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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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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伊甸園之蛇

  夏潯在日本的情報機構還是很給力的,第二天早晨,他急需掌握的一些情報就送到了他的案頭。

  在足利幕府的中樞,有三個出身於足利一門的庶家:細川氏、斯波氏、田山氏,這三家輪流擔任著幕府將軍的輔佐人,也就是「管領」,相當於宰相之職,主要負責政務;另外還有一色、山名、京極、赤松四家氏族,輪流擔任幕府的「侍所頭人」,又稱為「侍司所司」,他們是處理武士事務的長官,被稱作「四職」,主要負責軍事。

  這就是最核心的公家和武家,以「三管領四職」為首,這七家守護大名家族,構成足利幕府的統治核心,而斯波義將就是足利義滿魔下的第一管領,斯波義將為足利義滿稱霸日本出了大力,相應的斯波家族也獲得了巨大的利益,越前、若狹、越中、山城、能登、遠江、信濃、尾張、加賀等地如今都是斯波家族擔任​​守護大名。

  足利義滿崇尚中原文化,希望與大明建立良好的關係,為此力排眾議,寧可答應向明稱臣的這個先決條件;而且他熱衷於中國文化和物品的蒐集,在北山殿建立了大量與中國文化有關的產業,這些都是在他一統全國之後,把目光放到國外產生的相應政策。

  而這些主張,是受到斯波義將大力反對的。當初追隨他最得力的大將,因此和他分岐越來越大。

  鑑於明國的強大實力和一直以來許多日本高層對中國文化的嚮往,足利義滿寧願接受「稱臣」這種屈辱性的條件,以便與明朝交往,而斯波義將顯然是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對此政策他是強烈反對的。只不過他雖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卻無法對足利義滿的決定做出具體的反對措施。

  相應的,足利義滿拿他也沒有辦法。此時的日本政權,實際上就是一個群雄爭霸的格局,足利義滿這個大將軍,就相當於武林盟主,在一定程度上,他能代表整個日本的態度,但是他手下的這些大名,都有自己的地盤和軍隊,足利家不像江戶時代的德川家那樣擁有絕對強大的實力,他需要維繫、平衡手下各個強大的大名的勢力,才能貫徹自己的主張。

  因此斯波義將這些年來雖然老跟足利義滿唱反調,足利義滿也奈何他不得。雙方各有忌憚,只好各行其事,這就是目前足利義滿和他手下最強大的一個大名之間的關係。

  接下來就是夏潯最關心的足利義滿的繼承人足利義持的問題。

  足利義持是足利義滿的庶子,由於足利義滿為了控制寺社勢力,決定出家時,他和正室日野業子以及繼室日野康子都沒有生下兒子,因此把足利義持這個庶子立為嗣子,並且讓日野康子收他為養子,讓他擔任了征夷大將軍。誰料足利義持剛剛擔任將軍不久,足利義滿的嫡妻就懷孕了,給足利義滿生了一個兒子,叫做足利義嗣。

  足利義滿非常寵愛他的幼子義嗣,有時他去皇宮覲見天皇,也會帶上他的這個小兒子,其目的很明顯,是要加強幼子與天皇家族的親密關係,雖然天皇沒有實權,但是得到天皇的承認,無疑就能增加兒子的政治資本。

  也正因為這些原因,迄今為止足利義滿都始終不肯放權給他做徵夷大將軍的兒子,足利義持一直掛著徵夷大將軍的名號,在京都做個有名無實的傀儡將軍,京都早就有風言傳說,足利義滿有意罷黜義持,改由義嗣繼承他的權力。

  不過現在足利義嗣才剛剛十歲出頭,雖然人很聰穎,畢竟年紀太小,而足利義持做了十年的將軍,雖然還沒有掌握實權,卻已經結交了一批大名,獲得了他們的支持。足利義持知道自己的地位很危險,得不到父親的歡心,就退而求其次,爭取各個大名的支持。

  而支持父親的大名,勢必會服從父親的決定,他要爭取各個大名的支持,只能選擇那些對父親的政策感到失望的大臣,這些大名從他身上,可以看到未來的希望,他則獲得這些大名們的支持和擁戴,從而抗衡由父親那裡施加的壓力。

  在轉而支持他的大名之中,斯波義將就是最主要的支持者,也是他最得力的支持者,由於這個關係,早就想把足利義持廢掉的足利義滿也不能不投鼠忌器,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繼續耗下去,以免引起政局不穩。

  夏潯看到這些資料,隱隱地似乎發現了一點問題的關鍵,他想了想,問道:「那麼,這個足利義嗣,現在就住在這處府邸裡?」

  何天陽道:「是的!足利義滿的俗家就在這裡,足利義滿很疼這個兒子,經常會接他去北山殿同住,也因此,足利義嗣跟他的哥哥關係更加惡化,在花之御所,兩兄弟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

  夏潯笑了笑,問道:「這個足利義嗣雖然年紀小,可他是嫡子,又有足利義滿的寵愛,那麼,管領大臣中,有沒有人支持他呢?」

  何天陽道:「有,足利義滿麾下三大管流,斯波義將支持足利義持,而細川管領則支持足利義嗣。細川氏這一代的家主叫細川滿元,細川家就是因為被斯波家搞下去,才由斯波家做了第一管領大臣!」

  夏潯讚許地道:「好,我想要的消息,可以這麼快就傳過來,事情做得非常好。」

  何天陽忍不住笑道:「那是自然,國公莫非忘了,東方亮如今可是……」

  夏潯聽了也不禁啞然失笑,說道:「嗯!幫我安排一下,找個機會……我得見見這位小朋友。」

****************************************************

  機會很快就來了,早餐之後,夏潯在花之御所閒遊散心,繞過一叢花木之後,忽地看見一個身著和服、頭挽垂髮的女人,戴著「額櫛」和三根「釵子」,手裡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正在花園中玩耍。兩下裡碰個正著,夏潯正想找個話題,那男孩子忽然說道:「請問,您是從大明國來的使臣麼?」

  他的中原話說得比較流利,夏潯有些訝異地向他看了一眼,說道:「是的,你是……」

  那個男孩子向他很恭敬地抱了一躬,答道:「大明大臣閣​​下,失禮了我是足利將軍的兒子足利義嗣,我聽父親大人提起過,來自大明的大臣閣下。」

  夏潯被逗笑了,說道:「不用客氣,叫我閣下就好了。殿下身邊這位是……」

  夏潯從何天陽那裡得到的情報已經證實,日本如今也正發生著……「爭嫡」的事情,而足利義嗣還是個十歲的小孩子,既然已經陷入爭嫡漩渦,要說他的母妃沒有參與,那是絕不可能的。同一個小孩子能談得出甚麼?他想盡辦法要見的,其實就是這個女人,這是明知故問了。

  足利義嗣身邊的這個女子很是清秀,她的著穿非常正規,裙裾正規露出一抹緋色的長跨……身著「單」和「五衣」,「五衣」是「紫之薄樣」的春裝款式,再外面是委地的「細長」,兩道長長的裾,拖曳在身後,接著是「打衣」,紅染的菱織物,泛著淡淡柔美的紫紅色光澤,「打衣」之上是「表著」鮮豔的花紋非常華麗,最外面是「唐衣」,像披風似的,只是沒有系裳。

  她見夏潯向她望來,立即雙手扶膝,向他深深地施了一禮,害羞地笑了笑。足利義嗣馬上鞠躬道:「這是我的母妃!大明大臣閣​​下,哦!閣下,我的父親很喜歡中國風物,我也很感興趣,可以向您求教些問題麼?」

  夏潯眉頭微微一挑,微笑道:「當然可以。」

  足利義嗣的母妃放開手道:「去吧,向大明大臣閣​​下多請教一些東西,可以增長你的見識。」然後飛快地瞟了夏潯一眼,向他鞠躬道:「義嗣是個好奇的孩子,麻煩閣下了。」說著轉過身,一雙木屐踩得嗒嗒直響,搖曳生姿地去了。

  「啊,海盜啊!我也聽說過他們,細川管領對我說過那些海盜,他們非常厲害的,你們的海軍從那麼遠的地方來,能對付得了他們嗎?」

  兩個人在花園裡聊了半天,足利義嗣真的是個好奇的孩子,問了許多問題,最後又問到了夏潯的來意,兩個人就提起了海盜。

  夏潯微笑道:「當然對付得了!海盜是很厲害,但是我們大明的軍隊更加厲害!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甚至不用打,只要用艦船一碰,就能把他們的船隻撞得四分五裂。」

  「大明的船這麼堅固麼?」

  夏潯笑道:「何止堅固,而且巨大。我們最大的戰船,比一座莊院還大,彷彿一座巨大的城堡,一隻舵,就有十多丈長,我們還有弓矢和巨弩,有發射時發出雷霆一般巨響、殺傷力驚人的巨砲。」

  足利義嗣聽得出神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閣下,如果你們的軍隊這麼厲害,為什麼還要請求我的父親幫忙,還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追捕海盜呢?」

  夏潯道:「請求你的父親幫忙,是出於對他的尊重,這裡是日本,是你父親治下的領土,如果我們不告而來,就會冒犯令尊的尊嚴,對麼?」

  「嗯!」足利義嗣使勁地點頭。

  夏潯又道:「我們之所以要跑這麼遠的路,就是因為海盜們打不過我們,逃跑了。再厲害的軍隊,如果敵人根本不跟你作戰,你來了他就逃走,你走了他就跑去欺負你家的老弱婦孺,你能因為他逃命的本事很厲害,就說他是很勇敢的武士麼?」

  足利義嗣激動地道:「不!那不是武士的作為!那是無賴!」

  夏潯笑道:「不錯!他們是無賴。我們來,就是要把他們堵在剿穴裡面,逼他們必須像一個武士似的,與我們公開決戰,不允許他們再逃走!」

  足利義嗣兩眼發亮地道:「那麼,這一回,有我父親的軍隊堵住他們的後路,讓他們無路可逃,再有閣下的軍隊逼他們決戰,他們一定會失敗的吧!」

  夏潯翹了翹大拇指道:「殿下很聰明,你說結果會怎樣呢?」

  足利義嗣想了想,又問:「大明國距這兒很遠吧?我聽說海盜上了岸,就會混到普通百姓裡邊,找也無法找,你們再厲害,也不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海盜都殲滅,以後他們聚集起來再出海打劫,那該​​怎麼辦呢?」

  夏潯道:「我們相距並不遠,海外諸國之中,日本是距大明最近的國家,我們還在距你們日本很近的琉球建立了艦隊,現在你的父親代表日本同大明國建立了君臣關係,彼此開海通商,要維持這關係,就不能被海盜們破壞,所以只要海盜們再出現,我們很快就會趕來。」

  夏潯諄諄善誘地道:「你的父親是我大明皇帝御封的日本國王,你是令尊的嫡子,將來會成為日本國王,到那時候,如果你遇到了困難,可以向我大明皇帝陛下請求幫助,我們強大的軍隊也可以幫你對付你無法獨力面對的強大敵人!」

  足利義嗣有些吃驚,連忙擺手道:「閣下,您誤會了父親大人已經把徵夷大將軍傳給了我的哥哥……,我是不可能成為日本國王的。 」

  夏潯吃驚地道:「是這樣嗎?我對貴國的事情不是很瞭解,只聽說你是將軍閣下唯一的嫡子。而在我們中國,嫡子是唯一有權繼承父親基業的兒子,所以……,真是抱歉了! 」

  「沒有關係!其實在我們日本,也是這樣的規矩,只是……父親大人要出家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

  足利義嗣笑得有些勉強,小孩子再聰慧,也無法掩飾他的心情,他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追問:「真的如閣下所說嗎?如果我們遇到了強大的敵人,可以向大明請求軍隊援助?」

  夏潯正色道:「當然,你的父親已經代表日本向大明皇帝陛下稱臣,當他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強大敵人時,君主當然會為他撐腰,就像朝鮮,你可以瞭解一下他們的歷史,他們曾經多次向中國請求援兵,每一次我們都幫助了他們,而且幫助他們取得了勝利!」

  「是這樣嗎……」足利義嗣喃喃自語。

  「國公,原來你在這兒,足利將軍和管領大臣們正在等候與您繼續談判!」不知何時,何天陽突然冒了出來。

  夏潯從亭子裡的竹凳上站起來,對足利義嗣笑道:「好啦,我得和你父親繼續商談剿匪事宜去了。」

  足利義嗣忙又鞠躬道:「是,同大明大臣閣​​下談話,非常愉快!」

  足利義嗣站在小亭中,癡癡地望著夏潯遠去的背影,他的母妃不知從哪兒突然冒了出來,站到了他的身邊,足利義嗣扭過頭,激動地道:「母親,我想……除了細川管領,我們還可以找到一個強大的幫助!」

  「這位大明大臣說了甚麼?」

  足利義嗣對他的母親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少婦臉上浮起兩抹激動的紅暈,好像嫵媚的桃花妝:「好極了!你的兄長很愚蠢地選擇了同大明對立的道路,我想……如果大明知道這件事,我們真的有可能爭取到一個強大的朋友!我會找機會拜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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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發表於 2012-1-30 08:14:21 |只看該作者
第533章  兵不厭詐

  軍事行動的合作,最難處不在於行動本身,而在於權利、義務的分配,這方面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的談判就容易多了。夏潯和足利義滿約定,大明水師主要負責海上作戰,由日本海軍協助海面封鎖等事宜,陸地方面主要交由日本軍隊負責,除非日本軍隊向明軍水師求援、或者陸地防線出現重大漏洞、又或者海盜登岸潛逃的地點沒有日本軍把守,明軍方可進行適當追擊。

  所謂適當追擊,就是三十里路程,不可深入,這一點夏潯也表示同意,他的目的是打擊海盜,不是靠這支海軍佔領日本,真的涉入太深的話,路途不熟、語言不通、供給跟不上,對自己的軍隊是一種極大的威脅,那並不符合大明的利益,所以爭取到較大的自由度之後夏潯便不再堅持己見。

