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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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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9 20:50:53 |只看該作者
第303章 一封信無心插柳

  李景隆得知燕王親自率領大軍救援永平,不禁大喜若狂,仰天大笑道:「燕逆利令智昏也,居然傾巢出動去救永平,難道他不知道北平才是他的根基之地嗎?哈哈哈……」

  都督瞿能也是喜形於色,連忙出班,抱拳施禮道:「國公,燕王全師赴援永平,這個機會萬分難得啊,末將以為,國公應當馬上派一路人馬圍困北平,堵住燕王回師之路,再親領大軍趕赴永平,如果能把燕王困在永平,一戰告捷,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可令燕王領一群殘兵如孤魂野鬼一般游弋於外,有家難回。」

  李景隆變色道:「荒唐,北平乃燕王必救之所在,分兵何如合圍呀?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我軍如今正好十倍於敵,理當圍攻北平,怕那燕逆不回援麼?到時自能整治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瞿都督哭笑不得,無奈地解釋道:「國公,我軍五十萬之眾,縱然分兵,又怎會弱了我軍的戰力呢?哪怕千分一半兵,也各扔二十五萬之眾啊,國公莫忘了永平那裡還有山海關的六萬大軍,這樣一來,咱們分兵二十五萬去圍北平,北平城中守軍如今不過萬人,二十五倍於敵,足矣。

  至於永平那邊,國公揮師二十五萬,與永平的六萬大軍裡應外合,共計三十一萬之眾,還怕不能擊垮燕王區區五萬之眾嗎?縱然被他逃出去,也正如國公所言,北平是他必救之地,那時咱們再揮師北平,還怕這喪家之犬避不交鋒嗎?」

  「不成不成不成……」

  李景隆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得意洋洋地笑道:「燕王傾巢而救永平,恐怕正是想誘我分兵呢,嘿!他這是想分而擊之呀,本國公豈能中了他的奸計,用兵之道,正是要敵人莫測高深,方才高明,本國公豈能讓他牽著鼻子走呢?」

  都督李文聽著這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本家兄弟說得不像人話,忍不住站出來道:「北平,我所欲也,燕王,亦我所欲也。燕王在,北平才有存在的價值,若燕王戰死,北平唾手可得,朝廷討逆,討的是燕王,而不是北平那一座永遠也跑不掉的城池,難得燕王全師而出,如此良機,咱們怎麼能錯過呢?」

  李景隆哈哈大笑,指著他道:「李都督,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依你所言,那本國公也可以說,北平,我所欲也,燕王,亦我所欲也。北平在,燕王方是燕王,失去北平,燕王不過一流寇耳,何足道哉?若北平在手,燕王自然是唾手可得了。」

  都督陳輝站出來道:「國公,末將以為……」

  李景隆把帥案一拍,振聲道:「統統不要以為了,分兵分兵,耿炳文分兵了,結果如何?雄縣先失、再丟莫州,然後就是滿盤皆輸,龜縮真定城中待援,難道本國公要步長興侯後塵麼?爾等休得再要聒噪,耿炳文之敗,就在於分兵,以致被燕王趁虛而入,各個擊破。本帥心意已決,立即出兵,兵困北平城,再有進言luan我軍心者,殺無赦!」

  眾都督聽了唯唯不敢再言,李景隆意氣風發,立即號令各路大軍向北平進發,五十萬大軍,光是指揮調度,一營營的開拔出去,就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大軍浩浩蕩蕩,前不見頭,後不見尾,離開德州大營,直撲北平府而去。

  永定河上蘆溝橋,一百四十根望柱,六百二十七隻形色各異的石獅,靜靜地注視著朝廷大軍絡繹不絕地沿著這條初建於金章宗年間的石橋。

  李景隆策馬橋頭,揮鞭遙指北平城,得意洋洋地笑道:「哈哈,此河寬有兩百丈,若燕軍毀了這座橋,或者利用橋上兵馬擺佈不開的長處死守於此,本國公豈能輕易揮師北平城下,可見燕軍將帥毫無見識!這是我軍必勝之吉兆啊!」

  瞿能、李文、陳輝等幾位都督聽了只能相視苦笑,不過他們也只是覺得依照這位國公的調遣,會憑白地延長了剿滅燕逆的時間,勝敗那是勿庸質疑的,勝利的天平是沒有一點倒向燕王一方的可能的,怎麼可能呢?

  他們就像一九四一年進攻莫斯科的德**隊,三軍上下一致樂觀地認為,嚴冬來臨之前,他們一定可以結束這場戰爭。勝利一定屬於他們,只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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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城頭,血跡斑斑的城樓上,飄揚著燕字大旗。這座城池,重又回到了燕王手中,不過守城官兵並不多,只有一些傷兵和老兵,留下來只是打掃戰場罷了,燕王發揮了他一貫的作戰作風:打蛇要打死,送佛送到西,追在江陰侯吳高的屁股後面殺向山海關去了。

  吳高守永平只守了一天半,雖然是幾乎同樣多的兵力,他們還佔了地利,又是以逸待勞,不過燕軍知道敗就是死,唯有死中求活,所以十分決烈。朝廷大軍卻沒有這樣的覺悟。這六萬大軍有的來自遼東、有的來自山海關、有的來自江南。

  中下級軍官和士卒們,要麼同情燕王、要麼崇拜燕王,要麼對朝廷抑武揚文心懷不滿,要麼是覺得曹國公手中還有五十萬大軍,他們用不著在這裡和末路窮途的燕王朱棣死磕,總之,沒有一個懷有死戰的決心。

  而高級將領呢?江陰侯吳高決心要守城,拖住燕王給曹國公帶兵赴援製造機會;遼東總兵楊文在城北修築工事,集結戰馬,時刻做好衝擊敵營,突破缺口,殺回山海關的準備;都督耿瓛呢,則一門心思要為他老子耿炳文找回場子,獨自列陣於東城,摩拳擦掌地要跟燕王拚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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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級將領如此、中下級軍官和士兵們如此,這仗還怎麼打?以略多於燕王的兵力打防禦戰,這支大軍竟只堅守了一天半,這還是因為耿瓛部的三萬南軍誓死抵擋燕王鐵騎產生的效果,耿瓛的陣營一被突破,就彷彿無形的瘟疫病毒傳播開來,整個守軍陣線不約而同地開始崩潰,就像春風吹拂下的雪山,冰雪消融,一敗塗地。

  幸好吳高性情穩重,事先把楊文安排在了北城,雖說這也是促成了朝廷大軍失敗的一個因素,但是以他們的軍心士氣,如果當初一味的死守或者一味的死磕,恐怕真就遂了燕王朱棣的心願,被人包了餃子,成為史上罕見的寡兵包圍眾兵並全殲之的傑出戰例。

  如今雖然兵敗,他們至少保住了一半的兵力,江陰侯吳高與遼東總兵楊文率鐵騎一路逃向山海關,燕王朱棣因為想吃掉這股強大的騎兵,在後邊窮追不捨,都督耿瓛這才佔了便宜,得以逃出生天,領著他一手帶出來的一群殘兵敗將淒淒惶惶逃向德州,半路上聽說曹國公李景隆已奔赴北平,忙又調轉馬頭,冤烘烘地趕去北平訴苦去了。

  吳高和楊文一路急逃,丟下糧草輜重無數,連樂器帳蓬、帶出來準備御寒卻因時令未到還未換上的棉軍服全都成了燕王的給養,如果李景隆真的派一路兵馬來永平,燕王縱然能搶在他們前邊打一場勝仗,也是來不及把這些雪中送炭般的給養從容弄走的,可惜李景隆沒有這麼做。

  於是,他就成了燕王朱棣的運輸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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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一直追到山海關下,面對這座雄關,卻是無法再進一步了,山海關雄峙天下,豈是容易攻破的,此刻李景隆已兵困北平城,他還得及時回師,對圍城的南軍實施騷擾戰略,把他們拖在北平城下,一直拖到嚴冬降臨,必須得馬上揮師了。

  可是山海關兩員大將,楊文有勇而無謀,吳高此人雖有陣前怯戰的毛病,卻是行事慎密,善於捕捉戰機,兩人各有所長,互補不足,倒是一對良配。一旦回師,急yu將功贖罪的吳高會不會出兵來拖他後腿,實施反騷擾?

  朱棣猶豫不決,難相取捨,最終還是因為心懸北平安危,被迫決定放棄山海關。臨行之際,朱棣修書一封,遣一小校送到山海關。吳高不知道燕王是何用意,命人用竹筐把那小校提上城來,取出書信一看,不由啼笑皆非。

  原來信中朱棣好像只打了這一場勝仗就注定了必定完勝似的,先是得意洋洋地吹噓了一番他自己的赫赫武功,然後就對吳高大加讚譽,讚他有勇有謀,有大將風範,對他如何的賞識,最後又談起吳高的女兒、女婿,對自己的兄弟湘王和弟媳吳氏**慘死深表痛惜和憤怒,接著便是要招他為己所用云云。

  吳高大怒,撕了書信,將那小校轟出了山海關,朱棣竟不再戰,拔營直奔北平去了。楊文見狀心生疑竇,忙將燕王招降經過秘密寫下,遣人送抵京師去了。

  「離間計!」

  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離間計,誰會相信這樣愚蠢的計策?

  朱棣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想噁心噁心吳高,讓吳高把時間和精力消耗在向朝廷解說上面,免得來找他的麻煩;吳高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此事只在敘述永平之敗的戰報中提了一筆,就呈送京師了。

  但是很顯然,他們都高估了某些人的智商。

  半個多月後,吳高已整頓了兵馬、備妥了糧餉,重新籌措齊了冬衣。雖說此刻兵馬比上一次出征少了,但是經過上次一場慘敗,遼東士卒的凶悍士氣已被充份調動起來,少了耿瓛那個總跟他唱反調的都督,全軍上下號令統一,紀律森嚴,戰鬥風貌也是煥然一新。

  吳高信心十足,吳字大旗在已帶著凜冽寒意的北風下獵獵飄揚,江陰侯誓師三軍,正準備再度出兵去抄燕王后路,朱允炆的聖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急如星火地送到了山海關:山海關兵馬盡付於遼東總兵楊文轄制,削吳高侯爵之位,奪其軍職,流配廣西。

  燕王一封信,輕而易舉地便折了朝廷一員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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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發表於 2011-10-19 20:51:35 |只看該作者
第304章:一封信有意栽花

  黃昏時分,眼看就該到了關閉城門的時間了,地平線上突然又出現了幾輛車子。

  徐小旗手搭涼蓬向遠處望去,從那車的輪廊來看,應該是勒勒車。勒勒車是草原牧族的主要交通工具,主要用在整個部落在草原上遷徙、尋找新的水源和草場的時候,當然,平時也會用來載運貨物,這種車子經常出現在大寧城,並不稀罕。

  這種車子以蠻牛拉車,速度不是很快,但是蠻牛力氣大,拉得東西多,而且有長勁兒,這是馬匹比不了的優點。樺木做的車子結結實實,禁得起長途的顛簸,上邊還可以隨時搭起棚子來遮陽避雨。每到部落轉場的時候,這種車子就會頭尾相接,在草原上連綿前進,好像一列長長的火車。

  現在,那五六輛車子就是頭尾相連,排成一排的,車子拐到了大寧城前的官道上之後,變成了一條線,的確是奔著大寧城來的,徐姜便擺擺手,制止了手下關閉城門的動作。這支隊伍一看就是來自草原部落,只是不知是隸屬於泰寧、福余還是朵顏衛的部落。

  這些草原上的漢子舛傲不馴,性情暴燥,大寧城裡因為口角或者醉酒經常打架鬥毆的,十有八九都是他們。如今他們明明已經到了城門下,你要是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等,一定要關閉城門的話,難保他們不會在城下起刺鬧事,大寧衛的將士,輕易也是不願意和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牧民發生衝突的。

  車子駛到了城門下,順著風,老遠就飄過來一陣腥膻味兒,車子上摞得高高的,都是羊皮、牛皮,一張張毛皮硬梆梆的,皮子的一面還有黑的、紅的血絲,毛皮的另一面也很骯髒,毛髮上滿時血污和泥土,好在這時節已經很冷了,顛簸之間不會再有夏日時候那些嗡嗡起落的蒼蠅。這是些未經處理過的毛皮,值不了幾個錢。

  他們的手工藝技術很差,只能以很低廉的價格將這些羊皮牛皮賣給大寧城的皮貨商人,大寧城中的漢人能工巧匠們再進行清洗硝制深加工,把它們裁製成柔滑美麗的皮袍、皮毯、氈褥之後,轉賣進中原,價格就可以翻上十幾倍甚至二十幾倍了。從古到今一直就是這樣,源頭的生產者所獲得的收益,是遠遠比不上中間生產者的。

  徐姜很喜歡吃牛羊肉,卻很討厭這種腥膻發臭的味道,他捏著鼻子站得遠遠的,一副君子遠疱廚的模樣,指揮著不情不願的小兵上前檢查,收取入城稅。來人是福余衛的,他們沒有路引,這些部落民行蹤不定,管理也鬆散,不可能像關內居民一樣懷裡揣個戶口本本,做綿羊一樣的順民,但是他們的車子上插著福余衛的旗子呢。

  檢查很快,一車車骯髒腥膻的毛皮,其實是一目瞭然的,也沒什麼好查的,很快他們便被放行進城,徐姜迫不及待地指揮部下把鹿角拒馬搬進城門洞,合攏了沉重的城門。城門內的街道上,幾個游弋的「百姓」注意到了這支車隊,同時注意到了坐在一輛車尾的那個大漢。

  一襲破舊的皮袍,頭上戴著毛茸茸的帽子,臃腫不堪的腰間掛著一把解牛刀,用牛皮繩兒繫在腰間,看起來就是一個尋常牧民打扮,但是他的模樣……

  雖然牧民很多都是這種油油亮亮、黑黑紅紅的胖臉蛋子,一部虯結如戟的大鬍子,但是此人稍稍有些不同,他很像一個人,一個叫做塞哈智的人。沙寧派在城中的人已經反覆看過了他的畫像,牢牢地記住了他的模樣,他很快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塞哈智摸了摸懷中揣著的東西,瞇著眼向遠處望去,再往前走,就要經過大寧衛衙門了,怎麼想個法子,不著痕跡地把那東西「遺落」到大寧衛士兵的手中才好。

  塞哈智是個士兵,自從當了兵,他敢打敢沖,悍不畏死,看起來粗魯,其實粗中有細,自有草原漢子的精明,所以才被燕王一步步提拔為心腹侍衛。但是本質上,他對敵人,仍舊是一把鋼刀、一腔熱血,一直是用武力來解決問題的。

  可是楊旭大人卻告訴他,匹夫之勇其實算不了什麼,一個人一定要有頭腦,有力氣有肌肉的人,總是要歸有腦子的人管著的,塞哈智覺得很有道理,他認為摔跤打架的話,殿下一定不是他的對手,但他能做得來的事,殿下也做得來,殿下做得來的事,他就做不來。

