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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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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5 19:38:31 |只看該作者
第582章 智者借力而行

  瑪固爾渾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
  
  一方面,其他諸部與他積怨已深;另一方面,因為檢舉關隘守軍索賄和漢商賤買貴賣,他又得罪了漢人這邊的勢力,而且,漢商現在有權繞過他直接向其他諸部收購,他這管理權就成了一塊雞肋。
  
  相比起來,許多山貨、木材、馬匹收購來的價格並不高,銷售出去的時候利潤卻十倍都不止,對他來說,明顯經營權比管理權更能叫他的部民吃飽穿好。要知道從事經營的話,他們不但可以從其他部族收購,自己部族也有大量產出啊。
  
  可是一旦放棄經營,自己部族的產出就得賤賣給其他經營商,兩邊的利益哪多哪少,這筆帳他可算得一清二楚。
  
  可是要他放棄管理,他又不放心,如果把這權力交給烏日更達龘賴的部落,對方一朝大權握,豈能不難為他們?瑪固爾渾遲疑道:「只不知……,如果我們放棄管理之權,部堂大人準備把它交予哪個部落?」
  
  夏潯道:「交予哪個部落,利益攸關之下,你們能放心呢?嗯?還有你們,你們大家都說說,把這管理權交給誰,才能一碗水端平,叫你們大家都放心吶?」
  
  四下裡,各個部落的人全都不作聲兒,誰敢保證,一座金山銀海在自己手裡流動著,會安心做個過路財神,不動心眼兒的?
  
  夏潯吁了口氣,痛心疾首地道:「本督自到遼東,眼看地方貧瘠,諸部百姓生活清苦,因此費盡心機,為你們想方設法地琢磨生財之道,讓你們日子過得好一些。如今,日子剛剛好過了一些,結果你們就鬧出這樣的事來,你們、你們、你們所有的人都拍拍自己的良心!」
  
  夏潯走上前去,走到槍陣圍成的中間,緩緩轉了一圈,張開雙臂,大聲疾呼道:「你們中間誰做到了公平公正毫無私心,可以站出來!」
  
  一時間四下裡鴉雀無聲,燦爛的陽光映在夏潯的身上,他的腦後,彷彿出現了一個神聖的光環,如果有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站在這兒,他一定會熱淚盈眶,這一幕,多像耶酥慷慨陳辭:「你們中間,誰是無罪的義人,可以站出來用石頭砸死他!」那一幕啊。
  
  然而這裡沒有,所有的人在夏潯的注視和質問下,都慚愧地低下頭去,手中緊握的刀槍也悄悄垂下掩藏到身後。
  
  夏潯繼續搖頭,痛心地道:「然則,我能棄你們不顧嗎?不能!朝廷讓我總督遼東,我楊旭,就要為遼東軍民負責!」
  
  「萬世域!」
  
  夏潯說完,忽地扭頭叫道。
  
  「啊?哦!草民……下官……卑職在!」
  
  正看得入神的萬世域一臉懵懂地站出來。
  
  夏潯道:「萬大人,乃遼東幕府長史。萬長史,以後哈達城的管理由長史司負責在此設司法、司民、廉政諸署,招募健丁巡捕,治理地方,確保各部族正常、合法地經營、交易。一應靡費由幕府支付,不得妄收諸部一文!」
  
  「啊!是下官遵命!」
  
  夏潯又喟然嘆道:「今日哈達城發生的慘劇,為本督敲響了警鐘啊!萬長史,迅速部署下去,遼東都司下屬的其他各處榷市、馬市、坊市,一應照此辦理,各兵備道的六科除兵科外,全都劃出來,做為各地成立行政官署的班底,成立幕府的專門管理機構,管理地方秩序,維此地方法制,一定要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是,下官……遵命!」
  
  各部落的頭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個呆頭鵝似的看著夏潯。夏潯毫著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他們道:「你們都是大明子民,有什麼事情,不能通過協商解決,還可以找官府主持公道嘛!打打殺殺的,沒有王法了嗎?
  
  你們誰贏了?誰輸了?當族人的父母妻兒,抱著他們家裡頂樑柱的屍體,哭哭啼啼找上門去的時候,你們身為一族之長,身為部落裏邊德高望重的長老,你們用什麼給他們一個交待,嗯?就算你們給他們再多撫卹,逝者,能死而復生嗎?」
  
  「多讀點書,學為做人的道理!本督已經成立府學了,你們這些頭人家裡,還有多少子侄沒有送去讀書啊?只懂得舞槍弄棒,一個大字不識的人,能成什麼大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們聽說過嗎?沒聽過?沒聽過就記住嘍!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張熙童!」
  
  「平官在!」
  
  張熙童也趕緊走出來,向夏潯一躬身,夏潯道:「這位,就是主持我遼東府學的張大人,家裡的子侄送到他那兒讀幾本聖賢書,將來才會有大出息。一會兒,你們都到張大人那裡給家中的子侄報個名兒,當然啦,家境實在太困難,連學資和筆墨紙硯的錢都拿不出的頭人,可以暫時不用報名,現在百業待興,花錢的地方多,等以後遼東幕府手頭寬容了,開辦免費府學的時候,你們再把子侄送來吧!」
  
  夏潯說完,橫了裴伊實特穆爾和慶格爾泰一眼,說道:「各部落死傷的族人……」兩位都司連忙躬身道:「部堂無需為此勞神,末將自會妥善處理!」
  
  夏潯「嗯,了一聲,深深地嘆息道:「本官正籌謀再對鞋靶一戰,解我邊患,以保遼東百姓,這件事,好生處理,不要再給本督添亂了!」
  
  裴伊實特穆爾和慶格爾泰羞慚得無地自容地道:「部堂大人放心,末將向部堂保證,不會了!」
  
  滿州的出現,是遼東諸部落在明廷的放縱和挑唆下,歷經兩百多年的自相殘殺、吞併,最終以武力完成的,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政治體系不斷完善,最終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政體。而夏潯現在卻對這些還根本沒有國家、政權意識的部落進行經濟攻勢,最終也讓他們侷限在了經濟領域,漸漸放棄司法、行政,甚至武力。
  
  優渥的生活環境,必然削弱他們的武力、他們的野性,同時,在他們變成一心經營工農商業的經濟休時,也就避免了他們以武力自行發展成為必然帶有政治特性的團休的可能口現在,這些並無政治野心的部落已經嘗到了經營的甜頭,他們需要穩定、需要法制和秩序的保護、維持吧?
  
  這些事誰來做?夏潯已經給出了答堊案,由遼東官府和軍隊來做。那麼長此下去,這些部落族人對部族的依賴還能有多少?部民對部落的依賴性差了,部族領袖還能約束、號召多少族人,在這些生意人眼中,是政府更有威懾力,還是一個大商人更有威懾力?
  
  至於一二百年之後,通過融合和發展,他們做為部族領袖的特性早就殆然無存了,他們也許會沒落,也許有人傑出,無論是沒落或傑出,他們是大明的人!
  
  夏潯的幕府官署是在各部落迫切需要維護自身利益的要求下應運而生的,這讓他的行政和司法以最小的阻力開始推行。大勢所趨之下,少數「明智,者的反對,大部分未等出口,就被自己部落內部的擁護聲淹滅了,夏潯很是有些得意,他發現,原來做「壞事,也是有快感的,嘿嘿……
  
  ※※※※※※※※※※※※※※※※※※※※※※※※
  
  呼倫貝爾草尊。
  
  這是造化神奇的一方淨土,是幻想中的天上人間。
  
  遼闊、寬廣、美麗、動人,茫茫天地間一片碧綠,潔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邊…
  
  正逢盛夏,草原上鳥語花香、空氣清新;星星點點的蒙古包上升起縷縷炊煙;徽風吹來,牧草飄動,藍天白雲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奔騰的駿馬漫步其上。
  
  河邊,就是鞋靶人移動的都城,他們的汗帳此刻就設在這裡。
  
  澄澈的湖邊,水草豐美,千百隻鳥兒在空中飛翔,十二個哈那的大帳彷彿一座巨大的宮殿,靜靜地矗立在那兒,這是可汗的大帳,在它不遠處,還有一座大小幾可與汗帳相比擬的大帳,白色的帳幕繡滿美麗的紋飾,華麗而奇特。
  
  一個錦裙帶筒靴,粉光脂艷的美麗少女腳步輕盈地走來,掀開帳簾兒走進去。她的秀髮黑亮如漆,頭頂周圍梳著一叢小辮子,腦後則由小辮子編成一條大辮子,直垂至臀,行走間辮梢輕輕拍打著臀部,或者在那優美的弧線處左右晃動,誘人眼神。
  