  最後雙方才談到聯合圍剿時間和消息溝通問題,足利義滿問道:「那麼,我們具體的圍剿時間確定在什麼時候?」

  夏潯道:「我想我們應該先確定,海盜們集中在什麼地方,這方面的情報,我們並不瞭解。瞭解了海盜們的據點和人數,才好做下一步安排。」

  足利義滿微微一笑,喚道:「聰明丸!」

  障子門一拉,一個貌美如花、眉清目秀、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少年出現在門口,向足利義滿大禮參拜,恭聲道:「將軍閣下!」

  「把我要你查探的關於海盜的消息向上明天使介紹一下!」

  「是!」

  那個少年武士恭應一聲,走到几案前,從懷中摸出一副地圖,緩緩攤開,指點著道:「海盜主要聚集在這幾片海島上,急風島、破浪島、鴨礁島,急風島上大約聚集著三股海盜勢力,分別是仁木家、田丸家……。」

  夏潯注意地看了看他的軟底鞋子、打了綁腿的雙腿以及緊束的腰帶,心道:「將軍和大名都養了許多忍者,做為他們打探情報、刺殺敵將的秘密組織,這個聰明丸想必就是一個忍者了。」

  聰明丸介紹完了各個組織的情況之後,足利義滿說道:「這些海盜彼此之間常常發生爭鬥,但是一旦遇到外部威脅,就會團結起來,他們形成合力之後,力量非常強大,我也曾派兵圍剿過他們,一旦兵勢不及他們強大,就會遭到他們的反噬,一旦派出重兵,他們就會離島而去,那些小島,我們無法長久駐紮,對付他們很是頭痛。這一次,有上明水師之助,希望可以把他們徹底打垮。」

  斯波義將沉聲問道:「請問輔國公閣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對他們發起攻擊?」

  夏潯道:「這個問題,我想還是由將軍閣下來決定的好,我們的戰艦就在琉球,朝發夕至,不過我們需要知道將軍閣下這邊還要準備多久。」

  足利義滿思索了一陣,說道:「要在陸地上部署好防線,派遣足夠的軍隊,並派遣海軍配合上明水師在海上對海盜形成合圍,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我們就定在二十天後好了。」

  夏潯囑咐道:「將軍閣下調兵遣將的時候最好秘密一些,如果被海盜們察覺,星散逃逸而去,那就不好追緝了。」

  斯波義將硬梆梆地插嘴道:「這個,不勞閣下關心!我們會做好我們該做的事!」

  夏潯不以為忤,只是淡淡一笑。

  談判結束,回到自己住處,鄭和就忍不住笑起來,夏潯奇道:「公公何事發笑?」

  鄭和道:「足利將軍身邊那個秘探頭子,叫聰明丸。國公沒有聽過一句古詩麼?『寧推不迷草,詎滅聰明丸。』聰明丸,在我們嶺南是指桂圓的,想不到他居然會叫這樣一個名字,實在引人發笑。」

  夏潯微笑道:「楊某有件事正要說與公公知道,公公聽了,只怕就要笑不出來了!」

****************************************************

  破浪島上,幾支海盜團夥都在匆匆地準備著,將大量劫掠來的,還未來得及銷售處理掉的物資一箱箱地搬上船去,島上營地裡可以搬走的東西也都儘量地往船上搬著。

  這島顯然也只是他們的臨時寄居地,雖然這個「臨時」的時間長了點兒,因為這裡只是他們吸納盜夥、集散贓​​物的所在,他們的家人全都安置在陸地上,海盜們經常乘小船上岸回家與親人團聚,所以這裡的人員流動特別頻繁,僅僅能做到島上始終有人看守,只有在出海的時候或者像眼下這種情形下,他們才會迅速趕回來,統一聽候調遣。

  因此島上的建築非常簡陋,顯然他們已經獲悉了大明與日本聯合剿匪的行動計劃,此刻正匆匆準備轉移,這些倭寇們倒是節儉的很,就連搭建的倉房、帳篷都拆了,把木板和樑柱統統搬上船去。因為這島上幾乎沒有什麼植物,這些東西一旦被燒燬,他們就得從陸地上再往這兒搬運,費事的很。

  島上還有幾堆長且粗直的木料,那是準備修建倭船的材料,也都由盜夥們一根根地扛上船去,看這樣子,他們是不打算給官兵和大明水師留下一點戰利品了。

  一個浪人站在船側高聲吼叫著:「快點,快點!明國水師和太政大臣的軍隊很快就要來了,能夠使用的東西統統運上船!」

    另外一個看起來比較寒酸,但依然保持著武士裝扮的人懶洋洋地道:「急甚麼,他們還需要十天時間才能過來。」

  「木造君,我們的東西和人員擇地暫時安置是個問題,尤其是我們已經多年沒有搬離過破浪島了,零零碎碎的東西太多,就算加緊趕運,也得再有五天才能完成。」

  木造撇撇嘴道:「實在是太寒酸了,什麼破爛都往船上搬,依著我說,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只要有船、有人,我們需要的一切財富,都可以從明國搶來。 」

  他轉身走上一塊礁石,手指遠方,高聲道:「就是那裡,只要我們…」

  他的聲音頓了一頓,突然驚奇地叫了起來:「看吶,遠處過來三艘大船,那一定是織田​​家的船,在這幾座島上,只有織田家才有這樣的大船。 」

  「不會吧,織田家是駐紮在鴨礁島上的,他們到我們破浪島上來幹什麼?」

  那個浪人聞言忙也爬上礁石,手搭涼蓬往遠處望去。

  那船乘風破浪,越來越近,那個浪人忽然怪叫一聲道:「木造君,我的眼睛可能花了,你看看,那是不是明軍的戰艦?」

  武士驚愕地看著遠方,船越來越近,後面湧出了更多的戰艦,撲天蓋地,帆檣如林,武士的下巴彷彿掉了,張口結舌半晌,才吼叫起來:「天吶!真的是明軍的戰船,怎麼回事?不是還有十天時間嗎?」

  浪人跳下礁石,失魂落魄地吼道:「快!快起錨、升帆,準備做戰,明國的水師戰船殺過來了!」

  破落武士喊道:「大家不要慌,這裡暗礁處處,明國水師的戰船進不來,觸礁必沉,快!快報告大首領!」

  對面的巨型戰艦已經放緩了速度,任聚鷹站在船頭,高聲吩咐道:「命令!大福船原地停下,阻其出海!小福船左右包抄,運兵上岸,斷其後路!哨船、海滄船、蒼山船出戰!把蜈蚣快艇放下去,搶灘登陸!」

  依著旗號,大大小小的戰船立即忙碌起來,雙嶼衛的戰船配備如今也是鳥槍換炮了,以前他們與人做戰,主要手段就是靠幫肉搏,而今也像明軍水師一樣,儘量利用武器優勢,避免了人員的大量傷亡。百步之外用火砲、八十步內用火銃、六十步內用火箭、四十步內用噴火筒、二十步內用標槍、戰斧、火蒺藜炮等投擲性武器,再近一些才會靠幫肉搏戰了。

  倭寇的船上載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尤其是帳蓬、倉房木板和一方方木料,擺放也沒個規矩,亂七八糟到處都是。吃水太深,限制了他們船隻的靈活性,船上擺佈的亂七八糟,讓他們想要作戰都無處下腳。尤其是他們根本沒想到明軍一向喜用巨艦大船,這一回居然配備了無數的小船,很輕鬆地就越過了暗礁群這種天然防線,而自己這邊又沒人及時指揮,登時亂作一團,沒頭蒼蠅一般亂跑。

  任聚鷹站在幾層樓高的巨艦上,居高臨下,把這情形完全看在眼裡,不由大喜,連忙吼道:「命令各艦,立即靠攏倭船二十步內,用火蒺藜炮、噴火筒、火藥筒、火油桶燒他們的船!」

  新的將令下達,明軍戰船立即改變了戰法,很快,堆滿了易燃物的倭寇戰船便有幾艘率先冒出了衝宵的烈焰,彷彿一支支巨大的火把,照耀得海面一陣火紅。

  同樣的場面,在倭寇聚集的幾座海島上同時上演著,其中急風島的打法略有不同,這座島距陸地最遠,周圍也沒有暗礁群,負責攻打急風島的是李逸風的巢湖水師,他提前一晚就到了,利用夜色方黑如墨的機會,沿島布放了大量的海底雷,進攻還沒有正式開始,驚見明軍戰艦出現,倉惶向外逃竄的倭寇戰船就有至少三分之一觸雷沉沒了。

  當海上被烈焰覆蓋的時候,夏潯正帶著幾個隨從,悠哉悠哉地踱進了一間清幽雅緻的寺廟,他要在這裡秘密約見一個負有重要使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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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一日兩會

  京都是仿照中國唐朝的國都長安營建而成,命名為平安京(和平與安寧之都),迄今已有六百多年歷史了,但是整個京都到目前為止,顯得莊嚴、豪華些的所在,仍然只有天皇的宮殿和貴族的公館,以及寺廟。這裡最多的就是寺廟,「三步一寺廟,七步一神社」,這些建築構成了京都的主體,夏潯進入的就是一間寺廟,只是在京都數千座寺廟和神社之中,屬於比較小的一座。

  還好,廟宇雖小,倒也五臟俱全,門庭也顯寬大,建築的氣勢上,還是儘量仿照唐制的。這種風格,後世就完全見不到了,因為「應仁之亂」的時候,整個京都被燒成了一片白地,豐臣秀吉一統日本後重建京都,由於他別出心裁地規定,城中住戶要按門口的寬窄來納稅,結果後來的建築門庭都比較小。

  夏潯扮出一副興之所至,隨意瀏覽的模樣,已經如此這般進過七間寺廟了,這是第八間。在庭院中閒逛了一陣,侍衛向他暗示並無人跟隨,夏潯才突然繞向後寺。

  寺中,有一個小沙彌適時地迎上來,什麼都沒有說,只向他微微一鞠躬,便引著他向後走去,夏潯也不多問,到了一間禪房前,那小沙彌輕輕拉開障子門,向夏潯微微一鞠躬,夏潯便走了進去,小沙彌掩好障子門,雙手合十,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這是一間開間分明的臥室,地上鋪著榻榻米,旁邊有一張小几案,案上有茶,案後盤膝坐著一個婦人,穿著雍容,是日本的貴族婦女打扮,頭上帶著唐代風格的「淺露」,垂下的絲網狀黑紗正掩到下巴,露出白皙嬌嫩、圓潤纖巧的一截下巴。

  夏潯向她輕輕施了一禮,在對面盤膝坐了下來。

  那婦人抬起雙手,輕輕摘下了頭上的「淺露」,雖然髮式、打扮都是日本貴族的模樣,可是風韻猶存的一張俏臉,夏潯自然是認得的,她正是惜竹夫人。

  「旭兒見過義母!」

  惜竹夫人是謝雨霏的乾娘,待她如同親生女兒,如今謝雨霏嫁了夏潯,夏潯便也隨著謝雨霏一樣,稱她為義母。惜竹夫人淺淺一笑,說道:「雨霏快要生產了吧?」

  夏潯道:「是,還有月餘就該生產了,可惜……國事繁忙,我卻不能在身邊照顧。」

  夏潯頓了一頓,又道:「高昇兄那邊已經處理過了,從此以後,錦衣衛密檔之中,再也不會查到有關他的一舉一動。」

  惜竹夫人欣然點了點頭,她的寶貝女兒嫁了西門慶,惜竹夫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婿太太平平的,不要隨時有一道命令從天而降,擾亂他的生活。夏潯便把西門慶的資料從密檔中徹底抹去,從此以後他就是一個自由人了,再也不會有一個秘密身份約束著他。

  「夫人,這邊的情形怎麼樣了?」

  惜竹夫人道:「還好,日本的氏族大家,都是有跡可循的,想要冒充氏族是不可能的,我現在扮得依舊是商人,是通過經商發了大財、但是卻沒有權力和地位的商人,這個身份已經得到了他的信任,我已經陸續捐助了大筆的香資。」

  惜竹大人說到這兒,黛眉微微一蹙道:「這樣的付出,值得麼?」

  「值得!」

  夏潯肯定地道:「有些時候,利益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乾娘在日本是獨立的一條線,潛龍的人都不知道你這條線上的人,也不知道你們在做甚麼,你們仍然要保持自己的獨立性。現在,我也不需要乾娘做甚麼,你只要把生意做好,多賺些錢,在京都擁有一席之地,並且時不時的捐助些金錢給大覺寺就好,這筆投入總有得到回報的時候。」

  夏潯思索了一下,又問道:「這位大覺寺方丈,有些什麼舉動嗎?」

  惜竹夫人道:「南主在五年前就辭​​去了尊號和兵仗,現在身邊只有阿野實為、公為父子以及六條時熙等親近的公卿侍奉,還有吉田兼熙、兼敦父子在身邊給他講講神道,除此之外,並無任何舉動!」

  夏潯笑了笑,說道:「毫無異動,那才可疑,你等著吧,他總有爆發的一天,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增強他的力量,免得他爆發的時候,沒有足夠的力量!」

  如果是一個日本人現在在旁邊,就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了。夏潯所說的大覺寺方丈和惜竹夫人所說的南主是同一個人,也就是接受足利義滿的條件,放棄天皇尊號,交出三神器遜位的南天皇后龜山,他放棄皇位,南北統一之後,就住在京都大覺寺內,被北朝天皇尊奉為「不登極帝」和「太上天皇」。

  五年前,後龜山辭去了自己的尊號和兵仗,北天皇后小松和太政大臣足利義滿並未拒絕,從此後龜山就正式出了家,法號金剛心,在大覺寺過上了隱居的生活。

  但是夏潯並沒有忘記這位過氣的天皇,在原先南朝統治地區的大名、守護們中間,後龜山依舊擁有極大的影響力。他答應放棄天皇尊號和權力的條件之一,是以後天皇之位由南北兩朝輪流繼承,可是北朝真的會答應麼?