  所以他很老實地聽從了楊旭大人的吩咐,硬是發動他那生銹的腦筋,把大人告訴他的一番話牢牢地記了下來,然後趁夜翻出了那並不算高的大寧城牆,費了很大的勁兒,找到幾個會寫蒙古文的牧民,按照大人的吩咐花錢請他們分別按照他的口述寫下了一段文字,然後又找到一個不懂得蒙古文的漢人讀書人,請他把這些零零碎碎的文字謄抄成一封完整的書信。

  他不識字,但他對著羊皮上的文字,逐字逐句地對照了整封書信,確保一字不差。他雖然笨些,可是他做事夠認真,而且夠耐心,最後,他在往大寧城來的必經之路上,等到了一隊貨車,並且用一袋子好酒,和他們交上了好朋友,搭著他們的車子回到了大寧城。

  「烏恩奇兄弟,你們先去客棧投宿吧,我去打點好酒,一會兒去找你們。」

  看到一家小酒店的時候,塞哈智終於想到了辦法,那幾個福余衛的牧人聽了笑逐顏開,同他熱情地打聲招呼,便趕著車子先走開了,而塞哈智則走向那家小酒店,他打算打上一袋子酒,再在酒館裡喝出一身酒氣,佯裝酒醉路過大寧衛指揮使衙門,然後「失手遺落」他精心炮製的那封書信。

  塞哈智很開心,他覺得「與馬同眠的人身上一定會長跳蚤」這句諺語真的是太有道理了(類似漢語中的近朱者赤),你看,他跟楊旭大人只不過在一起才這麼幾天,他就學會了動腦筋。這可是動腦筋吶,比動刀子砍人要難多了,他相信繼續這麼下去,他會變得越來越聰明。

  可惜塞哈智偶然一現的智慧火花並沒有得到完美的實現,當他買了一袋子酒,喝了三大碗酒,又故意灑了自己一身酒,一身酒氣地離開酒館,醉態可掬地想要跑去大寧衛指揮衙門口兒惹事生非的時候,幾個扮做牧民的沙寧的侍衛堵住了他。

  一番拳打腳踢,緊接著大家就拔出了刀子。

  大寧城沒有知府,在這座塞外城池裡,大寧衛指揮衙門就負責著本地軍政法司各個方面,一見有人動刀鬥毆,立即有一隊官兵向這裡跑過來,那幾個沙寧侍衛沒想到這個塞哈智如此棘手,竟然拿他不下,眼見官兵跑來,只得一轟而散。

  塞哈智呆了呆,忽然想到這樣丟下信也不錯,所以趕緊把信丟在地上,也收起刀子逃之夭夭了。

  官兵本來就是有意放慢了腳步的,他們知道這些牧民喝醉了酒打架鬥毆當街動刀乃是常事,轟散了也就了事,真把他們抓起來,很難像關內的百姓一樣予以處理的,弄不好你抓起一個人來,就會跑來一族的人圍著衙門口鬧事,見把他們轟散了,那帶隊的小旗官見好就收,威風凜凜地站住,要鳴金收兵了。

  然後……他就看到地上有一封信,信皮上的字是蒙古文的。蒙古牧民很少有識字的,也很少有寫信的,他們寧可騎上馬,跑上三天三夜的路,趕去對他想要見的人說上一句話,用信交流的,一定是蒙古貴族,所以他很稀罕地撿了起來。

  ※※※※※※※※※※※※※※※※※※※※

  「四哥在永平又打了大勝仗,江陰侯吳高、遼東總兵楊文敗退山海關,都督耿瓛領殘兵敗將投奔曹國公去了?」

  朱權聽沙寧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臉色十分奇特,似驚、似喜,又似帶著些羨慕和嫉妒。

  沙寧輕輕頷首,強調道:「僅僅一天半,燕王統兵五萬,馬不停蹄地趕到永平城下,僅僅一天半的功夫,江陰侯六萬大軍土崩瓦解,若不是逃得快,就要被燕王全殲了。」

  朱權在椅後緩緩坐了下來:「還有李景隆,還有李景隆的五十萬大軍,勝負……尚未可知。」

  沙寧嫣然道:「殿下現在說勝負尚未可知了麼?原本你可是認定了燕王必敗的。」

  朱權瞥了她一眼,輕輕歎道:「寧兒,本王行事不能不慎吶,但凡有所動作,那就再也沒有退路了。四哥……我當然是希望他贏的,四哥再怎樣也不會像我那薄情寡義的侄兒,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吧?我只想做個太平王爺而已。眼下,陳亨、劉真、朱鑒,把本王看得死死的,大寧城整個兒都成了他們的天下,除了這座燕王府,還有什麼是屬於咱們的,寧兒,孤不能妄動啊。」

  沙寧也歎了口氣,說道:「殿下,我當然明白,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難道我希望你悍然興兵,走上有去無回的絕路?我只是不對朝廷抱太大希望罷了,如今燕王又打了勝仗,這倒的確是個好消息,希望……朝廷會因此鬆一鬆勒在咱們頸上的繩子……」

  她剛說到這兒,白髮蒼蒼的老管事就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急匆匆地道:「殿下,大事不好,大寧衛指揮朱鑒派兵包圍了咱們王府!」

  寧王朱權臉色大變,騰地一下跳了起來,驚道:「朱鑒圍了孤的王府,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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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發表於 2011-10-19 20:57:22 |只看該作者
第305章 你要,還是不要?

    白髮蒼蒼的老管事道:「老奴出門問過朱大人派來的官兵,他們說城中混進了燕王的奸細,意圖對殿下不利,因此派兵護住王府,還要老奴轉告殿下,為殿下安危計,殿下最好不要再去城中走動,以防不測!」

    「放屁!他敢軟禁本王!」

    朱權氣得暴跳如雷,吼道:「去,把石撰叫來,讓他去與大寧衛交涉,本王未曾犯了王法,又無朝廷旨意,他小小大寧衛,憑什麼軟禁本王!」

    老管事道:「長史大人已經知道這事兒了,他正告誡府中上下,遵照大寧衛的囑咐,好生待在王府裡面,切勿與朝廷兵馬發生衝突,致令殿下為難……」

    「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朱權氣得跳腳。

    沙寧淡淡地道:「殿下,長史石撰本就是朝廷遣派來盯著殿下一舉一動的,他豈會站在殿下一邊?」

    朱權一屁股坐了下去,茫然地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本王錯了,難道……江山糜爛一至於斯,皇上仍然不管不顧,非要致本王與死地不成?」

    沙寧沉思片刻,說道:「殿下莫急,我去探探風聲。」

    她揮手摒退王府管事,對朱權道:「咱們當初重金收買耳目,不就是為了防著今天這一刻嗎,待我先弄清朝廷意圖再說。」

    朱權擔心地道:「你……出得去麼?當此時刻,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朝廷矚目,切莫雪上加霜,再多授予他們一條把柄。」

    沙寧向他嫣然笑道:「殿下,我時常出城打獵,大寧城中誰不知道?王爺不好與之對峙,我一個婦道人家卻不怕他,他們這些朝廷大員好意思與我為難麼?再說,他不是還打著保護咱寧王府安危的幌子麼,只要朝廷一日沒定咱們的罪,他們又豈能真正限制咱們的自由,你放心好了!」

    朱權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好,愛妃千萬小心從事!」

    不出所料,當沙寧一身獵裝離開王府的時候,守在王府外的大寧衛官兵果然攔住了她,於是他們也再一次領教了這位潑辣王妃的厲害。大寧衛的兵困住王府,目的是看緊了寧王,絕對不能讓寧王溜出去,但是在朝廷旨意下達之前,寧王府的人並不是犯人,他們又的確無權阻止王妃離開王府。

    這就讓底下人為難了,於是在又一番衝突之後,以前只是聽說、今天還是頭一回親自領教沙寧厲害的那位大寧衛千戶大人狼狽敗退,給這個潑辣彪悍、根本不講究王妃儀態的女人讓開了道路。

    沙寧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又被徐姜攔住了,這徐姜雖是一個小旗,卻是大寧衛指揮朱鑒的表外甥,因此在軍中一向地位超然,結果他卻三番五次被沙寧折辱,對沙寧乃至整個寧王府當然沒有好臉色。不過他說的倒是很客氣:「娘娘,城中混進了燕王的奸細,卑職奉指揮大人命令,因為城中正在搜索,四城戒嚴,許進不許出。」

    他臉色不好,沙寧臉色更不好,沙寧是一身火氣,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厲聲叱問道:「為何不許進出?」

    徐姜攤攤雙手,辯解道:「娘娘,這還用問麼,自然是防止奸細逃走!」

    沙寧一按馬背,飄身落到地上,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扇得徐姜眼冒金星,沒等他醒過神來,衣領子就被沙寧一把揪住了:「徐小旗,本王妃問你,我寧王府可有通匪的罪名?」

    「沒,當然沒有……」

    徐姜漲紅著臉去扳沙寧的手,沙寧俏眼一瞇,冷冷又問:「那麼,可有本王妃通匪的罪證?」

    「沒,也沒有……」

    「混帳東西!那麼你只管封你的城門,抓你的奸細,本王妃要出城狩獵,為何也要受到阻攔?」

    沙寧越說越氣,抬手又是一記耳光,徐姜眼前剛剛消失的星星再度閃爍起來,沙寧躍上馬背,飛揚跋扈地喝道:「出城!我看誰敢攔我!」

    徐姜臉上一邊一座五指山,麾下兵丁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們這位可憐的受氣包小旗官,然後默默地走去搬開拒馬鹿角,沙寧帶著十餘騎快馬轟然出城,徐小旗這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對左右屬下悻悻然地道:「好男不與女鬥,要不然……哼!哼哼……」

    沙寧出了城門,策馬馳出五六里地,方才勒韁佇馬,慢慢張開掌心,在她掌心,正有一個紙團,已經被掌心的汗水攥濕了,沙寧展開紙團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騎士們都靜靜地侯立在周圍,誰也不敢說話,荒原上只有從北方刮來的風,帶著一片嗚咽聲掠過。

    過了許久,沙寧才慢慢團起紙團,深深地揣入懷中,將蒙面紗巾掩起,對左右吩咐道:「胡亂獵幾隻山雞野兔、花鼠狍子,午後即回王府!」

※※※※※※※※※※※※※※※※※※※※※※※※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朱權看完紙條,痛心疾首地捶桌子:「本王應該答應四哥才是,現在只能坐以待斃了,只能坐以待斃了!悔不當初!」

    沙寧勸道:「殿下,咱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朝廷旨意下來之前,咱們還有一搏之力。」

    朱權絕望地道:「怎麼搏?朱鑒已經鎖城困府,本王寸步難行,他又密報陳亨劉真率軍來援,如此情形,就算泰寧、福余、朵顏三衛肯出手相助,他們慣於馬戰,不擅攻城,等他們集結兵馬,來到大寧城下,本王大勢已去矣……」

    紙條是徐姜寫的,任誰也想不到,這位經常被燕王府的人斥罵毆打的小旗,就是被燕王府重金收買的耳目,不過他雖是朱鑒親信,具體情形也不瞭解,他並不知道表舅得到了一封福余衛首領敖登格日勒寫給寧王朱權的信,信中說已經與泰寧衛、朵顏衛首領商量妥當,只等朱權一聲令下,便即傾族而來,發兵相助。

    內容其實說的非常含糊,許多事情都說的沒頭沒尾,似乎不是頭一回通信了,也不是頭一回計議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有通信雙方才能明白,也正因如此,卻也給人更多的想像空間,這封信落到朱鑒手裡,找了懂蒙古文的人翻譯過來,朱鑒自然大吃一驚。

    奈何自從燕王造反之後,朝廷已經暫時停止了對其餘諸藩進逼的步伐,他也不敢做得太過份,只好打出城中出現燕王奸細的幌子,加強了全城的封鎖和對寧王府的戒備,派人把消息急報正在松亭關駐守的都督陳亨和總兵劉真,請他們領兵過來鎮住大寧城,與此同時,把這封信及譯稿一同急報京師,請領聖旨。

    朱鑒知道,這份物證一旦送抵京師,聖上必定下旨擒拿寧王回京,甚至有了燕王前車之鑒,將寧王就地正法也說不定,這樣大事自然不可能藏在他一個人的心裡,如果連心腹將校都不明真相,如何能把他的命令貫徹好?所以大略知道真相的將校還是有幾個的。

    徐姜便是其中之一,他正在表舅家裡墨墨跡跡地發牢騷,說燕王府如何囂張跋扈,害得他被手下人恥笑,朱鑒便向他透露了幾句,叫他安心守好城門,防止奸細出入,用不了多久,寧王就再也囂張不起來了,徐姜聽了做出歡喜模樣又追問了幾句,因為怕朱鑒生疑,倒也不敢盤根究底,離開表舅家裡,他便把掌握的消息寫成紙條,等著機會報與寧王府。果然被他等到了,挨一耳光又算什麼,他從寧王府得到的好處,就算給他十輩子軍餉都換不來。

    沙寧看著朱權坐立不安的樣子,臉上也陰晴不定,有些煩躁起來。蒙古三衛中,她的朵顏衛部落是勢力最弱的,當初哥哥把她嫁與寧王,未嘗沒有借助寧王勢力壯大部落的原因。寧王甲兵八萬、戰車六千,是不折不扣的塞外王,她嫁到寧王府一年,朵顏部落在寧王的幫助下和其他兩大部落盡量的容讓下便開始壯大起來。

    可惜好景不長,僅僅一年,一年後朱元璋駕崩,朱允炆繼位,寧王自己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威風霸道的塞外王變成了整天閉門在家吟詩作賦的太平王爺,如今眼見著太平王爺也做不成了,如果寧王被斬、或者成了階下囚、或者被流放,自己又何能倖免?