  這裡是蒙古人的大帳,而她的打扮卻是回鷂畏兀兒人,她是鞋靶樞密副院哈爾巴拉的女兒烏蘭圖婭,她的母親就是回鶥畏兀兒人,兩種血緣的融合,讓她的樣貌比起一般蒙古女孩美麗了十倍。
  
  這座大帳是太師阿魯台的大帳,旁人進出都要經由通報的,而她顯然不用,因為她是阿魯台的乾女兒,同時也是阿魯台的兒子阿卜只阿正在熱烈追求的女孩,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她就會成為阿魯台的兒媳婦。
  
  帳中鋪著柔軟厚實的羊毛地毯,圖案華麗繁複,帳心長几上放著幾盤新鮮水果,阿魯台正盤膝坐在長几前,認真地看著什麼。烏蘭圖婭的鹿皮小蠻靴踏地柔軟的地毯上悄無聲息,她走到阿魯台的身邊,阿魯台還沒有發現。
  
  「嘿!」
  
  烏蘭圖婭突然頓足大喝,嚇了一跳的阿魯台抬起頭來,烏蘭圖婭已格格地笑了起來。
  
  「你這個淘氣的丫頭!」
  
  阿魯台見是自己寵愛的乾女兒,不禁搖頭一笑,順手合上了那份書札丟在桌上,烏蘭圖婭繞過桌子,摟住他的脖子,親暱地道:「乾爹,我阿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
  
  「快了,快了!」
  
  阿魯台寵溺地拍拍她的小手,下意識地看向桌上那份手札,目中泛起刀鋒般冷冽的光芒:「那個楊旭要動手了,很快,你的阿爸就會提著楊旭的人頭,騎著飛快的駿馬回來。到時候,我和你阿爸,給你和阿卜只阿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乾爹!」烏蘭圖婭嬌羞地捶了下阿魯台的肩膀,阿魯台縱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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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2
發表於 2012-2-16 19:33:58 |只看該作者
第583章 拉攏

  烏蘭圖婭張大淺藍色的眸子,驚喜地道:「真的嗎?」
  
  阿魯台大笑:「當然是真的,唔,小丫頭,你劇底是盼著你的阿爸快些回來,還是盼著阿爸回來,才好為你舉辦婚禮呀?」
  
  烏蘭圖婭大羞,嗔怪地捶了義父一下,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札:「這是我阿爸寫來的麼?」
  
  阿魯台搖搖頭,站起身道:「不是,明人將要出兵的消息,是我在哈達城的探子,無意中聽那遼東總督說走了嘴,這才透露出了近日將要再次征伐的消息,並不是你阿爸送來的。這封密札講的是兀良哈三衛的事。」
  
  烏蘭圖婭剛打開手札,一聽與父親元關,又丟回桌上,隨口問道:「那些背叛長生天、投靠大明的叛徒,他們又怎麼了?」
  
  阿魯台微微蹙起眉頭,說道:「他們很狡猾呀,我想與他們暗締盟約,使我科爾沁部可以從容南遷,擴張領域,只如……許了他們許多好處,他們還是猶猶豫豫,哼!不見棺材不掉淚,看來,非得等我大敗明軍,甚至殺了那楊旭,他們才肯拱手臣服!」
  
  阿魯舁能和兀良哈三衛搭上線,得益於朱棣的「幫助」。這兀良哈三衛,就是朱棣靖難時,拐了寧王,借精騎數千的那三個部落。兀良哈三衛終明一朝,對大明時叛時跗,因此一些後人談及此事時,總是耿耿於懷,似乎朱棣不把大寧衛的一片草原賜給兀良哈三衛做牧地,韃靼和瓦剌就不復存在了,女真人也不會崛起了。
  
  兀良哈三衛訶時起過這麼大的作用?
  
  再者,就兀良哈三衛的安置本身來說,當時也未必就不妥當。在朱棣賜大寧草原給兀良哈三衛以前,他們在哪兒?洪武二十五年,兀良哈三衛投靠大明的時候,自大寧前抵喜峰口,接近宣府的這一片地方,是朵顏衛的領地;自錦州、義州經廣寧,渡遼河直至白雲山一帶,是泰寧衛的地盤;自黃泥窪經瀋陽、鐵嶺一直到開原,是福余衛的地盤。
  
  他們一直就在那兒,只不過統治者由元朝的可汗改成了明朝的皇帝。十五年後,朱棣成為皇帝時,瀋陽、鐵嶺、開原等地已經漸漸鹹了遼東都司密切控制的地方,而喜峰口作為一處重要的關隘,由著他們整天在那兒晃蕩也太危險了。
  
  這時,總得給他們一塊生存空間吧,難道要逼反了他們才成?訶況,對兀良哈三衛的政策,尤其是在他們立下大功之後,對其他歸附的部落和想要歸附的部落也有極大的示範作用。於是,他們的駐地便北遷到了烏蘭浩特、齊齊哈爾一帶,那裡的草場不及大寧豐美,而且周圍各方勢力盤踞,政治環境也比較惡劣,於是又把大寧衛的一片草原(今承德、平泉、建昌及老哈河流域)劃定為他們的牧場。
  
  可是,朱棣坐穩皇位以後,再於承諾過的南下遊牧,食言了。
  
  他心裡始終把兀良哈三衛當外人,為了免生是非,便禁止兀良哈三衛每年候鳥般南遷放牧,這讓兀良哈三衛十分惱火。
  
  阿魯台得知這一消息後,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於是馬上派人與兀良哈三衛秘密聯繫,以支持兀良哈三衛南牧為條件,要求兀良哈三衛允許韃靼的科爾沁諸部向東向南遷牧。
  
  阿魯台的算盤打得挺好,可兀良哈三衛也不是白癡,科爾沁諸部有十萬之眾,兀良哈三衛就是因為他們的牧地不足以供養自己的牛羊馬區,才向大明朝廷力爭南遷放牧,眼下自己的肚子還沒填飽,再開放他們的牧場,驟增十萬科爾沁部眾,大家一起喝西北風麼?
  
  一方面,兀良哈三衛想利用阿魯台的力量對大明施壓,迫使永樂皇帝遵守當初的承諾,另一方面又不想真的讓科爾沁諸部東遷,而且即便不是出於對韃靼的警惕,他們也不會真的幹出這種蠢事,畢竟他們現在還是依附於大明,做的是大明的官兒,如果做出那種事來,大明也絕對不會容忍的。
  
  所以,兀良哈三衛就開始驚險之極地走起了鋼絲,對於兀良哈三衛的想法,阿魯台也心知肚明,只是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打算,大家只好心照不宣。眼下,阿魯台正部署對大明的反擊,明知兀良哈三衛是在利用他們敲明朝永樂皇帝的邊鼓,他也只好被利用。
  
  因為,他不想兀良哈三衛再度成為明人的打手,做了征討韃靼的急先鋒。
  
  所以阿魯台摞下一番狠話後,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再派使者,攜重禮去見兀良哈三衛首領,至少,在這鼎定乾坤的一戰結束前,不要讓他們來薦事。
  
  阿魯台正想喚人去叫自已的兒子來一趟,叫他去往兀良哈三衛走一遭,阿卜只阿已然從外邊興沖沖地趕進來,他聽說心愛的烏蘭圖婭到了父親的大帳,立即開心地趕來,可是見了烏蘭圖婭,當著父親的面又不好做出專為她而來的姿態,還佯作驚訝地道:「啊!圖婭,你也在這兒!」
  
  烏蘭圖婭雖在看著自己長大的義父面前非常爽朗,可是看到了自已的心上人,卻有些羞澀起來,她抿嘴一笑,說道:「阿卜哥哥,你和義父有事商量麼,那我先回去一下!」
  
  說完把長辮子往肩後一甩,輕盈如小鹿般從他身邊跑了過安,擦肩而過、四目相對時……一抹嬌羞的紅暈便浮上了她奶白色的臉頰。
  
  阿卜只阿回頭看著心愛的姑娘跑出帳去,長腿錯落,蠻腰款擺,那辮梢兒在圓翹豐挺的臀部上輕輕柏打著,不由得有些心醉神癡,他正想轉身追上去,阿魯台喚住了他:「阿卜,站住!為父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
  
  台州所,泰寧衛駐地。
  
  泰寧衛指揮索南、朵顏衛指揮哈喇兀歹、福余衛指揮南不花三人齊刷刷地坐在索南的大帳裏邊,對面則是夏潯派來的亦失哈、張熙童和丁宇。
  
  亦失哈笑容可掬地道:「本鎮守奉部堂大人之命而來,特意把朵顏、福余兩衛的都司大人邀請到索南大人這兒來是因為此事與三衛都司皆有關聯,大家坐下來,由本官一併告知,有些事情也便宜於商量。」
  
  三個粗壯的大漢盤膝坐在對面,對亦失哈道:「三位上差客氣了,部堂大人見召,我等安敢不至,只是不知部堂大人有訶諭示。「
  
  張熙童笑瞇瞇地道:「是這樣,哈達城開市以後,日漸繁榮,泰寧衛與我開原近在咫尺,許多牧民百姓交往銷售貨物,因路途不寧泰寧衛索南都司曾向部堂大人請求,允許泰寧衛也參與貿易。部堂大人深知三衛百姓之疾苦,你們的部眾同樣是我大明子民,豈能厚此而薄彼呢?
  