  如今在位的是北朝後小松天皇,按照輪流執政的約定,後小松之後,就該由南朝後天龜天皇的子嗣登位,儘管天皇只是幕府將軍的一個傀儡,夏潯也不認為後小松會把皇位交給南朝,到那時候,已然放棄皇位的後龜山絕不會罷休。

  這一點恐怕後龜山已經意識到了,他只是在等後小松天皇做出明確的態度,以便師出有名罷了。

  夏潯對那位一休小和尚一直有些好奇心,特意命人打探過他的消息,這才知道,一休就是當今日本天皇后小松的一個兒子,他之所以出家,是因為他的母親是南朝權臣籐原氏的女兒,足利義滿擔心這種雙重的身份,會對北朝的統治不利,所以逼迫後小松天皇將這個兒子逐出宮廷。在京都安國寺出家,並且始終派有武士暗中監視。

  試想,對一個與南朝有些許牽連的當今天皇的兒子他們尚且如此忌憚,有朝一日會把皇位讓與南朝皇帝的子嗣?夏潯看準了這一點,也料定仍舊具備一搏之力的後龜山法皇(因為已經出家,天皇稱法皇)到時必不罷休,所以提前做點投資罷了。

  這麼做不夠君子,可是在政治上想做君子的都是白癡。歷史早已證明了,國與國之間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今天好的蜜裡調油,明天利益不合也會立即翻臉成仇。我們的「老大哥」蘇氏、我們「永遠的兄弟」印氏、我們的「小兄弟加同志」的越氏,哪個不曾兵戎相見?

  所以,夏潯沒有因為斯波義將的敵視而暴跳如雷,也沒有因為足利義滿的恭馴親近而推心置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保證自己民族和國家的利益。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夏潯沒有完全寄望於足利義持和足利義嗣的兄弟鬩牆,兩位天皇之爭,毫無疑問將會掀起更大的風浪。

  夏潯沒有在這間寺廟待得太久,大約用了遊逛其他寺廟同樣的時間,何天陽便準時叩響了房門,夏潯便隨他一起離開了。

  夏潯又繼續遊逛參觀了兩處寺廟,這才踏上返程,穿過一條街巷,進入氏族大姓的宅邸區域,路上行人明顯就減少了,夏潯一路東張西望,觀看著道路兩側的景緻,旁邊忽然過來一抬「女御車」,四個粗壯的轎伕抬著,轎旁還跟著兩個和服少女,一看乘轎的就是一位尊貴的女性。

  日本的轎子不管是女性使用的「女御車」還是將軍、大名、高級武士乘坐的「乘物」,其實都差不多,就像一口箱子,區別只是上面的飾物多少以及華麗與否。這抬「女御車」外面裝飾著金色的大型花紋,連兩條抬槓都塗成了金色,非常華美。

  夏潯非常難以理解,從日人在轎子裝飾上所下的功夫來看,他們的貴族並不是乘坐不起寬敞、舒坦的華式轎子,為什麼非要把轎子設計得這麼小呢,只有一個側拉的障子門,人往裡邊一坐,不嫌氣悶麼?

  夏潯只是好奇地瞟了一眼,那轎子行到他身邊時,一個和服少女突然低聲道:「大明大臣閣​​下,請上轎!」

  「什麼?」夏潯有些發怔,此時他們正行走在一條長巷中,兩旁林木寂寂,前後也沒有人,尤其是對方的稱呼,不可能是叫別人,夏潯正發楞的功夫,轎門兒忽然拉開了,裡邊半探出一個頭挽垂髮,身穿艷麗和服的少婦,向他急急頜首道:「大明大臣閣下,請上轎,我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要向閣下請教!」

  夏潯看見她的模樣,正是當具在花之御所的花園中所見過的那位少婦,足利義嗣的生母,夏潯頓時明白了些甚麼,見?這般見面?要是被人看見,扔進東海也洗不清了吧。不過,足利將軍的女眷,如果不是這樣,恐怕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和場所見面了吧。

  夏潯迅速拿定了主意,他飛快地向前後掃了一眼,見沒有人跟過來,馬上一彎腰,鑽進了轎子。夏潯這一進去,四個轎伕馬上吃力了,好在這頂御車用的是雙槓,倒不至左搖右擺,讓轎廂裡的人也難過。

  轎子裡非常狹窄,雖然那位少婦迅速向後縮了縮,給他讓出了位置,可這麼一個大男人鑽進去,連盤膝而坐的空間都沒有,夏潯只能依著日人的規矩跪坐在轎中,和她膝蓋頂著膝蓋,面對面的好像拜堂一般。

  夏潯微微仰身,無奈地道:「一定要這麼見面麼?似乎太擁擠了。」

  那和服少婦羞澀地笑了笑,向他鞠躬道歉:「對不起,春日局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面見閣下,真是麻煩你了。」

  地方本來就狹窄,她再一鞠躬,頭就要碰到夏潯的胸口了,夏潯連忙苦笑道:「夫人不要那麼多禮節了,有話還請快些說吧,我怕​​我這麼坐著……堅持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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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一個願打

  「女御車」顫顫悠悠的行進在林蔭道上,轎廂裡邊狹小的空間裡,只有對面跪坐的夏潯和春日局,側方有一個嵌著竹簾的小窗口,一道道光線射進來,忽明忽暗,映在春日局那張明麗婉媚的臉蛋上,更加顯得幽窒。

  「冒昧的邀請閣下,又是在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失禮了!」

  「我想夫人這麼做,一定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吧?」

  「是的!如此秘密的拜訪閣下,是因為……我想得到閣下的幫助?」

  「哦?夫人想要得到什麼樣的幫助呢?」

  春日局向夏潯重重地一頓首,肅然道:「我希望,大明能夠支持我的兒子義嗣成為將軍!」

  夏潯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問道:「這是…將軍的意思,還是春日局夫人的意思? 」

  春日局抿了抿嘴唇,說道:「將軍非常寵愛義嗣,是有心立他為繼承人的,但是運作起來有很多麻煩。至於向閣下求援,是春日局個人的意思。

  閣下與義嗣的那番談話,我已經知道了,我想…閣下做為上朝天使,這番話不會是隨隨便便說出來的,我可以把它理解為:您有意幫助我們嗎?」

  夏潯正色道:「將軍仰慕天朝文化,願以稱臣通好,這對兩國都是好事。不過將軍閣下的繼承人義持,對我大明似乎抱有很深的敵意,經我瞭解,聚攏在他身邊的大名們,也都是些同樣的人。我不希望自己一手促成的明日關係有朝一日人亡政亡,所以……如您所說,如果可能,我願意予以你們幫助。」

  春日局馬上問道:「請問閣下,這是閣下個人的意思,還是上明皇帝陛下的意思?」

  夏潯道:「你可以認為,它現在是我個人的意思。但是如果你們能夠拿出足夠的誠意來,那麼,它就是我大明皇帝的意思!」

  春日局頓首道:「明白了!我的兒子是將軍的幼子,在將軍早就立下繼承人的情況下,本來是沒有機會成為將軍的。但是將軍很喜歡他,有意……,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我的兒子不想與他的兄長為敵,也將成為他兄長必然的敵人。我這樣做,是為了自保……」

  夏潯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說道:「如果夫人僅僅是為了自保,那麼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春日局詫異地揚起眸波,夏潯道:「義持和義嗣兩兄弟誰是誰非,我不感興趣。坦率地說,我決心支持義嗣殿下的唯一原因,是因為義持殿下對我大明滿懷敵意。促成中日貿易及友好往來,在日本方面是足利義滿將軍的心願,在大明則是楊某一力為之,我不想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可是,如果想要說服我們的皇帝陛下支持義嗣殿下,不僅僅需要你們能拿出足夠的誠意,還要讓我們看到希望!」

  春日局咬了咬牙道:「閣下,如果我們有把握,就不會試圖借助你們的幫助了!」

  夏潯搖頭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所說的希望,並不是指你在實力上已經具備壓倒對方的優勢,我說的是決心!既然要去做,就做到底,如果瞻前顧後,僅僅抱著積蓄力量以圖自保的念頭,即便你有再強大的力量,有天照大神的庇佑,也不可能成功的。」

  夏潯嚴肅地道:「當你們決定開始爭的那一刻起,爭的就不再是成敗,而是生死!成則生,敗則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要麼不爭,爭就要爭個你死我活,你明白麼?」

  春日局美麗的臉頰上神色一連數變,思索良久,恭恭敬敬地垂下頭去道:「承蒙指教,我明白了!」

  夏潯道:「好,那麼,現在請夫人坦率地告訴我,既然將軍閣下也有意於義嗣殿下,你們還有什麼難處難以解決呢?」

  春日局道:「一方面是,義嗣的年紀還小,而將軍年事已高,將軍有意傳位於義嗣,卻無法預料自己能否活到義嗣成年,所以他現在不能輕率地廢掉義持的將軍之位。畢竟,義持也是他的兒子,即便不能繼承他的政策,總還是足利家族掌權,如果輕率地立下幼子,卻無法保證權力的交接,就很容易被大名​​們把持,變成一個傀儡。」

  夏潯點點頭道:「還有麼?」

  春日局道:「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斯波義將管領大臣是擁戴義持的,斯波義將是將軍麾下最強大的一個大名,他擁有最多的領地和軍隊,將軍也不能忽略他的態度。」

  夏潯道:「據我所知,細川管領是支持你們的?」

  春日局頷首道:「是的,將軍十一歲繼位,能有今日,全賴細川家的支持。但是細川賴元在進攻南朝的時候打了一次大敗仗,斯波義將取代他為將後,卻取得了勝利,聲勢大振,於是趁機排擠細川家,取而代之,成為將軍麾下最強大的一支力量。如今,僅僅依靠細川家的支持,我們不足以同斯波義將抗衡。」

  其實細川家的敗落,背後就有足利義滿本人的影子,他十一歲開始擔任將軍,那對還是一個孩子,確實是靠細川家的鼎力支持才坐穩了位置,可是當他長大成人,曾經最大的助力就變成了他最大的阻力,他需要擺脫細川氏的陰影,樹立自己的權威。

  斯波氏取代細川氏成為三管領之首,就是他在幕後策劃。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到了今時今日,尾大不掉的斯波義將又成了他貫徹自己的政治主張及傳承權力的最大障礙,他現在需要重新扶植細川氏,打壓斯波氏。然而師出無名的話,勢必招致眾大名的強烈反對,當初他們把細川氏搞下台,是利用細川氏打了大敗仗的機會,現在卻找不到一個有力的藉口,足利義滿的為難之處正在這裡。

  聽到這裡,夏潯基本上已經明白了春日局的意思,他甚至有些懷疑,春日局今天的私下會唔,是得到足利義滿本人默許的,就像朱棣有意立朱高煦為皇儲,便放縱朱高煦的一些小動作一樣:「政治啊…」

  夏潯暗暗嘆了口氣,問道:「那麼三管領之一的田山氏又是什麼意見呢?」

  春日局懊惱地道:「田山家的勢力比較單薄,所以輕易不肯做出選擇,田山基國這個老頭子就像狐狸一樣狡猾!」

  「這樣麼……」

  夏潯捏著下巴思索了一陣,說道:「我明白了,我會把義嗣和義持兩位殿下對我大明截然不同的態度,稟報皇帝陛下,我相信陛下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從各個方面,予你們以幫助。」

  春日局大喜,欣然問道:「大明,能給我什麼幫助呢?」

  夏潯似笑非笑地道:「將軍閣下的國王稱號,是我大明皇帝御封的,他的子嗣想要繼承權力,也理應得到我大明皇帝的承認,才算合乎律法、名份。如果義嗣殿下能時常到我大明走動一下,得到我大明皇帝的欣賞和承認,這會不會讓親明一派的大名們聚攏到義嗣殿下身邊呢?

  我聽說,將軍曾多次帶義嗣殿下參加宮廷宴會,其目的就是得到天皇的承認吧?我大明皇帝的態度,是不是比天皇力度更大一些呢?再者,朝貢貿易一開,實際的利益就擺在那裡,勘合發給誰,誰才有機會賺錢,你可以把對我明國持不同態度的大名們列一個名單,有人能得到勘合,有人得不到,站到你們一邊的大名、守護們是不是就會更多?

  當然,還可以有更直接的手段……武力上的援助!不過這是最終的手段,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我想不管是將軍閣下還是夫人您,都是不願意通過這樣的手段來決定將軍之位歸屬的,如果真要走到這一步,至少是在將軍天壽已盡,而義嗣殿下尚未明正言順地取得權力的情況下。 」

  春日局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我向您保證,閣下,如果義嗣成為將軍,必定堅持他父親的政策,永與大明通好,永為大明之臣!」

  永遠是多遠?