    猶豫半晌,沙寧輕聲提醒道:「殿下,咱們可以聯繫燕王,如今……只能與燕王站到一起,才有一線生機了。」

    朱權搖搖頭,絕望地道:「來不及啦,四哥現在帶兵游弋於北平城外,行蹤不定,咱們倉促之間到哪裡去找他?再說,本王被困在大寧城裡,縱然找到了他,我這籠中鳥兒怎麼去投他?本王現在可用的,唯有三衛蒙古騎兵,他們擅野戰,城池攻防非其所長,敵不過陳亨、劉真的大軍的。不等四哥想辦法救我,我那好侄兒逼我自盡的旨意就要到了!」

    沙寧咬了咬牙,又輕聲道:「殿下,生死存亡關頭,無論如何,總要試試的。再說,我們不需要派人入關去尋燕王,燕王派來的信使,殿下還記得麼?」

    朱權雙眼一亮,霍地站了起來,驚喜道:「怎麼?他們……他們還沒有走?」

    沙寧的眼神飄忽了一下,輕輕頷首道:「殿下眼下欲求助於燕王,燕王何嘗不是一直想得到殿下的臂助呢,他們被殿下哄出王府,怎肯甘心就這麼走了,妾身……留了一個心眼兒,一直派人盯著他們呢,他們不在大寧城裡,我知道他們的所在,看樣子,他們逡巡不去,是想越過殿下直接與三衛首領取得聯繫,只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罷了。」

    朱權大喜:「好,好極了,天不亡我!愛妃,速速與他們取得聯繫,孤王願意答應他們的一切條件,願意說服泰寧、福余、朵顏三衛出兵相助,只要四哥想辦法救我出牢寵,朱權願鼎力相助,隨他靖難!」

    沙寧臉上的神色有點複雜,只是驟經大悲大喜的朱權並沒有察覺。

    沙寧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好,明天,我再出城一趟!」

※※※※※※※※※※※※※※※※※※※※※※※※※※

    夏潯覺得自己最近有點胖了,住在山間小屋裡,每天都有曾二等人獵來的野味,或烹或炙或燒烤,還別說,調製的口味非常美,夏潯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每天就是胡吃海塞,眼見著身上就開始長肉了。

    「做人不可以如此頹廢!」

    夏潯暗暗立志,於是重新拾起了室內健身法,每天都要折騰出一身大汗。洗澡水是他自己燒的,小屋後面就有一條溪流,木柴也隨處可拾,至於沐浴的木桶,應該是寧王妃專用的,管她呢,現在我才是這裡的主人。夏潯哼著歌,洗著澡,悠閒自在。

    在他最初的打算裡,是先以言語說服寧王,如果寧王不為所動,就要使出「陷罪」這鑭了,結果半路遇到了寧王妃那檔子事,他才想加以利用,燕王那裡獨自應對著五十萬大軍呢,這援軍自然是越快越好,想不到最後還是用上了自己本已準備的法子。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不知道塞哈智那傢伙能不能出色地完成任務,燕王的援軍連著他的性命,可全都操在老哈手裡了。正想著,門簾兒一掀,一陣寒風吹了進來,夏潯趕緊往水裡一縮身子,嚷道:「喂喂,很冷的,我說曾二,你……」

    一抬頭,夏潯的聲音戛然而止,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王妃沙寧。

    她的雙眼亮得嚇人,白皙的臉上帶著一抹異樣的紅暈,微微喘息地道:「寧王殿下……答應幫助燕王了!」

    夏潯立即醒悟到塞哈智成功了,他大喜道:「好呀!」嘩啦一聲,健碩的胸膛剛剛露出水面,喜極忘形的他便驚覺不妥,連忙又縮回水中。

    「但是……」

    沙寧咬了咬嘴唇,喉間咕噥出一聲意味難明的聲音。

    夏潯馬上追問:「有什麼條件,你儘管說,我可以全權代表燕王!」

    沙寧目中奇異的光芒更亮了:「條件無需先談,我首先要確定……你……」

    夏潯心領神會,馬上豎起三指,鄭重地道:「我保證,王妃的私隱之事,在下絕不會對任何人透露……」
   
    沙寧緩緩地道:「命運,應該自己掌握,我從不相信由別人替我保守的秘密,除非,那也是你的秘密。」

    夏潯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他覺得自己說話夠有哲理的了,但是沙寧的話,他有點聽不懂,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

    沙寧正在寬衣解帶,綾裳繡裙,一一褪解,酥胸裎露,裸露的玉臂粉腿,溫潤如玉,嫩白如脂,還有那陰影下的倒三角區域,驚人的美麗、難言的誘惑,一股詭異情挑的旖旎味道瀰漫開來……

    夏潯兩眼發直,他很艱難地移開目光,可是那兩條修長結實而不失肉感的筆直大腿、那嬌軀美麗的弧線和那飽滿迷人的玉峰似乎仍在他的腦海中晃動,柔軟的腰肢、翹起的臀部,那圓潤嬌嫩的臀,泛著酥油般潤澤的光,目視便有一種絲一般光滑的感覺……

    她很年輕、也很健美,身體的曲線溫柔而流暢,眼角的餘光所看到的女體,柔腴雪膩的如同秋日成熟的葡萄,飽滿豐潤,晶瑩剔透,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成熟水靈的少婦風韻。夏潯艱澀地道:「王妃,用不著……用這樣的手段來讓在下為王妃保密吧。我說過不會對任何人透露,不管怎麼說,王妃終究是寧王妃,在下是什麼身份?如果說出王妃的事情,與在下並沒有任何好處。」

    「也許……」

    沙寧大概也很緊張,聲音有些沙啞,因此帶上了一些磁性的誘惑力,她邁動長腿,向扭轉了頭的夏潯走近了兩步:「但是,自由自在的駿馬,脖子上不該套著一條韁繩,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勒緊它?如果,這粉身碎骨的後果,你和我一起承擔,那麼,你才會像為你自己保守秘密一樣,牢牢地閉緊你的嘴巴!」

    夏潯回頭看了一眼,又趕緊移開,不過那染暈的雙頰、似嗔還怨的俏眼、梨形的嫩乳、水蛇般婀娜的腰肢、令人魂消的三角區,卻已再度映入眼簾,給了他更強烈的衝擊。她的肉體青春鮮活,光滑柔膩的肌膚繃得緊緊的,沒有一絲鬆弛,如斯妖艷……

    年輕美麗的胴體本身已經是絕對的誘惑,何況她還有一個高高在上的身份,那般尊貴的身份。

    記得以前曾經看穿越小說,與同學閒聊,有男生發大宏願,說:「如果我穿越,我要和商紂王搶妲己,和周幽王搶褒姒,和漢武帝搶衛子夫,和司馬相如搶卓文君,和唐玄宗搶楊玉環,和楊凌搶折子渝,和朱厚照搶唐一仙……」

    於是就有女生也發大宏願:「如果我穿越,我就和妲己搶商紂王,和褒姒搶周幽王,和衛子夫搶漢武帝,和卓文君搶司馬相如,和楊玉環搶唐玄宗,和折子渝搶楊凌,和唐一仙搶小照照……」

    他們和她們,一定是最優秀的麼?只不過是他們的尊貴,令他們更加叫人著迷罷了,而現在,就有一位尊貴的王妃赤裸裸地站在那兒,予取予取,換了是你,你要不要?

    沙寧的手輕輕地撫上了自己飽滿、赤裸的胸膛,然後輕輕地滑下去,她的臉上帶著一抹自信的美麗,無比柔媚地道:「要麼,你死,我再想辦法與燕王取得聯繫;要麼,把我的秘密,變成你的秘密,從此,我還是我,你還是你,夏潯,我就在這裡,你要,還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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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0 19:41:40 |只看該作者
第306章 理智與慾望

  「砰!」

  「嘩啦!」

  「轟!」

  曾二率領一眾侍衛站得遠遠的,遵照王妃的吩咐,未得傳喚絕對不准踏進房間半步,但是聽到種種古怪的聲音不斷從房間中傳來,曾二再也忍不住了,生怕王妃有什麼閃失,他一拔刀,便率先撲向房門。房門還是插著的,曾二推了一下沒有推開,忍不住提心吊膽地喚道:「娘娘?」

  裡邊沒有回答。只聽到「砰砰砰」好三聲巨響,曾二大駭,抬腿一腳踹去,門栓被他踹得斷開。帶得門楣上方一陣塵土飄下,曾二定一定神,這才看見房中情形。

  夏潯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裡捧著一杯茶。四平八穩地坐在那兒。正輕輕抿一口茶,彷彿坐在密林小亭中,聽風入松,悠然自若。而王妃娘娘,娘娘的臉蛋紅得就像一隻正在下蛋的小母雞,秀髮也有些凌亂。她手中提著一條凳子,夏潯旁邊那張桌子也不知受到多少次重擊,此刻正搖晃著。緩緩地倒下,然後「嘩啦」一聲散成了一地碎片。

  屋子裡一片狼籍,壁上貼的畫、桌上擺的瓶,除了夏潯坐著的那張凳子和手裡捧著的茶杯,能砸的都被砸光子。裡屋的門簾兒還掛著。一窪清水正從門下緩緩地流出來。曾二提著刀,吃驚地看看沙寧,再看看夏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沙寧把凳子放下,雍容優雅地坐下去,抬起蘭花般柔美的手指。輕輕掠一下鬢邊凌亂的髮絲,對曾二吩咐道:「出去,把門掩上。拾些柴來,一會兒,把這幢房子給我燒了!」

  「喔,啊?哦!」

  沙寧說的雲淡風輕,不帶一絲火氣,曾二卻看見王妃高聳的雙峰一起一伏。賁起時似乎能把她的衣裳撐破,常聽人說肺都要氣炸了,曾二如今才算是明白,這句比喻是如何的英明,他可不敢去觸沙寧的霉頭,忙不迭答應一聲,把踢壞的房門輕輕掩上。向後邊大眼瞪小眼的侍衛們吼道:「都愣著幹什麼,拾柴禾去!」眾侍衛登時作鳥獸散。

  沙寧噴火的眸子睨向夏潯。夏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他伸出小指。挑起杯中水面上一片茶葉,好像施聖水的神甫似的,往空中輕輕一彈,優雅地晃著腦袋吹一吹水面,又輕輕抿了一口。一股火氣從沙寧心裡騰地一下竄到了腦門頂上,她的雙手躍躍欲試,很想跳起來。抄起屁股底下的凳子,狠狠地砸在夏潯腦袋上。把他的腦袋砸成爛西瓜。

  想著爛西瓜的樣子,沙寧的心情好過了一些,她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也直挺挺地坐著。目視前方。硬梆梆地道:「寧王殿下可以隨燕王一同起兵。我們,可以得到福余、泰寧、朵顏三衛的幫助,此外,殿下有把握把他的三護衛兵馬召回來。如果,能除去陳亨、劉真的話,殿下還有把握把大寧都司的八萬鐵騎,盡皆招至麾下!」

  夏潯欣然道:「如此,我們實力倍增,此消彼長,朝廷方面更難取勝了。」

  沙寧仍然目視前方,兩個人並肩坐著,中間隔著兩尺多遠,全都是正襟危坐,目光直視前方,卻與對方說著利害攸關的緊要大事,情形說不出的詭異。沙寧道:「然則,卻有一樣,需要你們先做到,否則。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娘娘請講。」

  沙寧長長地吸了口氣,心境平靜了一些:「殿下需要燕王先為殿下解圍。朝廷……馬上就要對殿下動手了,殿下現在被朱鑒困在大寧城裡,很快,都督陳亨、總兵劉真還會帶來更多的人馬,把大寧城守得水洩不通。我朵顏、泰寧、福余三衛不擅城池攻守,三護衛的兵馬現在也在劉真手中,即便能夠調動他們,反跡一露,朱鑒也可以馬上對殿下動手,因此,難以發揮作用。你才辦法救出殿下麼?殿下只有重獲自由之身。才能發揮他的作用。」

  夏潯聽了,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娘希匹的,史書害人吶!說什麼燕王單騎入寧王府,與寧王抱頭痛哭,盤桓幾日。寧王相送出城,燕王埋伏人馬於城外,將寧王綁了,於是隨寧王送行的家眷以及朵顏三衛、王府三護衛神馬的盡皆俯首貼耳,投靠了燕王,守將朱鑒奮起反抗。戰死…」

  朵顏三衛有他們自己的牧場領地,怎麼會出奇冒泡地出現在大寧,而且還齊刷刷地把兵都領來了?王府三護衛已被劉真帶走,寧王哪裡還有兵?連寧王自己都成了大寧衛指揮朱鑒嚴加看管的對像,燕王這個朝廷公示的叛逆一到,早該被朱鑒給哢嚓了,還會等燕王被寧王送出大寧城傻啦吧嘰地跟出來送行,被燕王先下手為強麼?寧王不想跟著燕王造反,會招待、留宿、接送所謂的燕逆?這種行徑和造反了有什麼區別?且他還帶著老婆孩子一大家子送他出城?

  天方夜諒般的故事!編這段史書的人是傻子,拿我們讀者當白癡,老子居然也就真的成了白癡,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此番趕來大寧。以為只要軟硬兼施說服了寧王,就能輕鬆完成使命,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難題要我解決……

  沙寧半晌不見他回答,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只見夏潯雙眉緊蹙,沉思不語,不禁擔心起來。說道:「怎麼,你也沒辦法?總不能紅口白牙的一頓說,就指著我們殿下投奔相助吧,若非我們也是處境艱難,會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麼?」

  夏潯道:「娘娘莫急,容我好好好思量思量。」

  夏潯站起身,背負雙手。在一堆破破爛爛的傢俱中間踱起步來。沙寧的目光追著他走了一陣兒,歎口氣道:「唉!殿下本來還想過生日的時候。聚集三衛首領,示威於朝廷。嗯不到朝廷倒按捺不住,先要對我們下手了。一朝失了先機……」

  夏潯心中一動。突然停住腳步。思索著說道:「娘娘。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

  沙寧雙眼一亮,連忙道:「你說!」

  夏潯道:「燕王殿下可以為寧王殿下解圍,但是卻得避過朝廷的大軍,否則糾纏起來,便難奏奇兵之效,燕山諸關隘都有重兵把守,燕王殿下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兵臨大寧城下殺他個措手不及,那就不能硬攻,松亭關是不可能輕易攻打下來的,我覺得劉家口是一個大漏洞,燕王殿下若取道劉家口,一定可以兵至大寧城下,還不被朝廷邊軍所注意。」

  沙寧先是一呆,愕然道:「劉家口?」隨即歡喜起來:「那沒問題。劉家口守將是……就是我的義兄劉奎,只要我去說,他一定會站在我一邊!」

  夏潯道:「本來,硬打劉家口也不是不行,那裡守軍不多。是可以打下來的,不過,就怕守軍燃起烽火。沿邊各路官兵就會馬上知道消息。寧王處境既已到了這個地步,一旦打草驚蛇,難保朱鑒不會裹挾了寧王逃去松亭關。所以娘娘能說服守關將領主動開關那自然最好不過。娘娘真的有把握?」

  沙寧自信滿滿地道:「絕對沒問題,他……絕不會出賣我。不過……」沙寧顰起了眉頭:「燕王出其不意,兵困大寧」就能成了麼?大寧在朱鑒手裡,他會不會情急之下……」

  夏潯篤定地道:「不會!聖旨未下,罪名未定,他朱鑒敢對一位親王怎麼樣?到時候你們只管緊閉府門不出,守城那是朱鑒的責任,他逃又逃不得,能把寧王府怎麼樣呢?寧王府中至少還有些侍衛吧,堅守寧王府。應該也能撐一段時間。娘娘如果還不放心,可以密示朵顏三衛首領,近期便以祝壽為名,進駐大寧,住進王府。三衛首領每人怎麼也可以帶來一兩百名扈從吧,再加上王府的侍衛,守王宮不成問題。當然,人心難測,難保朱鑒不會發了失心瘋……」