  因此,部堂木人派我們來,召集三位都司,是想說明部堂大人的意見。部堂大人的意思是,福余衛在北,朵顏衛在中秦寧衛與我開原毗鄰,由漢商在朵顏衛設一處所在,專司收購三衛馬牛羊皮張等畜產品,同時運來絹、布、米、鹽以為交換。」
  
  三衛首領一聽喜出望外,亦失哈又道:「當然三衛的馬匹也就不必遠赴開原馬市交易了,可以就近在朵顏衛交易,價格仍按朝廷兵部所定,以銀價折合等值的布匹、絲綢、陶瓷、米、鹽、鐵鍋、鐵樺等特交換。呵呵,福余衛部眾可往朵顏衛來交易,至於泰寧衛則不需要了,行商販賈們往來必經秦寧衛,便可途中交易了。」
  
  兀良哈三衛首領喜不自禁,他們知道因為他們是蒙古人,朝廷一向有些防著他們貿易上的限制就是一種控制手段所以秦寧衛的索南眼熱於哈達城的貿易之繁榮,決定向遼東總督請求參與貿易的時候,朵顏和福余兩衛首領根本就沒摻和,因為他們不相信遼東總督能對他們一視同仁想不到事情結果卻大大地出乎於他們的預料。
  
  集貿之地設地雜顏衛,哈剌兀歹得益最厚喜得他笑不攏口,連聲說道:「部堂大人愛民如子,對我三衛一視同仁,這真如……這真如……」我們該當進見部堂,聽候部堂訓示才對,還要勞動三位上差跋涉而來,真是過意不去啊!」
  
  張熙童笑道:「來一趟是應該的,我們帶了些汊商來,總要考察一下沿途路徑是否暢通、是否安全,各地有訶產出,以及建立坊市的地點嘛。」
  
  秦寧衛指揮索南立即拍著胸脯道:「各位大人無需擔心,自泰寧而至開原,沿路安全,由我泰寧衛全權負責,我們會沿途建烽錢,派護衛,確保商團安全!還有道路的問題,我們也會遇山開路、遇水搭橋,確保道路暢通。」
  
  朵顏衛指揮哈吃喇兀歹不甘落後,忙也拍朐脯道:「建坊市?那多小家子氣!我也仿照開原,單闢一地,開一座貿易城,請部堂大人派官吏來經管著,建城的土石、人力,俱由我朵顏衛包下了!」
  
  人心沒有知足的,夏潯允許他們與漢人自由貿易,已是他們意想不到的好處,可是與秦寧、朵顏兩衛一比,自家得到的好處似乎少了一些,福余衛指揮南不花還覺得小有遺憾,如今一聽秦寧衛要負責開路、護衛、建烽凝,朵顏衛則主動建貿易城,請朝廷設官署治理,這心思又平衡下來。
  
  一時間賓主盡歡,喜不自勝,雙方頓時更加熱絡起來,索南正興沖沖地安排人準備盛宴款待三人,突然有人冒冒失失地跑進來稟報:「大人,韃靼太師阿魯台的兒子阿卜只阿求見!」
  
  索南瞪著那個缺心眼的侍衛,恨不得一把掐死他:「渾帳東西!這種事兒也能當著朝廷的官兒說得?」
  
  這一句話,場面頓時冰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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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3
發表於 2012-2-16 19:35:31 |只看該作者
第584章 看我不封侯!

  索南瞪起眼睛,強捺慌張地遴!」什麼阿魯台、阿卜只阿的,不見!統統不見,把他給我轟走!」
  
  那侍衛剛要轉身離開,亦失哈挺身而出,說道:「且慢!呵呵,索南大人,阿魯台保的是韃靼,你保的是大明,各為其主嘛,不遜……說起來,三衛首領與阿魯台七拐八繞的,總還有那麼點親戚關係,如今阿魯台突然派人來,而且派的還是他的兒子,無論公事私事,見上一見總是應當的。」
  
  張熙童目光一閃,接口道:「不錯,索南大人只管接見,我們……稍作迴避便是。」
  
  「這個……」
  
  索南猶豫起來,楊部堂的人都這麼說了,如果他仍執意不見,不免顯得心中有鬼了。丁宇心中一動,打個哈哈道:「不如,我們就躲在這帷幕後面,聽聽他說些甚麼。」
  
  哈剌兀歹有些著慌,他們與何魯台暗中都有來往,萬一那阿卜只阿說出甚麼機密的話來,聽入這三位朝廷大員耳中,那該如何是好?哈剌兀歹情急智生,說道:「我與南不花在此出現,為人所見的話也不妥當,不如我們一起避開了去吧!」
  
  若是五人都迴避開去,那帷幕後邊可藏不下,哈剌兀歹不由分說,與南不花拖起亦失哈和張熙童就走,丁宇見狀,也只好跟在後面,五人自後帳出去,進了另一座帳蓬,索南鬆了口氣,這才喚道:「來啊,請他進來!」後帳之中,亦失哈和張熙童三人聚在一塊兒,悄悄耳語,帳蓬另一端南不花和哈剌兀歹神色不安,也悄悄耳語著,情形一時顯得有些詭異。
  
  哈達城等地由商貿促進各行業發展成功模式,夏潯本就有心推廣開去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朵顏三衛。
  
  實際上,在本來的歷史上,由於朱棣違背了諾言,拒絕兀良哈三衛南下遊牧,兀良哈三衛與韃靼便走得近了些,朝廷聽說這個消息以後,對他們進行了嚴厲的經濟制裁,停止與三衛互市,斷絕其經濟往來,使之更形睏乏以示懲罰。
  
  經濟制裁在現代的國與國之間,算是一種不錯的施壓手段,但是在當時的環境下,用在名義上歸屬於自己的部眾子民身上,顯然適得其反。斷市的結果是,兀良哈三衛更形困頓,缺衣少穿,茶鹽不足,於是就寇掠遼東以滿足生存需要。
  
  寇掠的結果是,受到大明朝廷更嚴厲的經濟制裁和軍事打擊,饑困之下,兀良哈三衛屢請復市,明廷依舊不允於是兀良哈三衛就採取了迂迴政策再救。朝廷停止與兀良哈三衛互市,卻沒有同順服的女真諸部斷絕貿易往來,結果兀良哈三部就「潛結女真」。女真以土產的皮貨或從遼東汊族地區換來的穀物以及白己生產的軍器等貨物換取兀良哈的駿馬,再以從兀良哈買來的馬或自家飼養的牧馬向明朝進貢或在馬市交易。結果女真諸部越來越強大,兀良哈三衛在經濟上受制於女真,不得不與女真建立更密切的聯繫,雙方反而結成了同進同退的同黨,更加尾大不掉了。
  
  經濟制裁的目的本是想「絕市便可坐困,使之貨絕、人饑甚至不戰而服……」結果卻加深了彼此的矛盾促成了各個潛在敵人的聯盟,因而入寇的戰爭也不時發生,結果到了成化年間,為了收三衛民心散女真之黨,明廷不得不重開互市漸趨激化的矛盾頓時緩和下來,女真人和蒙古人的關係也不復那般緊密了。
  
  夏潯並不瞭解這些詳情,他只是在努力地利用經濟互利的手段想要消除對立,促進融合,無意中卻恰恰解決了這一問題,歷史本來政策的失敗,證明了他的做法才是正確的,儘管它的見效緩慢,卻是一勞永逸的。
  
  本來歷史上,終明一朝,兀良哈三衛時叛時跗,其實就是掙扎在兩大勢力間的搖擺,當某一方更強大時,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存,就不能不做出一定的妥協,實際上他們還是附庸於明朝的時段多一些。
  
  同時,我們不要忘記,他們當時不是獨立的政權,而是大明統治下的部落,東北之建州、毛憐、女直等衛,西北的朵顏、福余、泰寧等衛都是歸附於大明,並由大明設置於當地,治理地方、阻擋升敵的。
  
  在依照大明的指揮參與的一些戰役中,他們的部族包括部族首領,也先後有大批將士戰死沙場,為大明捐軀,結果大明統治了兩百年,沒有把他們融合、沒有讓他們把自已當成大明的人,反而越來越走向對立,豈不是自己的民族政策存在著重大問題?始終把他們當成一個潛在的敵人、壓制、排擠、削弱、挑唆他們內鬥,其實是在玩火,這樣做的結果,只能保證一時的把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上,可他們在這種弱肉強食的殘殺遊戲中,始終在不斷壯大……一但朝廷趨弱,或者內部出了問題,他們不反噬才是見了鬼了。
  
  漢人對自己的朝廷都有「君視臣為草芥則臣視君為仇寇……」的想法,訶況始終被你當成外人的人?
  