  政客的承諾,比浪子的海誓山盟還不靠譜,夏潯寧願把主動權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依靠一個承諾。

  但是從臉上的神情看,他是相信了,他欣然望著春日局,壓低聲音,悄悄地道:「我說的這些事,需要奏與我大明皇帝陛下才能決定,而眼下,其實我們也可以做一些事的。」

  眼下只有他們兩個人,孤男寡女,擠在這麼小的一乘轎子裡面,這句話似乎就有些曖昧了。好在春日局對兒子的前程和權力的熱切程度遠遠高於男女情慾,並沒有想歪了,她雙眼一亮,馬上追問道:「閣下是說?」

  夏潯道:「用兵是下下之策,其它的所有辦法,都是為了增強你們的實力,以求壓制斯波義將。其實,我們還可以從斯波義將那一方面著手,削弱他的力量,釜底抽薪,或可兵不血刃就能達至目的,豈不皆大歡喜麼?」

  春日局的呼吸急促起來,迫不及待地問道:「那麼,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夏潯神秘地微笑道:「現在就有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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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一個願捱


    大清早,夏濤和鄭和在花之御所的住處就纓一隊日本武士突然給包圍了。

    這是幕府將軍的宅邸,武士們能夠包圍這裡,沒有足利義持點頭是不可能的,而足利義持就站在正對院落的門口,手拄一口長刀。

    在他旁邊還站著一個握刀而立的老人,頭髮已然花白,卻一身霸道,睥睨之際,煞氣逼人,雖然他比足利義持落後半步,可是往那兒穩穩一站,卻已把一身光鮮的年輕將軍的光采都奪去了,就像曹操接見匈奴使者時讓尚書崔談扮魏王,自己裝成侍衛站在一邊一樣,扮得雖是侍衛,那氣勢卻盡為之所奪。

    守衛在使節住所附近的有幾十名大明侍衛,他們不甘示弱,紛紛拔刀出鞘,牆頭上還架起了一桿桿火銃,雙方劍拔弩張,侍衛和武士們都用各自國家的語言大聲叫罵著,卻聽不明白對方到底在說些甚麼。

    片刻之後,夏詩和鄭和從房間裡悠然踱了出來,兩個人好像剛剛用完早餐,夏綺手裡還拿著一條潔白的絲訓輕輕擦拭著嘴角,走出院門的時候,才慢條斯理地塞回袖筒。

    對周圍劍拔弩張的形勢,夏濤視若無睹,只是向足利義持和斯波義將笑著打招呼:「將軍閣下,義將閣下,大清早的,這是幹什麼呀?」

    一見二人,斯波義將就怒不可遏地吼道:「大膽,你們竟然破壞協定,擅自對破浪、急風、鴨礁諸島用兵,還派遣你們的軍隊登陸作戰,現在匪盜們到處流竄,搞得處處一片狼籍,你們必須為此承擔責任!把他們拿下!」

    斯波義將一聲令下,七八個僂國武士立即一擁而上,舉起長刀向他們威逼過來,夏綺這邊的侍衛還來不及有所動作,鄭和突然身形一轉,彷彿平地刮起了一陣旋風,快得連他的面目和動作都看不清了,就只見一道清濛濛的影子從那些武士們面前捲過,鏗鏘之​​聲不絕於耳,當鄭和重新站在足利義持和斯波義將面前時,那七八個武士手中的長刀都已到了他的手中。

    那些武士們一個個好像見了鬼似的,怪叫著進不敢進,退不敢退,斯波義將駭了一跳,立即拔刀出鞘,大吼一聲,向夏詩當面劈來,這一刀猶如一道閃電,可夏綺後發先至,鄭和手中的一口長刀不知怎地已然落到他的手中,斯波義將的全力一刀剛剛劈到半空,還未必挫腰使力,夏綺手中一口刀已經抵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夏詩一直對羅克敵那挾天地之威的一刀念念不忘,幾年苦練下來,雖然還未必有羅克敵當年那一刀的威勢,但是要應付眼前這個斯波義將已是綽綽有餘了。斯波義將仝身一震,雙臂較力,拚命地止住了下劈的一刀,面孔一片慘白。

    足利義持沒想到這兩個大明使節都有一身駭人的武功,嚇了一跳,他立即退了兩步,色厲內茬地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麼?這裡可是日本,不是你們大明,你們以為,可以逃脫我們的追捕嗎?」

    鄭和冷哼一聲,七八口長刀都扔到地上,叮噹響做一片,夏綺將手中刀一轉,手持刀尖,將刀柄遞了過去,笑吟吟地道:「我們根本就沒想逃,為什麼要逃呢?這兒可是你們的國王陛下給我們安排的住所。我不知道義將閣下能做得了國王陛下的主呢,還是將軍閣下可以不把國王陛下的使命放在眼裡?」

    足利義持和斯波義將的臉色登時變得極為難看,斯波義將得到手下稟報,說大明軍隊並未按照雙方約定的時間行動,而是突然對急風、破浪諸島發起攻擊,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各島俱都損失慘重,大部海盜和幾乎全部的船隻以及大量物資毀於大火,少部分逃上岸來的海盜還受到了明軍的追擊,不由氣怒攻心,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迫不及待地找來了。

    鴨礁島上最大的一個海盜團伙其實是他的人,是他的家臣織田家在他的授意之下派出去以海盜身份劫掠商船、劫掠大明的。斯波義將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名望其實還不及細川家全盛之時,這也可以理解,因為足利義滿成為將軍的時候還是個孩子,細川管領這個輔政大臣就好像太上皇一般。

    而現在的足利義滿誰能左右?當他與足利義滿政見不和,漸漸勢成水火的時候,他就開始把目光投向並不受足利義滿關愛的足利義持了,扶保這個小子,斯波家的權勢才有可能更進一步。然而直到目並為止,足利義持這個將軍有名無實,沒有權力、也沒有金錢,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收買大名們的資本,斯波義將只是一味地付出也有些捉襟見肘,所以就打起了劫掠的主意。

    足利義持一聽自己的經濟來源被破壞,也是火冒三丈,想也不想便跟著斯波義將殺上門來,沒想到夏詩和鄭和比他們還囂張,這時稍稍冷靜下來,想起這兩個人的特殊身份,以及足利義滿對他們的看重。斯波義將的船、貨、人全都毀了,可這卻是無法公開的秘密,僅僅是破壞協同作戰約定的話,足利義滿還沒表示意見,輪得到他們當家作主麼?

    想通了其中利害,足利義持稍稍斂了怒氣,辯解道:「我……並無意傷害兩位貴使,但是對貴**隊破壞協定、貿然興兵一事,做為將軍,我有權要求你們做出一個解釋,以便向父親大人匯報。」

    夏綺道:「這件事,我們當然會做出鞘釋,不過因為事關重大,我們希望能跟國王陛下面談!」

    斯波義將咬著牙,惡狠狠地道:「那麼,就請兩位貴使跟我去一趟北山殿吧。」

    「不不不……」

    夏清微笑著搖頭:「在這裡,我會受到將軍閣下理所當然的保護,我不確定此去北山,這一路上是否安全。所以,我決定,在這裡等,等候國王陛下的到來!」

    夏詩說完便悠然轉身,鄭和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袍子,與他並肩行去。

    斯波義將緊緊攥著刀柄,手上的青筋暴起,可是想到鄭和那鬼魅般的身手、夏濤那驚雷閃電般的一刀,始終不敢再遞出刀去。

    院門口,夏綺和鄭和很儒雅地客氣起來:「鄭公公,請!」

    「不不不,輔國公請!」

    「噯!鄭公公先請!」

    「輔國公先請!」

    足利義持看著二人拿腔作勢,只氣得臉上紅一許白一陣的,他把袖子一甩,憤然離去!

    足利義滿帶著三管領四職,浩浩蕩盪地趕到花之御所,連同他的兒子幕府將軍足利義持,像八大金剛似的坐到了談判桌前,足利義持和斯波義刁滿臉怒氣,其他大臣也都面有怒色,對面卻只坐著夏詩和鄭和兩人,神色坦然。

    「我們的軍隊的確沒有按照預定的日期發動攻擊,這一點,我承認!我們是有苦衷的,在說出我們的苦衷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下,國王陛下及各位大人,你們是否有剷除海盜的決心,而沒有偏袒枉縱的意思?」

    斯波義將怒道:「楊旭閣下,你這是甚麼意思?」

    足利義滿抬了抬手,微笑道:「我們當然有決心剷除海盜,我們的誠意,勿庸質疑。」

    夏綺道:「好,我有一件證物,想請國王陛下及諸位大人們看看,可以嗎?」

    足利義滿有些好奇,但他沒有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夏詩立即喚人將證物呈上,那是一口日本刀,足利義滿接刀在手,仔細看了看,又拔出一截利刃,驗了驗刀,重新插回鞘中,抬頭看向夏綺,問道:「這是甚麼意思?」

    夏綺道:「這口刀,是在我大明象山繳獲的一件戰利品,是從一今日本海盜首領手中取得的。z柄上,有刀的原主人的家紋,在雙嶼海域附近,我大明水師曾經同一股比較強大的日本海盜交過手,其中有一艘海盜首領乘坐的戰艦,懸掛的旗幟也是相同的圖案。據此,我可以確定,他們來自於同一家族。」

    那些大臣們還沒有仔細看過這口刀,一聽夏卞這麼說,都好奇的探頭向足利義滿手中望去,只有足利義持和斯波義將的臉色微微變了。

    足利義滿將手中那口刀遞了出去,任由手下們查看,目視著夏濤道:「這件事,同你們破壞協定,有什麼關係麼?」

    夏詩道:「我到達京都以後,曾經向人請教,得到的消息是,這是尾張守護織田家族的家紋,我擔心在國王陛下身邊,會有海盜的耳目,雖然我欺瞞了陛下,但我並無意冒犯,您也說過,希望能夠剷除海盜,所以我所做的,正是陛下您所希望的,我要欺騙的是海盜,並不是您。」

    斯波義將吼道:「放肆,你是說,在座的人裡面,有人私通海盜嗎?」

    夏清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說道:「我聽說,織田家就是你們斯波氏的家臣?」

    「混蛋!你這是懷疑我了?」斯波義將一搥桌子,霍然拔起。

    足利義滿眉頭微微一皺,沉著臉道:「坐下!」

    斯波義將看了他一眼,強忍怒氣又緩緩坐下。夏綺道:「我收到消息說,在攻陷鴨礁島的時候,我們的軍隊抓住了一個很重要的盜首,是姓織田的,將軍閣下可否把人接到京都來審訊一下呢,我想有些事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坐在足利義滿右側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大臣,臉上頓時露出興奮之色,脫口說道:「太政大臣閣下,我覺得明國使者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在我們之中,確實有人和海盜通風報信,明**隊便宜從事,目的還是為了打擊海盜,並無意冒犯閣下的尊嚴,此事不宜再做追究。

    倒是這個海盜首領,是個重要的線索,在座的,都是忠誠於太政大臣閣下的,我當然不相信有誰會私通海盜,但是難免不會有誰身邊的武士,做出不恰當的事來。這件事應該好好查一查,我願亡為閣下走一趟,解押這個重要的人證回京都! 」

    斯波義將冷冷地道:「細川滿無,你是甚麼意思,想要跟我作對嗎?」

    細川滿元滿不在乎地道:「我只是想要挖出與海盜私通的人,如果斯波君認為這是在與你作對,難道斯波君承認與海盜有瓜葛?」

    斯波義將大怒:「混蛋!這個明國使者口口聲聲說鴨礁島的海盜首領是織田家​​的人,難道你沒有聽到?」

    他又轉向足利義滿,道:「閣下,我認為,這是明人的一個陰謀,我們不應該上當!」

    夏綺道:「我的一面之辭聽不得,斯波管領的一面之辭似乎也聽不得吧?是不是陰謀,是不是審審那個重要人犯再說呢?」

    足利義滿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先派人把這個海盜首領押回京都,審過之後再說。」

    斯波義將有些急了,連忙說道:「閣下,您知道,細川滿元一向跟我不合,由他出面,是無法保證公正的!」

    細川滿元剛要反唇相譏,足利義滿已抬手製止了他,足利義滿看看旁邊一個五旬老者,說道:「田山君,那麼……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田山基國正在旁邊看戲,冷不防差使卻推到了自己頭上,不禁叫苦不迭。不過,負責政務的是三管領,總不能讓負責軍事的侍所頭人們去做這件事吧。三管領中,斯波義將是嫌疑人,細川滿元一'跟斯波義將不和,最恰當的人選只能是自己了。

    田山基國滿嘴苦味兒地答應下來。

    足利義滿睨了一眼對面的夏詩,夏濤嘴角正微微逸出一絲笑意,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便也自足利義滿眸中飛快地掠過。如果沒有他的配合,目態的發展未必會如夏清所希望的一樣,但是哪怕明知夏綺別有用心,他也會配合夏濤的動作:斯波義將已經壯大到了足以對他產生威脅的地步,必須削弱!

    更重要的是,他的基業……

    他想要義嗣來繼承他的基業,是的!但是僅僅如此就滿足了麼?天下間,誰能瞭解他足利義滿井大的志向?他想要的,並不只是一個幕府將軍,他想要的,是結束千年傳承,萬世一系的天皇家族的統治!他的兒子,將成為日本國新的天皇,姓足利的天皇,而他,將成為太上皇!

    誰利用誰還不知道呢。

    只是,把那個海盜頭子送到京都來,就能扳倒斯波義將麼?這絕不可能,如果斯波義將那麼容易垮臺,他早就動手了,所以……他很期待,他想看看,這個大明的官兒,還能幹出些什麼出人意料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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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忍者之殤


    田山基國親自帶著人趕丟從停泊在港口內的大明水師手中接收了被他們生擒的那個自稱織田家族成員的海盜首領,立即解赴京都,關押在神龜寺裡。

    這對的日本,體制還相當混亂,在統治者層面,有屬於天皇朝廷的公家,也有作為幕府僚屬的武家,法律上也有朝廷的公家法和幕府的武家法,由於當時幕府掌握著實際權力,幕府的武家法成為日本社會的主要法律。

    當時的法律還非常原始,沒有專門的司法部門,一些不直接受朝廷和幕府統治的地區,就由氏族、大富商等聯合組成民間的司法機構,處理地戈上的犯罪事宜。各個大名、守護在自己的轄地內七各行其是,處治上只有處死、流放等簡單的幾種刑罰。

    而在京都,相對正規一些,卻也沒有專門的律法機構和監獄,當時已經有了簡單的禁錮法,通常用於犯了法的武士階層的人,監禁的地點包括自己家裡、武士們的活動場所以及寺廟。

    田山基國做為管領,負責政務,京都地方有案件匯報到他這兒也要處理,所以有專門的一處寺廟是起到看押犯人作用的地方,那就是神龜寺。

    田山基國剛剛解赴犯人到京,客人便先後上門了。第一個來的就是細川滿元,細川管領想要見滅這個海盜首領。細川家和斯波家勢同水火,他是不會放棄任何打擊斯波家,把細川家重新捧上第一管領地位的機會的,田山基國當然不肯答應。

    三管領中他的力量最小,無論誰上位對他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如果他答應細川滿元的要求,就勢必要得罪斯波義將。他的使命是足利義滿交待的,他只要把人看住了,到時交給足利義滿就沒他的事了。

    細川滿元剛剛悻悻離去,斯波義將又到了,同細川滿元的目的一樣,他也是見見那個自稱織田家的海盜首領,陪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家臣,織田家的家主織田常鬆。

    田山基國出於同樣的考慮,對斯波義將同樣嚴辭拒絕,並且當著他的面,調集了大批武士,把寺廟殿堂包圍得飛鳥難入,以示自己不偏不倚之公正。

    田山基國無奈,也只得忿忿離去,一離開神龜寺,織田常鬆便道:「管領大人不必太過擔心,如果被抓的真是我們的人,一定是在摸不清狀況的才況下,才報出自己出身來歷的。等到將軍閣下審阿他的時候,他一定不會供出任何不利消息的。」

