表情今天變的格外的豐富,此時便做出一幅充分理解狀,只是他口中漫不經心吐出的數字,實在有些嚇人。

    「咳咳……咳咳!」他話音甫落,便有一陣咳嗽起響起。

    卻是正在喝茶品茗的郭芙被茶水嗆著了,見大伙都在看她,她有些羞澀,赧然向大家笑了笑,放下茶盞,抽出袖中雪白絲巾,拭了拭紅潤誘人地飽滿嘴唇,一團紅暈爬上了她嬌艷地粉臉,頓時明艷不可方物。

    聽到十萬兩這三個字,她受了大大的一驚,猝不及防之下,檀口中的香若便將她嗆了一嗆。

    慕容雨細膩如雪的眼皮亦是跳了一跳:十萬兩?!

    她身後地包非是離開劍柄的大手又按了上去。握得更緊。且有微微顫抖之勢,十萬兩?!

    縱使慕容雨掌管慕容家族的一切,對於十萬兩,她也是吸了一口涼氣,家族的一年收入,除去用度,怕也只能剩下十萬兩白銀。

    「十萬兩黃金麼?」慕容雨僅是眼皮跳了一跳,眉頭卻未皺一下,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的問,語氣中,十萬兩似是十個銅子一般。

    廳外陣陣嬌笑聲仍在不時的響起,幾個丫環們湊在一處似在講笑話,笑聲清脆,時起時伏,說不出的歡快。

    「靜琳,進來續茶!」蕭月生向外招呼了一聲。

    「哎——,來了!」清脆如黃鸝似百靈地聲音應聲而起,隨後厚厚的氈簾掀動,一位身材窈窕的妙齡少女,拿著茶壺,腳步輕盈如舞般飄然而至。

    她抬起頭來,現出一張姣好靈秀的面龐,瞟了一眼正瞪著自己的莊主,忙垂下頭,似害怕模樣,薄薄嘴唇卻被輕咬,精緻地嘴角提起,似在無聲輕笑。

    她手腳輕盈麻利,將眾人的茶盞斟滿,飄然退了下去。

    郭芙抿嘴淺笑,觀瀾山莊的僕人們,對於這個莊主,與對夫人們的敬畏之心相比,更多的是親近與敬慕。

    眾人待她退下,靜靜品了口茶,讓心神安靜下來,廳外的笑聲亦偃息靜寂。

    蕭月生手伸向懷中,掏出一隻掌心大小地精緻玉匣,白玉為質,光澤溫潤,一看即知是塊極品佳玉。

    正方形的匣上陰刻一株似草似花之物,下面四個字由大篆寫成:返生金丹。

    刀功極是了得,那株花雖無人認識,但卻透出幾分縹緲的生機,似在雲中餐風飲露的生長,返生金丹四個字,更是透著大篆的厚重與威勢,令人看上一眼,頓生百倍信心。

    「喏,匣中便是返生金丹,服用之時,萬萬不可一次吞下,將丹分成四份,分四天服用,若一次吞下此丹,藥力太強,怕是承受不住,與劇身之物無異,……哦,對了,需用玉刀切割!」

    蕭月生將玉匣置於身旁茶几,指了指,對慕容雨一口氣說完了服用之法。

    說罷,一撥手指,將玉匣向外推出,玉匣沿茶几平平滑動,滑過茶几之沿,並未如常般掉到地下,反而空中似有無形的茶几,置於其下,玉匣在空中繼續滑動,直向慕容雨滑去。

    「鏘——」長劍離鞘之聲響起,餘音裊裊,宛如龍吟,聽其聲音便知是把好劍,大廳似乎陡然間冷了一分。

    一身紫衣、英氣勃勃的包非是已持劍護於慕容雨身前,由她身後轉至她身前,一步跨出,奇快無比,彷彿突然出現,足見其輕功不俗。

    寒氣四溢的亮劍微微顫抖,似有不甘雌伏之態,欲要迫不及待的飲血,在陽光明媚的大廳內,劍芒森森。

    包非是一振寒意森森的長劍,刺向冉冉而至的玉匣。不管如何,絕不能讓不明之物沾到小姐,他功力催動,目光越發明亮,似與手中之劍相齊。

    「噹!」刀劍交鳴之聲響起,極是清脆。

    包非是只覺一股沛然之力自劍上傳來。長劍如同被巨象熊掌拍中。劍身又宛如忽被雷電附著其上,一陣酥麻衝入手掌,再也無法自制,長劍脫手而出。

    「當……」長劍竟未飛開。當包非是鬆手之時,長劍竟直直落至地上,劍柄著地,在他腳邊跳了一跳,靜伏下來,原本寒氣逼人地劍光,似乎弱了幾分。

    玉匣已穩穩滑至慕容雨身旁茶几之上。蕭月生將彈出一記指風的左手縮回袖內,右手指了指玉匣,溫和的笑了笑:「這枚金丹可是僅有一枚,不能沾金英之氣,一劍下去。怕是藥效十去八九!」

    包非是這才知道手中長劍竟是被人擊落,而未刺到欲刺之物,不由的面色鐵青,咬了咬牙,瞪向蕭月生的目光,似欲噴火。

    郭芙在一旁靜心品茗。見到包非是這般神情對待自己地丈夫,便不由怒氣陡生:這個包什麼,實在太過不知好歹,竟又對大哥這般無禮!她自是不會去理會誰先動手。

    她蹙眉薄怒地神態,竟也是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包非是身後的慕容雨有玉手悄然伸出,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裾,低聲道:「包師兄,退下!」

    對師妹地話,包非是不敢有違,她看起來像是溫柔可親,但殺伐果斷,雷霆手段,其狠遠甚男子。

    包非是緩緩低腰伏身,拾起躺在那裡,已有些黯淡的長劍,他竟不由泛起一絲悲傷之感。

    「呵呵,這位小兄弟……」蕭月生指了指將長劍小心拭完,正緩緩歸鞘的包非是,惹得包非是又瞪大了眼睛,露出狠狠之色。

    蕭月生外面看起來僅有二十多歲,只是他舉手投足間,總給人溫煦之感,彷彿是可親長者一般,但僅外表看來,他叫包非是小兄弟,卻有故做老氣橫秋之嫌。

    蕭月生只是瞇了瞇眼睛,淡淡笑道:「小兄弟,那柄劍凶煞之氣太濃,還是少用為妙,再過十年,小兄弟心性穩定之後,方能無礙,如今,你一握劍,怕是心中殺意頓起,無法自制吧?!」

    包非是面色僵硬,憤怒的鐵青色仍未褪盡,見到周圍聚過來的目光,勉強的點了點頭,按劍的手悄悄放了下來。

    蕭月生不再多說,轉向慕容雨,遙遙指了指玉匣,對她笑了笑:「切忌不可貪多,分四次服下!」

    慕容雨點了點頭,將玉匣拿在手中,按下匣沿地凸起小粒,輕輕打開匣蓋,極盡小心翼翼。

    一枚鴿蛋大小的金色丹藥陷在雪白綢緞中,將微紅的金色映得越發鮮亮,竟有些耀眼。

    金丹在手,慕容雨方才真正讓激動湧出來,她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背插雙翅,飛回客棧中,讓爹爹服下,不再受那天雷掌勁噬骨穿髓之苦。

    小心翼翼的合上玉匣,映在雙眸中的金光斂去,她將白玉匣輕輕收回淡黃長袖中,起身對一臉淡然笑意地蕭月生斂衽一禮:「多謝蕭莊主!蕭莊主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銘在心!」