  堵,不如疏;夏潯治「水」,走得是另一條路。
  
  於是,他派人來了,沒想到阿魯台與他不謀而合,也打起了兀良哈三衛的主意。
  
  張熙童低聲道:「公公,看來阿魯台與兀良哈三衛早有往來啊!」
  
  亦失哈道:「幸虧部堂大人棋先一著,如若不然,他們投靠阿魯台,於部堂經略遼東的大計,必然大有損害。」
  
  丁宇道:「公公,張大人,阿魯台派了自已的兒子來,顯見是對兀良哈三衛甚為重視,也不知他提出了甚麼條伴,萬一索南首鼠兩說……」
  
  亦失哈沒讀過書,人情世故卻具誰都看得明白,他冷笑一聲道:「你放心,兀良哈三衛頂多是收了人家好處,暗中扯扯咱的後腿。他們不是傻瓜,和阿魯台共謀大事,那是與虎謀皮,他還得選擇抱著咱們皇上的大腿,不敢公開做出與朝廷不利的事的。」
  
  丁宇蹙眉道:「暗中扯後腿就已不妙的緊了,公公,咱們這次來,可不只是許他們好處來的,部堂大人可是還交給咱們一樣差使的,要勸說兀良哈三衛佯動,吸引阿魯台救兵的。如果索南與阿魯台暗中有所勾結,阿魯台還會忌憚兀良哈三衛出兵麼?」
  
  「這個……」
  
  亦失哈聽了不覺遲疑起來,張熙童眼珠轉了轉,突然脫口道:「我刻有個主意,可以絕了兀良哈三衛勾結阿魯台的念想,還叫他們死心塌地的站在咱大明一邊。」
  
  亦失哈欣然道:「什麼辦法,張大人快說!」
  
  張熙童道:「昔年班超出使西域,先到鄯善國。鄯善王一開始對他禮敬備致,後來匈奴使者到了,鄯善王便生了異心,班超得知消息之後,領著三十六個部下,殺入匈奴使者駐地,全殲匈奴使節,鄯善王絕了退路,惶恐之下只得歸附大漢。」
  
  張熙童說到這裡,又猶豫道:「只是不知是否會適得其反,激怒了兀良哈三衛,而且那阿魯台此來,必然也帶有大量隨從,韃靼人凶悍好武,咱們帶來的卻多是商賈,若是動武,一旦殺不了他,反為其所害,那就弄巧成拙了。」
  
  亦失哈雙眼發亮地道:「妙計!這個法子不錯!若只殺一個使者,索南只消向阿舁台訴明原委,未必就能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繫,可若殺了阿魯台的兒子,嘿!他們身上長一萬張口,也是解說不清了,這仇結得磁實。只風……」要想殺他,你我手無縛雞之力,恐怕……」
  
  兩個人說著,一齊望向丁宇,丁宇摸了摸鼻子,轉身就走。
  
  對面,哈喇兀歹慌忙迎上前,問道:「啊!丁大人,往哪裡去?」
  
  丁宇道:「我去方便一下!」說著掀帳而出。
  
  哈喇兀歹追出去,見他不是朝著索南的大帳而去,這才放心返回。
  
  亦失哈與張熙童對視一眼,說道:「這廝怎麼如此膽小?」
  
  張熙童惡狠狠道:「回去之後,我定要在部堂大人面前告他一狀!」
  
  兩人正說著,忽聽外面殺聲震天,不由相對一愣,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搶先一步衝了出去,張熙童和亦失哈忙也跟著鑽出營帳,只見前邊索南的大帳內外已是殺成一片,明軍、索南的衛軍、還有一身蒙古長袍的韃靼士兵,三方走馬燈一般,殺了個不亦樂乎。
  
  張熙童和亦失哈抄著手,榪鵓似的躲在哈喇兀歹和南不花身後,茫然道:「怎麼啦?怎麼啦?」
  
  阿卜只阿盤膝坐在氈毯上,正耐心勸說著心神不寧的索南:「索南叔叔,您可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幼弟鐵木格翰赤斤英雄的後裔,你是草原上的雄鷹,難道就安心做明國皇帝籠中的一隻小鳥嗎?家父說了,他派科兒沁諸部東遷,目的不是與你爭奪草場,而是要配合你南牧,除非你盡佔大寧草場,否則我冉的部落……」
  
  他還沒有說完,帳外就傳出廝殺聲和叫罵聲,阿卜只阿一怔,還未及起身,帳蓬兒「嗤啦」一聲,被人一刀削成兩片,帳簾乍開,陽光刺眼,一道人影就裹著那刺目的陽光猛撲進來。
  
  阿卜只阿愕然,他還沒看清來的是珂方妖怪,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然電光一閃,刷地一下劈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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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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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妥協

  阿卜只阿大吃一驚,眼見要跳起身來還擊已經來不及了,他立即把身前的矮几向前猛地一掀,同時雙手撐地,往後一個疾躍,撲進帳來的那個人反應極快,早料到他必有反抗,一見他掀起矮几,手中刀立即變劈為刺,狠狠向前E捅。
  
  阿卜只阿抽身疾退,身形稍稍一展,速度雖快,終究不及那人刀快,被那人一刀正搠在胯下。
  
  阿卜只阿「啊」地一聲慘叫,重重地摔在地上,持刀人也摔在了矮几上,矮几上的馬奶酒和瓜果一類的東西劈嚦啪啦灑了一地。那持刀人獰笑著,腰桿兒一挺,又復向前撲來,阿卜只阿這才看清來人,年輕甚輕,二十七八,一身鮮明的明軍官服,竟然是個明軍的將領。
  
  索南坐在主位上,眼見如此情形,整個人都呆住了。他還未及尋問,他的一個侍衛便提著刀從外面衝進來,正要撲向丁宇,後邊又追進一個明軍士兵,瘋狂地撲上去,揮刀就砍,那侍衛馬上反手相迎,兩個人就站在大帳門口,乒乒乓乓地對打起來。
  
  「說……這……這是怎麼了?」
  
  索南驚呆了,有心上前幫阿卜只阿解圍,又覺得不妥當;若是去幫丁宇,那就更不像話了。僅僅是這麼一猶豫的功夫,丁宇已經撲到了阿卜只阿面前,阿卜只阿的胯下受了重傷,他被丁宇狠狠一刀,幾乎將整個下體要害全都切了去做太監。
  
  如今與太監也只一皮之隔了,因為他的下體現在與身上就只連著一層皮了,若換一個人,現在早痛暈過去了,阿卜只啊還能保持清醒殊為不易,如此重的傷勢,他哪裡還能閃避丁宇的撲擊?
  
  阿卜只阿倉皇之下,只來得及把腰刀抽出一半,未等腰刀完全拔出,丁宇已和身撲到他身上,同時手中刀也很狠地捅進了他的身體,「啊……」,阿卜只阿又是一聲慘呼,丁宇已半縱起身,舉刀在他身上「噗噗噗」地一連捅了七八刀。
  
  阿卜只阿身上聳血濺出,噴得丁宇一身一臉,丁宇如著瘋魔,跳將起來,雙手握刀,惡狠狠地向下一劈,索南這時才回過神來,失聲叫道:「不要!」
  
  「噗!」
  
  丁宇鋒利的長刀揮過阿卜只阿的脖子,已然將他的腦袋硬生生砍下來,丁宇一俯身,挽著阿卜只阿的頭髮,把人頭提在手中,一身一臉的血,站在那兒,哈哈大笑:「他奶奶個熊!看我來日不封侯!」
  
  門口兒,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急三火四地跑進來,後邊還跟著張熙童和亦失哈,一眼瞧見帳中情形,四人頓時呆若木雞!
  