  他忽地扭頭問道:「寧王殿下駐守大寧這麼久,在本地衛軍中。應該有人可用吧?」

  沙寧目光閃爍了一步,答道:「殿下從未想到會有一天親族相殘,哪會暗中收買心腹?」

  夏潯笑道:「怎麼可能,秦檜還有仨朋友呢。」

  沙寧沒好氣地道:「你這叫什麼比喻?你問寧王殿下有無人手可用……做什麼?」

  「破城門!」

  夏潯鄭重地道:「如果燕王殿下得盡快破城而入,迅雷不及掩耳,朱鑒就算有心不等聖旨,直接拖上寧王府來個玉石俱焚,他也來不及了。」

  沙寧聽了低頭思忖片刻,緩緩道:「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我可以試試。」

  夏潯道:「那就好,如今本就是死中求活的局面,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該拚的時候,總要拚上一拚的,越是猶豫,越是害了自己。」

  沙寧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殿下若能如你這般想,又何至於……

  夏潯沒有聽清。問道:「什麼?」

  沙寧吁了口氣,對夏潯道:「沒什麼,劉家口交給我來辦。大寧城的城門我盡量辦。不過,這一切都是在暗中,在你們解了我寧王府之圍之前,你們的一切舉動與我寧王府無關。如果你們失敗,我是不會承認跟你們有關係的。」

  夏潯微笑道:「我明白!」

  沙寧站起身,撣了撣衣衫。向前走了兩步,忽又回頭瞪向夏潯的時候,目光又燃起了火苗:「雖然我們現在是盟友,但是你對我的羞辱,我可沒有忘記。姓夏的,你記住。你我之間的個人恩怨,一旦有機會,我沙寧一定會找回來!」

  夏潯故作驚訝地道:「這算是在下對娘娘的羞辱麼?王妃殿下不會是真的傾心於夏某,這才有心以身相許吧?」

  「你混蛋!」

  沙寧羞窘交加,可是面對著一個剛剛她還赤裎相對的男人,任她個性再如何凶悍,這時也擺不出盛氣凌人的樣子來了,她舉了舉手。最後卻只能把一腔怒火發洩在那扇已飽受蹂躪的門板上,「咣」地一腳,沙寧憤憤地走了出去。

  夏潯望著那搖搖欲墜的門板,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

  大概……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遺憾的吧。

  那麼美麗的胴體、那麼高貴的身份,對任何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吸引力。

  只不過,從來不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不是男人:一直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那是禽獸。

  應該大頭當家作主的時候。小頭就得退居二級,慾望與理智如何平衡,這是男人一輩子都在忙著解決的問題。

  ※※※※※※※※※※※※※※※※※※※

  火「劈嚦啪啦」地燒起來了。夏潯還沒出屋,這帶著沙寧不堪與羞辱的茅舍就被點著了。

  夏潯走出去的時候,沙寧帶著她的侍衛已策馬遠去,門前只給他留下了一匹馬,栓在一根馬樁上。那馬眼看茅舍火起,正不安地刨著蹄子。夏潯解開馬韁繩。翻身上了戰馬,提韁看了看這處即將化為灰燼的小屋。忽地一撥馬頭,也向遠方馳去。

  夏潯與塞哈智約定了在一個部落見面,但是從這個山坳出發,他是不認得路的,所以夏潯追在沙寧他們後邊。先向大寧城方向趕去。到了寬敞的官道上,辨清了方位。這才向那個部落所在的位置趕去。

  大約走了大半天的功夫,將近黃昏的時候,夏潯策馬上了一處止,坡,輕輕撫摸著汗濕的馬鬃向山坡下望去。幾十頂白色的蒙古包。正像花朵一般座落在即將迎來寒冬的草原上。

  馬群來了,遠遠如雲,很快便到了近處。因為已是初冬,草原已經枯萎。所以馬蹄濺起了大片的塵土,地皮顫動著,馬群向決堤的洪水一般勢不可擋,隆隆的馬蹄聲、群馬的嘶叫聲。再加上牧人的吆喝聲。彙集成一首特殊的歌曲。

  這些馬有黑色的、棗紅色的、褐色的,還有幾匹白馬,油亮油亮的皮毛在夕陽下閃爍著金燦燦的光芳,長長地鬃毛和馬尾在風中飄舞著,更顯出它們的雄駿和魁偉。持著套馬桿的漢子騎著馬趕來了,看到策馬立在山坡上,同樣一身蒙古皮袍、皮帽的夏潯,便友好地向他吹一聲口哨,然後便又隨著馬群的洪流呼啦啦地向前方跑去。

  夏潯等那馬群過去了,灰塵也漸漸散去。這才一踹馬蹬,馳向那片蒙古包。

  這個部落叫巴特倫,塞哈智和夏潯往大寧去的時候曾經路過這裡,兩人便約定,在這裡會面,夏潯策馬到了蒙古包間,正要找人問問塞哈智的下落。忽地看到前邊小河邊才人正彎腰宰著一頭羊,旁邊還站著一個穿皮袍、戴皮帽的姑娘。

  夏潯一眼認出那人正是塞哈智,連忙踹馬跑了過去。

  「啊哈,大人來了!」

  塞哈智聽到馬蹄響,抬頭看了一眼,立即露出歡喜的笑容,羊已經宰了一半,一柄小小的刀子,手法非常利落。身上手上竟然沒有濺上一滴羊血。他把小刀遞給旁邊那個看起來大約十五六歲,臉蛋圓圓的像紅蘋果似的姑娘,和她用蒙語嘀咕了幾句,便向夏潯迎來。

  夏潯看了眼那位可愛的姑娘,笑道:「本來還擔心你不在,或看到了卻無處安身,看起來,你在這兒混的不錯呀,到了幾天了?」

  塞哈智哈哈笑道:「屬下也是昨天夜裡才趕到這兒,要安身還不容易麼。」他拉著夏潯往前走:「大人沒注意吧,草原上的部落,氈包門上都栓著一條皮繩兒的,這門是不關的,不管你認不認得氈包的主人,晚上趕到這裡。你都不需要吵醒主人。直接拉開門進去歇息就可以啦。」

  「夜不閉戶?」夏潯沒想到在關內人眼中野蠻落後的族群居然有這樣的習俗,不禁有些感歎。

  塞哈智走到一個帳蓬前邊。拉開門進去。裡邊正有一對夫妻,塞哈智便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又拉著夏潯向他們嘰哩咕嚕地介紹一番,男主人帶著滿臉熱情洋溢的笑容,衝上來給了夏潯一個大大的擁抱。這人高高的個子,身材很魁梧。看著有四十多歲,黑紅的臉龐。

  塞哈智拉著夏潯毫不見外地坐下,用漢語對他說道:「他叫烏恩奇,婆娘原本是另一個部落的。因為男人輸了錢給他,還不起,就把媳婦抵給了他,來的時候還帶著個女兒,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已經長大嫁了人。方纔你見到的那個姑娘是他們兩今生的,喔,還有個三丫頭,放羊去了,過一會兒也就該回來了。咱們在這兒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大人。事情辦成了?」

  夏潯笑道:「成了,他們已經答應,追隨燕王一同舉事,咱們得盡快趕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殿下。」

  「竟然真的成了?」

  塞哈智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咱們那麼說都不成,大人丟一封信,就成了?」

  夏潯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說過,如果運用得妙,有時候一句話就能解決千軍萬馬才能解決的事情。」

  「嘖,嘖嘖……」

  寒哈智嘖嘖稱奇,他的那顆大腦袋,現在還是理解不了這些東西,不過他感覺到了智慧的力量,人對未知的總是充滿敬畏的,所以直胳子的塞哈智,看著夏潯的時候心中也充滿了敬畏。

  烏恩奇很好客,那頭剝乾淨的小羊很快被他女兒拎回來,羊剖成幾個大塊丟進了鍋裡。煮得肉香四溢。晚餐的時候,濃香的奶茶、熱騰騰的手把肉,油炸的小果子,酸甜奶香的奶酷,再加上塞哈智帶來的烈酒,就是這一家人款待客人的盛宴。

  女主人和女兒也是喝酒的。而且酒量還挺不錯,烏恩奇的小女兒只比姐姐小了一歲,姐姐叫索布德,妹妹叫烏日娜。比起姐姐。烏日娜的骨架纖細了許多,雖然五官線條比中原女子的柔美要硬朗一些,不過很漂亮。草原紅的臉蛋、俊俏的五官,而且比姐姐活潑,她的父親走到夏潯身邊勸酒,並且唱起祝酒歌的時候,她就坐在不遠處,張著一雙可愛的大眼睛,衝著明明忍俊不禁、還得一本正經的夏潯甜甜地笑。

  夏潯一碗酒被硬灌下去,暈乎乎地跌坐回席上的時候,塞哈智拐了拐他的胳膊,悄悄笑道:「喂,大人,烏日娜很喜歡大人呢。」

  「咳,不要胡說!」夏潯端著架子,生怕被主人聽見了不快,他偷偷掃了一眼,烏恩奇正在開懷暢飲,完全沒有聽到塞哈智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來來,大人,吃這個,對男人很好的喔。」塞哈智很體貼地挾了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到夏潯碗裡。夏潯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塞哈智道:「羊蛋子啊。大補的。」

  「呃……我……就不用補了吧?」

  塞哈智道:「要補的,要補的嘛,男人嘛……」

  盛情難卻,夏潯硬著頭皮咬了一口,唔,有些騷氣,索布德、烏日娜和她們的娘看見夏潯苦著臉的樣子,都忍不住吃吃地笑起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烏恩奇和老婆睡在氈包右邊,塞哈智和夏潯則被安排在靠門的左邊。如果晚上才路過的客人,進了門也要睡在這個位置的。如果真的有人來,大家就要在一起擠擠了,夏潯暗暗歎了口氣,今天晚上又要忍受老哈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呼嚕了。

  按著部落的習俗,家裡未婚的女孩子也必須睡在靠左的位置,因此鋪蓋再往裡一點,就是索布德和烏日娜這對小姐妹的宿處,塞哈智挨著夏潯,向他擠擠眼睛,小聲道:「大人,索布德昨兒跟我老哈睡過了,本來今晚想嘗嘗烏日娜的滋味的,大人既然來了,就讓給你吧,等一會兒熄了燈,你就可以過去了。」

  夏潯吃驚地道:「什麼?你說計麼?」

  塞哈智嘿嘿地笑道:「大人不知道嗎?如果主人家有未婚的姑娘,你喜歡的話,可以跟她睡覺,沒人會干涉的。女孩的父親也不可以。」

  夏潯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什麼?豈有此理,你別唬我,怎麼可能!」

  塞哈智道:「怎麼不可能。祖祖輩輩,咱們這兒就這規矩。」

  不知道是因為草原上生活艱苦,孩子的生存率低,還是因為草原上的男女關係一直保持著比較古老的自由習慣,夏潯見他不像是開玩笑,倒是有些相信了,但他卻無法接受這樣的風俗,他連連搖頭道:「算啦算啦,我可不要,還是好好睡覺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塞哈智大喜道:「大人不要,那屬下就要啦,哈哈哈,兩個姑娘,我都要啦!」

  夏潯:「……」

  當天夜裡,夏潯發現,這一晚他沒有聽到塞哈智的呼嚕,但他根本就睡不著覺,呻吟聲、嘻笑聲、粗的細的喘息聲,甚至黑暗中不知道是那個大的還是那個小的姑娘光著屁股跑過來。大膽地要鑽進他的被窩,害得生怕被侵犯的他,只能把一床被子緊緊裹在身上,「驚恐」地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悲催的夏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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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劉家口

  這一夜,李景隆比夏潯還驚恐。

  李景隆率軍趕到北平城下,安營紮寨,把一座北平城圍得水洩不通,九門之外俱築碉壘,攻城車、雲梯、壕橋、火炮、拋石機,各種攻城器械層出不窮,在戰術上,諸如挖地洞、灑傳單、火烤城牆復潑以火,期望把城牆烤垮烤裂,總之,明軍熟悉的各種攻城方法全都用在了北平城上。但是北平城在燕王朱棣早有準備的精心部署下,深溝高壘,城牆加厚,明初的火炮又不夠犀利,五十萬明軍一時也奈何不得城中的守軍。當然,其實最關鍵的主要因素,仍舊是人。

  北平城中守軍有限,決死之心甚濃,而且燕王在北平是一位要王,極得民意、甚乎人望。尤其是道衍等佛教界的高僧對百姓們的宗教洗腦甚是成功,婦女兒董都被派到城頭堅守,幫助燕兵禦敵,極大地彌補了守軍兵力不足的因素。

  燕王第二子朱高煦隨父在外征戰,世子朱高熾、三子朱高遂都同母親守在城上,燕王妃全副被掛,親冒矢石守在城頭,大胖子朱高煦雖然行動艱難,癡胖如豬,但是蠢笨的只是他的身體,這位世子兵法韜略也是胸有成竹,後勤及民政方面更是得心應手,把個北平城中各種資源調配調濟的井井有條,一絲不亂。

  他還時常走上城叉與母親一起指揮戰鬥,甚至抱起大石拋下城去。王妃和世子能做到這個份上,於軍心士氣乃至民心都是極大的鼓舞。

  儘管如此,明軍不但人馬眾多,而且都是職業軍人,這是北平城頭那些未曾經過軍事訓練的百姓們所難以比擬的,可明軍五十萬人,來自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地區,將領都有點山頭思想,士卒也有些攀比的意思李景隆這位三軍主帥在指揮上又是顧此失彼、手忙腳亂,所以本來他們是有幾次破城機會的,卻全被他們自己漏過了。

  比如攻打北平麗正門的明軍曾經衝破了城門,於燕軍在城門之內的甕城池帶展開肉搏了,如果這時候李景隆能抓住戰機立即增派一支生力軍上去擴大戰果,麗正門必破無疑。北平城再如何堅不可摧,只要有一道門戶被攻破全城陷落就易如反掌了。

  可是,令人驚歎的是,這麼好的戰機,居然被李景隆白白放過了,真不知道這位當時就站在望樓上面,居高臨下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詩逆大將軍在想什麼,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把預備隊派上去。

  這是史有所載的事實李景隆何以反應如此遲鈍,我們已無從得知了。

  只是,就因為預備隊沒有及時派上去,燕王妃和世子領著援軍及時趕到了麗正門,大胖子朱高煦一手持刀,一手拉棍,汗流浹背地指揮敢死隊予以反撲攻破麗正門的明軍眼見燕軍亡命般反撲,援軍又遲遲不至,於是……他們撤退了。

  此時,燕王妃則領著一群婦孺兒童,從城頭向下拋擲磚石瓦塊,阻止明軍繼續增兵,利用這個間隙,已經撞開的麗正門重新合攏,頂上了條石。一次本該攻變整個歷史的絕好機會就在李景隆這頭長得一點也不像豬、其實卻是一頭真豬的面前,如浮雲一般地飄過去了。

  於此同時,燕王朱林也沒閒著他讓二兒子朱高煦率領一支輕騎兵專門破壞明軍的補給線,燒燬明軍的糧草輻重自己率領主力時不時的對明軍來一次偷襲,鬧得明軍顧此失彼、雞飛狗跳。