    「慕容姑娘言重了,……可惜小星不在,否則定讓她好好相陪,蕭某不擅交遊,拙陋怠慢之處莫要見怪才是!……待會兒小鳳自回春堂回來,讓她陪你吃過午膳,再回去不遲!」

    蕭月生溫和的微笑,在慕容雨眼中頓時顯得親切溫柔,心底雖然仍有一絲戒意,但知曉父親終於有救,心下激動異常,自是感覺他這個施惠之人的美好。

    慕容雨遲疑了一下,雖不想拒絕,但心中實在迫切,無一絲進膳的心思,最終感情勝過理智,歉然一笑,婉拒了留下的邀請。

    郭芙看到慕容雨強抑激動地模樣,心中也極是高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對爹爹極是敬愛,推己及人,也替慕容雨高興。

    「大哥——,慕容妹妹現在哪有什麼心思吃飯?!」郭芙放下茶盞,嬌聲笑道,說著嬌媚的白了蕭月生一眼:「……還是放她回去,讓慕容家主盡快服下丹藥吧!」

    她見到丈夫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冷血之人,心中極喜,自是情思微湧,帶著嬌媚之氣,令對面的包非是忙垂下眼瞼,不敢去看。

    蕭月生撫了撫黑直的八字鬍,露齒一笑,「也好!來日方長,再敘不遲!」

    蕭月生夫婦正起身欲送慕容雨三人之際,廳外女子們的嬌笑聲漸漸沉寂,粗獷豪邁而又醇厚綿綿的聲音驀然響起:「師父,有客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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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觸戰
    「嗯,子明進來吧!」蕭月生臉上又露出慕容雨深惡痛絕的表情。

    郭芙在旁看得不由好笑,她嫁過來時間還短,尚未沾染觀瀾山莊一眾喜看熱鬧的劣性。

    慕容雨心中一凜,側首著了一眼靜默如松的二叔公,她竟絲毫未覺察有人靠近,再聽其稱呼,來人怕是那個該死的孫子明瞭!

    慕容世家上堂二長老忽然抬起眼瞼,雪眉遮掩下的雙目一道閃電乍顯即逝,又緩緩垂下眼瞼,復如枯木一般。

    隨著氈簾微動,兩旁各有一道光亮透入,隨之一道身影晃動,門簾落下,魁梧的身材站在微暗的簾後,岳恃淵停的氣度頓然湧出,正是天雷神爪孫子明。

    「師父!師娘!」孫子明躬身做揖,聲音雄渾而恭敬。

    「子明快過來,見見慕容小姐。」蕭月生招了招手,聲音笑呵呵,令孫子明頓感有些不安。

    孫子明依言是了過來,他頗有龍行虎步之姿,踏著白玉地板,看似威猛,卻落腳無聲,點塵不驚。

    微闔眼睡,卻心中凝視於孫子明的上堂二長老,心中頓然一凜,暗暗戒忌,看其無意識的身形步法,這個天雷神爪竟是已達陽極陰生,舉重若輕之至境,著實令人吃驚,怪不得小業竟在他手下栽了跟頭!

    在師父面前,孫子明沒敢使用輕功,免得被他捉住把柄。尋個不是,指摘自己武功不到家,還拿出來顯擺,定會藉機教訓自己一通,還是老老實實、夾著尾巴、低調一些最好。

    看著孫子明挾龍虎之威勢一步步是近,蕭月生臉上笑意更盛。令身旁的郭芙忍不住好笑,自己這個丈夫,真是,還像一個孩子般喜歡惡作劇!

    「子明,這位是慕容世家地公主,這位少年英傑是慕容家主的高徒,這位則是慕容世家上堂三大長老的二長老!」

    還未待孫子明是到跟前,蕭月生便伸手一一介紹,聲音頗是平靜,是他強抑興奮之故。只是他最後一句,卻令慕容雨與她的二叔公頓然一震,驚異萬分。

    慕容雨知道自己並未介紹二叔公,且是二叔公來前所提出,當做一道奇兵,沒想到竟讓蕭莊主一口道破。

    上堂三老,神秘莫測。在慕容世家之中,眾人皆是僅聞其名,未見其人,除了寥寥數個核心人物,無人能得一見,世間之人,知道慕容世家有內外兩堂,已是難得。甚少有人得知,兩堂之上,尚有一個上堂之存在。

    最隱之秘被外人得知,絕非愉快之事,只是慕容雨亦非平常人,恬靜柔美的面容乍變之後,迅即恢復如常,柔和一笑,斂衽一禮:「小女子慕容雨見過孫大俠!」

    一襲寶藍長衫、氣度森嚴的孫子明身上尚帶著外面地涼氣,拱了拱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幸會!」

    他學不來自己師父口蜜腹劍、兩面三刀之厚黑術。講求的是縱橫天下,快意恩仇,愛憎極是分明,對於這個傷了自己新師娘的慕容世家,實在說不上什麼好感,如不是師父在旁,早就看也不看一眼,拂袖離開。

    包非是除了在自己師父與師妹面前尚算謙和,對待其餘之人,卻是眼高於眼,目空一切,高傲得如同皇子一般。

    見到威勢凜凜的孫子明,包非是雖是心中惕然,卻仍是強裝無事,僅抱了抱拳,梗著脖子,如欲做那強項令一般,話也未說半句,甚麼「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之類寒暄之語,更是半句欠奉。

    孫子明深得其師狂傲之精髓,只是蕭月生將其隱匿於中,而孫子明卻形之於外而已,見到包非是那般傲氣凌人模樣,威肅的臉上不動聲色,僅是雙眼微微一瞇,一道如刀似劍的寒芒自瞇著的眼中一閃歷而過。

    與他目光相對的包非是只覺身體頓然一寒,似有一股冰寒之氣自背後脊椎升起,心中凶兆倏起,右手不由按於劍上。

    孫子明卻已移開目光,唇角微微下垂,對於這等人物,他還不屑出手,若不是師父在旁,自己僅以內力一聚之威,便可將這個毛頭小子壓趴下,倒是這個上堂長老,卻還有些意思。

    全身經脈皆無真氣流動,唯有丹田蘊合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真氣,若非自己,換了旁人,怕是還以為此人不通武功吧!

    孫子明抱拳衝他一揖。

    二長老抬起眼瞼,略微深陷地眼眶中,其目光沉靜如古井。

    他淡淡回禮,似已老朽,但在孫子明心中,這位二長老變得更有份量,其一舉一動,莫不是圓轉如意,毫無破綻。

    無隙可尋之時,唯有強攻一途,以內力取勝。但以他這般年紀,內力之精純,怕是非是常人可及,孫子明腦中忽然呈現出兩個字:烏龜。

    「子明是又想過來蹭飯吧?!」蕭月生帶著笑意,指了指郭芙身側的紫漆梨木椅。

    孫子明嘿然一笑,頓然透出一股憨氣,雖是一閃即逝,卻也令慕容雨他們看得有些呆然。

    他臉色頗不白淨,對師父之語,卻也看不出他是否慚愧,穩穩坐到師娘身旁。

    聽說師父返莊,他自是要前來拜見,自然也有順便一塊吃飯之意,小鳳師娘的手藝,天下一絕,有機會是絕不能錯過的。

    早膳是萬萬不能蹭的,一者師父起床沒甚準性,有時甚至會睡至半晌方才起來,再者師父有起床氣,自己如要去見,必然是羊入虎口。自討苦吃,只有蹭午膳是最佳選擇。

    想著想著,眼前不由閃現一席色香味俱全的珍饋佳餚,金黃酥軟地燒肉丸、白如雪、滑如蜜地鱸魚嫩肉,這兩樣是他的最愛。

    慕容雨看著對面穩如泰山的孫子明,心中的怒憤無可遏止的衝上腦際。如非他不怒而威地森嚴氣度,極具懾人之威,慕容雨早就衝上前去,舉起玉掌,以報傷父之仇。

    只是她雖能控制自己不做衝動之舉,卻無法消去自己目光中的恨意,不自覺的瞪著孫子明。

    孫子明對慕容雨地怒目而視僅是微微一笑,其淡漠神態與蕭月生極為神似。

    「孫大俠的武功,小女子敬佩萬分!」慕容雨將心中的怒火盡數收斂,神情恢復柔美。令孫子明心中微凜,沒想到這個小女子竟有這般自制之力。

    「慕容小姐客氣了!」孫子明無喜無怒,似乎沒有聽到,對這些話語,他早已聽得麻木。

    「只是孫大俠不嫌出掌有些太過狠辣,有傷天和麼?!」她雖盡力說得柔和,卻掩不住話中的質問之意。

    在蕭月生著好戲的目光中。孫子明哈哈長笑了一聲,聲音粗獷豪邁,似欲凌雲,直衝霄漢:「哈哈——,……有勞慕容小姐費心,孫某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則必除惡務盡。……除惡便是為善,孫某代天行誅,豈有有傷天和之說?」