  ※※※※※※※※※※※※※※※※※※※※※※
  
  帳中被打掃乾淨了,阿卜只阿的屍體和染滿鮮血的羊毛毯、砸碎的矮几都搬了出去,兀良哈三衛的首領和亦失哈、張熙童、丁宇依舊對面而坐,只是帳中氣氛十分嚴峻,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
  
  門口已然站滿了索南的人,丁宇帶來的侍衛和阿卜只阿的侍衛都被索南的人繳械看押起來。
  
  索南厲喝道:「丁都司,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我們蒙古人的帳內,殺我們的客人,你這如……」
  
  張熙童給定性了:「事情很嚴重!」
  
  索南的拳頭還沒捶到桌子上去,張熙童就面色凝重地道:「索南都司,你想想,阿卜只阿是什麼人?是阿魯台的兒子!阿魯台是什麼人?是韃靼太師!韃靼是甚麼地方?是我大明的死敵!索南都司是甚麼人?是我大明的將領。大明將領未得天子詔命,擅自與敵國太師之子會唔,這是何等嚴重的事情?」
  
  「嗯?」索南被他繞得一臉茫然。
  
  亦失哈端端正正地坐著,一臉嚴肅地道:「索南都司,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說說,如果皇上知道這件事,會如訶處置?」
  
  丁宇滿不在乎地道:「什麼你的客人我的客人!我是誰?大明遼東軍衛將官,我殺的是誰?敵國太師之子。敵人相見,白然拔刀以對,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殺得天經地義,氣壯理直!」
  
  張熙童頻頻點頭:「是啊是啊,索南都司,你還稱他為什麼?『我的客人!,嘖嘖嘖,這叫什麼話,你這個立場,很成問題喲……」
  
  索南欲哭無淚地道:「可你們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呀!」
  
  亦失哈笑瞇瞇地道:「行大事不拘小節!」
  
  張熙童深以為然:「方纔那麼說,並不是我們的本意!」
  
  索南怒不可遏,推桌欲起:「你佩……」
  
  「啪!」
  
  丁宇重重地一拍桌子,帳中十餘個兀良哈侍衛立即緊張地拔出刀來,丁宇一指索南,厲聲道:「我們怎麼?我殺了敵國太師之子,你索南都司身為我的袍澤戰友,身為大名將官,這算甚麼態度,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你說!」
  
  索南一怔,氣焰便有些萎了,亦失哈翻了翻眼皮,陰陰地道:「索南都司,事已至此,我們還是好好研究一下如訶善後才是!」
  
  張熙童冷冷地道:「哈剌野多都司、南不花都司,你們兩位是什麼意思啊?還不好勸勸你們的索南兄弟,難道,你們真想與朝廷為敵?你們真敢與朝廷為數?」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麵皮子一緊,對視了一眼,神態便有些猶豫。
  
  亦失哈不鹹不淡地道:「部堂大人對你們可是關照有加呀,我們來的時候,部堂大人說過,要向皇上請旨,允許你們南遷大寧放牧呢……」
  
  南不花精神一振,急忙問道:「當真?」
  
  張熙童忽然也微笑起來:「部堂大人還說,要從南洋購糧米,直接運往這裡呢,到時候,何需南下放牧那麼辛苦啊,三衛部眾的饑寒問題自可迎刃可解!」
  
  哈喇兀歹也不禁動容,忙問道:「當真?」
  
  丁宇面無表情地道:「部堂大人在開原集結步騎精銳愈十萬之眾,正要征討韃靼呢!我想,你們之中,沒有人願意替韃靼來承受部堂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索南、哈喇兀歹、南不花齊齊一驚,異口同聲地道:「當真?」
  
  張熙童咳嗽一聲,說道:「索南都司,阿卜只阿已經死了,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不錯,人是丁都司殺的,可人是死在你索南都司的中軍大帳裡,試問,縱然你有心和解,阿魯台會原諒你麼?如果我是你,現在只會擔心一件事,如何應對韃靼的報復!」
  
  亦失哈似笑非笑地道:「殺死韃靼太師之子,這可是大功一件吶!與韃靼太師之子私相會唔,卻是大罪一樁。如果我是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如訶向朝廷解釋殺死韃靶太師之子。說他是來和你會唔時,被丁都司一刀殺了?你固然有罪,丁都司的戰功卻也不甚榮耀。
  
  不如咱們好好商量六下,比如說……」是韃靼太師阿魯台之子率兵劫掠兀良哈三衛,三位都司連手卻敵,適逢丁都司前來商議軍機大事,見此情形奮然拔刀參戰,於陣前斬殺了韃靼太師之子,韃龘子倉皇逃竄。如此一來,豈不皆大歡喜?」
  
  兩個人一唱一和,哈喇兀歹和南不花聽了對視一眼,心道:「這些漢家讀書人太壞了!這麼看來,還是丁都司可愛一些,畢竟是武人,心眼兒直……」
  
  丁宇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公公和張大人所言,並無虛假。南洋稻米一年三熟,且地少人多,所以糧米是很充足的,部堂大人確實有意從南洋輸米,以解兀良哈三衛之匱乏,在糧米問題解決之前,部堂也確實有意向皇上進言,允許兀良哈三衛至大寧一帶放牧。」
  
  張熙童雙手一攤,說道:「依我看,現在郫不必遠離三衛的駐地,跑到大寧去遊牧了。」
  
  南不花奇道:「怎麼?」
  
  張熙童道:「這還不簡單?阿魯台得知兒子死了,勢必不肯甘休。可他兒子死或不死,部堂大人都是不肯甘休的,既然如此,三位都司何不盡起族中精銳,配合部堂大人的十萬精兵,把阿魯台打得丟盔卸甲,元氣大傷呢?」
  
  亦失哈道:「如此一來,有三個好處。
  
  第一,兀良哈三衛的危機立解;第二,兀良哈和開原附近,韃靼人的勢力急劇縮小,這空曠出來的大片草原,誰去放牧啊?三位是因駐地的蘋原不夠遼闊,才想南下牧馬,何不就近擴充了地皮,解決草料問題呢?這第三麼……」三位立下這等大功,咱們皇上向來是有功必賞的,還能虧待了你們不成?」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大為心動,交頭接耳一番,便轉向索南進行勸說。
  
  他們雖然氣憤,卻也知道如果阿卜只阿不死不殘,這事在阿魯台那裡或還有迴旋的餘地,眼下阿卜只阿死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可能再與阿魯台和解,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更加地抱緊大明的大腿。
  
  他們眼下憤憤然的,只是因為他們都是稱霸一方的豪傑,卻被人如此左右,心裡實在不夠爽利。然則,他們眼下還有第二條路走麼?
  
  氣惱之意漸去,三人恢復了理性。如今之計,也只有死心塌地的綁在大明的戰車上,才能保證自已部落的安危了,否則,明廷那邊要追究他們與韃靼暗通款曲的事,阿魯台這邊要報殺子之仇,只應付一方的話,兀良哈三衛還能勉強支撐,可他們絕對承受不了來自兩方面的壓力。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把這些利害關係一一和索南說明,苦勸不止,索南聽了半晌,終於長嘆一聲,沒精打彩地說道:「那麼……我們現在該商量些什友呢?」
  
  丁宇精神一振,立即搶著說道:「不如,咱們就先商量商量亦信公公方纔所言吧,咱們是如何聯手拒敵,如訶奮勇廝殺,如訶力斬韃靼太師阿魯台之子阿卜只阿,你們看怎麼樣?」
  
  兀良哈三衛首領一聽幾乎齊齊暈劇:「這位漢人將軍的良心,也是大大地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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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
發表於 2012-2-17 23:07:29 |只看該作者
第586章 五花肉

  阿卜只阿的屍體橫陳地上,烏蘭圖婭撫屍痛哭。阿魯台老來喪子,也是心中大慟,不過他畢竟秉政多年,控制著整個東蒙古,經歷多多,雖然心中悲痛,卻仍能強抑老淚。
  
  烏蘭圖婭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只這一去,被送回來的竟然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她撲在阿卜只阿身上泣不成聲。
  
  阿魯台輕輕走上去,撫著烏蘭圖婭的肩頭,顫抖地道:「圖婭,不要再哭了,阿卜的死,我會要兀良哈三部用他們命來償還!」
  
  「我要親自去!」
  
  烏蘭圖婭攥緊了雙拳,抬起含淚的雙眸,憤怒地道:「義父,給我一支人馬,我要親自替阿卜報仇!」
  
  「傻孩子!」
  
  阿魯台輕輕嘆息:「你是女風……」
  
  烏蘭圖婭咬牙切齒地道:「女人怎麼了?女人一樣可以殺人!我一定要親手宰了索南、丁宇,還有那個罪魁禍首楊旭!」
  
  阿魯台丙安說話,帳其又急步走進凡個人來,中間一個高大魁梧,年約六旬,頭戴外白內黑的皮冠,身著著淺米色絨衫,額前有灰白的頭髮微微露出,垂至帽下末端向左右分散開來。
  
  「太師,聽說阿卜不幸遇害……」
  
  一眼看見地上橫陳的屍體,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輕輕嘆道:「太師,節哀!」
  
  阿魯台強忍悲痛,退後一步,向那人微微躬身施禮,低沉地道:「大汗!」
  
  這人正是韃靼國主本雅失裡,忽必烈後裔,黃金家族成員,不過黃金家族到了今時今日,也不過是手下權臣掌巾的一個傀儡,本雅失裡並無實權,只是韃靼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
  