    斯波義將沉著臉,冷哼道:「織田君,時至今日,你還無法確定被抓的人是不是你們的人?」

    織田常鬆有些尷尬地道:「大人,這件事一饋由我的弟弟常竹負責的,我已經派人回尾張詢問了,但是消息還沒有送回來。不過,大人儘管放心,只要他真是我們的人,就一定是忠心耿耿、絕不畏死的勇士,不會供出任何於大人不利的消息的。實際上,既便他想供,也供不出什麼來,他們知譜的非常有限。」

    斯波義將冷冷地道:「最好如此!否則,你就切腹謝罪吧!」

    「是!」

    田山基國送走了斯波義將,回到寺廟裡逛了一圈兒,看見裡邊還關著兩個武士,便問道:「他們犯了什麼罪?」

    負責看管的武士連忙說道:「這個人叫野村四郎,犯了偷漏稅賦的偽造文書罪;那邊關著的是谷口大木,與的是與繼母通姦罪。」

    田山基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這裡正管才著最重要的犯人,把他們趕出去,對他們施予'冊門,之刑,讓他們在家中服刑吧!」

    「是!」

    田中基國一聲令下,兩個犯了罪的武士便意外地得以釋放,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只剩下那個五花大綁地捆在殿柱上的犯人。

    田中基國巡視了一番,嚴肅命令道:「把這裡給我看緊了,在將軍大人提審人犯之前,不許出半點岔子!」

    「是!」

    百地幸太郎靜靜地仰臥在地板下面,空間非常狹小,不要說翻身,既便手都抬不起來,只能一直蜷在胸前,脖子上的「項鍊」還串著八枚芋頭,他用手指把項鍊一點點地移到點嘴邊,將那乾硬的小芋頭一顆顆咬到嘴裡,很慢很慢地咀嚼著,直到它被完全分解,才慢慢嚥到肚子裡。

    這是他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點「攜帶食。」他已經在這個潮濕、爬蟲氾濫的狹小空間裡耐心等待了五天,現在目標已經出現,所以他不需要再節省口糧。吃罷食物,他又從衣領裡擠出一粒用麥角、木子和糖​​混合而成的「止渴丸。」小心地含到嘴巴裡。

    他是百地家的一名傑出的忍者,他所負責的任務還從來沒有一次失手,這一次僱主出了大價錢,足夠購買他的家族那麼多人口半年的生活所需了,他更加不可以失手。

    外面已經佈滿了武士,如果等到目標出現他歹開始行動,是無法保證能夠順利潛進這座寺廟的,儘管不知底細的平民百姓把他們忍者傳得神乎其神,但是他自己當然清楚,忍術並沒有那麼神奇,可以在那麼多武士眼皮子底下如入無人之境。

    所以,他早在目標還沒有押解到京都以前,趁著防衛鬆懈的時候就潛了進來,藏身在地板之下。他能在沙地上飛跑不發出一點聲響,能在水中屏息很長時間,如果用特殊的器具提供空氣,他能在水底靜靜地待上一天一夜,這種忍,對一個常人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但他從小就受這方面的訓練,他e經很習慣這種生活了。

    比如眼下,他在地板下面那麼狹小的空間裡一動不動地待了五天五夜,他的神智還很清醒,絲毫沒有發瘋的跡象。

    耐心地等待著,天黑了,燈油是很奢侈的東西,不會有人把光明浪費在一個犯人身上,廟堂裡已一片漆黑,幸太郎開始行動了。

    他所在的位置是廟宇的一角,置放一具破舊香案的地方,輕無聲息地把地板一塊塊撬開,輕輕擺放到一邊,幸太郎躺在那兒沒有動,先呼吸了一陣新鮮空氣,然後才慢慢從坑底爬出來,目標在幾根庭柱之外,藏身在地板下的時候,幸太郎已經聽清了寺廟裡所發生的一切。

    幸太郎沒有急於過去,他開始蛇一樣活動自己的身體,因為完成任務之後他還要活著逃出去,雖然從裡往外闖,能夠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但是身體如果不夠靈活,他就不能充份利用好這難得的機會。

    骨節在靜寂的夜色中發出卡吧卡吧的聲響,其實很輕微,但他還是立即停下來,靜靜地傾聽一陣,確定沒有異樣,這才繼續活動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足夠靈活了,這才貼著殿柱悄然向的潛去。

    他的穿著是一身僧人的衣服,這在京都將是他逃出去之後的最好掩護。忍者其實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總以黑衣蒙面又背縛長刀的形像出現,他們為了執行任務,經常需要化妝成各色人等,乞丐、和尚、雜耍藝人、路邊小販、武士、浪人、江湖郎中甚至男​​扮女裝。

    那個倭寇首領正被綁在殿柱上昏昏欲睡的,忽然似乎察覺了什麼,他猛地張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靜靜的毫無聲響。

    「真是太敏感了!」他自嘲地咕囔了一聲,眼皮剛剛合上,嘴巴便被一隻有力的手掌緊緊摀住,同時一件鋒利的銳器在他喉間攸然掠過,一陣巨痛,海盜頭子驀然張大了眼睛,他想呼喊,嘴被緊緊地捂著,他想吸氣、掙扎,但是空氣直接林喉頭洩露了出去,他的肺腑得不到一點補充。

    身子只劇烈地掙扎了片刻,這個倭寇首領就圓睜二目,氣絕身亡。

    幸太郎將淬了毒的「手裡劍」在海盜頭子衣服上探了擦,重新收好,便悄然向殿門口掠去。

    得手了,看似非常簡單,可他事先所做的那許多準備功夫,換一個人來,恐怕用死亡來威脅他,他也做不到。

    靜寂的夜色裡,神龜寺中傳出一陣喧嘩,然後一道黑影彷彿離弦之劍飛掠而出。

    京都的夜一片黑,整個城市都睡著了,只有天空中淺淺的月牙兒和明朗的繁星給這夜幕下的城市帶來一線光輝,

    幸太郎拔腿飛奔,風從身上掠過,好像乘著風一樣輕快,擺脫追兵了,成功的喜悅讓一向謹慎的他稍稍大意了一點,就只是這一點,夜色中突然亮起的一道劍光,他便沒有躲過去。

    他只來得及一扭身,劍從肋下刺過,登時血染僧袍,幸太郎忍痛一閃身,一枚「手裡劍」便脫手擲了出去,「手裡劍」在十步之內幾乎百發百中,而且此時夜色深沉,對方幾乎沒有閃避的可能,幸好他擲出暗器的時候正在擺脫對方的長刀,準頭有些差了,「手裡劍」貼著對方的臉頰飛過,只在頰上劃破一道傷口。

    肋下被那一刀撩得傷口太深了,內臟似乎都要從那裂縫裡流出來,幸太郎緊緊捂著傷口,鮮血仍是汩汩而出。

    「你是青野?」

    幸太郎因為要藏身地板下面,沒有攜帶長兵刃,他的手中突然又出現了一枚「手裡劍。」可是還沒擲出去,看到對面熟悉的身形,突然驚呼出聲。

    對面的人一身夜晚只能露宿街頭的乞丐打扮,蓬頭垢面,夜色又黑,本來不易辨認,可是對自己的至親,怎麼可能不認識?只看見那模糊的人形,百地幸太郎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叔父? 」

    對面的人聽見他的聲音,不由也是一聲驚呼。

    兩個人面面相對,一對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幸太郎不知道是誰僱傭了自己的侄子,而百地青野同樣不知道僱傭他的人叫他殺的正是自己的叔父,兩個人默默地對立了片刻,幸太郎道:「來吧!叫我看看你的功夫,到底有什麼長進!」

    「是!」

    百地青野向自己的至親長輩恭敬地一躬,然後揚起長刀,凶狠地劈了下去。

    此時的忍者,多出於伊賀、甲賀兩地,兩地忍者祖出同緣,多有親戚關係,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接下什麼任務,如果他們的僱主處於敵對關係,需要他們骨肉相殘,他們便得毫不猶豫地同室操弋,這是他們的行規,也是他們以此為業的誠信根本。

    不得不說,他們是很敬業的。

    百地幸太郎雖然是家族裡最傑出的忍者,可他肋下已經受了重傷,手中又沒有趁手的兵器,怎麼可能是百地青野的對手,當百地青野手中鋒利的長刀刺進他的心口時,一切便結束了。

    百地幸太郎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望著自己的侄兒,張嘴想要說話,可是卻已發不出半點聲音,生命正迅速從他身上流逝。

    百地青野只呆了一呆,便飛快地撲到叔父身上,在他身上搜檢起來。

    他中毒了! 「手裡劍」是一種多角形的暗器,有」!字形,也有些像花瓣的形狀,它主要依靠盤旋時銳利的角來割傷敵人,並不足以致命,所以忍者會在每個角上都塗上劇毒,如此一來它才能夠成為真正的殺人利器。百地幸太郎第一枚擲出的手裡劍已經劃破了他的臉頰,他發覺毒性已經開始發作,整張臉都沒有知覺了。

    忍者所用的毒藥是從礦物和植物甚至一些劇毒的動物身上提取出來的,每個忍者所調配的毒藥的成份都不相同,即便是父子、夫妻也是如此,百地青野的解藥不對症的話,就解不了幸太郎的毒。

    「解藥在哪裡,在哪裡?」

    百地青野倉惶地在百地幸太郎的身上搜檢著,他們的解藥和許多攜帶物一樣,不會裝在瓶瓶罐罐裡,上邊再貼一堆標明用途和名字的標籤,而是縫在衣角、袖管、膝彎、髮髻……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只有它的主人才明白它的用途。

    不過因為百地青野與幸慶郎係出同門,他相信只要找到解藥,他還是能辨識出來的,問題是他已經從幸太郎身上搜出來一堆東西,唯獨沒有看到解藥。

    幸太郎已經說不出話了,彌留之際,天上的星星也忽明忽暗起來,好像在向他輕輕眨眼,就像他妻子明媚的眼波:「僱傭青野的人,也是那個明國人吧,不然的話,青野不會這麼準確地把握我的行蹤,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重金僱傭了我,他又要僱人來殺我呢?我明明已經完成了使命…」

    幸太郎的僱主是一副日本大商人的打扮,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舉止神態也看不出絲毫破綻,但是忍者學習的本領之中有一項就是要學會觀察一切,任何的蛛絲馬跡。做為百地家最傑出的一個忍者,幸太郎能夠看破對方的偽裝。

    可是再傑出的忍者,也只是一件工具,他無法明白對方的目的。星光月色,都消失在他眼睛裡,他就像此時的京都城,陷入了沉寂的黑夜,永無止境。他的侄子伏在他的身上,靜靜的,業已沒有了呼吸。

    悄悄的,幾個人出現了,仔細檢查了一下兩個人的情況,對一個一直負手站在那兒的男人,用漢話稟報導:「大人,他們都死了!」

    「那就不需要我們潛龍動手了?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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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30 08:23:43 |只看該作者
第538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當足利義滿會同明國使臣楊帆、鄭和誰咎輿自提審那個鴨礁島侮盜首領的時候'田山基國氣急賬壞她繪他送來了詣息'由他自押的那個重耍人犯敢刺殺了。此事立即在北山殿引起了軒然大波'三管領大臣全部捲入其中。

    織田常私的人巳徑從尾張星夜趕回'弄請了這個侮盜首領的身份'他叫織田秀敏'確是織田家的人,做為織田家的乎侄'織田常私對他嗜十足的把握不會幹出自陷家主的蠢事'斯波義將聽到匯報以後也放了心。

    個天來到足利義滿面前'他本來還想看列「誣攀「自己的人證芻堂翻供時將軍閣下和徊川滿元那可笑的臉色'想不到人犯竟然死了'這一下斯波義將是黃泥巴粘在褲襠上,不是屎也是屎了,弄得他懊惱不巳。

    不明底徊的徊川滿元更加不滿'認定了這是田山基國向斯波義將賣好'才意繪對方機會殺人滅口'所以他當著夏詩和鄭和兩位明國使節的面'毫不客氣地用嚴厲的語言大喊大叫,攻許斯波義將和徊川滿元說窟一氣、毀滅證據。

    在田山基國想來,唯一亦理由刺殺人犯的'只亦斯波義將。這個老傢伙被斯波義將的刺殺之舉激恕了'老實說'他不想米入斯波氐和徊川氐之間的任何爭執'而現在斯波義將是用最卑劣的手段把他強行梆上了戰車'田山基國為此恕不可遏。

    他對足利義滿當面說出了斯波義將曾帶人趕到神龜寺'強行耍求會見人犯被櫃絕的事惰'以暗示刺客與斯波義將才莫大關係隨即下令芻晚守衛神龜寺的武士全部自殺謝罪其暴烈的舉動反把徊川滿元弄得一陣迷貳:如果田山基國真的投靠了斯放義將,似手沒才必耍用這麼激烈的手段來表白自己。

    緊接著才人發現兩具忍者屍體的詣息也放迅速送到了北山殿'等到屍體運到後,雖然無人認識這兩個忍者'但是從他們身上攜帶的一切物品'己經可以確隊二人的忍者身份'僱傭忍者辦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正是大名、守護們經常做的事'兩具忍者屍體的發現唯一的柞用是斯波義將的嫌疑更重了一些。

    面對三管領互相攻許指責的堤亂局面,夏詩和鄭和也委婉她向足利義滿表達了他們的不滿和擔忱,他們擔心勾結侮盜者能夠楠手京都事務,在嚴密看管之下殺掉一個重要證人,那麼日本方面能否切實執行剿匪策咯就是個問題,如果日本方面無法做到這一點'那麼他們將立耶回國'奏請大明天乎'取詣對日貿易。

    足利義滿馬上向兩位上國使節做出承諾他一定會敦促各地大名、守護們嚴厲執行打擊侮盜的措施,並在整牟日本下今追揖逃亡上岸的侮盜份乎並且立即下了命令,以天皇的名義佈告崙國。這個時俟,斯波義將巳徑發法發樣他的影響力'對緝捕侮盜做出種種阻礙了。他巳身陸局中光是洗請自己的冤屈'抵制來舟將軍閣下、細川滿元和田山基國三方面的壓力'就夠他焦頭爛額的了。