  夏潯和塞哈智在巴持倫部落烏恩奇家裡借宿的這一晚,燕王親率大軍,以張玉、朱能為左右軍,正夜襲都督牲能的軍營,李景隆登上點將台,翹首觀望翟都督營中的動靜,卻沒防備城中燕軍見大王夜襲敵營,火光沖天,士氣大振之下,由道衍和尚和三王子朱高拖親自領著一支敢死隊自麗正門旁的城牆悄悄繾下來,殺進了明軍的大營。

  這座大營正是三軍主帥李景隆的中軍大營,那支明軍敢死隊敢打敢殺,直撲中軍大營,其中有一個光頭大袖玄色僧衣的和尚,簡直像伏魔金剛似的,看似高高瘦瘦,在萬馬千軍中殺入殺出,卻如同一頭猛虎,李景隆大驚失色,生怕混亂之中自己有什麼閃失,立即下令撤退。

  其餘各營官兵不明所以,忽見中軍主帥的大營突然撤退,一時三軍撼動,紛紛隨之撤退,待得天亮,他們才明白虛驚一場,重新回到北平城下時,可惜那倉口遺棄的軍帳、樂器、糧草抬重,都被鼻軍燒燬,連碉壘也是能破壞的都盡量破壞了。

  李景隆受此一嚇,堅決不肯到北平城下駐營了,這位仁兄領著中軍駐紮在距北平十多里地之外的鄭村壩,遙控指揮北平的攻防戰,人家的王妃和世子親冒矢石血拼在第一線,自己的主帥躲在連城頭都看不清楚的地方指揮戰鬥,這麼強烈的反差,軍心士氣怎麼提得上來?就在這種情況下,夏潯和塞哈智找到了燕王的軍營。

  他們趕到燕王大營的時候,燕王正向部下親授機宜:「你去,告訴高煦,暫時停止對明軍補給的襲擾,讓他們把軍糧、器仗運過來。」

  正說著,忽見夏潯和塞哈智已到了面前,朱林又驚又喜,急忙迎上前來,匆匆問道:「文軒,關外之行,結果如何?」

  夏潯抱拳施禮道:「恭喜殿下,臣幸不辱命!」

  「什麼?」

  燕王朱妝驚喜得聲音都發顫了:「成功了?文軒真的說服了十七弟?」

  夏潯道:「是,寧王殿下已答應傾其所有,攘助殿下靖難,不過,眼下寧王尚有一劫,還需殿下為他解圍。」

  夏潯略一示意,燕王忙摒退左右,復詩和塞哈智與他密報半晌,朱林哈哈大笑起來:「那有什麼,俺就殺去關外,救十七弟出來,只要能得到泰寧、朵顏、福余三衛的精銳鐵騎,再得到關外八萬精銳之師九江小兒何足懼哉。」

  夏潯問道:「方纔臣聽殿下吩咐,莫讓二王子再繼續襲擾敵軍補給,這是為什麼?」

  燕王笑著擺擺手道:「本王溜魚呢線兒太緊魚會逃掉的,現在天氣還不夠冷,不能讓南軍意識到糧草和軍衣是大問題得把他們留住,等到寒冬降臨,那時再把補給線全部掐掉讓他的五十萬大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說到這兒,朱林又迫不及待地道:「這邊且不去管他,快說,你與十七弟是怎生計議的,本王要如何發兵為他解圍?」

  ※※※※※※※※※※※※※※※※※※※※※※

  朱抹失蹤了。

  曹國公李景隆痛定思痛,調出幾路人馬,專門圍剿燕王朱妝的大軍省得他不斷在旁邊扯後腿,結果大軍剛派出去,朱林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兩天之後傳來消息,在永平附近,發現燕王蹤跡,此時永平已再度掌握在朝廷大軍的手中。

  李景隆大吃一驚,忙召集眾將匆匆計議一番怕燕王重施故技再奪永平,於是分兵一路去援永平,又通知山海關的總兵楊文全力戒備,防範燕王偷襲山海關,結果山海關和永平的明軍枕戈待旦,夜不成寐地守了三天,一個個守得哈欠連天,也沒見燕王派來一兵一卒。

  找不到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李景隆不知道燕王到底在打哪兒的主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邊派出探馬四處打探燕王消息,一面從攻城部隊中又調了兩衛兵馬加強了他所在的鄭村壩的防務,這個時候燕王的大軍已繞過松亭關,即將抵達劉家口。

  劉家口,守將總旗官劉舉剛派了一個井衛替他去了撫寧縣,撫寧縣在秦皇島區域,他的家如今就安置在那兒,家裡捎信來,說他的兒子生了重病,延醫問藥的大半個月了,還不大見好,劉本牽掛不已,便拿了些銀錢,使一個親兵回家去看看。

  派走了親兵,劉本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住處,就見關口外鎮上的那個老家人正等在那兒,劉本不耐煩地道:「月例不是已經給你了嗎,又來做什麼?」

  老管事點頭哈腰地笑,湊到面前,很神秘地道:「老爺,那位小姐……又來了,想見你呢。」

  「嗯?」

  劉本怔了怔,微微有些意外,沙寧雖然每年總能有機會過來幾趟,不過相隔這麼短還是頭一回,他也不知道沙寧這一次怎麼來的這麼頻繁,想要問問,奈何這老家人只知道他金屋藏嬌,那位極美的小娘子並非他的妻室,此外一無所知,想問也無從問起。

  劉本思索了一下,才道:「你先回去侍候好小姐,我安排安排關上的事務便去。」

  「是是是!」

  那老管事眉開眼笑地走了,他平時守著那幢空蕩蕩的宅子,沒有什麼外撈,所以才時常將房舍出租,給過往客人當客棧使用,但是每回這位不明身份的小姐住到這裡的時候,老爺就大方的多,那位小姐的賞賜也特別優厚,站在他的立場上,巴不得那位小姐一年四季都住在這兒呢。

  劉本的父親原本只是朵顏部落擄來的一個奴隸,劉本的身份也高不到哪兒去,可以說全賴沙寧,他才有了今日,有家有業還做了官,既知沙寧來了,劉本哪敢怠慢,連忙喚來副總旗王彥稀,把關上防務向他交代了一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王副總旗隱約知道總旗大人在鎮上置了宅子,養了外室,聽說他要去鎮上住兩天,王顏稀笑嘻嘻地便答應下來。

  劉本換了便裝,也不帶侍衛,便沿著山間那條走慣了的小道,向鎮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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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利動人心

  山間草半青半黃,樹木的顏色有黃有綠還有紅,如同一個拙劣的畫師,東一筆西一筆地塗抹在山上,從山上望下去,小鎮呈狹長的形狀橫亙於山下,再往遠去,則是一片胡楊樹林子,大多數胡楊樹都掛著滿樹金黃,間次有一株已經死掉多年的胡楊樹,盤剝蒼白的枝幹古樸地矗立著,向蒼天張開它們那如枯瘦老朽般的手臂。

  劉奎往山下走,心中並沒有最初與沙寧偷歡時的那種興奮激動的感覺,不是因為初冬將臨的天氣有些蕭瑟的影響,也不是因為為了和這位王妃保持暖昧關係而把家人遠遠地安排到了撫寧縣,如今兒子生病也不能看上一眼所影響,而是自從沙寧成為寧王妃,他就一直徘徊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在她面前,就是強顏歡笑而已。

  每當和沙寧在一起時,她那年輕、美麗、鮮活、嬌嫩的胴體,都會讓劉奎如癡如醉,在她身上,他幾乎可以得到男人想要的一切,慾望、虛榮、得意、驕傲、快樂,種種滿足,可是酣暢淋漓之後,隨之而來的卻總是焦慮和不安。

  沙寧嬌蠻、任性、狂野、大膽,彷彿一匹馳騁在草原上,不甘戴上嚼頭的野馬,骨子裡,她是不在乎漢人禮教的,可劉奎不能那麼想,只有俯伏在沙寧王妃的身上時,他才能暫時忘卻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品味那極樂的銷魂滋味,極樂之後,卻是無盡的空虛、恐懼和擔心。

  他的一切都是沙寧給的,他瞭解沙寧的性格,他不敢拒絕沙寧,不敢提出斷絕來往,可他同樣懼怕寧王,如果讓寧王知道他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寧王會怎樣?劉奎從來不敢深想。

  沙寧給了他一切,還給了他極樂,有時候想想自己能佔有一位王妃,未嘗沒有一個男人的竊喜和驕傲;而寧王卻可以剝奪他的一切,還可以送他去極樂世界。所以他的心一直在徘徊在得失生死之間,這已非關男女之情了。

  走到自己家門口,劉奎站定了身子,長長地吸了口氣,臉上擺出一副欣然的笑容。推開門,走進去,兩個皮帽肥袍的蒙古勇士正牽著馬從院中走過,見到他,立即站住,以手撫胸,深深地鞠了一躬。

  劉奎微微地點了點頭,正眼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如果不是因為沙寧王妃的原因,本應是這些王府侍衛正眼都不看他這個小小的總旗才對,劉奎心中小有得意,然後躍入腦海的便是沙寧那嬌媚的模樣、銷魂的胴體,腹下馬上就像喝了一壺燒酒,滾熱起來,慾望暫時戰勝了恐懼,他腳下的步伐加快了,臉上的笑容也真的愉快起來。

  那兩個以手撫胸的蒙古大漢慢慢地抬起頭來,互相對視了一眼,那個更粗更壯、一臉鬍鬚如戟的大漢低聲道:「大人……」

  另一個只生了八字鬍的精壯漢子豎指於唇,示意他勿需理會,便牽著馬韁繩悠然地走過去了,大鬍子咂巴咂巴嘴兒,嘟囔道:「先長出的頭髮沒有後長出的鬍子長久,先長出的耳朵沒有後長出的犄角堅硬,看人家那穩重勁兒,難怪能被殿下委以重任呢,我塞哈智在千軍萬馬面前都不知道懼怕,一幹這等鬼鬼祟祟的事情,怎麼這心還就跳得厲害了呢。」

  ※※※※※※※※※※※※※※※※※※※※※※※

  劉奎這幢房子院落雖然在整個鎮子上是首屈一指的,其實按照關內的標準也是相當簡陋的,但是主宅寢室內卻別有洞天,外表看來平平,一旦進去,卻是特別的華麗舒適。傢俱佈置典雅考究,梳妝台、春凳、小几、香爐、立鏡、帷帳、臥榻,鴛鴦戲水的繡枕錦被,異樣的豪綽。

  沙寧剛剛沐浴完畢,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一頭烏黑的秀髮,一襲月白色的羅裙,使一條細細的帶子繫著,纖腰下是豐隆渾圓的臀,坐在錦墩上繃得緊緊的,凹凸有致的美妙曲線畢露無遺。房間裡已生起了兩個火盆,火炕也已燒起,溫暖如春,所以並不寒冷。

  「寧兒,怎麼這麼快就又來了,想我了麼?」

  劉奎自後走過去,輕輕攬住她的纖腰,柔聲問道。

  妝台的菱花鏡裡,粉靨如花,向他嫣然一笑,然後沙寧便扭轉了嬌軀,劉奎放開手,退開一步,沙寧站起來,一雙玉臂環上了他的脖子,呵氣如蘭地嬌聲道:「奎哥哥,人家這次來,可是有極重要的事找你。」

  劉奎臉色一變,歡喜的神情立即被緊張恐懼所取代,急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寧王他……他……」

  沙寧白了他一眼,不悅地道:「那麼怕他做什麼,他整日守在寧王府裡,能知道什麼?」

  劉奎心中稍安,忙道:「我……我這不是擔心你麼,既然不是寧王,那是什麼大事?」

  「你來!」

  沙寧伸出小手,拉住劉奎並肩在榻上坐了,然後低低絮語起來,過了許久,沙寧才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此時房間裡已經暗了,沙寧起身去點著了油燈,柔和明亮的光線立即灑滿了整個房間,沙寧回眸一笑,燈光下見劉奎面色陰晴不定,不禁斂了笑容,問道:「有什麼問題?你不願幫我?」

  「啊?怎麼會呢!」

  劉奎忽然清醒過來,連忙站起身,走到沙寧身邊,執起她的雙手,深情地凝視著她,柔聲道:「寧兒,沒有你,就沒有劉奎的今天,你知道,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為你粉身碎骨,我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沙寧伸手掩住他的唇,嫣然道:「說什麼傻話呢,只是叫你開關放燕王兵馬進來,又不是要你去衝鋒陷陣,我怎捨得讓你去冒險,你魂不守舍的幹什麼?」

  劉奎辯解道:「我……我只是……正在想,守關將士共計一百二十人,未必就肯全聽我的安排,只要其中有一人懷有異志,偷偷點燃烽火,就會打草驚蛇。如果想悄無聲息地過關,我必須得安排幾個心腹先守緊了烽火台,要說起來,我倒是有幾個心腹兄弟,只是這是讓他們跟著咱們造朝廷的反吶,我沒有絕對把握,得好好想想,有誰絕對靠得住,方能為我所有。」

  沙寧笑道:「你要說服關上守軍眾人一心隨你造反可能有些困難,但你身為守關主將,隨便找個理由帶幾個家人去關口上逛逛,總不會有人拒絕吧?」

  劉奎愕然道:「什麼?」

  沙寧蛾眉一挑,婉媚地笑道:「絕對靠得住的人麼,我已經給你帶來了。」

  ※※※※※※※※※※※※※※※※※※※※※※※※※※

  夜色深深,沙寧已經熟睡了,她像一隻小貓兒似的,側蜷著身子,發出細細輕輕的呼吸。

  劉奎張著眼,仍在瞪著黑漆漆一團的帳頂。

  寧王要造反,要跟著燕王造反,要我放燕王過關,去為寧王解圍,要我……反了朝廷……

  劉奎的心裡翻來覆去轉了許久,種種念頭像礁石間的亂流似的,在他腦海裡碰撞著。造反,有成功的可能嗎?燕王如果能戰,何必出關來尋寧王,寧王如能掌控關外局勢,何須燕王來為他解圍,真的有必要跟著這對難兄難弟走上絕路?