  「大汗!」
  
  烏蘭圖婭回身向本雅失裡見禮,嚶嚶地哭泣著:「大汗,阿卜為了我們韃靼而死,大汗要為他報仇呀!」
  
  「當然,當然,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本雅失裡慈祥地說著,彎腰扶起烏蘭圖婭,看到她那梨花帶雨的俏模樣,一抹淫邪攸然掠過他的眸底。他只是一個毫無作為的傀儡,朝中大事盡由阿魯台作主,這個忽必烈的直系子孫,整日裡無所事事,只能沉溺於酒色之中。
  
  烏蘭圖婭在整個韃靼也是數一數二的小美人兒,本希失裡對她不無垂涎,只是烏蘭圖雅與太師阿魯台的兒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縱然他是大汗,也不敢露出貪婪之意。
  
  阿卜只阿死了,本雅失裡才不在乎他死不死,甚至還有些竊喜:「這一下沒有人和我爭了吧?等事情平息下來,我就納她為妃,不管怎麼說,我是大汗,讓她做汗妃,相信她的父親也會欣然應允,阿魯台那時也沒有理由阻止了。」
  
  心裡想著,扶起烏蘭圖婭時,手指白她腕間滑過,感受到那肌膚的拖膩潤滑,心裡怦然一動,便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阿魯台沒想到兒子屍身還橫在那裡,這個滿臉慈祥威嚴長者模樣的大漢腦子裡居然轉著這麼齷齪的念頭,接著他的話頭兒,阿魯台便道:「大汗,遼東總督楊旭馬上就要進犯我朝,兀良哈三部既然堅決站到了明廷一邊,難保不會出兵協助,看來,我們必須得派一支人馬反制,以免影響哈爾巳拉那邊的部署。」
  
  「啊,好好!」
  
  看著烏蘭圖婭退到一邊,抬手拭淚的模樣,覺得自已有望納她入房的本雅失裡色授神銷,忙不迭地答應著,頭點到一半才明白過來,忙道:「還要增兵?」
  
  阿魯台沉重地道:「是!可是瓦剌咄咄逼人,眼下,西線的軍隊是動不得的,大汗,只有動用禁衛軍了。」
  
  本雅失裡雖然失去了統治權,還是有一些自己的力量的,可汗有一支一萬兩千人的禁衛軍,這是直屬可汗的軍隊,其他人調動不得,儘管本雅失裡也知道,如果阿魯台想動他,靠這麼少的軍隊根本無法同阿魯台抗衡,可是畢竟算是由自己掌握的一支力量。
  
  要動用這支人馬,他還真有點捨不得,可是轉眼看見烏蘭圖婭珠淚盈盈的樣子,清麗絕俗,如同一位不可褻瀆的仙子,那心兒一軟,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
  
  「報!明軍出清陽堡,過亮馬鬃河,向東北方向而行,如今正馳向亦馬忽山!」
  
  一名騎馬飛馳而至,到了韃靼樞密副院哈爾巳拉身前翻身下馬,牽著馬韁單膝下跪,向他集道。
  
  「亦馬忽山?」
  
  哈爾巳拉撫著大鬍子沉吟起來,蒙哥鐵馬兒驚叫道:「不對!亦馬忽山左近如今可沒有什麼值得十萬大軍攻討的大部落。他們的目的不是亦馬乎山,而是要佯取亦馬乎山,至飲馬河而止左向,從側翼襲擊我的部落,我的部落本在飲馬河與流花河之間!」
  
  「不錯!那一帶值得動手的,也只有你的部落了。」
  
  哈爾巳拉頷首一笑,撫著鬍鬚睨了他一眼,不無得意得說道:怎麼樣……聞明軍有所動靜,我馬上命你遷徙部落做對了吧?」
  
  蒙哥貼木兒讚道:「樞密大人算無遺策,在下佩服之至!」
  
  哈爾巳拉哈哈一笑,把大手一揮,豪氣干雲地道:「貼木兒,你率人沿飲馬河下去,候得明軍攻到你的駐牧之地,發覺目標驟失的慌亂時刻,迎頭衝上去!土哈,率你所部繞過流花河,截住他們的退路。明軍發覺中伏,必然向南突圍,本院親率中軍,就在河畔等著他們,這一戰,既是楊旭親自領兵,某定要他有來無回!」
  
  「遵命!」
  
  貼木兒和土哈抱拳領命,旗號展開,旌旗如雲,原本嚴嚴整整地排布在他們身後的數個萬人隊應聲而動,鷹犬前驅層層推進,蹄聲雷動,旗鼓號角響徹草原。
  
  翰赤斤土哈全副撥掛,一身黑色的皮製鎧甲皮製頭盔上雪白的盔纓隨風飄揚,掌中一桿桿兒粗如鵝卵的長矛隱隱泛著血光,他把長矛一揮,跨下戰馬撒開四蹄飛奔而去,肩後黑色狼頭的披風迎風飛舞,好像一片黑色的烏雲。
  
  無數勇武的戰士呼嘯著跟隨其後,宛如旋風一般捲過草原,馬嘶聲、奔蹄聲,經久不息……貼木兒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把手一揮提馬前行,他的部落勇士也隨著他疾馳而去。
  
  哈爾巳拉對那探馬吩咐道:「吩咐下去,若明軍至飲馬河而止改為西向,立即停止偵伺行動,以免為其察覺!」
  
  「是!」
  
  那探馬答應一聲,翻身跳上戰馬,疾如箭矢般離去。
  
  哈爾巳拉秦然命令道:「各部,緩緩而行!」
  
  幾路騎兵組成的一個個戰陣,在偌大的草原上如星羅棋佈的馬群在哈爾巴拉的指揮下,緩緩迎向飲馬河流域。
  
  ※※※※※※※※※※※※※※※※※※※※※※
  
  夏潯的神機營與騎兵相配合,車兵與步兵相配合,組成了前後左右中五路大軍,浩浩蕩蕩殺向北方。
  
  中軍一輛大形戰車上面張俊、丁宇、裴伊實特穆兒、慶格爾秦,以及瀋陽中衛魏春兵、遼海衛祈天行等人團團而坐,上首坐著夏潯和指揮僉事張俊。
  
  夏潯慨然道:「貼木兒已經派他的兒子阿古送來了哈爾巳拉的行動計劃,依據哈爾巴拉的行動計劃,我們有所針對的擬訂了一份作戰計劃。阿魯台派出了大汗禁衛軍正在襲擾兀良哈三衛,兀良哈三衛保持防禦狀態,這樣,三衛之中可各自抽調一部分兵力作為機動,他們的唯一使命,稍後會宣佈。
  
  先宣佈一下在座諸位的會戰計劃三萬衛、遼海衛多增旗幟以惑敵軍務必掌握時間,在夜晚時分渡過飲馬河,點雙火把,佯充主力直撲蒙哥部落。蒙哥部落已被遷至落霞山,原駐地只有一座空營營中有少數充當誘餌的老弱牧民,那裡就是哈爾巳拉設伏之地。你們趕到之後,會受到蒙哥貼木兒和斡赤斤土哈的『兩面夾擊』……」
  
  說到這裡,眾將哄堂大笑,夏潯也笑了,繼續說道:「當然啦,蒙哥貼木兒會臨陣劇戈,與你們合力攻打斡赤斤土哈,三萬衛、遼海衛是遠超出一般衛所編製的,你們的兵力總和,實際上相當於三個半衛,再加上蒙哥貼木兒的兵馬,總兵力不在翰赤斤土哈之下,再加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夜色之中,他們摸不清虛實,必敗無疑。
  
  鐵嶺衛的慶格爾秦、瀋陽中衛的魏春兵,廣寧衛的祈天行,你們在趕到飲馬河畔時,便悄然離開大隊,由嚮導領路,迂迴繞向飲馬河南岸,對在那裡設伏的哈爾巳拉實施包圍,並殲滅之。攻擊時間,設在北岸火起的時候,這樣才能叫他們自顧不暇!」
  
  夏潯吁了口氣道:「飲馬河南岸哈爾巴拉、北岸翰赤斤土哈同時中伏的時候,兀良哈三衛抽調出來的精銳便在流花河北岸守株待兔。流花河水淺,泅馬可渡,翰赤斤土哈兵敗,唯一的選擇只有北逃,兀良哈三衛的精兵就負責在流花河北岸堵截。
  