    他笑聲洪大,卻不震耳,雖在耳邊轟鳴。卻並無令人不適之感,只是他口氣之大,甚麼代天行誅,令慕容雨壓抑地怒氣如火山噴發,再也壓抑不住,嗤嗤一聲冷笑自她大小適中的檀口發出。本是柔美的神情代之滿面譏誚。

    還未待她出口諷刺,蕭月生卻搶先開口,瞪了一眼孫子明:「子明!你也太過無禮,慕容小姐遠來是客,你該多多謙讓才是!」

    「是,師父!「孫子明恭敬的應道,豪氣干雲的氣勢頓然收斂無遺,變化之快,令人側目。

    慕容雨蹙了蹙秀長的黛眉,她聽著蕭月生地話,感覺說不出的彆扭,總覺得他的話似乎並非一層意思,總是話中藏著話。

    氈簾晃動,一道窈窕地身影飄了進來,剛才前來續茶的靜琳端著茶壺飄了進來,靜靜無聲的幫孫子明沏上茶一盞,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趨退無聲,一舉一動,如舞如蹈,唯有淡淡的清香仍在飄飄裊裊,餘香不絕。

    趁著眾人注意被靜琳優美之態吸引之時,郭芙暗中拉了拉大哥的袖子,送去一道「別再欺負人了」的哀求眼神。

    看著他們師徒二人合夥欺負人家一個弱女子,她身為女人,實在是看不過眼去了。

    「孫大俠,老朽敬孫大俠一杯茶!」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悠悠在大廳響起,沙而不啞,有一份榮辱不驚地從容。

    說話之人卻是一直默默無聲的上堂二長老。

    他以兩手端起青瓷茶盞,雙手竟是雪白豐潤,更勝少婦之手,彷彿是由白玉雕成,與那泛著藍光的茶盞相映成輝,沒有一絲紅色,卻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妖艷。

    「請!」孫子明沉聲端盞,遙遙一碰,他自對方全身內息飛速流動膨脹,便知對方的用心。

    兩人如喝酒對飲一般,各自舉盞。

    孫子明如鯨吞虹吸,一口將滾燙地熱茶倒入腦中,面不改色。

    慕容二長老卻行動遲緩,一手輕輕撥開如雪長鬚,另一手端盞緩緩靠近嘴唇,待靠上嘴邊,倏然一仰,動靜之變,極是猝然,靜如處子,動若脫兔。

    「好……茶!」孫子明吐出一口熱氣,茶香撲鼻,蕭月生待客之茶,自是極品,比燃情小和尚在天目之巔所採之茶,也只是略遜一籌罷了。

    孫子明本想叫好酒,只是反應極快,及時改了口。

    二長老白眉遮掩下的雙眼沉靜如昔,持手中青瓷盞緩綠拿離唇邊,慢慢翻轉倒扣,一滴茶水沿光滑如玉的盞身滑落。

    本是撥著白鬚的那隻手剎那現於茶盞之下,現於丹田位置,他出手極快。毫無徵兆。

    水珠落至他晶瑩如玉的掌心時,已變成一粒微綠泛光地冰珠,周圍地空氣,彷彿亦寒冷了幾分。

    「孫大俠武功精深,老朽卻要領教!「二長老驀得喝了一聲,陡睜雙目,兩道電光透過遮掩的長眉,向孫子明迸射。

    驀然間,本是靜如枯井、寂如朽木之人似陡然化為山嶽,變為大海,氣勢雄渾、威嚴迫人,一身月白葛衣,無風自飄,銀眉長鬚,隨之起舞,飄飄如神仙中人。

    他身側的包非是不由的退了一步。面色血紅如染,身邊的慕容雨,卻因坐在椅中,未如他一般移動。

    「哈哈!孫某求之不得!」孫子明早已料到他會出手,迅速瞄了師父一眼,見他笑吟吟地模樣,不由放心大笑,豪氣橫溢。

    「小心了!」那張與蒼老年歲絕不相符的雪白手掌一翻,茶水化成的微綠冰珠已夾在他圈著的拇指與中指之間,隨即中指一彈,一道綠光滑過空中,疾射向孫子明。

    空氣中竟響起一陣尖厲的嘯聲,如半夜鬼哭,頗是嚇人。

    嘯聲乍起,卻戛然而止!

    隨之,一片嫩綠的茶葉飄然落下,裊裊落於兩人中間的白玉地板之上。

    郭芙的如水雙眸不由被其吸引,注目望去,發覺那本是被慕容世家上堂二長老彈出的冰珠,此時竟已嵌在窄窄一柳茶葉之中。同時墜落白玉地板之上。

    黃綠色的冰珠正以肉眼可見之速度融化,似乎那葉嫩綠地茶葉帶著高溫一般。

    慕容雨臉色微變,再也無法掩飾眉宇間的黯淡,她知道,自己的二叔公怕是對這個可惡的孫子明也是無可奈何。

    二叔公的參合指已達化境,參合指之精奇。雖不如傳說中的六脈神劍,但比之大理段氏的一陽指,卻要精妙多多,指力可透體而出,凌空而射,實能殺人於無形。

    二叔公以參合指力御冰珠,實是懷有慈悲之心,若大叔公或三叔公在此,怕是直接以參合指招呼上去,此時說不定已將這個孫子明傷於指下了呢!

    慕容雨心中大呼可惜,看著地上茶葉上漸漸化為水漬地冰珠,她知道若論功力,怕是二叔公尚遜一籌。

    「前輩好指力!」孫子明收起了傲態,穩穩端坐,放下茶盞,對二長老拱了拱手。

    對方功力雖不及自己甚多,但在自己所遇對手之中,數此老為尊,自是博得了他的尊敬。

    上堂二長老微微點頭,復又垂下眼瞼,變成原來那般寂靜,無喜無怒,對比試的結果渾不在意。

    蕭月生看得有些無趣,遇到這等古董級人物,想要看到激烈的廝殺,卻是不太容易,所謂絢爛之極,必歸於平淡,功力達至他們這等境界,往往於無聲處蘊驚雷,外人卻是難以著出其中精妙了。

    那被慕容二長老所發氣勢逼退的包非是,卻仍是懵懵懂懂,根本沒看請孫子明是如何出手,那片綠茶是如何攔住二長老彈出的冰珠,而那孫子明將茶都喝到了肚子裡,又如何找得到一片茶葉供他彈出?