  尤其是,剛剛沙寧還趴在他胸前,甜甜地告訴他,事成之後,要想辦法把他調到寧王身邊,從此長相廝守,真是瘋了!她的膽子也太大了,他現在都已整天活得提心吊膽,到寧王身邊去?一旦走漏風聲……

  劉奎翻了個身,背對著沙寧,一絲惡念油然而生:「寧王要造反,如果我把這個消息遞出去,那是多麼大的功勞?破壞了燕王、寧王的合兵大計,如此大功,我劉奎豈不一步登天,最起碼也能當個千戶,到那時,何必再活得如此辛苦?我的一切,都是靠她施捨的,在她面前我哪能抬得起頭來,情人?說的好聽,我不過是她豢養的一個面首罷了,為了怕她吃醋,我連妻兒都安排得遠遠的,現在……大好機會就在眼前,我有機會靠自己的力量去掙一份錦繡前程,還可以從此擺脫她,不用連睡夢中都擔心寧王殺我全家,我為什麼不為自己拼一把?」

  這個念頭一旦佔據了上風,昔日的海誓山盟、甜言密語都一掃而空,想著光輝美好的未來,劉奎激動的渾身發抖:「她明日便要我帶著她的人上山,控制烽火台,放燕王出關,我想動手,唯有今夜了。不過,我一小小守關總旗,如何可能知道這樣重大的秘密,豈不惹人生疑?」

  劉奎眼珠亂轉,又想:「有了,我本她的家奴,有這層關係就夠了,到時候,我就說寧王妃欲以重金賄賂,誘我投靠寧王一同造反,我深明大義,假意應承,趁其不備,綁她上山,再舉烽火示警,這就行了。這樣於名節有虧的醜事,諒她也不會說出來。不妥,以她性情……一旦到了那步田地,哪會顧忌這些,我縱有大功,可是奸辱王妃,讓皇室蒙羞的罪名……,要不然……我把她殺了?」

  忽地想起沙寧與他恩愛纏綿的過往,想起沙寧把他從一介家奴,到如今給了他家庭、給了他體面的身份,劉奎心中又想些不忍,可是思量許久,理智終於還是佔了上風:「我既向朝廷方面告發,與她便再無情份可言,我肯放過她,她也不肯放過我,還猶豫什麼,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劉奎把牙一咬,輕輕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地,走到自己放置衣袍的地方,便去摸索那柄貼身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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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塞上胡楊

     劉奎的心「砰砰地」跳著,手指有些發顫,緊張得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沙寧的胴體,第一次解開她的衣衫,第一次與她合為一體。他的手指觸到了一柄堅硬的東西,那是他的刀,月光映在窗欞上,屋中有微光,並非漆黑一片,可是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衣服過於凌亂,他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口袋的入口。

     「唔~~,你做什麼?」

     床上,沙寧嚶嚀一聲,帶著濃濃的倦意。

     劉奎身子一顫,慌忙答道:「喔,我……我起夜……」

     「嗯……,點上燈吧,黑燈瞎火的。」

     「哦哦,我……我是怕吵醒了你……」

     做賊心虛的劉奎生怕沙寧起疑,摸到桌邊,哆嗦著找到火石油燈,嚓地一聲打著了火,點亮了燈。偷眼向床上一瞄,沙寧閉著眼睛,含糊地咕噥一句,轉過了身去。劉奎不敢再去摸袍子,便只著小衣,舉著油燈,硬起頭皮向屏風外邊走去。

     馬桶就在屏風外邊的角落裡,劉奎把燈擱在桌上,故意的放到兩個花瓶中間,讓花瓶擋著,光線更暗一些,裝模作樣地站著,豎起耳朵聽聽裡邊沒有聲息,便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一寸一寸的輕輕拉開了門栓。長久以來對沙寧形成的敬畏之情,被沙寧半夢半醒間的一句話給嚇光了,他現在只想著逃跑。

     房門一開,他立即掩上,倉惶逃出幾步,被寒風一吹,這才醒覺身上只著小衣,風吹刺骨,可是這時候他什麼也顧不上了,把鞋子提好,便向前院急急逃去……

     劉奎剛一出去,沙寧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呆呆地坐在那兒。

     事情太過緊要,夏潯和塞哈智與燕王朱棣計議已定後,便先行趕來與她匯合了,在說起劉奎的時候,夏潯再一次示意她,須小心為上,反叛朝廷這樣的大事,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做的,歷史上很多大事,就是在一個小環節,敗露在某個小人物手上,叫她察顏觀色,謹慎小心。

     沙寧並不以為意,她根本不相信劉奎會背叛她出賣她,當夏潯說他和塞哈智、曾二等人會守在宅院四處時,她還為他們的小題大做而感到好笑,但是出乎她的預料,他真的背叛了她。兩人獨處不久,她就察覺了劉奎的異樣。

     不是出於夏潯的提醒,而是出於一個女人的直覺,劉奎不是一個城府頗深、喜怒完全不形於色的人,他與她歡愛時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沙寧如何感覺不出?及至沙寧假寐時,他雖然強做鎮定,可是忽爾急促的呼吸,身體難耐的翻動……,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籠罩了她的身心。

     「嗒,嗒嗒!」

     窗欞輕輕地敲擊了兩下,外邊傳來曾二的聲音:「娘娘,阿奎……劉奎,已經拿住了。」

     沙寧低低地嗯了一聲,沉默片刻,說道:「我倦了,不見他。明日拿他破關,一應事宜,爾等俱由夏潯安排吧。」

     曾二應了聲「是」,他的身影被月光映在窗上,看得見,他習慣性地哈了哈腰,然後遲疑地停住,語氣有些擔心地道:「娘娘?」

     沙寧淡淡地道:「我沒事,關門一開,你就帶那沒良心的,回來見我吧!」

     「遵命!」

     曾二的身影在窗外就像演皮影戲似的,腦袋重重地一頓,一陣腳步聲響,離開了。

     沙寧把被子扯起來,攏到了自己的身上,依然那麼坐著,依稀朦朧的月光下,臉頰上有兩道亮晶晶的痕跡,看不清楚是什麼……

     ※※※※※※※※※※※※※※※※※※※※※※※※※

     劉家口外的山林中,燕王負責奇襲的先頭部隊已經悄悄埋伏下來,盡可能地靠近關下,密切注視著關上動靜,關隘上偶有兵丁走動,懶洋洋的,對他們早已熟悉的山間風景懶得多看一眼。這一側是關內,另一側雖是關外,但關門大片領土也在大明手中,朝廷在關外駐軍有八萬之眾,他們有什麼好警覺的呢?

     山道上來了八九個人,都是鎮上居民打扮,其中有四個大漢合力抬著一張床板,床板上有一個人,蓋著被子,關上的守軍看見了,遠遠叫道:「站住,站住,你們幹什麼的?」

     「軍爺,老漢……老漢是劉總旗府上的老家人,你還認得吧?」

     上邊有個兵丁伏在箭垛口向下張望了一眼,認得確是常來關上見劉總旗的那個老家人,還被一個大漢扶著,便笑道:「啊哈,原來是你,我們總旗大人不是去鎮上了麼,你來做什麼?」

     扶著老頭兒的夏潯用短刃頂了頂他的腰眼兒,低斥道:「說!」

     老頭兒一機靈,忙跺跺腳,扯開嗓子帶著哭音兒喊道:「軍爺,出大事兒啦,我們老爺昨兒夜裡患了失心瘋,胡言亂語,見人就打,鎮子上被老爺打傷了好幾個人啦,老漢找了幾個小伙子幫忙,這才把老爺制住,你瞧瞧,這不是綁著呢麼,軍爺們吶,老爺府上就老漢一個人兒,這毛病老漢侍候不了啊,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老頭兒說完,半真半假,一半是在夏潯的授意下,一半卻是嚇的,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關口上的幾個兵丁聽了又是驚奇又是納罕:「失心瘋?總旗大人怎麼就得了失心瘋了?」

     幾個兵都伏在城頭往下瞅,城頭下的人把門板順了過來,露出劉奎那張臉,關上幾個兵卒一瞅,不禁叫道:「快著快著,快放吊橋,果然是總旗大人。」

     這幾個大兵承平日子過久了,又見喊話的的確是總旗官的家人,所以毫無戒心,馬上放下吊橋,有人急急跑去把這消息告知副總旗王彥稀了。

     幾個大漢抬著門板過了吊橋,登上城門樓兒,忽啦啦圍上幾個看熱鬧的守關官兵,只見棉被下邊躺著的果然是總旗大人,總旗大人怒目圓睜,臉孔漲紅,額頭青筋一根根繃起,果然像是患了瘋病。有個大兵見總旗大人嘴上勒著一條繩子,好像烈馬上了嚼頭,不禁好奇地道:「怎麼還把總旗大人的嘴勒上了?」說著就要去綁他解繩子。

     「別動!」

     塞哈智一聲吼,把那士兵嚇得一哆嗦,塞哈智連忙換上一副笑臉,嘿嘿地道:「軍爺,你可別動他,你一解繩子,這位大人是要咬人的。喏……」

     塞哈智把曾二的手舉了起來,那手上纏著白布條子,有血跡滲出來,這是昨夜抓捕劉奎的時候受傷的,塞哈智認真地道:「看到沒有,我二兄弟的手指頭都被總旗大人吃掉了一根。」

     那士兵一聽唬了一跳,趕緊躲得遠遠的,駭然道:「總旗大人莫不是中了邪吧,怎麼瘋得這麼厲害?」

     「唔唔唔……呼……」

     劉奎的頭劇烈地搖晃著,兩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他被綁得死死的,哪裡動彈得了,夏潯馬上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劉老爺又發瘋了……」

     「劉總旗發瘋了!」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副總旗非常驚訝,向那報信的士兵仔細問了清楚,這才欣喜若狂地跳起來:「俺日他個姥姥,總算熬出頭了!想當初石總旗被提拔起來的時候,就該老子當總旗了,結果可好,寧王府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話,這總旗官就被從天而降的劉奎而佔據了,現在他瘋了,哈哈哈,誰還跟俺搶,誰能跟俺搶啊?」

     王彥稀像范進中舉似的,瘋瘋顛顛地跑到橫眉怒目宛若降魔金剛似的劉奎身邊,還沒來得及裝模作樣的問候兩句,他的總旗夢便破滅了,曾二從門板底下摸出一柄刀來,很乾脆地攮進了他的肚子。

     王彥稀挨刀的同時,那幾個大漢便同時行動起來,紛紛自門板下邊摸出兵器,一半衝去守住了烽火台,另一半衝到另一側關口,鏗鏗兩刀,剁斷了吊橋的繩索,吊橋轟然落地,埋伏在密林中的燕軍先鋒一見吊橋落下,發一聲喊,便頂著草帽蓑衣各類偽裝物衝了出來……

     關上守軍稀稀落落,有的正在到處閒逛,有的正在營房裡閒侃聊天,正副總旗一個受制一個被殺,燕軍又從近在咫尺處突然殺入,群蟲無首,已是毫無反機之力。

     這座小關隘存在的最大價值,其實就是烽火台的訊號傳遞,而現在烽火台被幾個大漢搶先登上去,居高臨下控制住了,這兒就是殺得天翻地覆,其他關口的駐防官兵最近的也要在幾十里地以外,是根本聽不到的,劉家口關隘……順利失守!

     ※※※※※※※※※※※※※※※※※※※※※※※※※※

     胡楊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爛。

     後世的時候,已經很難在這一帶看到大片的胡楊樹了,不過此時,這裡的胡楊樹還是密密成林的。

     《英雄》裡面,張曼玉和章子怡打鬥的那場戲,就是在胡楊林裡,漫天飛舞的黃葉和鋪天蓋地的金黃,彷彿人間天堂,看到那場面,撲面而來直入腦海的,不只是那美景,還有那凋零的淒婉和蒼涼。

     此刻,胡楊林中景色,堪可比擬。陽光從胡楊樹上投射下來,斑斕地灑在地面厚厚的金黃色的胡楊樹葉上。

     劉奎的雙手被牛皮繩兒捆得緊緊的,臉色蒼白地站在林中,風起,漫天飛舞的胡楊樹葉刮在他的身上、臉上,他卻不敢稍稍瞇起眼睛,他正驚恐地看著前面,前面有一匹馬,馬上有一個人,白衣如雪,牛皮繩索的盡頭,就握在她的手中。

     沙寧靜靜地看著他,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劉奎的膝頭幾度想要跪下,跪下去向她叩頭求饒,可是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的脾氣,如果他敢跪下去,她很可能會馬上一箭射殺了他。即便他就是劉奎,沙寧也不會允許他把她的情郎侮辱得如此一文不值,她的男人,活就要活得像條漢子。

     「如果,你不願意,你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在謀取劉家口之前,我會暫時禁錮你的自由,但我早晚會放你離去。你為什麼要出賣我?」

     沙寧目光閃爍著晶瑩的淚光,痛心地質問:「你可以走你自己的路,我不擋著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出賣我,用出賣我換來的榮華富貴,你就能安心受用?」

     「我……我……」

     劉奎嘴唇哆嗦,想辯解、也想求饒,終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嗖!」

     一柄刀寒光一閃,「噗」地一聲沒有劉奎腳下的樹葉叢,只露出一個刀柄,沙寧幽幽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那兒摸索這把刀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

     劉奎慢慢低下了頭,他真的已是無話可說了。

     「劉奎,你有什麼?你告訴我,你有什麼?」

     沙寧的聲音高亢起來:「論才華,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琴棋書畫、諸子百家,你及得寧王萬一?」

     「論權勢地位、人品相貌、富貴榮華,你及得寧王萬一?」

     「劉奎,我沙寧不傻,你對我多少有些怨尤,我是知道的,你因為我,而把家人安置在外,心中十分不快,我也是知道的。可是,你就只想著你,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我放著好好的王妃不做,我為你又付出了多少?我把一顆心都給了你,你就這般對我?!」

     「我……我……」

     劉奎的頭快要埋到胸口了,還是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沙寧目盈淚光,低低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問你在做什麼時,還在盼你回心轉意。當時……只要你放下刀,回到我身邊,這件事……我會當做永遠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風又起,漫天黃葉,盤旋飛舞,經久不息。

     劉家口關隘上,張玉握住夏潯的手,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又立下奇功一件,哥哥我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夏潯謙笑道:「小弟衝鋒陷陣的本領,不及大哥萬一,只好在旁門左道上下下功夫了。殿下什麼時候會到?」

     張玉道:「殿下領著數萬大軍呢,若是早早趕到這裡,那就無法掩人耳目了,此刻殿下還在百里開外,你放心,我已派人去報知殿下,殿下必會以最快的速度率軍趕來。」

     說著,他四下張望了一眼,問道:「寧王妃呢,殿下若到了,應該會見見她。」

     夏潯道:「她在山下鎮上,張大哥先守住這劉家口,我去見見王妃。」

     夏潯趕到山下,還未穿過胡楊樹林進入小鎮,就見地上有一道道深深的拖痕,將胡楊落葉犁開兩邊,露出了凍土的地面,隱隱還有一些血跡,彷彿是一條巨蟒在這林中瘋狂地翻滾穿行過,夏潯立即提高了警覺,他按著刀小心地向前行走,拐過一棵大樹,就見曾二牽著一匹馬,正在林間立定。

     夏潯鬆了口氣,放開刀柄道:「曾二哥。」

     曾二道:「娘娘已先行趕回大寧了,娘娘要我告訴足下,一切俱依前訂,燕王殿下攻進大寧城的時候,就是寧王殿下履行約定的時候,告辭!」

     曾二翻身上馬,策騎疾馳而去,風裹著黃葉繽紛而下,夏潯微微瞇起眼,正要轉身往回走,目光不經意間從路旁一棵已經枯死掉的胡楊樹上掠過,登時定在了那兒。

     虯張怒曲的枝幹上,懸掛著一具似是人形的東西,血肉模糊,糜爛難辨。

     夏潯打了個寒噤,連忙緊緊衣領,急急向山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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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迅雷不及