  裴伊實特穆爾和祈天行你們同蒙哥貼木爾一起追擊過河,哈爾巳拉一旦兵敗,唯一的選擇也只有北渡飲馬河,繼而北渡流花河,會跑在你們後面,負責殘滅他們的鐵嶺衛、瀋陽巾衛、遼海衛也會追擊其後,敵之敗兵會一層一層的夾雜在你們中間,就像肥一層瘦一層的五花肉。
  
  韃靼人與我們打仗,向來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逃,茫茫草原,浩瀚如海,把我們拖得苦不堪言,難得這一次他們集中了大批主力正面決戰,我們決不能讓他們再逃掉,這塊五花肉,一定得給我烹熟了,做出一塊香噴噴的東坡肉!」
  
  丁宇聽得急了,追問道:「部堂,那我呢?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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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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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自蹈陷阱

  夏潯道:「你的任務很重要!相當重要!」
  
  丁宇精神一振,夏潯扭頭看了眼車外,車外侍衛叢中,有一個騎在馬上的少年,身穿蒙古式長袍,那是蒙哥貼木兒的長子阿古,他送來了消息之後就留在了夏潯的隊伍裡而,很顯然,這是依照草原上的規矩,充當人質的。
  
  夏潯道:「哈爾巳拉派了一個千人隊,正守著蒙哥的部眾,名曰保護,實為監管,你的任務就是幹掉這個千人隊,把他的部落安全地帶出來。」
  
  夏潯嚴肅地道:「人無信不立!如果我們不能做到這一點,或者對他族人的安危置若罔聞,失去的將是民心,而民心你看不到摸不著,它卻時時刻刻都在發揮著重大作用。」
  
  丁宇本來有點失望,見夏潯說得如此慎重,便也嚴肅起來,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部堂放心,末將一定完成任務!」
  
  夏潯道:「嗯!照理說,這個任務是很簡單的,除掉一個千人隊,解救蒙哥的部眾迅速東返。哈爾巳拉的大軍陷身苦戰之中,周圍是沒有其他軍隊參戰的,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記著,蒙哥的部眾解救出來以後,片刻不停,立即趕回開原,這邊的戰鬥你不必操心!」
  
  「是!」
  
  「好啦!」
  
  夏潯又轉向所有部將:「這一仗,我們事先得到了蒙哥貼木兒提供的消息,對症下藥,如果這種情形下還打敗仗,天理不容!諸君,當努力!」
  
  眾將齊齊站起,轟然應諾:「鞠躬盡瘁、唯死而已!」
  
  夏詩道:「好,諸位將軍,請各回本陣,準備行動吧!我與張俊將軍率中軍為機動,隨時根據戰湯形勢處斷!」
  
  眾將紛紛抱拳告退,下了戰車,騎上戰馬,領著自已的親兵侍衛呼嘯而去。
  
  夏潯向張俊一笑,說道:「萬事俱備,你我靜俟結局吧!」
  
  今天這個行動計劃……」是張俊制訂的,夏潯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想當然的就能帶好兵,尤其是這麼大的兵團作戰,且不說古代的戰陣戰法他不懂,還包括一些臨戰時必須知道的常識,具如:蒙古人的習慣戰術、我軍擅長的戰術、一晝一夜間步兵或騎兵的行進里程有多少、單兵負重有多少、附近地理的詳細狀況……
  
  這些因素在擬定軍事計劃的時候全都要考慮在內,而這些他都不甚瞭解,所以儘管有蒙哥貼木兒透露了對方的行動計劃,可以有的放矢,夏潯還是很虛心地請張俊這位職業軍人來擬定行動計劃。他是要打勝仗,不是要逞能耐,放著專業人士不用,他充的什麼大尾巳鷹。
  
  不過張俊最初擬定的計劃並不是現在這副樣子,他原訂的計劃在與夏潯一番沙盤推演之後,被夏潯給推翻了夏潯雖然自已制訂不了無懈可擊的戰鬥計劃……」但是通過張俊的解說,卻能明白張俊擬定的計劃所能達到的效果。
  
  原來的計劃D能打勝仗,也能更大限度地減少已方的傷亡,問題是草原茫茫,隨處可逃,對韃靼的殺傷效果也小,那是擊潰戰,而非殲滅戰。夏潯深知,現階段明軍的整體戰鬥力其實是略高於韃靼軍隊的,夜晚混戰,對方所擅長的騎射也不易發揮效力。
  
  而對方同明軍作戰,最令明軍頭痛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機動力強,戰鬥縱深大,隨時可以戰,也可以隨時避而不戰,眼下這麼好的機會若不充分加以利用,予對方的兵力以沉重打擊,那真要天打雷劈了。夏潯決定戰鬥意圖,張俊擬定行動計劃,反覆推敲之下,最後做出了這麼一塊五花肉。
  
  ※※※※※※※※※※※※※※※※※※
  
  韃枉的斥候悄悄尾隨著明軍,他們非常小心,也不敢靠得太近,草原上一馬平川,不易陷藏,而且明軍的探馬游哨呼嘯來去,最遠時遠馳百里之外,他們務必得萬分小心,以免被明軍發現,讓明軍提高了警惕。好在明軍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目標太大,遠遠的,就足以監視他們的行止。
  
  明軍過了飲馬河沒有繼續向前走,他們似乎駐營休息了,磨磨蹭蹭的等到日薄西山,突然拔營向西而行,沿飲馬河而動,卻不是冉渡流花河奔向亦馬忽山,同時大量流動四哨奔向四面八方,警戒空再嚴密。
  
  韃靼斥候見狀,果斷撤離。
  
  哈爾巳拉收到消息消息大喜過望,亦馬忽山左近根本沒有韃靼的大部落,那裡是山區,只有幾個最大不足干帳的小部落在附近遊牧,根本無需出動十歹大軍來襲擊,明軍的目標果然是蒙哥部落。這一來他對蒙哥稍懷的警惕也消失了,他一面命人飛馬傳報,令蒙哥貼木兒和翰赤斤土哈依原訂計劃行事,一面小心隱藏著行蹤,以免為明軍發現,一張大網悄然張開。
  
  夜深了,三萬衛、遼海衛大張火把,人人都是雙手持火把,遠遠望去,璀璨如星河一把,顯得人馬浩蕩,無窮無盡,悄然繞到流花河下游渡河過來的翰赤斤率領人馬悄悄地跟了上來。
  
  天空之上,星河燦爛,卻沒有月亮,地面的光亮非常稀薄,斡赤斤土哈不敢點起火把,他的大軍就在近乎漆黑一片的草原上,追躡著遠處那流動的星河般的明軍火把悄然前進。
  
  雖然千軍萬馬一起行動,四下裡卻一片寂靜,翰赤斤土哈的兵都是最出色的騎士,比最正規的明軍騎手還要出色。草原上最艱苦最凶險的事情無外乎放馬,牧馬人如果不能身強力壯、膽大心細、聰明機警,而且有一身好騎術和好箭術,是根本無法勝任這份工作的。
  
  他們都是最出色的牧馬人,自然也是最出色的騎士。他們小心地控制著馬匹,不讓戰馬發出一聲嘶鳴,馬蹄聲落在鬆軟的草地上,聲音也是極其輕微的。
  
  落霞山快到了,明軍的斥候顯然送回了消息,明軍的火把也全部熄滅了,一前一後兩支人馬都在黑暗中悄悄行軍,狼一般躡著各自準備吞噬的目標。
  
  落霞山只是一片山勢甚緩的矮山坡,坡前向陽的一面,駐紮著蒙哥的部落,而現在,那裡近乎一座空營,只有一些被勒令留下充當誘餌的老牧人留在那裡,在營中處處點起一些燈光和篝火,再在營帳間做些走動,以迷惑明軍。
  
  忽然,遠處喊殺聲起明軍發起衝鋒了,翰赤斤土哈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冷笑,他悄悄發出命令,士兵們口口相傳,整個隊伍迅速加快了行進的步伐。遠處的喊殺聲在片刻之後就停止了,翰赤斤土哈能想像得到,當殺氣騰騰的十萬明軍興沖沖地撲進營寨,卻陡然發現這連綿的營帳只是一片空營時,該是訶等可笑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上一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明軍把烏古部落整個兒端掉了,這讓他感到無比恥辱,而今天,這恥辱可以用明軍的鮮血來洗刷了。不出所料,又過片刻,遠處黑沉沉的山坡上突然冒出了無數的火把,火把迅速向山坡下的營寨處移動,彷彿傾瀉而下的洪流,緊接著,營寨中似乎有多處營帳被點著,冒出了熊熊大火。
  