    雖覺這便告辭,有些灰溜溜之模樣,但慕容雨卻不想再呆在這裡片刻,這地下鋪著白玉、周圍典雅大氣、空氣溫暖如春的大廳,令她感覺窒息。

    臨別之際,蕭月生自是說了幾句漂亮話,讚了贊慕容姑娘的不凡,祝了祝慕容家主早日康復,臉上掛著和煎地笑容,慕容雨雖是知道應該小心提放此人,但被他的氣質所懾,卻是無法真正怨恨他。

    令人將慕容雨三人引出去,蕭月生負手站於漆光閃閃的大門前,迎著暖中帶著寒的輕風,仰頭著了看天色,轉頭對仍望著那三人身影的郭芙道:「芙兒,我們去湖上逛逛吧!」

    郭芙迅速轉過頭,嬌艷地臉上帶著笑意,但看到丈夫身後恭立的孫子明,她忙強抑喜悅,有些遲疑:「快到晌午,該吃午膳了呢!」

    「去煙雨樓上吃,走!」他一把摟住郭芙纖細柔軟的腰肢,嗅著她身上的幽香,舉步向前,便往階下走。

    他做事極是隨心所欲,心血來潮之時,想做便做。

    有徒弟在,丈夫這般親熱,郭芙頗是不習慣,輕輕掙了掙。卻強不過丈夫有力的胳膊,只好隨著他踏下門前地台階。

    蕭月生摟著郭芙徐徐而行,似徐實疾,頭也不回,眨眼間消失無蹤,呆呆站在門口地孫子明,耳邊傳來師父親切而清朗的囑咐聲與呵呵笑聲:「哦,子明,回去對你其他師娘們說一聲,呵呵……,你這傢伙,就留在莊裡吃飯吧!」

    「是,師父!」孫子明朝門前恭敬作揖。

    他此時卻沒有了蹭飯吃的慾望,見到師父這般摟著絕美的師娘,心中的柔情亦被喚起,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中地妻妾們,回家摟著她們吃飯。該是比較舒服……

    冬日的南湖寥闊得緊,亦嫻靜得很。

    一艘中等大小畫舫靜靜浮於南湖之上,靜穩如在湖中建了一座閣樓,快要當午的陽光如欲嫁的少女,馬上即要達到最耀眼之時刻,粼粼波光在畫舫舷上油下串串光影。

    畫舫艙內頗是安靜,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的極是突兀。驚起湖邊鳥雀群群,接著笑聲漸漸變低,又恢復了安靜。

    須臾,又一陣咯咯笑聲忽然自艙內傳出,在湖面上遠遠傳開,蕭月生與郭芙兩人似乎是在畫舫內喁喁私語。

    處處柳幃霓紗的畫舫內,溫暖宜人,乳白色的紗窗、地毯、香幾、錦墩及繡被,素雅的色調,將艙內佈置得極是溫馨,郭芙正背對著軒窗、斜侍著兩床繡被與長枕、直腿坐於香塌上。神態慵懶地拿著一個金黃的桔子。

    蕭月生則頭枕著她地大腿仰躺,另有一床繡被墊在他腳下。

    「大哥,你這次救了慕容家主,怕是會惹惱了謝妹妹。「郭芙神情專注,雙眸如同舫外澄澈的湖水,白裡透紅的小手,剝好一個桔子,剔去白皮,捏著一瓣送入他口中。

    「嗯。」蕭月生順便輕嚙了下她的蔥白玉指,惹得她咯咯笑著抽手,方才咀嚼甜中帶酸的桔瓣,邊嚼邊道:「嗯,殺慕容業易如反掌,但只是最後一招罷了,給曉蘭留著個仇人,免得她無事可做。」

    他感受著頭下的豐滿與彈性,鼻間環繞著淡淡的幽香,是她身上地體香。

    碧綠的玉步搖輕晃,郭芙搖了搖頭,不甚明白大哥所說之話,她卻也不追問,對於謝曉蘭之事,她恨不得自己什麼都不曉得。

    「那……那顆返生金丹真的那般珍貴麼?」郭芙小手又捏起一瓣桔子送入丈夫的嘴中,抽出袖中雪白絲巾,輕柔的拭了拭他嘴角的桔汁。

    「呵呵……呵呵……」嘴裡合著桔瓣,蕭月生頭枕著她豐滿的大腿,忽然間顫抖著笑了起來,全身也隨之顫抖。

    「大哥——!」郭芙一頭霧水,看到丈夫獨自歡笑,不由心中著急,帶著撒嬌的語氣嗔道,如今,她越來越習慣於在丈夫面前撒嬌,換在從前,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竟能做這等幼稚之態。

    蕭月生看向上方,透過兩座陡峭的玉峰之間,那張粉臉白裡透紅,艷若桃李,實在恨不能啃上一口,便嚼了嚼桔子,嚥了下去,輕聲道:「且附耳過來!」

    郭芙忙俯下身子,將粉臉湊了過去。

    「嚶……」一聲呻吟自她喉中悶悶發出,她飽滿紅潤的小嘴已被丈夫的大嘴蓋住,螓首被丈夫的大手摟住。

    唇分時,她的小嘴更顯飽滿與紅潤,兩頰酡紅,雙陣如水波瀲灩,嬌媚動人。

    她忙向後別過臉去,不讓丈夫著到自己羞紅髮燙得粉臉,波光投在軒窗上地光影一塊一塊,輕輕晃動,煞是好看,嘴中未消的淡淡桔子味道,令她更是羞澀難語。

    蕭月生仰躺在她大腿上,抿了抿嘴,回味無窮,看著她頸下都羞得通紅,不由更是情動,卻並未再放縱,情慾稍稍克制,積累之後再釋放,快感更強烈。

    「呵呵……夫人怕還不瞭解為夫的習慣,包裝越是精美之物,價值越低,而真正珍貴之物,外表反而平淡無奇。」蕭月生呵呵笑,挪了挪身子,令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唉!……若男還告訴過我呢!」郭芙不由輕拍了一下自己光潔的額頭,為自己的記性懊惱。

    楊若男曾對她說過,乾爹的寶貝從外表是瞧不出來地,不過好看的東西,必不是什麼真正的珍貴之物。

    只是楊若男當時只是順口一說,且是用嘻嘻哈哈的語氣所說,郭芙也未太當真,此時卻忽然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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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3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書生
    「那……那個返生金丹不是真的麼?」郭芙紅暈未褪,不太敢瞧丈夫,眼神躲躲閃閃。

    「自然是真的!」蕭月生瞇著眼睛,舒服得想要睡過去,「啊——」他拖長了聲音,張了張嘴,示意桔子伺候。

    郭芙白了他一眼,卻未耽擱,玉手以蓮花指捏著桔瓣,輕柔地送到他張著的嘴中。

    「嗯,不錯不錯,咱家自己種的桔子就是比外面的好吃!」蕭月生咀嚼尚不忘自誇。

    在山莊周圍的樹林中,便有一片桔子樹。

    「返生金丹是真的,做人可須誠信!……不過沒那般珍貴罷了,喏,給你兩顆拿著玩兒!」他難得大方,手中出現了與剛才送於慕容雨一般模樣的玉盒,遞給郭芙。

    物以稀為貴,一旦不稀奇,便顯不出其珍貴,因他手中還有不少,返生金丹對他來說便平常得很。

    「那這金丹也沒有那般神奇了?」郭芙有些失望的打開有玉盒,她還以為丈夫說的那般玄乎,是確有其事呢,如鴿蛋大小的赤金丹丸共有兩顆,靜靜陷在雪白的綢緞中,燦然生光,將她的雙眸染成了金色。

    「呵呵,神奇麼,可說不上!不過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吞下一顆金丹,確可保性命無虞,半個時辰之內,內傷必能痊癒。」蕭月生說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翻了個身,變成側躺,臉貼在她豐滿的大腿上,更能感覺出彈性,因她勤修武功的關係,襦裙下的玉腿極是健美。

    郭芙溢著淡淡金光的雙眸嫵媚的白了丈夫一眼:「這樣還不算神奇!?我可從未見過這般靈藥!便是外公地九花玉露丸。也沒有這般厲害!」

    蕭月生胳膊繞過她纖細的腰肢,摟住她,頭枕在大腿根,素潔羅衫的絲絨質地。與她的肌膚極是相似,嗅著她玉體地淡淡幽香,他拱了拱鼻子,悶聲說道:「可是返生金丹有副作用!」