    大寧城的警戒近來更森嚴了,就連普通百姓都注意到了氣氛的凝重。自從上次衛指揮朱鑒下令加強城池防禦,並派了一隊兵馬常駐於寧王府外,將寧王府困得水洩不通之後,能夠自由出入大寧城的就只剩下那位驕橫刁蠻的寧王妃和她一班朵顏衛帶出來的親兵了。

    這幾天,朵顏三衛領以及大寧都司轄下的一些小部落頭人陸陸續續趕到大寧城,準備給寧王祝壽,大寧城的戒備就更加森嚴了。這些草原部落的頭人、領大都有朝廷封賞的官職,不過他們平時在部落內部、在與外交流時,仍然沿用自己習慣的稱呼和身份,並不像正兒八經入仕做官的人一樣對朝廷充滿敬畏之心,行止舉措也不大注意自己是朝廷官員。

    眼下,寧王是落了翅的鳳凰,大寧都司的官員們都和寧王盡量保持著距離,即便是寧王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為了避嫌也只能找機會私下向他示意關懷,可這些部落頭人們卻不會有這種顧忌,他們按照草原人的習慣,越是在朋友落難的時候,越是應該體貼幫助,因為人家陷入困境而避見疏遠的人不配做朋友,是要叫人鄙棄的,至於朝廷上的立場,他們從來沒有這種覺悟。

    這些頭人領趕到大寧,最少的也帶了二三十個五大三粗的侍衛,朱鑒雖然看過福余衛領敖登格日勒寫給寧王的那封曖昧難明的信,可他能兵困住寧王府,在朝廷決定動用武力之前,他卻不能觸怒這些部落頭人。事實上,在朝廷眼中,也沒把這些賜了印信有了官身的部落領真的當成自己的官吏,而是把他們視為不安份的民和半招安的匪,這樣一種定位,輕易當然不願意招惹他們,因此在明確朝廷意圖之前,朱鑒可不願意承擔激起部落造反的罪名。

    這樣一來,朱鑒就只能抽調更多的兵力加強對這些人的看管,可他手頭能夠動用的兵也不多了,陳亨和劉真已經接到了他的密報,卻還沒有帶兵過來,因為現在的防務重點不在關外,而在關內,燕王朱棣領著大軍神出鬼沒的在沿邊打轉轉,各路邊關將領都接到了曹國公李景隆的命令:嚴守關隘,以防朱棣趁虛而入。

    陳亨和劉真不能把松亭關的兵都抽調離開,他們得安排好松亭關及其他各處關隘防務,才能趕來大寧坐鎮。因此當各部頭人、領入駐大寧城的時候,朱鑒只能從城防武裝中抽調更多兵馬去守著他們,監視他們,至於城防倒不用過於擔心,他在福余、泰寧、朵顏三衛的來路上,安排了許多探馬,如果他們的部落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可以第一時間拘捕城中各部領,再反過頭來把兵增援到城頭。

    這樣一來,城門的衛兵就相對要少了些,徐姜做為他的心腹,獨自承擔著南城的守衛,這就為燕王大軍的突襲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燕王只比張玉晚了半個時辰趕到劉家口,立即馬不停蹄,大軍過關直撲劉家口,仍以張玉所部為先鋒,片刻不停,那山下小鎮的百姓都驚呆了,他們在這兒住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兵,直到數萬大軍浩浩蕩蕩穿鎮而過,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事情,不清楚這支隊伍到底是誰的人馬。

    這一路下去,張玉大軍掩了旗號只顧行軍,路上也有一些遊牧部落和漢民定居的村鎮,眼見得大軍經過,只道是朝廷兵馬調動,卻也無人以之為奇。先頭部隊將要趕到大寧城時,仍然故伎重施,令一些士兵喬裝改扮,扮成牧民、農民先行趕到南城門,與早已被寧王府收買的徐姜取得聯繫,裡應反合奪取城門。

    等到朱鑒得到消息,匆匆趕到城門口時,只見一里地外燕字大旗迎風招展,張玉率領燕王鐵騎捲著塵土,好像一條長龍似的直向城門撲來,朱鑒沒有來得及奪回城門,燕王的大軍便破城而入了,就此與大寧衛的官兵展開了巷戰。

    朱鑒且戰且退,當他退到大寧衛指揮使衙門口時,被一枝狼牙箭射中咽喉,當場斃命。燕王騎兵提前朱鑒的人頭滿城吶喊招降,一見指揮使已然戰死,仍在街巷間混戰的大寧衛官兵紛紛放下刀槍舉手投降,大寧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到了燕軍手中。

    從徐姜開城,燕軍破門時起,寧王府便緊閉宮門,侍衛武士全部登上宮牆,持弓弩刀槍嚴陣以待,不管是大寧衛的官兵還是燕軍的鐵騎,只管在宮外激戰,寧王府一概不理,始終袖手旁觀,等到張玉初步控制了大寧城,渾身浴血趕到寧王府,報名求見時,寧王府仍舊是宮門緊閉,毫不理會。

    張玉不覺有些納罕,急忙叫人去找夏潯,夏潯此時正在帶人接收大寧衛的軍械庫、輜重庫、糧草器仗軍服帳蓬以及戶籍軍冊,張玉的人找到夏潯的時候,夏潯剛剛找到那整整一庫房的花名冊,夏潯如獲至寶地對塞哈智道:「看緊了,千萬看緊了,別的東西都不重要,唯有這一庫房的名冊,千萬不要丟了一冊,這些可是有大用的。」

    就在這時,張玉派的人到了,夏潯聽他說了情形,心中也有些納罕:「不是早就說定的麼,城破之日,就是寧王履行承諾之時,如今城已經破了,寧王又在搞什麼麼蛾子?」

    夏潯忙道:「好,咱們這就去去寧王府前見張玉將軍。」

    夏潯不放心地又叮屬塞哈智:「老哈,你可給我看緊了,這一庫房的書冊,一本也不准遺失。」

    塞哈智納罕地道:「大人,這些破書有什麼要緊的,難道比那軍械甲仗還值錢?」

    夏潯正色道:「那是自然,忘了那封信了?我告訴你,這些書冊,只要利用好了,那就是刀槍、就是火炮,就是殿下的神兵利器,知道嗎,看緊了,你的腦袋可以丟,這些書冊也不准丟了一本。」

    「好!」

    塞哈智立即瞪起牛眼,拔出刀來守在門前,一副要跟人拚命的樣子。

    等夏潯與張玉的親兵匆匆離開了,塞哈智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那一架子一架子破破爛爛的名冊,撓了撓後腦勺,困惑不解地自語道:「殿下橫掃漠北的時候,是怎麼打的仗我老哈都是知道的呀,那可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戰功,什麼時候書書本本都那麼厲害了,書本能打勝仗還要我老哈的刀子做什麼?」

    他卻不知,那是對外族做戰,這一次卻是自家人內訌。這座庫房裡儲放著的可不僅僅是大寧衛官兵的戶籍軍冊,而是整個大寧都司八萬大軍的花名冊。

    燕王當然希望寧王登高一呼,就能把大寧都司八萬大軍盡皆招納麾下,可這是不現實的,陳亨、劉真等大寧都司的軍隊將領還在,中下級軍官也被他們陸續調換了許多,大寧都司的兵都是寧王帶過的,他們可能對寧王沒有敵意,可能對燕王沒有戰意,所以士氣不高,軍心不定,卻不代表一戰即潰。

    燕王在關外拖不起,他必須以最快的度把這八萬大軍納於麾下,而不是一座座關隘的去打、去征服,否則等這八萬大軍到手的時候,北平可能已經失守,那時他最好的結局就是佔據大寧,做塞外王了。

    大寧是大寧都司的府,各級將佐的家眷,包括許多士兵的家眷都在大寧城中,掌握了他們的花名冊,就能掌握這些士兵、將領的姓名、籍貫乃至家眷的身份,這可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絕妙手段,燕王在對都督宋忠一戰時,以八千敵四萬,就是靠這種親情攻勢,令宋忠的大軍陣前倒戈的。

    夏潯上了馬,與張玉的親兵匆匆趕向寧王府,一路上只見街巷間已經停止了戰鬥,大街小巷都站滿了燕軍崗哨,有些士兵正在打掃戰場,從街巷胡同裡抬出一具具屍體,街頭空曠處,已經放下刀槍投降的大寧衛士兵都被集中看管著。

    夏潯問道:「大寧衛官兵投降後,沒有再受到殺戳傷害吧?大寧城中百姓士紳,可有受到騷擾?」

    那親兵道:「誰敢吶,進城之前,張玉將軍不是親口傳下殿下的命令麼,敢擄一家、敢傷一民者,格殺勿論,殿下的軍令從來不打折扣的,大家都規矩的很。」

    夏潯點頭道:「這就好,指不定哪一戶富紳,家裡就有子侄在軍中做將領,指不定哪一戶百姓,丈夫或者兒子就是某個關隘上的校尉兵卒,他們不受侵犯傷害,殿下招納大寧都司的八萬鐵騎才能順順當當的。」

    正說著,就趕到了寧王府前,張玉正在那兒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一見夏潯連忙迎上來道:「文軒,你與寧王府可當真計議好了?如今大寧城已經在手,為兄來求見寧王,可是宮門緊閉,無人理會,為兄想要走得近些,上邊就射下箭來,不許任何人靠近,燕王殿下馬上就要到了,寧王府不是出了什麼紕漏吧?」

    「不會吧,寧王已經混到這步田地,現在大寧城又已落到殿下手裡,他還能玩什麼花樣?」

    夏潯思索了一下道:「給我一桿降旗,我去見他!」

    要說降旗,大多是打白幡,旗是旗、幡是幡,兩者樣式上還是有點區別的,打旗是戰,打幡是不戰,打白幡就是投降,軍中沒準備白幡怎麼辦?那就把主將的帥旗倒過來掛上去,於是夏潯就把「張玉」大頭衝下掛在桿上,搖著旗子直奔寧王府大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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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掩耳盜鈴

  寧王府打開了一扇角門,曾二站在裡邊,向夏潯打了個手勢。

  夏潯便收了倒掛的軍旗,往肋下一挾,彎腰走進去,門馬上關上了。

  「曾二哥,張將軍求見殿下,王府為何大門緊閉?」

  曾二轉身就往前走:「跟我來,王妃娘娘要見你。」

  「王妃?不是寧王麼?」

  曾二沒有回答,夏潯吸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寧王府右偏殿,地龍、火盆、曖牆,把個殿內燒得熱流湧動,溫暖如春。沙寧就穿著一襲春衫,纖體妖嬈,俏生生地坐在案後,手中把玩著一方玉珮。

  「楊旭見過娘娘。」

  「楊旭?」

  沙寧瞟著夏潯,蛾眉微微一挑,微微有些疑惑。看她嬌容嫵媚,艷若春花,那嬌媚的唇瓣微微翹著,真叫人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可是想起劉家口外胡楊林中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夏潯心中卻是微生寒意,他躬身道:「是,臣本就叫楊旭,夏潯麼……,那是臣行走於外時的一個身份。」

  沙寧淡淡一笑道:「你倒是夠小心。」

  夏潯沒有接話,開門見山地問道:「大寧城已在張玉將軍控制之下,但是張將軍前來求見寧王殿下,卻被阻與宮外,臣大惑不解,不知殿下與娘娘意欲何為?」

  沙寧仍舊把玩著手中那方玉珮,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道:「你們倒真是了得,難怪朝廷十三萬大軍一觸即潰,李景隆五十萬兵馬仍舊被你們貓兒戲鼠一般捉弄,這大寧城乃邊陲重鎮,朱鑒更是一員驍勇善戰的猛將,可是須臾之間,這大寧城居然就易了主人。」

  夏潯笑了笑道:「大寧都司所領興州、營州二十餘衛,皆西北精銳,驍勇善戰,冠絕天下,若說戰力之強,燕王殿下的兵馬縱然了得,卻也未必就強於大寧都司的兵馬,這也是燕王殿下欲向寧王殿下求助的原因了。此番能破城如此容易,還多虧寧王殿下吸引了大寧衛的諸多兵力,更多虧寧王殿下在大寧衛軍中的內應相助,及時打開城門。」

  「你知道就好。」

  沙寧嬌媚地一笑,緩緩抬起頭來,一雙明媚的眸子投注在夏潯身上:「據本王妃所知,燕王麾下,不過五萬之眾,寧王殿下若肯登高一呼,雲集響應者卻得八萬精兵,殿下聽說他的四哥馬上就要到了,歡喜的很呢,不過沙寧只是個女兒家,心眼兒小,得先問個清楚,以後這兄弟兩個合兵一處,共赴國難,應該誰主誰從,誰正誰副呢?」

  「原來如此!」

  夏潯恍然,也不知這是寧王的意思,還是沙寧王妃自作主張,如果是她自作主張那倒好辦了,如果是寧王生了野心,這事兒還不好辦了。他暗暗思索著,試探著道:「那不如,就請寧王殿下出來擔任全軍之主帥,挑起這靖難大任,娘娘以為如何?」

  沙寧聳然動容,香肩微側,嬌軀前傾,脫口問道:「燕王殿下肯麼?」

  「肯,如何不肯!」

  夏潯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不是被朝中奸佞逼到絕境,燕王殿下怎會背負朝廷叛逆的罪名,冒險起兵靖難呢?方黃之流,把持朝綱,以利國利民之名,行禍國殃民之事,燕王殿下走投無路,憤然以府衛八百人,起兵於北平,那時就曾明示天下,靖難起兵,是為了清君側,誅奸邪,如果失敗了,殿下唯有捐軀報國而已。

  若是成功了,待到宇內澄清之日,殿下還是要回北平做他的燕王的。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燕王與寧王同心協力,一同靖難,寧王殿下虎賁八萬,年富力強,若肯擔此重任,燕王殿下一定會欣然應允的。這一點,臣常在燕王殿下面前,是明白燕王殿下心意的,我想燕王殿下如果知道寧王殿下心意,一定會欣然應允,只是……,寧王殿下……真的願意做這個三軍主帥麼?」

  「嚓!」

  微微的一點聲息,彷彿指甲盤剝傢俱刮過的聲音,突然響起,沙寧臉色微微一變,她忙嘻地一聲笑,掩口道:「你的膽子倒是夠大,居然敢替燕王殿下做這樣的主,本王妃卻不敢替寧王殿下做這個主呢,方才隨口問問,只是怕寧王殿下受了委曲罷了,其實呢,燕王是寧王殿下的四哥,如今兄弟輩裡,燕王殿下已經是大哥了,長兄如父,這靖難重任,當然是要燕王殿下來承擔的。」

  夏潯呵呵一笑,說道:「原來王妃娘娘在說笑,哈哈,娘娘和臣說話,可千萬不要說笑,楊某是個粗人,拿根棒槌就當針的,娘娘有話,還是直來直去的好。」

  沙寧被他調侃,俏臉不由一紅,妙目狠狠嗔視他一眼,夏潯若無其事。沙寧氣得牙根癢癢的,只得咳嗽一聲,岔開話題道:「咳,方才本王妃聽見城中打打殺殺的好不熱鬧,我們在王府裡面也不大知道詳情,如今大寧城已經完全在握了麼?」