    得到足利義滿的承諾之後'夏詩勉強答應留平,直至看到足利義滿剁匪的緘意再說。足利義滿批了口氣'派他親近的家臣觀世大夫世阿彌陪件兩位天朝使節赴江戶觀光散心,夏詩和鄭和拍拍屁股遊覽富士山去了。幕府三管頜則打戍了一鍋粥,隸屬於三管領的家臣和親近不同管領的大名、守護們則加入了不同的陣營,因為神龜寺事件,久巳鬱積在他們中間的矛盾徹底爆發了。

    「原來那個明國使節故意抓住一個侮盜首領'其真正的日的並不是想籍此攀咬斯波管領'而是先抓後殺'挑起三個管領大臣之間的精忌'以此促戍田山管領向我靠攏麼?」

    事情到了這一步,如果春日局還不明白那位年輕英侈的明國使臣需要她做什麼'她就根本不配參與奪嫡這樣的大事了。春日局捶著香腮'坐在妝梗前暗暗思忖著:「這樣傲'無疑是把一個侮盜首領的刑用價值最大化了'遠比他的指認'對斯波義將這樣一個杖傾一方的諸俟所造戍的實質傷害耍大得多。

    憩著,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真是一個讓人著迷的傢伙呀!」

    春日局對楊旭的算計之深暗自心驚。這個年輕、英俊且宮才智慧的大明使臣'巳徑深深地征服了她的心'

    這時'一個侍女走進來稟報:「夫人'田山管領巳徑到了!」

    春日異「啊」地一聲輕乎'立即站起來,飛秧地走出去。

    她巳經住機會『開始了拉掄行動。

    她開始頻繁接觸田山基國,化解他和徊川滿元之間的敵意和不信任'拉掄他為己用。

    田山基國是無法承受兩面為敵的局面的,而且憤恨於斯波義將的陸他於不義'在春日局的巧妙斡旋下'開始慢慢倒向徊川滿元這一陣營。雖然徊川滿元的勢力弱'田山基智豹勢力更弱,但是兩個管領聯起手來,對斯搬義將的權威形成了不小的衝擊。

    當何天陽站在富士山頂,張開雙臂向著日出的方向,興奮地嚷叫:「栽來了!栽看見!我征服!「的時候,京都的玫局巳徑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徊川氐和山田氐兩大勢力桑團聯手了。

    丹生郡織田町,劍神宮。

    四月二十九日'春季大祭開始了,劍砷宮內外臍滿了各地趕來朝覲、膜拜的人。能夠進入宮殿中頂香膜拜的自然是地位比較尊崇的人'他們不是大宵人就是氐族豪門'男人、女人'老人、孩手,無不身著最莊重的冠服'向主祭、配祭的砷靈和中間供奉著砷劍致以最崇高的札節。

    忽然,一個武士忽然起身,擬乎才些內急'急急想要出去,可是因為站起崙促,而殿中又跪滿了人,他為了躲避面前一個剛剛的老人時,身乎一錯,似乎站立不穩'重重地接在香案上'力量非常大,這一下竟把香秦上供奉神劍的刀架撞倒了。

    「混蛋!把他轟出去!「一個神侍惱火地趕上來。

    「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武士慌仕道歉'連忙從香案上抓起寶劍'手忙腳亂地乘上供秦,想把神劍放回刀架'忽然。他停住了'晃動了一下手臂,偵怪叫起來:「假的!這柄神劍是假的!'、

    這勻詰一下手把滿堂頂札膜拜的人都驚呆了。一齊抬頭向他塑去,他以一個可笑的姿勢跪在香紫上。 」唰「地一下拔出了手中的神劍,雖然很少​​才人才機會觸模這柄神劍,但是砷刮的樣式是每一個信徒都熟悉的'他手中那醜明晃旯的神劍與大家熟知的種劍樣式毫無二致。

    那個武士在供桌上站了起來'憤恕地大叫著,把手中的劍往膝上重重地一折'「嚓「地一聲,坤劍被析戍了兩半'斷裂處出現許多木刺'他樣舞著神劍繼續大叫:「假的!劍神宮的神劍是假的!他們把坤劍藏到哪兒去了'用一支假貨敷衍我們'真是混蛋啊!」

    「假的!神劍是假的!」驚呼聲迅速從裡向外,向每一個朝覲的信徒耳中傳去。

    芻一位神官急匆匆趕到供奉神物的大殿時,兩個神侍巳徑被憤恕的人群給包圍了,他們只才兩隻腳露在外面'神官只能看到憤恕的信徒毆打的動作'卻看不到兩個神侍的雙腿動彈一下'不由驚呼道「發生了什麼事?」

    人群發現了他'馬上像潮水般退開了去'露出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緊接著那潮水重又樸上來。向他撲過來,並且憤恕地咆哮著:「交出坤劍!交出神劍!砷劍放你們藏列哪裡去了?」

    碰接香案'發現神劍真偽的武士是石橋氐的家臣'石橋氐是越前傳承古老的一個氐族'當初徊川氐任越前守護的時候'石橋氐是徊川氐一派的人。因而越前鹹為斯波氐的地盤以後'斯波氐沒才重用石橋氐,而是重用了附擁於他的織田氐。

    石橋氐收到不知名的人投書告知'說劍神宮的神劍巳輕失竊,織田家的神官在用假貨唬弄信徒。這對漸浙沒落的石橋家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們必須抓住。但是他們也不敢相信竟然才人敢冒犯砷鹹。偷竊神刮'而神物失竊的神官不但不以死謝罪'居然還敢用假貨唬人,他們就不帕神明降罪'禍延萬世乎孫嗎?

    所以他們先派一名武士去驗明真假。芻神劍放證明是假貨的時候'他們預做的安排偵開始了'憤恕的群眾放編動起來'神官和神侍被打死了好幾個'嬈幸逃脫的人都逃進了山秣'緊接著'當她幾大氏族就聯合了各家寺廟的僧侶、各處砷杜的神官'浩浩蕩盪朝京都進發'向幕府告狀。

    在當時日本的法律中'暴嚴重的罪行走對寺廟、砷衽的冒犯'嗜關這方面的法律是最多的'不只出自於冉廷的公家法把這一部分律法列為第一部分,也是最重耍的部分,就走出自於幕府的武家法'嗜關寺廟、神杜的律法也是最重耍的。

    只要想桑一下'足利義滿戍為實際上的日本太上皇之後'也雷耍出家為僧,才能以此來實施對寺杜力量的控制,就可以知道寺杜力量在當時整今日本是何等的強大。

    如果說徊川氐和田山氐的聯合,只是對斯波義將的一家觸大彤戍一些威脅的詰,發生在劍神宮的事就是對他致命的一擊'足利義滿將軍閣下才了這樣重大的藉口'也終於撕下偽善的面具'露出了他的滿口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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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發表於 2012-1-30 08:24:54 |只看該作者
第539章 塵埃落定

  夏潯和鄭和在世阿彌的陪同下從富士山返回京都的塗中,京都的一連串遽變已經開始了。

  足利義滿受理了越前各大寺社長老的申訴,罷免了織田氏的劍神宮世襲神官一職,罷黜了忠於斯波家的越前守護朝倉氏的職務,改任忠於細川家的石橋氏為守護,罷黜尾張守護代織田氏的職務,由細川家派人取代,同時將足利義嗣的外祖父攝津能秀與斯波氏控制之下的若狹守護對調,實際上這也是在削弱斯波氏對其控制區域的統治。

  京都的寺社組織也被越前送來的消息激怒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斯波義將只得接受足利義滿的懲罰,但是隨即他就召集二宮、今川、上杉、山名等與斯波氏親近的大名以及忠於斯波氏的守護們,集結兵力,對京都形成攻擊之勢。

  與此同時,細川滿元的四弟迅速和田山基國的小女兒締結了婚姻,兩家正式結盟,足利義滿則命令北陸、美濃、近江等大名集結兵力六千多人,斜刺裡壓向斯波義將集結的兵馬,大戰一觸即發。

  這個時候,夏潯的一條消息送到了京都:有感於日本方面剿寇措施得力,他決定代表大明皇帝正式與日本締結朝貢貿易條約,並且開列出了一份擬簽發勘合的名單,這是大明準備直接對日本各大名發放勘合的名單。這份名單上面不僅有足利義滿派的大名,同樣有斯波義將派的大名。

  一份勘合,就代表一份無盡的財富,這份名單一公開,本來就像一座馬上就要噴發的火山似的京都立即平靜下來,本來就忐忑於足利義滿強大兵勢的斯波系大名們在承受壓力的同時又有了金錢的誘惑,立即打起了退堂鼓,足利義滿見此情形,果斷放棄了武力壓迫的企圖。

  不幾日,就有人陸續向足利義滿申訴斯波義將執領政事上的種種失誤,斯波義將被免去幕府執事管領一職,勒令他返回斯波氏的領國。這場政治角逐戰,最終以斯波義將敗北而告終了。

  返回京都的路上,鄭和有些不解地向夏潯問道:「既然這個斯波義將對我大明頗有敵意,何不趁此機會把他擊垮呢?國公這一道勘合名單,雖然暫時讓局勢平靜下來,卻貽患無窮啊。」

  夏潯微笑道:「我正是要它貽患無窮啊!」

  見鄭和一臉不解,夏潯解釋道:「公公不太瞭解日本國如今的情形,日本國如今就像我們的春秋戰國,各位大名、守護就是一方諸侯,而幕府將軍就相當於諸侯的霸主,所謂天皇自然就是周天子了。在京都的這些管領、侍所頭人,包括那些大名、守護們,背後都有一個家族、一方領地,殺掉他們個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要吞併其領地,則非常困難。

  我已經瞭解過,一直以來,將軍同大名之間、大名與大名之間,時戰時和的事情非常普遍,誰也沒有把握消滅對方之後,自己還能擁有足夠的力量不被其他人吞併,所以他們的得勢與失勢,大多表現在是否在朝堂上還有發言權,要削弱任何一個諸侯都是一個漫長過程,不可能採用激烈的手段。

  所以,既便我們不插手,這仗隨便打一打,雙方討價還價一番,也就會結束了。那時的結果和現在並沒有多少不同,如果戰局對斯波義將有利,他只要表示繼續向足利義滿效忠,甚至可以重新取得執事管領一職,與其如此,不如由我們來主導局勢。」

  夏潯笑吟吟地道:「何況,真能把斯波義將徹底打敗甚至消滅的話,我還不捨得呢。他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身邊總是有一個潛在威脅的幕府將軍,會比一個一統日本、大權在握的幕府將軍,對我大明更加的恭順。」

****************************************************

  同一天,後小松天皇臨幸北山殿,垂詢近期發生在京都的政權更迭詳情;次日,足利義滿的愛子足利義嗣代表父親入宮覲見,受到了皇室對待親王一般的禮遇。原來的足利義滿在天皇眼中已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而今斯波義將受到驅逐,足利義滿權勢更盛,天皇對他更是誠惶誠恐了。

  「義持已經成年,應該做點事情了!」

  足利義滿坐在榻榻米上意氣風發地對細川滿元說。

  他屁股下面那張榻榻米上繡著日本天皇才能使用的雲間綠圖案,恆是沒有人敢指出來,大家都在裝聾作啞。

  「如今京都有些動盪,細川君,就叫他跟你巡弋京都附近,學習維持警衛事務吧!」

  細川滿元畢恭畢敬地答應下來,堂堂的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持,因為足利義滿這一句話,就被趕出了花之御所,跟在細川滿元屁股後面去維持京都治安了。原本他就沒有實權,但是至少還住在象徵著幕府將軍的府邸裡,現在連虛名也不肯給他了。

  「將軍,明國使臣楊旭馬上就要到京都了!」

  春日局匆忙走進來,滿面春風,權力的滋潤起到了愛情雨露一般的作用,讓她更加容光煥發了。

  足利義滿微笑著站起來:「哦?我要親自去迎接他們!」

  春日局一邊為他整理著袍服,一邊嫣然道:「這個人很厲害呢,一來就幫助將軍完成了一直想要做而無法去做的事情。」

  足利義滿輕哼道:「結果還不是被我所利用麼?」

  他放低了聲音對春日局道:「向明國稱臣,接受國王的封號,我就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如果能借明國之援,我們成功的希望就更大了。」

  他握住春日局的手道:「我們現在需要好好維繫和明國、和這位明國使臣之間的關係。等到時機成熟,勒逼小松禪位,義嗣成為天皇的時候,我就是太上皇,而你,則會成為皇太后!我足利氏,就會成為日本國萬世一系的天皇正統!」

  「將軍閣下!」

  春日局嬌呼一聲,忘情地撲到了他的懷中……。

****************************************************

  當足利義滿親自迎出北山,去接從富士山回來的夏潯和鄭和時,斯波義將收拾行囊,正要黯然離開京都。

  庭院裡,石階下,織田常松以額觸地,長跪不起。

  斯波義將從房中走了出來,四個武士立即緊隨其後,斯波義將的臉色有些憔悴,他走到織田常松身邊時,織田常松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但是斯波義將一步都沒有停,直接從他面前走了過去,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地上跪著一個人。

  四個武士也走過去了,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大門從外邊重重地關上了。

  織田常松跪在地上動不動,過了許久,風輕輕吹過,幾瓣顏色已經黯淡的櫻皚灩瓣吹到了他的面前,織田常松慢慢直起身子,拔出了「肋差」。

  切腹有三種方式,一種是自腹部自左向右橫切一刀;再從下至上直切一刀,成為十字形,達到心臟為度。第二種方式是在腹部橫切一刀,立即回刀割斷自己的咽喉。第三種是在腹部橫切一刀後,立即用刀向心窩刺入,再用力向下拉,成十字形,並且要忍住痛苦不出一聲。

  為了避免痛苦,似乎以第二種方式最合適,不過切腹之後,身體只能俯伏,如果仰面朝天是很失儀的舉動,而且雙膝要始終合攏不能鬆開,否則就是修養不夠,同時要把自盡的刀子放置妥當這才體面。割斷自己的喉嚨之後還能否做到這一切,織田常松實在毫無把握。