    郭芙的目光自金丹移開,低下頭來看向他。

    他瞇著眼睛,頭靠在她的腰腹間,呼出的熱氣令她有些發軟。

    「大哥——!到底有什麼壞處啊?」郭芙見他瞇著眼睛裝睡,遲遲不語,不由嬌嗔。

    蕭月生呵呵一笑。瞇著眼睛。指了指自己臉頰。

    「哼!真是壞死了!」郭芙不由羞搭搭的啐了一句。

    蕭月生只是瞇著眼睛,笑得得意,不怕你不就犯的模樣。

    郭芙羞紅著臉,看了看他,雖氣他那得意的模樣,卻也無奈,忽然俯下身來,飽滿紅潤的櫻唇親在他剛才所指之處,似蜻蜓點水,一掠而過。抬起頭來,她羞得紅霞滿面。

    蕭月生摸了摸被紅唇親過之處,頗是陶醉,令郭芙更是大羞,轉過頭去,不再看他的壞樣。

    他翻過身來,又變回仰躺,朦朧著眼晴,笑道:「好吧,嗯,……所謂猛藥必有後患!返生金丹能令人一個時辰之內痊癒傷勢。一者憑其自身藥力之強,二者是刺激服用之人地潛力,提前支取壽命,服後必損一個月至五年不等地陽壽!」

    「這也沒什麼啊——!」郭芙眨了眨明媚的雙眸,有些不以為然,語氣似乎還是羞惱未平。

    在生死關頭,能多活一刻也是求之不得。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不再解析。

    在他眼中,這已是極大的缺陷,他救人之術中,即使是最簡單的歸元指,便遠勝返生金丹之效,歸元指可聚天地元氣滋養週身,雖效果不那般迅疾,但全無金丹的那種副作用,反而延年益壽,兩者實有天壤之別。

    損一個月至五年陽壽,看似損失不大,細思之下,卻是令人心疼,五年,人生又有幾個五年呢?!

    郭芙飽滿的櫻唇撇了撇,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終於問出了最感興趣之心思:「那十萬兩是怎麼回事呢?」

    「什麼怎麼回事?」蕭月生裝糊塗,郭芙遞至他嘴邊的桔瓣忽然頓住,她鼓著美麗的眼睛瞪著他。

    「好好,我說……芙兒的眼睛真的好圓!」笑著說罷,他一探頭,將停在嘴邊地半透明的桔瓣吞入口中。

    「哼!那你說,大哥是要還是不要那十萬兩,是想要黃金,還是要白銀?」郭芙縮回蔥白似的玉指,白了他一眼,趁此好機會,忙不迭的將心中疑問一口氣問出。

    「嗯。」蕭月生嚼著嘴中甜中帶著酸的桔瓣,搖了搖頭:「唉,其實這些鬼域伎倆,芙兒不聽也罷!」

    「大哥——!」正在剝去桔瓣上白皮地手頓了頓,郭笑嬌嗔不已,這個大哥,不把人逗生氣了不算!

    「好好,說,說,……其實這些事情不宜說得太白,只是點到為止最佳,我想那慕容雨心思玲瓏,不會不知,畢竟哪有平白受此大禮?!是不是,好芙兒?!」蕭月生半正經半不正經的笑著。

    「那到底是十萬兩黃金,還是白銀呢?你也沒說呢!」郭芙點了點頭,覺得丈夫說得有理,便接著問下去。

    「自然是白銀,他慕容家雖是頗有來歷的大家族,但拿出十萬兩黃金來,怕也是力有不逮。」

    「那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呢!幹嘛趁機招呼靜琳上茶,叉開她的問話,避而不答?!」

    「呵呵,如果為夫直接說出白銀,她雖會鬆一口氣,卻隨即會覺得有些肉疼,而不說來,讓她自己去猜東猜西,便會令她患得患失,送過來十萬兩白銀,心中也會覺得有些惴惴,自慚小家子氣,對咱們心懷歉疚。」

    「……」郭芙忽然不語。

    「怎麼了?……為何這般看著為夫?」蕭月生摸了摸自己的臉,對她探尋的目光有些不解。

    「沒……沒什麼!」郭芙忙扭過頭,本想送入丈夫口中地桔瓣卻送入了自己嘴中。兀自不覺。

    蕭月生也未用讀心術去著其心事,夫妻之間,不是別人,如果沒有一點兒神秘,那便是無趣得很。

    甜中帶酸的桔汁將她喚過神來。

    「是不是覺得為夫算計太甚,沒有君子的坦蕩胸懷?」蕭月生笑瞇瞇地表情,懶洋洋的問。

    郭芙忙搖了搖頭,開始摘最後一個桔瓣的白皮:「只是如果慕容姑娘真送來十萬兩黃金,那怎麼辦?」

    「呵呵,那不太可能,十萬兩黃金,芙兒見過十萬兩黃金麼?他慕容家怕是拿不出十萬兩黃金吶!」蕭月生翹起腿,一隻套著月白布襪的腳輕輕顫悠。劃著小圈。

    「那要真拿出來了呢?!」郭芙聲音爬高。手指成蓮花狀,捏著黃澄而半透明地桔瓣送入他口中。

    「呵呵,那……便退給她!」他一把捉住她的小手,連桔瓣與手指一塊兒吞到嘴中,輕啃了兩下,方才任她抽開,蔥白似的玉指涼絲絲的,頗是爽口。

    「壞死了,壞死了!」郭芙羞得面紅耳赤,玉手握成拳。在他胸膛輕捶,樂得他呵呵笑。

    羞了一陣子,郭芙還是忍不住好奇,想了又想,看了又看。怎麼看,自己的丈夫也不像是不正常之人,為何送來黃金,反而要拒絕呢?!

    「呵呵,芙兒莫不是想問,為夫為何不收她的黃金?」蕭月生不猜便知她欲言又止的原因。

    郭芙著丈夫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心中甚是不忿,搖了搖頭,蹙著眉頭開始想。

    蕭月生看她蹙眉凝神的模樣,別有一股專注之美,也不擾她,眼睛掃了一眼離錦榻不遠處地几案。

    這座几案是檀木製成,卻漆成了乳白色,上面放置筆墨紙硯,尚有棋盤與瑤琴,乳白琴身配以烏黑琴弦,這張琴地顏色甚是少見。斫琴之木多是梧桐木,其色發烏,尤其歲且一長,色澤更深,甚少有白色琴木,其琴身紋理可見,顯然非是白漆塗之。

    蕭月生伸手一招,瑤琴冉冉飄起,緩緩飛至他手中。

    他依舊仰躺於郭芙大腿之上,瑤琴上下顛倒,凝定在空中,彷彿有兩隻無形大手抓住琴板,牢牢將其固定。歡迎訪問沸騰文學:101du.net

    蕭月生翹著腿,打著顫悠,兩手卻穩穩當當,按於琴上,輕撥慢捻,悠然撫琴。

    如是謝曉蘭在此,看到他這般不正經的模樣撫琴,心中定會氣憤難當,她眼中實容不得別人褻瀆琴道。

    郭芙雖看到他的所作所為,卻裝做沒看到,仍是蹙著眉頭,冥思苦想,到底為何拒絕收那十萬兩黃金,以丈夫的性子,實在太過反常!