  夏潯道:「娘娘放心,朱鑒已死,大寧衛官兵已經降了,現在整個大寧城,都在張玉將軍掌握之中。方才來王府前,臣正在大寧衛指揮使司衙門,已經掌握了大寧都司全部將士官兵的花名冊。」

  沙寧訝然道:「花名冊?你尋那些東西做什麼?」

  夏潯笑嘻嘻地道:「娘娘,這些東西可是寶貝,據臣所知,大寧都司八萬精兵,將佐的家眷,大多住在大寧城中,其他城鎮當然也有,不過名冊也在大寧,尤其是寧王殿下已被朝廷調走的三衛精銳之師,不但將佐的家眷多在大寧,就連那些士兵,大部分也是大寧人氏,親人家眷俱在大寧的。是麼?」

  沙寧已經隱隱明白了什麼,不禁緊張地頷首道:「不錯,你倒打聽的明白。」

  夏潯道:「那就是了,掌握了這些名冊,就掌握了這些將士的家眷,掌握了他們的家眷,就等於攥住了他們的心,如果寧王殿下登高一呼,他們肯顧念舊主,紛紛歸附,那自然最好,若是不然,有他們的家眷在手,他們縱不來降,又有幾人還肯與燕王殿下死戰麼?娘娘以為如何?」

  沙寧有些坐不住了,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察覺自己的冒失,又緩緩坐了下去,沉吟片刻,說道:「燕王殿下,什麼時候能到大寧?」

  夏潯道:「燕王率騎步主力殿後,所以行程稍慢一些,張玉將軍已派人將戰報消息傳了回去,相信明天這個時候,燕王殿下就可以進入大寧城了。」

  沙寧臉色又是一變,隨即佯做歡喜地道:「好,你先回去吧,告訴張玉將軍,張玉將軍軍務繁忙,就不必請見了,寧王殿下明日會在宮中恭候燕王殿下大駕,並設盛宴款待。」

  夏潯並不肯就此離去,目光灼灼地道:「在宮中相候?呵呵,好教娘娘得知,如今監視王宮的大寧衛官兵已經被張玉將軍收編,寧王殿下已是自由之身了!」

  沙寧臉色又是一紅,彷彿有種說不出的氣惱,她咬了咬薄唇,這才幽幽歎道:「是呀,燕王與寧王,兄弟手足,燕王殿下到了,寧王殿下理應迎出城去才是,不過……」

  夏潯拱手道:「娘娘有話但請直言,楊某說過,臣是一介粗人,若是娘娘含糊其辭,楊某誤解其意,一旦傳錯了話,臣可是吃罪不起呀。」

  沙寧眼神飄忽,偏過了臉兒去,這才說道:「其實是這樣,寧王殿下……有些心思難以啟齒,所以才讓本妃出面,想透過你,先讓燕王殿下曉得。」

  夏潯躬身道:「娘娘請講,臣一定把話帶到。」

  「是這樣……」

  沙寧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隱隱帶著些慍意,卻不知道她在生誰的氣,她語氣閃爍地道:「先帝二十六子,早逝二子,存者二十有四,如今除了年幼尚未就藩的七位王爺,剩下的十七位王爺中,病逝的,自焚的,貶為庶人的,還好端端的就只剩下九人了。

  九人之中,除了那位從宣府逃到京師去的谷王,數我們寧王殿下歲數最小,如今為勢所迫,寧王殿下決心附庸燕王共赴國難,可是殿下心中難免忐忑呀,你要知道……皇上可是天下共主,我們起兵靖難,在皇上眼中,終究是大逆不得的……」

  「臣明白了。」

  夏潯從容笑道:「寧王殿下所慮,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臣會把寧王殿下的顧慮告知燕王的,相信燕王定會想個妥當的法子,若是靖難一旦失敗,斷不會讓寧王殿下不能見容於陛下便是了。」

  夏潯長長一揖,便要退下,沙寧分明看見他起身時唇角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是譏笑,沙寧心中好不懊惱,奈何,這正是出自於寧王的授意,她雖性情剛烈,可是自己丈夫瞻前顧後、忌慮重重,她又能如何?

  夏潯剛一退下,屏風後面便走出了寧王,氣憤憤地指著她,責問道:「你真是好大膽,本王只想留一條退路罷了,誰讓你自作主張的,如果四哥順水推舟,真的把這靖難大任交給本王,你讓孤如何是好?「

  沙寧並不辯解,只將眼簾一垂,心中暗歎:「又一遭……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嬌顏落寞,無奈之中何嘗不是深深的惆悵。

  如果她是男兒身,如果她才是寧王,想必……會做出與寧王完全不同的抉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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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明見暗見

  宮門轟隆隆地打開,承運大殿的飛簷斗拱自一重重宮牆上方隱隱可見,隨之,一道道宮門次第開啟,寧王朱權站在宮門下,看著馬上的朱棣,遙遙一揖,卻不踏出宮門半步,神色十分複雜。

  朱棣暗自失笑:「這個十七弟……」

  想起夏潯向他透露的寧王心意,朱棣暗自搖頭,翻身下馬,便向朱權迎去。身後幾名鐵甲侍衛立即緊隨不捨。

  「殿下,不能迎燕逆入宮!」

  斜刺裡突然殺出一個人來,向寧王朱權哭拜道:「殿下,燕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殿下不為國除奸,怎麼還要迎他入宮,兄弟之情,難道大於君臣之義麼?」

  「咦?這是哪個死不要臉的,好意思說這些大言不慚的屁話!」

  朱權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弄到今天這步田地,你當他樂意嗎?好好的塞外王當得逍遙自在,皇上一句話,兵權削了、三護衛的福利也給削了,想守著一個王府好好過日子吧,皇上又嫌他活的礙眼,如今燕王兵進大寧城,得把自己招納回來的大軍拱手交出去,所謀一切,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富貴罷了,如非得已,他朱權願意如此?

  朱權定睛一看,卻是王府長史石撰,朱棣沒想到橫生枝節,也不禁在階下站定腳步,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不怕死的老石。

  寧王和正妃都沒吱聲,側妃沙寧卻忍不住冷笑道:「石長史,寧王殿下本來是有八萬大軍的,可惜,兵權早不在手了,你讓殿下拿什麼去為國除奸吶?」

  石撰厲聲道:「娘娘請住口,國家大事,哪裡輪到你一個婦道人家說話!」

  石撰說罷,對朱權昂然道:「殿下手中沒有兵馬,尚有一棍鑌鐵棍,七尺男兒軀,一腔英雄血!」

  朱權怒極而笑:「石長史的意思是,讓本王持一條鐵棍,抵敵四皇兄數萬鐵騎麼?」

  石撰道:「縱然不能抵敵,殿下也該緊閉宮門,不與朝廷叛逆媾和,如此畏於燕逆兵威,大開宮門相迎,殿下置自身於何地耶?」

  朱權陰惻惻地道:「長史大人以為,本王今時今日,算是自置於何地呢?」

  石撰道:「燕逆假仁假義,既然口口聲聲要誅奸邪、清君側,那麼殿下只管緊閉宮門,不與相見,諒燕逆也不敢自毀其諾,悍然闖宮,傷害殿下。達則兼濟天下,困則獨善其身,殿下無力救國,潔身自好還做不到麼?石撰身為長史,斷不能眼看著殿下走上岐途,身敗名裂!」

  他霍地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擋在門前,向朱棣嗔目大喝:「燕逆,你休想入我寧王府半步!」

  朱棣大怒,戟指喝道:「似你這等奸賊,俺朱明皇室就是被你們這些混帳東西妄言大義,離間親親,才鬧到骨肉相殘的境地,今日本王要與自家兄弟相見,你待怎樣?」

  石撰挺起胸膛,大義凜然地道:「石撰忝為寧王府長史,斷不能容我王背負叛逆之名,你要入宮,除非踏著我石撰的屍體過去!」

  燕王身邊有一大將邱福,正著鐵甲伴侍於側,一聽這話,大喝道:「如你所願!」

  蹭地一個箭步躍了上去,身在半空,腰間長刀已然出鞘,嗆啷一聲剛剛傳入人耳,一道匹練也似的寒光便在空中一旋,只聽「噗」地一聲,血光沖宵而起,把寧王身後一眾女眷嚇得花容失色,紛紛驚呼,石撰一顆大好頭顱砰然落地,骨碌碌地滾下階去。

  朱棣淡淡一笑,說道:「雖然愚蠢,忠心可嘉,本王就成全了你!」

  石撰屍身倒在階上,一腔鮮血汩汩流出,沿著石階蜿蜒而下,朱棣一提袍裾便踏著那鮮血拾階而上,到了石撰屍身面前,沾血的雙足毫不猶豫地踩到了他的屍體上,他說一句「除非你踏著我的屍體過去」,燕王放著那麼寬敞的石階不走,真就踏著他的屍體走了上去。

  寧王府中上下並不熟悉燕王為人,就連朱權也不大清楚這位四哥的脾性,見此情景不由盡皆動容,唯有沙寧目泛異采,心中讚歎:「如此人物,方稱英雄!」

  寧王身邊群雌粥粥,有許多美人兒,王妃、側妃、妾妃、王姬、侍妾、卑妾,不獨有漢人美女,還有蒙古、女真、朝鮮,乃至西域維族女子,個個千嬌百媚,充滿異域風情,燕王卻是目不斜視,只管盯住了這位只見過幾次面的十七弟。

  到了朱權面前,朱棣張開雙臂,未曾言語,目中已滿含熱淚:「十七弟,昔日你我兄弟相見,都是在帝京宮闕之內,父皇母后膝下,家人團聚,其樂融融,如今奸臣作祟,兄弟們死的死、囚的囚,十七弟被困王府,不得自由,四哥的北平府不日就下,家眷生死難料。實未料父皇屍骨未寒,宗室親族竟然落到這步田地!」

  朱權被他一說,觸及心中痛處,想起自己擔驚受怕的日子,也不禁潸然淚下,兄弟兩個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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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咱們……就帶著這些東西去阻敵兵?」

  塞哈智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向夏潯問道。

  在他懷裡,揣了許多書信,其中最重要的兩封信,就是燕王和寧王分別寫下的,此外就是他們依照大寧都司府庫中的花名冊,找到那些身居要職的武將家眷,由他們寫下的家書。陳亨派了人到大寧來,告訴朱鑒他不日就到,所以燕王馬上派人迎了上去。

  這一行三人是夏潯、塞哈智還有徐姜。徐姜開城門放燕軍入城,避免了重大傷亡,功勞甚大,如今一步登天,已被燕王提拔為百戶,他熟悉這裡的道路,同時對大寧各衛的旗幟、將領也比較熟悉,所以此番與夏潯、塞哈智一同離開大寧,執行秘密任務。

  這季節關外的風越來越大了,風中不但帶著大量的塵沙,而且十分寒冷,今天天氣陰冷冷的,空氣有些濕潤,看這樣子,今冬的第一場雪,馬上就要下了。

  夏潯騎在馬上,將蒙面的毛巾又緊了緊,說道:「「自然不止!張玉將軍率兵殿後呢,朵顏三衛的援兵也很快趕到,如果文的不行,那時就要動武了。陳亨曾多次隨燕王殿下出塞做戰,燕王對他很熟悉,寧王或許不放在陳亨眼裡,不過對燕王,他還是頗為敬畏的,如果被他知道燕王殿下已經出關,並且佔據了大寧,他未必就敢侵犯……」

  剛說到這兒,策馬行在前邊一里多地開外的徐姜已兜馬急急趕了回來,聲音微微帶些緊張地道:「大人,松亭關的先鋒人馬,已經到了!」

  陳亨和劉真把沿邊各關隘安排妥當後,又從各處陸續抽調兵馬,直到今天才準備停當,開始向大寧增兵。由於燕王從劉家口秘密過關,沿邊關隘沒有發出烽火訊號,陳亨還不知道大寧城已經落入燕王手中。

  這支先頭部隊是陳亨親自率領的,陳亨所率將領中有三員大將,分別是衛指揮徐理、陳文、卜萬,這三個人就是寧王三護衛的將領。陳亨把他們帶在身邊,自有他的考慮,他認為燕王還在關內,最大的威脅仍在關內,所以松亭關不能失守,守關的兵馬必須是絕對可靠的。

  寧王三護衛,加起來一共只有九千人,在他所領的三萬大軍中只佔少數,而且大寧城中現在還有朱鑒的一萬兵馬,到時候憑三護衛這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是翻不起什麼風浪的,而且朱鑒給他的信中說,寧王欲結泰寧、福余、朵顏三衛謀奪大寧城,陳亨知道那些部落勇士不擅攻城,軍紀也差,寧王三護衛家眷大多在大寧城中,如果真讓朵顏三衛進了城,誰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家人就不受傷害,他們守衛自己的家園,還能不賣力氣?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陳亨對自己頗為自信,他自信能駕御這幾員將領。他是一員老將,元末時就承襲父職,在元兵中擔任將領了,那時他是揚州萬戶。元朝的上萬戶府統兵七千人,中萬戶府統兵五千人,下萬戶府統兵三千人,萬戶府中設達魯花赤一名、萬戶一名、副萬戶一名。揚州萬戶府是中萬戶府,他當時就在揚州萬戶府任萬戶官。

  到後來,朱元璋在濠州起兵,陳亨棄元歸朱,先是擔任朱元璋的鐵甲長、後又擢升千戶,再後來隨藍玉大將軍北征,受命守東昌,蒙元鐵騎數萬兵馬來襲,陳亨不但牢牢地守住了永昌,而且還反守為攻,出奇兵大敗敵軍。以後又數次隨燕王出塞,屢建功勳,積功升為都督僉事。

  這位老將軍打了一輩子仗,帶了一輩子兵,寧王這個毛頭小子以及他手下的三個什麼衛指揮,怎麼可能放在他的眼裡?

  眼看天色將晚,陳亨勒住坐騎,頒下號令:「天色將晚,傳令下去,就地安營,埋鍋造飯。明日一早,卯時二刻點兵操練,辰時三刻用飯,巳時出發,繼續趕路。」

  軍令一下,三軍立即就地紮營,佈置營壘、警哨,營中處處開始飄起炊煙。

  徐姜和夏潯、塞哈智將馬匹藏在遠處林中,伏在一處草坡上悄悄地觀察著營中動靜,每座營中,都豎著主帥的大旗,如果是外人,未必就能依據旗幟確認每一處營帳中的主將,因為有些姓氏是大姓,同一軍中兩員大將同姓是很正常的,比如王劉李趙一類,不過姓卜的比較少,大寧都司二十餘衛將領,姓卜的指揮只有一個。

  所以徐姜一處處指點著向夏潯介紹,當他指到一處揚著「卜」字大旗的營壘時,突然興奮地道:「大人請看,那座營壘,必是寧王三護衛中卜萬卜指揮的所在了。」

  「寧王三護衛也被陳亨帶過來了?」

  夏潯先是一奇,繼而大喜,說道:「咱們不直接去見陳亨了,走,繞到卜萬營區,先見卜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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