  自盡對任何人來說都只有一回,他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能憑著堅強的意志來完成這一切。躊躇了一下,織田常松決定選擇第一種,死得雖然相對慢一些,也痛苦一些,但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完成善後的事。

  刀子刺進腹部,織田常松頓時眉頭一皺,眼角的肌肉因為巨痛而抽搐起來,他強忍著,將刀子狠狠橫向一切,然後迅速拔出來,豎著刺進了心口,正準備向下用力劃的時候,他的腸子隨著噴湧的鮮血從刀口處流了出來。織田常松立即鬆開插在胸口的刀,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腸子塞回去。

  入腹的刀深度是有一定分寸的,太淺了不行,太深了也不行,讓腸子流出腹外,被稱為「遺憾腹」有失武士的風度,那會非常遺憾。

  織田常鬆手忙腳亂的動作沒有起到作用,氣息的急促、身體的動作,反而讓內臟流出的更多了,當他想要放棄無謂的努力,去完成最後一刀的時候,卻已沒有力氣執行了。眼前一黑,他的身子向前一栽,刀柄觸及地面,深入心臟,他的身軀一震,呼吸停止了。

  腸子流了一地,真他娘的遺憾。

  尾張,織田常竹接到兄長的密信後立即出逃,他只帶著兩個忠心的侍衛,什麼都可以捨棄,只要人逃出去,就還有希望!前方出現了一條河,河面上有一處可供通過的木橋,過了這條河,就逃出尾張境內了。

  織田常竹興奮起來,他奮力抽了一鞭,快馬加鞭衝到橋上,馬蹄踩著橋面發出隆隆的響聲,橋對面一聲吆喝,突然有十多個人影從橋下稍了上來,手持長竹槍攔住了他的去路。織田常竹大驚,勒馬回頭,只見剛剛經過的橋頭處也出現了十多個人,筆直的長竹槍好像大戟一樣封住了他的去路。

  只一猶豫的功夫,橋兩端的長槍武士便吶喊著向他們三騎人馬猛撲過來…

****************************************************

  北山殿,足利義滿設宴,為夏潯和鄭和舉行了隆重的餞行儀式,京都的重要官員都來了。

  席上,足利義滿對夏潯道:「我們在日本全境搜捕海盜,抓到的普通盜寇就地斬首,抓到的大大小小的盜寇頭目,全都解赴到京都來了,請問上國天使,該當如何處治,是隨船押解回上明呢,還是……。」

  夏潯向鄭和遞了個眼色,對足利義滿微笑道:「我們明國是非常尊重閣下在日本的權力和尊嚴的,這些海盜是日本人,又是由閣下抓獲的,我想……,如何處治,還是按照貴國的律法來做吧,我們會把閣下剿寇的誠意和結果呈報給皇帝陛下的。」

  夏潯這一說,足利義滿當著眾多的臣下,面子裡子都有了,顯得非常高興,他思索了一下,吩咐道:「來人,以蒸殺之刑,處死全部盜魁!」

  武士們答應一聲,二十多個僥倖從海島上逃脫,上岸後又被抓住的倭寇頭子被一個個拖到了院中,他們惶惑茫然地看著廳門洞開、高坐上首正在舉杯豪飲的諸位貴人,不知道自己將落得個什麼結局。

  很快,就有侍者端來了一隻隻大型的炭爐,爐上架了鐵鍋,倒上水,五花大綁的倭寇頭目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緊接著,侍者們又抬來了一口口陶制的大甑,這是一種古老的蒸食工具,傳自於中國,但是現在中國已經很少見了。那些大甑邊緣都有兩隻卷耳,用來做為抬手,這時候,已經有些倭寇頭子明白了搬來這些東西的用意,他們立即驚恐地掙扎起來,他們可以死,做為以劫掠為業的海盜,他們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誰會怕死?可這麼死…

  然而掙扎是沒有效果的,他們很快被武士們摁倒,把雙腿和上身都綁在一起,讓他們一下也動彈不得,然後一個個提起來,順進了大甑裡面,甑是圓形的,像一隻大口罈子,他們的個子都不太高,足以裝得下,當每個倭寇頭子都被裝進大甑的時候,便由力大的武士合力把他們抬起,一個個放到大鍋上面,甑口蓋了木蓋。

  火升起來了,鍋裡的水開始加熱,蒸氣順著甑下的口子鑽進了甑裡,這時候任何一個倭寇都明白了要對他們實以什麼刑罰,他們的嘴沒有被堵上,一口口大甑裡發出絕望的嚎叫,乞饒的、哭泣的、咆哮的、破口大罵的……聲音從甑裡傳出來有些沉悶。

  很快,水沸了,甑裡傳出的聲音統統變成了慘叫和乞饒聲,那淒厲的聲音,令很多人都變了顏色,雖然陽光明媚,可是聽著那冤鬼般的聲音,實在有種地獄般的感覺,讓人身上一陣陣地直冒寒氣。

  夏潯沒有失色,他想著象山縣城裡那些慘遭屠戮的百姓,想著被剖腹剜心的老者、凌辱致死的婦人、挑在竿頭的嬰兒,身上被澆上沸水活活燙死、聽其慘叫取樂的少年,此刻從大甑裡傳出的冤魂般的慘叫聲,簡直就成了最動人的樂章。

  他注滿一杯酒,端起杯,緩緩走出殿堂,面朝大明方向而立,神色莊嚴肅穆。鄭和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本來不喝酒的,卻也馬上倒滿一杯酒,跟著夏潯走出去,與他並肩面朝大明,兩人將杯高高舉過頭頂,默默祈禱一番,然後將酒輕輕地灑到了地面上。

  甑裡,人肉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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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行刺


    夏潯回國​​了,似乎一一給日本帶來了一副蒸蒸日上的新氣象

    足利義滿以盛大的儀式恭送兩位上明天使離開,隨夏潯一起回國的,還有二十多位日本商人,數十條商船,這是獲得了勘合貿易名額的大名們以最快的速度蒐集最受大明百姓歡迎的各種商品,壓艙石則由一部分金銀和銅錫等金屬替代了。

    因為大明貨物比日本貨物普遍要貴,以物易物換來的商品裝不滿這些商船,他們需要用真金白銀來購買大明的奢侈品,這將在很大程度上緩解大明金銀短缺的問題,金銀在全世界任何國家都是得以承認的通用貨幣,代表著真正的購買力,這種儲藏在大明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是極受歡迎的。

    此外,那些銅錫等物則是準備請大明為日本鑄幣的,急需一個名份、包需擴大自己影響的足利義滿對發行帶有他的名號或頭像的鑄幣非常感興趣,夏潯只是提出了這個設想,他就迫不及待地主動提出了條件:十取其三。所需鑄材全部由他提供,明國祇需返交回全部鑄材三成重量的鑄幣,其餘部分做為損耗和報酬。

    船在杭州灣登岸了,淅東軍政要員在陳暄的率領下趕到碼頭接迎輔國公和鄭和,日本的商船及貨物也有專人負責檢查、接待。

    杭州城裡大擺酒宴,款待兩位使節歸來。

    一別數月,重新踏上故土,夏潯似乎也非常興奮,鄭和是滴酒不沾的,就由夏潯代勞,酒到杯幹,盡興而散。當天,夏潯和鄭和就住在孤山梅園,以便次日一早再啟程赴京。

    孤山上有現成的別墅,這裡在南宋時候,曾被宋理宗建成別宮,涵蓋了大半座孤山,歷經元明戰火,毀去了大部分,明初又重建了些莊園,掩映在綠蔭叢中,非常美麗。

    夏濤和鄭和所在的別墅正對著秀麗的西湖,推開四開的朱漆大門,就能看見湖上風光,站在樓頭,就能看見白堤盡頭的「平湖秋月」湖上風光應接不暇,畫船游移,塹歌悠揚,水鳥振翅,花蝶騙趾,宛如人間天堂。

    別墅內曲折綺麗,花木掩映,湧綠聳翠,飄香留芳。夏潯和鄭和的兩幢小樓如展翅的蝴蝶張開的翅膀嘲趾相對,兩座小樓中間疊石成峰,花木扶疏,小池湛波,亭廊毗接,好一處清幽雅潔的所在。

    「輔國公、鄭公公,兩位今晚就宿在此處吧,明日一早,陳暄再攜江淅同僚,來為兩位送行。」

    陳暄引著二人進了梅園,笑吟吟地說著,院外早安排了軍士守衛,戒備森嚴,院中也有青衣小帽、白襟黑鞋、打扮得十分利落灑脫的下人和眉目清秀精緻、一看就是蘇杭本地姑娘的俏麗小丫環。

    「快著快著,國公爺喝醉了,快把國公爺扶回去歇了。」

    陳暄高聲說著,馬上就有兩個宜喜宜嗔的小丫環過來,架住了雙腿有點打飄的夏潯,鄭和回身向陳暄等官員們拱手謝道:「有勞各位大人盛情款待,明日一早,我們就得啟程回京,向皇上復旨,天色已晚,就不多留各位大人了。」

    「好好好,兩位欽差清早些歇了吧,我等這便告辭了。」

    夏潯兩臂用力搭在人家小姑娘的香肩上,醉眼朦朧,大著舌頭向陳暄等人打招呼,鄭和則將陳暄等人又送出了門口,返過身來時,夏潯已經被扶進樓中去了。鄭和向一個青衣小帽的下人問道:「我的住處在哪裡?」

    一個僕人趕緊道:「老爺您請這邊走,國公爺和您都住在聯璧樓,國公爺住左間,老爺您住右間……」

    那僕人說著,便在前邊引路,鄭和盯著他的背影,目芒忽地縮了一下,等那人站住腳跟,回首陪笑道:「老爺,就是這間了。」的時候,鄭和的神態已然回復了常態,淡淡地一笑,舉步向樓中走去……

    夜色深了,兩個小丫環打著燈籠從夏潯的小樓中走出來,肩並肩地沿遊廊行去。

    「國公爺這麼年輕呀,俊俏的很」

    「年輕的國公爺可不止輔國公一人呀,曹國公、定國公年歲都不大,可他們都是承襲父祖餘蔭,這位輔國公可不同,人家是憑自己本事掙下來的功名。噯……」

    「嘆什麼氣呀?」

    「你管呢」

    「嘻嘻,是有點失望吧?這麼年輕、長得又英俊,官兒又那麼大,要是叫你侍寢,你就一步登天啦。可惜啦,早知道今兒有位國公爺要來,把自己打扮得跟新娘子似的,噯!人家國公爺卻醉得跟死豬似的,浪費了我家小袖姑娘一番心意嘍」

    「死丫頭!胡說甚麼呢你」

    另一位姑娘大羞,追上去要掐她的後腰,前邊那個小姑娘急忙蠻腰一扭,避開了去,咭咭笑著逃開了。兩個丫環一前一後追逐著離去,那手中的燈火在夜色下一跳一跳的,就像兩隻快樂的螢火蟲。

    她們都是窮人家的姑娘,如果真的被哪位貴人看上,成了人家的侍妾,對她們的人生來說不是悲哀,而是幸運。她們有追逐率福的權利,這就是她們追逐幸福的機會。而今晚,她們沒有捕捉到這個機會,顯然是一種幸運,否則麻雀變鳳凰的機會還沒等來,卻很可能送了性命。

    因為她們剛剛離開,遊廊外便冒出幾個人影,相互打個手勢,輕快地跳過了圍欄,以遊龍步向夏潯的住所飛快地摸去,落地無聲,輕如飛羽。

    有刺客!

    異刻之後,紅樓內一聲爆響,一個人影撞破窗櫺飛了出去,落地後接連滾了幾圈,滾到芭蕉葉下才止住身子,他剛剛爬起,就見又是一道人影手舞足蹈地從樓上飛出來,這人顯然是挨了一下狠的,結結實實地撤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一挺,便僵硬地躺在那兒不動了。

    那個勉強爬起的刺客剛剛是肩頭觸地,只覺肩骨痛楚欲裂,他咬了咬牙,正要仗刀再衝進樓去,就見一條人影大鳥般飛來,此時圓月當空,大地一片清亮,那人眼見來人只是單足在假山石頂一踩,就像大鳥般飛上樓去,不由心中大駭,有這等輕功,這人功夫豈能差了。

    只見那人躍落樓欄之內,雙足剛剛沾地,陡然又一側身,第三個刺客又從破窗中飛了出來,看他軟綿綿似一團破布似的身影,人在半空就只氣絕,這個刺客見狀哪敢再去枉送性命,立即悄悄向後潛去,移到遠處,拔腿飛奔。

    樓頭那人閃過飛出去的屍體,往破窗口一閃,一道雪亮的刀光便劈面飛來,這一刀迅捷無比,隱帶風雷之聲,窗外之人也是大駭,單足在地板上滴溜溜一轉,險之又險地讓過了這一刀,一條衣袖已經飄飄地飛下樓去。

    「住手!是我」

    樓外的人大喝一聲,裡邊的人第二刀凝而不發了。燈光之下,這人正是夏潯,本該喝得酪面大醉的夏潯此刻雙眼一片清明,已經看到一絲醉意,而站在窗外那人自然就是鄭和。

    夏潯側身讓開,鄭和飛身縱入,只見桌上一盞燈,映亮了整個房間,地上伏著一具屍體,身下已是一灘血窪。

    鄭和眉頭微微一皺,問道:「輔國公,這是怎麼回事?」

    夏潯輕輕一笑,說道:「有人行刺而已,公公來得好快」

    鄭和道:「傍晚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那引路的下人,呼吸悠長,腳下也極穩健,一個下人,有高明的身手,本就有些古怪,而且他的舉止……頗有……頗有……」

    夏潯一笑接丘道:「頗有行伍之風」

    鄭和默然,行刺欽差大臣,本就是驚世駭俗的大事,如果刺客還有軍中背景,這案子之複雜恐怕更加難以想像了。

    這時,小樓內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外園巡弋的軍兵注意,一群將校手持火把,舉著刀槍,向小樓蜂擁而來,夏潯睨了窗外一眼,說道:「公公且請迴避一下,由楊某來答對他們好了,明日一早,咱們還要啟程還京,最好不要攪得咱們徹夜難眠。」

    鄭和點點頭,轉身又躥出了窗外,當他在假山石頂借力一躍,返回自己所住的小樓時,忽地想起一件事來,方才輔國公楊旭神態清醒,毫無醉意,而傍晚時分來到梅園的時候,他已經醉的路都走不動了,他的酒醒得這麼快?還是遊……,他早就知道會有人行刺?