    若有若無的清音隱隱響起,卻似從極遠處傳來,縹縹緲緲,隱隱約約,聽不太真切,若非看他手指撥動,郭芙斷難相信琴聲竟是近在眼前的瑤琴所發。

    蕭月生闔上了雙目,不看琴弦,任由手指憑著感覺撥捻,須臾之間,本是顫悠的腿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腿又放了下來,淙淙的琴音由遠及近,彷彿有人一邊靠近一邊彈琴,琴音慢慢變得清晰,如小泉流水一般清脆悅耳。

    郭芙也放棄了冥思苦想,心神浸入這悠悠的琴音妙境之中。

    一曲彈罷,俗念俱消,只是她腹中卻有了飢餓之感,頗有些自慚,弄煞了意境。

    這一曲彈得自己也變得沉靜下來,蕭月生啞然失笑,將烏弦白身的瑤琴一送,令其飄回案上,笑道:「走吧,我們去煙雨樓進膳!」

    郭芙扭身推開有後地白紗軒窗,頓現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陣清寒的空氣鑽了進來,艙內上方的幃幔輕輕飄拂,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復又關上窗,垂頭對丈夫笑道:「大哥,我們回去吃吧,天色尚早,萍姐姐她們定還未開始呢!」

    蕭月生定定地看了看她,忽然微微一笑:「今日我單獨陪你,芙兒不喜歡麼?」

    碧玉步搖輕晃。郭芙搖了搖頭:「芙兒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大伙都很想你……」

    蕭月生看著她有些辭不達意的吃吃話語,心中忽然湧出滔滔的愛意,一把將她拉下,以大嘴封上了她的飽滿小嘴。

    兩人在香榻上滾了幾滾。啃了一陣子她的香軟小嘴,又逞了一通手足之慾,弄得郭芙衣鬢散亂,好在她所穿羅衫料子珍貴,不留褶皺,否則又難免惹別人注目,一通取笑是免不了地。

    兩人靠舫上岸,卻在提上遇到了一群年輕書生。

    他們皆身著棉袍,聚成一團站在岸堤干禿禿地柳村下。對頗是寥闊的湖面指指點點。大聲談笑,或有搖頭晃腦,意興甚豪。

    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恰是同學少年時。

    蕭月生摟著一臉羞意的郭芙,徐徐自他們身旁經過,聽著他們清朗激昂地聲音,不禁有些感歎,自己比他們大不多少,卻感覺不到他們那種少年意氣之朝氣,頗有些羨慕之意。

    人群圍繞之中心。卻是嘉興第一才子張開石長身而立,他與蕭月生蕭大莊主頗有默契與神交,平日在湖上泛舟時相遇,也僅是以目光相觸打招呼,但兩人頗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韻味。

    與這群人交錯而過時。蕭月生微微點頭,與張開石亦以目光打了招呼。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吶,張兄!」一聲頗是清朗的聲音響起,此時蕭月生摟著郭芙已是走遠,下了湖堤。轉向北,踏通往山莊之路。

    「哦?鄭兄有何見教?!」張開石轉頭對身側之人笑問,那人一襲青袍,身材瘦高,臉形微長,眸子卻極清正。

    「呵呵,不知鄭兄又見何處不平事?」另有一身材修長的俊朗學子湊趣笑問。

    「你們看那剛才走過兩人,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吶?!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那鄭兄顫著手指,指著緩緩轉向堤下的蕭月生夫婦,頭搖得厲害,微黃的臉上泛上兩朵酡紅。

    「哈哈……鄭兄卻是御史之才!」眾人齊齊大笑,對其多管閒事之舉頗覺有趣。

    「鄭兄,那是一對新婚夫婦,神態親密些,也是理所當然,何必太過驚詫?」

    張開石卻並未隨眾人大笑,臉上反而是一本正經的反駁。

    「不然,便是新婚夫婦,縱是如膠似漆,也應在房中,在外人面前,自當端敬自重,怎可這般不顧廉恥,旁若無人般的親密?!」鄭兄用力搖頭,眼中滿是肅穆的掃過漸息笑聲地眾人,聲音鏗鏘,有金石之音,頗有懾人之態。

    「呵呵,鄭兄所言及是,只是也不必太過苛求,奇人自然有奇行,不能以尋常眼光看之。」張開石氣清神朗,輕掃了一眼漸被柳樹掩去地從容洒然身彩,呵呵笑道。

    「開石兄,莫非開石兄認得剛才那二人?!那女子姿色之美,實乃世間罕見!」這群人皆是聰明俊秀之才,心思敏銳,自是有人發現了一些端倪。

    「哈哈……宋兄好一雙利眼!」又有哄笑聲響起。

    「嗯!在下自然識得!」張開石將目光自遠處收回,輕折了一段乾枯的柳枝,有些淡淡的回答。

    「呵呵,那位氣度瀟灑的男子,我們嘉興城之人,無人不識!」有人替張開石回答,亦是一位氣度不凡之人。

    「哦——?倒要請教王兄!」一道洪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哈哈,成啊,待會兒煙雨樓上且飲酒且說與諸兄聽!」那位王兄答得倒也乾脆,只是卻不忘吊人胃口。

    「哈哈,王兄太不厚道,竟學那說書先生之行徑,惹怒了大夥兒,可沒王兄的好果子吃!王兄還是識相些為好!」一道故做肅殺之聲音響起。

    那位眉清目秀的王兄看到諸人惡狠狠的目光,自是深知眾怒難犯之律,忙拱手陪笑,眾人又是一通大笑,聽得遠去的蕭月生搖頭輕笑。

    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原來那個世界,與同學一起哄鬧侃山。任自己機智百出,靈光頓閃,如魚得水,其樂至今思來。仍是懷念與回味。

    郭芙侍在丈夫懷中,看著他莫名其妙的笑,心中卻也是莫名其妙地開心,便不再言語,隨著他的腳步而移步,靜靜聽著他沉穩而凝重地心跳。

    「這個蕭莊主,呵呵,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觀瀾山莊。那可是我們嘉興的第一莊。蕭莊主人有雅趣,整日裡遊山逛水,對俗事從不理會,但他說出之語,便是張知府也要恭敬地聽著……」

    「王兄!……呵呵,王兄有些誇張了,走,船來了,我們且上去,到煙雨樓再談!」張開石打斷那位王兄地高談闊論。笑著指了指正緩緩靠近的小舟,暗暗對他打了個眼色。

    那眉清目秀的王姓書生有些恍然,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了,便忙不迭的笑道:「快快,我們上船。坐在煙雨樓上,飲酒看湖光水色,再慢慢說與大家聽!」

    眾人於是一卷長袖,邁步洶洶向下走,便要去坐船,且有一人邊四平八穩、慢條斯理的走。一邊搖頭長歎:「唉——,縱情於山水之間,身旁有如花美春,真是我輩之楷模呀!」

    其人氣質端重,與那些身材單薄地同窗們大不相同,反而壯碩如農夫,面目亦是頗為黝黑。

    「陳兄為何如此消沉耶?!以陳兄之冠絕太學史大才,將來登閣入院,助官家平靖宇內,恢復河山,豈不是壯哉?!怎可效陶公南山觀菊,白白屈兄滿腹經綸?!」

    走在他身旁之人乃面目雪白細嫩、矮他半頭的俊俏公子,身材單薄,偏偏說得豪氣帶著酸氣,聲音卻帶著幾分清瀝,蕭月生經過時,順掃一眼,便著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雌兒。

    那位陳兄黝黑的面龐卻並不醜陋,反而五官端正,極為俊逸,他聞聽身旁人地勸慰,不由苦笑一聲,看自己兩人已落在了後面,忙緊走了兩步,長長歎息:「唉,葉兄吶,如今這世道……唉,不說也罷,在下做一富家翁便我心足矣!」

    「哦,對了,陳兄知道剛才是過去地兩人是何人麼?」那扮著男裝的女子見他神色有黯淡,忙叉開話頭,問起了剛才的話題。

    「嗯,那是觀瀾山莊的蕭莊主與他的新婚夫人,好一對神仙眷侶啊,可羨可慕!」

    他黝黑俊逸的臉上帶著一分憧憬的神色,剛才的黯然已消散無蹤。

    「神仙眷侶?!呵呵,小生看來,卻是鮮花插於牛……上嘛!」她白淨的臉上升上兩團紅暈,難掩艷麗,她為自己說話的不雅而羞。

    黝黑地陳兄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著到離大伙越來越遠,便要加緊是幾步,這處下堤之路頗為陡峭,需要緩行。

    「怎麼?!」那位「葉兄」忽然出口,又將他叫住,「陳兄有些不引為然?」聲音更見清脆,隱隱有女聲夾雜其中。

    陳兄無奈的轉身,面帶苦笑:「葉兄,咱們快些跟上大伙吧,讓人等待,實是罪過!」

    「嘻嘻,陳兄何必如此急切,船尚未靠岸呢!……難道陳兄不為那位女子可惜麼?如此風華,卻嫁給那位蕭莊主,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嫁?!」那位葉「兄」嘻嘻一笑,慧黠之色閃過明亮的雙眸。

    陳兄撫了撫額頭,對其不依不饒有些頭疼,苦笑道:「葉兄何必以貌取人?那位蕭夫人乃是襄陽城郭靖郭大俠的大小姐,何人能夠逼她嫁人?……況且蕭莊主本已有一妻四妾,個個風采不輸郭大小姐,……切不可因蕭莊主容貌不揚而輕視於他,葉兄若在嘉興城內這般說話,免不了要受些苦頭!」

    「哦?難道剛才王兄所言不虛,這個蕭莊主真有手眼通天之能?」葉「兄」雪白的面龐帶著一股好奇夾雜興奮之意。

    「哎呀!船來了,快走快走,莫要太晚,遲了開石兄怕是要將我們丟下不理!」陳兄忙轉頭四顧,忽然見到小船快要靠岸,大喜若狂,忙不迭地催促。

    「哼!他敢!」葉「兄」一哪嘴,隱隱現出了小女兒撒嬌之態。

    她話音剛落,身旁的陳兄忽然揚聲大叫:「稍等,等等,還有我們!張兄——,宋兄——,王兄——,且等一等——!」

    一陣哈哈大笑聲自緩緩離開的船上飄來。

    「陳兄,你且陪葉兄細談,……小弟與諸兄先去煙雨樓叫上酒菜相待,兩位慢慢前來!哈哈……」張開石的哈哈笑聲迎風傳來,清朗中帶著取笑。

    諸位青年書生當中,沒有看出這位葉「兄」女兒之身者,唯有這位陳兄一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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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30 18:3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榮王
    「唉,年輕真好!」正偎依在丈夫懷中,被他半摟半抱的郭芙忽然聽到了丈夫的感歎,不由抬起紅彤彤的粉臉,看了看丈夫,不由笑道:「大哥這話,好像自己是個老人家似的!老氣橫秋!」

    「為夫是人不老,心卻老了!」蕭月生頗為感慨,只是卻輕啄了一下郭芙白裡透紅的面頰,頓然將其話弄得沒有半分說服力。

    「咯咯,那你就是個老不修!剛才那酸儒罵得一點兒沒錯!」郭芙看了看周圍,羞紅著臉咯咯笑,她功力頗深,自是隱隱聽到那群書生們的前幾句話,只是後來越行越遠,便聽不大清了。

    郭芙隨著嫁過來的日子變久,已經知曉了觀瀾山莊夫妻的相處之道,並非是旁人家那般相敬如賓,反而是不忌言笑,丈夫平日裡隨和親切,喜歡開玩笑,沒有半分一家之主的模樣,只是越是如此,她們諸女在心中越是敬重與愛慕。

    中午飯桌之上,郭襄的臉色頗為冷淡,眼睛卻是看也不看姐夫,偶爾瞥過的目光,也是一觸即走,帶著不屑與故意的冷淡。

    坐在她身旁的郭芙看得暗暗皺眉,頭疼不已,不知道這個古怪的妹妹又轉著什麼心思。

    「公子,龍虎山的張掌教派人送來帖子,說二月初二開壇授箓,邀公子前去觀禮!」小玉坐於完顏萍身側,小手捏著一張碧色環餅,另一手持著象牙箸挾菜。

    「嗯。」蕭月生一隻手擎著玉杯,於面前微微晃動,雙眼注視著杯中輕漾的瓊漿玉液,鼻中享受著濃濃的酒香。

    坐於另一側郭芙身旁的郭襄雖是冷著臉,小巧秀挺的鼻子卻不時抽動一下。對周圍瀰漫的醇綿酒香垂涎不已。

    她平日在襄陽城沒少與弟弟出府偷酒喝,惜乎其喝酒地天賦不佳,縱然喝得再多。極喜酒香,但酒量卻差上大姐許多,郭芙雖頗少飲酒,卻酒量甚豪,深得父親郭靖之遺傳。

    「公子今年去不去?」小鳳以月白絲巾輕拭嘴角,舉止優雅嫻靜,令一旁的郭襄看著甚為羨慕。自己便學不來這般氣質。

    「再說罷!」蕭月生懶懶的回答,輕抿了一口玉杯之酒,微露陶醉之色。令一旁冷眼旁觀地郭襄更是津水激增。

    「大哥還是去罷。權當做遊玩!」完顏萍執起白玉酒壺,盈盈起身,替他斟酒,口中柔聲相勸。

    「……上次觀妙先生來山莊講學時,大哥出去遊玩,他可是好一通埋怨。諷你『貴人事多,無暇撥冗,對龍虎山不屑一顧』,妾身好言哄勸,多送了三壇碧蕪酒,他才氣哼哼的罷休。大哥若今年不去,待觀妙先生三月前來講學之時,大哥你可莫再躲起來!」

    酒自壺內入杯中,淙淙如清泉流淌之聲,與完顏萍帶著笑意的聲音相合,瀰漫的酒香與桌上的飯菜香氣亦合於一體。

    觀妙先生是今上赦於龍虎山當代張掌教之尊稱,其人道學淵博,道法精深。

    當初蕭月生為觀閱道經,曾踏遍符箓三山,正一龍虎山、上清茅山、元始閣皂山皆未逃過其魔掌,所有道藉皆印入他腦海史中,與三派之掌教亦以道會友,大有交情,三人皆每年一次,前來觀瀾山莊為山莊門人講道授法。

    授箓對於道士來說至關重要,是進入正一道門的第一步,得箓者,便如得到天宮承認,如現代社會的身份證一般,被授箓道士,齋醮做法之時,方能將其章詞奉達天庭,方能驅鬼役神,未被授箓者,卻是難通天庭,徒勞無功。

    蕭月生曾參加兩次龍虎山開壇授箓之典,只是見過一次,沒有了新奇感,便不想再去,只是那觀妙先生外冷內熱,又與蕭月生極為相投,每次授箓皆強邀其參加,弄他躲避不迭。

    「呵呵,那開壇授箓大典著實無趣,多是些男道士,穿著一樣地道服,無味得很!」蕭月生抿著酒,口中抱怨。

    「嘻嘻,公子一語洩天機,原來卻是嫌乾道太多,不夠養眼,也不怕襄兒恥笑!」小玉以纖纖蔥指輕拭了拭嘴角,將餅屑拭去,送給公子爺一記嫵媚的白眼,又對冷著臉的郭襄溫柔地笑了笑。

    她亦看出襄兒對公子爺神態有異,似是生氣狀,便試著和解。

    郭襄亦對小玉姐姐還之以甜美笑容,只是瞥向姐夫時,卻收斂了笑意,換上了不屑地神色。

    蕭月生呵呵笑了一聲,也不在意,小女兒家,心情多變,耍耍脾氣,亦無不可,過些日子便煙消雲散,呵呵……怕是早晨在窗外聽到自己與芙兒親熱的聲音,心中羞怒吧……他對眉宇間透著煩惱的郭芙輕笑,以目光示意她不必擔心。