    這一夜,他們果然沒法子睡好了,夏潯把受人行刺的事情一說,負責整衛的兵士緊張萬分,立即以小樓為中心,對​​整個孤山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喧喧嚷嚷的好不容易清靜下來,​​得知消息的陳暄、司漢超等浙江文武官員又像火燒屁股似的趕來了,夏潯和鄭和又得打起精神應付。

    陳暄得知事情經過,不禁又驚又怒,一番徹查之下,已經發現府中下人少了四個,其中三個做夜行人打扮,就橫屍在窗外,而另一個已經逃得不知去向,這四個人都是嫌梅園接待的僕役不足,臨時被管事從其他地方調來的。

    杭州知府立即命人索拿梅院管事,刀頭捕快們奉了知府大人令諭急匆匆趕到梅園管事家裡,卻發現管事夫婦二人已被人殺死在睡夢當中。

    雖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夏潯和鄭和還是如期上路了,陳暄愧疚不已,連連向兩位欽差保證一定嚴厲緝拿兇手,陳暄是夏潯保舉的人,已經被夏潯視同自己人,再說治安之事是杭州知府的責任,無論如何怪不到他的頭上,夏潯當然不會苛責他,反而對他大加撫慰。

    陳暄一眾官員直把兩位欽差送出杭州十里,這才返回杭州,咬牙切齒地開始了全城大搜捕,一時鬧得整個杭州雞飛狗跳。

    欽差車上,夏潯睡眼朦朧地打個呵欠,把毯子往腰間搭了搭,州要打個盹兒,何天陽從外面鑽了進來,向他嘿嘿一笑,稟報導:「大人,潛龍的人已經跟上去了」

    夏潯嗯了一聲,沒張眼睛,身子隨著車子顛簸了兩下,他突又吩咐道:「你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去定國公府,找一位巧雲姑娘。」

    「是,卑職說甚麼?」

    「你就說:我回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

    「……是」

    何天陽鑽出車廂,悄悄吐了吐舌頭:「我家國公當真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定國公府的丫頭都被他搞上了」

    車廂裡,夏潯不知想到了甚麼,嘴角逸出一絲好看的笑容,他把薄毯拉到腰間,倚著車壁沉沉睡去。
  
    謹身殿裡,永樂皇帝剛剛坐定,就看見一疊奏章最上邊一封,赫然擺著一封繫著兩條黃絲絛的奏章,朱棣扯去黃絲絛打開一看,卻是鄭和呈上的一封秘奏。

    外面的情形,當然不能等到欽差優哉游哉地回到京城,再讓皇帝知道一切,有關出使日本的一切詳情,鄭和在離開京都之前就已使了親信星夜送回大明都城金陵了。

    朱棣仔細地看著,裡邊不但詳細講述瞭如何智殲日本沿海海盜的經過,而且還把夏潯巧妙部署,離間三管領,栽臟劍神宮,成功促成敵視大明的執事管領斯波義將垮臺,並把象山慘案的幕後元兇織田氏徹底剷除的經過都敘述了一遍。

    這是密奏,只有皇帝一人才可以看到的東西,內書房負責分門別類揀選奏章的太監們也無權閱覽,這是繞過通政司、內書房直達御前的機密,當楊旭和鄭和回京以後,在朝堂上公開復旨奏對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聽到這些內容的。

    天朝上國,恩夷撫遠,只能以道義服眾,陰謀詭計,怎麼能登大雅之堂呢?

    朱棣看罷會心地一笑,將秘奏放入一個信封封好,加了火漆,木恩立即雙手接過,秘奏就此歸檔,除非某一代皇帝有興趣要看看以前的秘奏,下了聖旨,這奏章的內容才會解密。否則,人們知道的只有大明使節出使日本,日本國王源道義心存王室,愛君赤誠,思恭思順,竭力刺匪,並逾越波濤,遣使來貢、經商。其他的,人們永遠不會知道。

    「楊旭忠心耿耿,此番使日,居功至偉,淅東之事,朕……也該給他一個最後的交待了」

    朱棣想了想,抓起了御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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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30 08:29:08 |只看該作者
第541章 勇敢的女孩

    夏潯回京了,對他此番赴日,圓滿解決倭寇問題,朱棣用盛大的歡迎儀式進行了表彰。以解縉為首的七位大學士,率六部七卿,奉旨親迎,聲勢極為浩大。

    與此同時,丘福收拾行裝,劈然離開了五軍都督府,悄然自另一道城門離開京師,渡江北上,送他的只有朱高煦等幾個極親近的人。

    皇帝一道聖旨,調丘福赴北京,任北京行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了。或許,這是對這位立下赫赫功勳的靖難老臣最好的安排,北方才是適合他大展身手的地方,而這,也是對他的懲罰。毫無異問的,他將遠離權力中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無法對朝政施加足夠的影響了。

    對朱高煦來說,這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的支持者主要來自軍隊,而丘福是大明軍隊中碩果僅存的兩位元帥級人物之一,他的離去,無疑折了朱高煦一臂,更要命的是,這可以解讀為父皇對他的失望,按照法理,他的皇兄、皇侄都在,帝位距他本就遙不可及,如果失去了父皇的寵愛,他還有什麼機會成為皇儲呢?

    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丘福走了,

    夏潯來了。

    金*殿上,夏潯和鄭和復旨,並由同來的日本使節向大明天子復旨。

    他復的什麼旨呢?因為朱棣曾讓鄭和宣旨,直接命令日本國王源道義剷除海盜,而現在足利義滿完成了這一任務,向大明天子復旨,這才是真正的大明藩屬,而不僅僅是名義上的歸順。朱棣做到了父親在世時也沒有做到的事,那份榮耀和光彩自不待言。

    朱元璋稱帝之初,曾經遣使到日本,詔諭日本歸順,結果呢?日本人處死了大明使節,並且措辭強硬地回復「三王立極,五帝禪宗;唯中華而有主,豈夷秋而無君?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宇宙寬洪,做諸邦以分守。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

    聞陛下有興戰之策……卜邦自有禦敵之圖,論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論武有孫吳韜略之兵法。又聞陛下選股肱之將,起竭力之兵,來侵臣境。水澤之地,山海之州,是以水來土掩,將至兵迎,豈肯跪塗而奉之乎!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賀蘭山前,聊以博戲,有何懼哉」

    這其中的「臣,是大明翻譯日本國書時加上的,實際上當時日本是不肯歸順的,完全站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對大明立國祇表示祝賀,並無稱臣之意。大明收到日本回復的國書,卻也無可奈何,真的發兵征討?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國家大事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完全憑著自己的興趣來。

    權衡一番利弊得失,朱元璋也只好捏著鼻子嚥了這口惡氣,而今日本不但誠惶誠恐,再三請乞稱臣,並且對大明天子的旨意奉行不渝,對心虛於得位不正的朱棣來說,這無疑於一道強心劑。聽著足利義滿復旨國書中「誠惶誠恐,頓首頓首,的言辭,朱棣開懷大笑。

    朝會之後,朱棣又把夏潯留下了,帶著他和鄭和回到謹身殿,興致仍然頗高。

    雖然一些在朝堂上不便說的事情鄭和已經通過秘奏對他匯報了一番,朱棣仍舊興趣頗高地問起來,由夏潯和鄭和詳細講來,比那簡單的文字更加有趣,朱棣聽得哈哈大笑。

    隨後,朱棣支走了鄭和,瞟一眼夏潯,臉色突然凝重下來:「杭州遇刺,怎麼回事?」

    夏潯道:「臣也在奇怪,不知此事是受何人指使,臣已囑咐陳暄和杭州知府,以入梅園行竊的罪名搜捕罪犯,以免傳揚出去,造出諸多不必要的猜疑。」

    朱棣讚許地點點頭:「朝廷多事,刺殺欽差大臣,還是不要搞得舉國皆知的好。不過,事情還是要查的」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聯已把此事知會紀綱,叫他嚴厲緝拿了!你這邊,要更加小心,還有……,錦衣衛的力量主要集中於京城一隅,聯要盡天下事,卻有些難,飛龍只用來搜尋建文,未免大材小用了。他們的行蹤遍佈天下,正好可以蒐集各方情報為朕所用。」

    夏潯聽了心中暗喜,朱棣擴大了飛龍的權力,他做事就更方便了,夏潯連忙答應下來。

    朱棣又睨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聯打算,對赤忠、李逸風、任聚鷹、鄭和等人官升一級,你想要些什麼獎賞啊?不如……朕賜你一道免死金牌,如何?」

    夏潯可沒注意朱棣的眼神,做臣子的沒有兩隻眼睛一直緊盯著皇帝表情的,他正垂手而立,一聽這話,心中便是一跳,終於到了邀功請賞的時候了。

    事到臨頭,夏潯竟有些情怯,他硬著頭皮躬下身去,說道:「臣,想請皇上換一個賞賜。」

    「換一個?」

    朱棣臉上的神氣更加古怪:「我大明開國,縱是徐達大將軍那般功績,也是死後封王,而今,你只是國公,升無可升,聯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賞賜,比一道免死金牌更加珍貴呢?」

    夏潯期期地道:「臣……請求陛下下旨,為臣賜婚,如……,這就是對臣最大的恩賜了」

    「賜婚?你想娶甚麼人吶?」

    夏潯臉頰有些發熱,心中忐忑不安,定了定心神,才道:「臣,欲娶中山王府,徐氏妙錦郡主!請皇上成全」

    「好!朕準了,明日就下中旨,你在府中候旨便是!」

    「啊?」

    夏潯霍地抬起頭,驚愕地看著朱棣,好像他臉上突然長出了一朵花

    朱棣哼了一聲道:「你看什麼?」

    夏潯趕緊又低下頭,偷偷瞟了他一眼,說道:「臣小……,沒看甚麼,皇上說,準了?」

    「嗯,準了」

    夏潯猶豫了一下,又提醒道:「皇尖,臣說的是中山王府小郡主徐妙錦徐姑娘。

    朱棣眼中掠過一絲好笑的意味,說道:「是啊之中山王府如今就只這麼一位待嫁閨中的姑娘,還有第二個人麼?」

    「*…………,夏潯臉上的神情有些茫然,他偷偷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哇!好痛,看來不是做夢「可是……準了?這就準了? 」

    朱棣若無其事地道:「你遠赴東瀛辛苦了,聯放你一旬大假,這就回府歇息去吧。」

    「是,謝皇上」

    夏潯有點傻了,站在那兒沒有瓶

    朱棣問道:「怎麼,還有事麼?」

    「啊!臣沒事了,臣告退!」

    朱棣翻開一封奏章,低頭假意瀏覽,眼角捎著夏潯,待他躬身退出了謹身殿立即抬頭喚道:「木恩」

    「奴婢在」

    木恩馬上自門外閃了進來:「皇上請吩咐」

    朱棣道:「告訴皇后,給她妹子準備嫁妝吧,要辦喜事啦!」

    木恩聽了也是一腦門問號,卻又不敢問莫名其妙地答應一聲,便往後宮跑去。

    時間回到三天前,坤寧宮。

    命婦們照例進宮向皇后請安,徐皇后也照例噓寒問暖,問了一番她們的家事之後,徐皇后便道:「你們都是誥命夫人,丈夫在朝中做著官的。朋友之間相處的時候,說的話男人有時聽有時會不聽;而夫妻之間說的話妻子只要溫柔體貼一些,說得通情達理,一般丈夫都會聽的。本宮每天侍奉皇上,都勸誡他要以百姓為重以江山為重,你們侍奉夫君也要這麼做才好。古人云:「家有賢妻,男人在外不做橫事」這是有道理的。」

    命婦們紛紛道:「娘娘說的是,臣妾一定遵從娘娘的教誨」

    這時一個宮女走到徐皇后身邊,對她附耳說道:「娘娘,郡主進宮了,正在側殿等你」

    徐皇后聽了便道:「好啦,你們都有各自的事做,本宮就不多留你們了。」

    命婦們連忙起身拜辭,等到命婦們離開,徐皇后便起身趕往側殿,側殿中,茗兒兩頰燦若石榴花開,也不知道是走路太快還是因為什麼原因,兩隻眸子也是閃閃發光,她在殿中逡巡來去,就是不肯坐下。

    徐皇后走進側殿,看見妹子,便笑道:「茗兒,你來啦」

    「姐」

    徐茗兒一見徐皇后,立即趕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姐,我有事情求你!」

    徐皇后寵溺地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失笑道:「傻丫頭,自家親姊妹,有什麼求不求的,只要姐姐辦得到,還能不幫你」

    「好,我六」徐茗兒欲言又止,看看殿裡侍候的宮女太監們,吩咐道:「你們都出去」

    宮女太監們連忙退下,徐皇后見了不禁有些詫異,臉色也慎重起來,忙問道:「茗兒,你要姐姐幫你什麼事,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吧?」

    「姐,你說甚麼呢,我會讓你做傷天害理的事麼?」

    徐皇后展顏笑道:「說的也是,看你這般慎重的樣子,呵呵。好吧,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有悖國法的事,姐姐哪有不幫自己小妹子的,說吧,什麼事兒」

    「我要嫁人!」茗兒開誠佈公地道:「姐姐答應,妹妹就嫁人!姐姐不答應,妹妹就出家!姐,你選吧」

    徐皇后突然明白過來,吃驚地道:「你要嫁誰?啊!莫非……,莫非……還是他?」

    茗兒的臉蛋紅得就像一朵幸福的小紅花:「嗯,就是他!姐姐答應,還是不答應?

    時間再度回到現在,謹身殿。

    朱棣一邊批閱奏章,一邊搖頭,嘴裡唸唸有詞:「枉做小人!枉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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