    「公子爺,聽說你跟慕容家敲了十萬兩銀子?!」小月眼睛彎成月牙狀,用絲絹抹著翹起的小嘴,另一隻小手在桌下輕撫肚皮,她在大夥兒說話之際,一心專攻佳餚,此時已是吃飽。

    「嗯,順便一敲。」蕭月生放下酒杯,開始吃飯,對小月的話,回答得輕描淡寫。

    「噗!」郭襄急端起玉碗,接住了自己口中噴出之湯,她剛剛喝下一口八鮮湯。

    「怎麼了,襄兒?!」郭芙忙問,玉手輕撫妹妹後背,輕柔的拍了拍,關切地問:「讓湯給嗆著了?」

    蕭月生忙低了一下頭,免得讓自己竊笑的臉被芙兒看到,真是關心則亂,沒者出妹妹是被十萬兩給驚著了。

    「大姐——,我沒事兒!」郭襄秀美的面龐爬上紅暈,忙推開大姐的手,感覺甚是不好意思。

    「小心點兒,慢慢喝!」郭芙放下手,埋怨中帶著關切。

    郭襄下頜抵著頗具高度的胸脯,胡亂點了點。額頭流海輕甩,透挺小巧的瓊鼻如同玉雕。

    郭芙這麼一驚一乍,其餘諸女也全以為郭襄是被湯嗆著了。俱是關心地望著郭襄,令她羞得抬不起頭。

    看小郭襄羞紅著臉,怕弄惱她,大夥兒便裝做了若無其事,小月將身子侍在椅背,笑吟吟地問道:「公子爺準備用那十萬兩做甚麼?入莊內總帳麼?」

    「小月說呢?」蕭月生送一匙八鮮湯入嘴,抬眉看了一眼小月。嘴角微抬。

    「嘿嘿,公子爺是不是想送給謝姐姐呀?」小月月牙般的眼睛波光流轉,狡黠的笑。

    蕭月生這幾位妻子。個個都精乖得不得了。小月一眼即看透公子爺地心思。

    「萍兒你看如何?」蕭月生笑瞪了她一眼,轉頭問身側微微帶笑的完顏萍。

    「嗯,任憑大哥作主,不知十萬兩夠也不夠?」完顏萍想也未想,楚楚動人的臉上未有一絲動容。

    她對於錢財不甚看重,這與她的出身有關。雖然是亡國的公主,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金國臨亡之際,有數批忠貞之士將大量的黃金與密寶運出藏起,以備將來復國之用。這些寶藏,擁有者自是完顏萍。

    故她從小雖是背負國仇家恨,生活卻是錦衣玉食,不愁吃穿,對錢財這些身外之物自是從不放在眼中。

    「十萬兩便是重建一座靈鷲宮也掉綽有餘,夫人不必擔心,若是不夠,讓公手爺再去敲敲別人竹扛便成!」小鳳嘴上不饒人,斜睨了一眼公子爺。

    低著頭地郭襄心下暗暗思付,十萬兩銀子到底多少,實在難以想像,他們卻說得像十兩銀子一般,唉,真是拿錢不當錢看吶!如果說給爹爹與媽媽聽,怕是也會嚇他們一跳吧!若送給媽媽,怕是那些丐幫的兄弟們也不必去行乞了。

    「呵呵,小鳳可是冤枉我了,只能算是替曉蘭收一些賠償罷了,總不能白白給他解藥,不然,豈不是顯得很窩囊?!」蕭月生接過完顏萍遞過來的絲巾,邊抹嘴邊對小鳳笑道。

    「公子,聽芙姐姐說,那個慕容雨姿色不俗喲!」小鳳亦用絲巾輕拭著自己雪白地小手,柔和地眼神微睨著他,細察公子爺臉上的神情變化。

    「哦,確實不俗,不過比起小鳳你來,還是差得遠!」蕭月生神色不動,對她的話中之話裝做不知,施以讚美的迷藥。

    小鳳卻頗有抵抗力,抿嘴嬌柔一笑:「哼,就怕某人打著人財兩得的生意喲!」

    「好呀,這個主意妙呀,慕容家族可是塊紅燒肉!」小月沒心沒肺的拍了拍小手,有些雀躍,彎月般地眼睛中波光閃閃,彷彿見到金山一般。

    除了小月,其餘諸女望著他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長,便是郭襄也不例外。

    好在蕭月生臉皮奇厚,對眾女的目光視而不見一般,抹完了嘴,又拭了拭手,微笑道:「飽了!小鳳的手藝仍是那般精湛!……嗯,我去臨安看看,二弟夫婦正在太平坊那座府裡呢!……芙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了吧,今日我要與萍姐一塊兒整理後花園。」郭芙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住了強烈的慾望。

    「好罷,別累著自己!」蕭月生笑了笑,也不勉強,倒是對她的做法頗是喜歡,夫妻麼,來日方長,而慾望稍稍抑制,快感會更強烈,便轉臉去問完顏萍兒「……雙林寺前地桂樹不錯,夫人想不想要?為夫去偷偷拔出來?」

    「大哥——!」完顏萍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心中頗怕他會胡來,雙林寺前有兩棵數百年的參天古桂,遮天蔽日,極是罕見,雙林寺有一半之名得自這兩棵古桂,自從他去那裡一次之後,便一直惦記著那兩棵老樹,一直想替它們挪挪地方,偷回山莊。

    「好罷好罷,就把它們先放在那裡!……為夫這次去臨安,必去尋訪張蘭芝,讓他到咱們山莊講學,授夫人接花疊石之術!」蕭月生忙笑道,將拭完手的絲巾遞給了完顏萍,便要起身。

    「那敢情好!……城裡的那些夫人們對他可是推崇備至。只是這位張蘭芝性子孤僻高傲,沒人請得動,就看大哥的本事了?!」小玉站起來。走到他身旁,輕柔的幫他整了整衣襟,接著抿嘴輕笑:「公子爺莫望了代我們向謝姐姐問好喲!」

    她見公子爺一直不提起謝姐姐的名字,頗是心虛地模樣,看小叔夫婦是假,陪謝姐姐是真,便忍不扯去了他的幌子。

    「知道了!」蕭月生沒好氣的應了一句。接著悶悶地吐出兩個字:「走了!」便陡然間在原地消失不見。

    他氣極敗壞的模樣,惹得諸女一通咯咯嬌笑,大廳內滿是清脆的銀鈴聲。悅耳之極。

    「小玉姐姐。正中要害呀!」小鳳喘著粗氣,笑得紅暈滿頰,讚歎不已。

    小玉笑得頗是矜持,他知道公子爺的心便如那天上的浮雲,任由他的性子來,怕是將來嫁入蕭家門中之人越來越多。一張飯桌也無法容得下,那可就不妙得很。

    蕭月生出現在王府廳前,乍一出現,便聽得淙淙的琴聲時斷時續,聲音平和,聽得出彈琴者漫不經心。卻心定神寧,輕鬆自如。

    他腦海中候然出現了謝曉蘭地身影,她正在他的臥室外間,坐於軒窗前的書案前,一手按在瑤琴上,另一手拿著一卷書觀瞧,纖纖玉指,不時撥弄著琴弦,似是無意為之。

    蕭月生倏然出現於臥室內。

    在透窗而入地明媚陽光中,謝曉蘭未穿裘袍,僅著一襲淡紫羅衫,將精緻地面龐映得越發潔白如雪,細膩動人,鬢髮如雲,肌膚若雪。

    半敞的軒窗之外,是幾株梅枝輕輕搖動,梅花清香之氣陣陣傳入屋內,順便吹拂幾縷她雲鬢之上的青絲,謝曉蘭端坐案首,嫻靜中透著高雅。

    「天山折梅手?呵呵,看得還很認真!」蕭月生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書卷,雖端於她的身後,看不到封面,卻無法阻擋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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