  翰赤斤土哈大為振奮,猛地舉起了手中的長矛,喝道:「點起火把,衝鋒!」
  
  「蓬蓬蓬!」
  
  星星之火,螓滿草原。
  
  先行點燃的火把,迅速引燃了更多的火把,火光下安出了一張張殺氣騰騰的,興奮到扭曲的面孔,每個戰士的臉龐都有些扭曲,眸中閃爍著瘋狂的嗜血殺戮的光芒。
  
  「殺!」
  
  翰赤斤土哈長矛向虛空中狠狠地一刺,便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大軍立即緊隨其後動了起來,如滾滾鐵流輾向「慌亂不堪」的明軍。
  
  「怎麼回事?」
  
  斡赤斤土哈緊握長矛率先衝進明軍陣營的時候,熊熊火光下,他發現原本打得十分熱鬧的明軍士兵和蒙哥部落的戰士突然一起停了下來,刀槍還舉在空中,動作卻突然齊刷刷停下了,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整個沸騰的戰場突然靜止下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興奮地咆哮著,揮著著手中的長矛,嘴裡喊著:「殺呀!殺呀!」以致於,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變得特別可笑。
  
  他覺得這場面非常詭異,彷彿自已是一個脫光了衣裳的大閨女,光著屁股突然跑進正在鬥毆的兩伙男人中間,才能發揮出這樣奇異的效果。
  
  「不對勁!」翰赤斤土哈又發現蒙哥部落的戰士每人脖子上都繫著一條哈達狀的白絲巾,他立即想要拉緊自己的馬韁繩,然後……就有數條套馬桿從天而降,紛紛準確地套在他的身上,那拉扯的力道有往左的、有往右的、有往前的、有往後的,於是,翰赤斤土哈胯下的馬獨自跑了出去,翰赤斤土哈本人就像被捆仙索縛緊了的土行孫,直挺挺地留在了原地。
  
  然後,更加激烈的喊聲殺四起,剎那間,草原上人聲鼎沸,蒙哥部落的戰士和明軍肩並著肩,揮舞著手中的各色兵器,向他的人馬猛撲過去。
  
  翰赤斤土哈採用的是蒙古人踹營的傳統作法,反正蒙哥部落的兵馬還在山坡一側,這一側只有明軍,他準備親率鐵騎如一柄尖刀,以雷霆萬鈞之勢,將正背對作戰的明軍一切為二,會合蒙哥貼木兒的人馬把分割開來的明軍整個兒吞掉,就像吃手扒羊肉一樣,啃得只剩一塊森白的骨頭,連一點肉絲兒都不剩。
  
  結果,他的先頭部隊根本來不及反應,仍舊是義無反顧地衝進了由明軍和蒙哥的部眾分裂讓開的一道缺口,缺口像一隻巨大怪獸張開的嘴巳般合攏了,那一口鋼牙,把他的人馬嚼得骨頭渣子都不剩。而衝鋒在後的人馬根本不知道前邊的變故,大隊的土哈部落的韃靼兵依舊快馬加鞭地向前衝去,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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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黃雀在後

  『北岸打響子!」策馬河畔,遙遙看著北岸星河般燦爛的流火,哈爾巳拉縱聲大笑,朗聲吩咐道:「來啊,全軍散開,方圓十里範圍內的河岸,務必全在我軍控制之下,這一遭,我要讓明人全軍覆沒,片甲難歸!傳令下去,手刃明軍遼東總督、輔國公楊旭者,本院將奏章太請,加封萬戶!」
  
  哈爾巳拉一聲令下,所部鐵騎立即散開。
  
  遠遠的,在蒙哥部落的嚮導帶領下,鐵嶺衛的慶格爾秦、瀋陽中衛的魏春兵,各御所部將士,在哈爾巳拉散開全軍,準備沿河「捕魚」的時候,正悄然向他靠攏。廣寧衛的祈天行更是遠遠地繞到了他的西邊,除了北面,橫亙在哈爾巳拉麵前的那條飲馬河,其他三個方向俱有明軍,正在悄然合圍。
  
  部隊的行進非常緩慢,合圍的時間必須拿捏準了,早了的話,會打草驚蛇,影響河對岸對土哈的伏擊,晚了的話,哈爾巳拉一旦發現不對勁兒,就會迅疾地跳出包圍圈,想要追殲一支騎兵,那就難如登天了。
  
  「啟稟將軍,飲馬河北岸火光衝天,殺聲震耳,已經打起來了!」
  
  聽到稟報的魏春兵精神一振,立即放鬆了勒緊的馬韁,高聲道:「傳令,全速前進!」低沈的號角聲吹響,那是進攻的號令!
  
  「咚、咚咚如……」
  
  驚天動地的鼓聲驟然擂響,四野震動!原本細碎的馬蹄聲突然變得急如暴雨,幾乎與此同時,相隔數十里之遙的其它兩個方向的明軍也拍馬如飛,向哈爾巳拉的人馬合攏而去。
  
  「嗚~酬~」
  
  儘管哈爾巳拉在打明軍的埋伏而且以為大局在控,所以沒有派出太多的游哨斥候小心自己的背後,還是有一些斥候兵在十里左近處游戈的,明軍即便悄然掩至如此眾多的人也休想瞞過他們耳目,訶況明軍是衝鋒而來,哈爾巴拉的斥候驚見大隊明軍出現,立即策鳥奔跑,一路射鳴鏑示警。
  
  消息迅速傳到哈爾巳拉的中軍,哈爾巳拉聞訊大驚:「明軍怎麼可能出現在背後?」
  
  看看對岸鏖戰的場面,哈爾巳拉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可是隨即,其他兩個方向的斥候也相繼傳來了警訊,哈爾巳拉須時徹骨生寒,他恐懼的不是自己的被包圍而如……如果明軍能對他實施包圍,那對岸正在發生的鏖戰,還是自己人對明軍的一面劇屠殺麼?
  
  「樞密大人!樞親大人!怎麼辦?」
  
  幾員將領急急策馬衝到哈爾巳拉麵前,驚慌地道:「樞密大人,怎麼辦?」
  
  能為將者,沒有庸才,他們如此慌張,顯然不全是因為白已落入了敵人的陷阱,而是由此想到了整個戰局恐怕都已在對方的掌控之下這才是最可怕的。
  
  哈爾巳拉方寸大亂,略一猶豫,便戟手西指,喝道:「向西突圍!」
  
  一名斥候拍馬如飛,反手一抓箭袋中只剩下一枝鳴鏑了,他想也不想,拉弓開箭將這最後一支鳴鏑射出去,便揮鞭如雨,只顧狂奔了。
  
  在他身後不遠處,大隊的明軍呼嘯而來,手中的火把被疾風吹成了一條哦
  
  「到了!」前邊不遠,終於看到了自已的隊伍,那個斥候欣喜若狂,他拔刀腰刀揮舞著狂呼:「明軍來襲、明軍來襲!明軍和……」
  
  「砰砰砰!」
  
  一陣怵人的火饒聲炸響這是明軍的馬上銑排槍打罷,那斥候呆了呆,只覺自己一隻耳朵火辣辣的,似乎聽不到聲音了在他前面,一些騎士落馬了一些馬匹則受了驚嚇,亂跳亂竄著。不過萬幸的是,他的要害沒有中槍,而且離自己的隊伍也越來越近了。
  
  斥候兵又狠狠拍了一記馬屁股,然後他就看見前邊的戰友們突然身子一震,齊刷刷地一片栽下馬去,雖然有火光,卻看不清楚,不知道他們怎麼了,但是他馬上就知道了,因為他的背上也中了幾支勁弩,弩箭透體而入,深入肺腑,離著自已的隊伍還有數丈距離,斥候兵眼前一黑,重重地跌下馬去!
  
  然後,明軍的投槍和戰斧擲出來了,再然後,火光下雪片般鋒利的馬刀,密集如林的長槍大矛都亮了出來,駿馬風馳電掣般掠過,與韃靼兵交戰在一起。那個斥候兵的屍體被無數隻碗口大的馬蹄重重踏過,早已變成了一灘肉泥,明年這個時候,這片地方的野草一定長得特別茂密……
  
  ※※※※※※※※※※※※※※※※※※※※
  
  「渡河、北撤!」
  
  常年生活在殺戮之中的戰士,即便是遇到了如此猛烈的襲擊,也表現出了他們卓越的戰鬥素質。若換一支戰鬥意志不強的軍隊,在明軍如此猛烈的攻勢下,早就潰不成軍,任人屠宰了。而土哈部落在如此不利的戰鬥形勢下,後隊約有一半的將依舊保持了比較宗整的陣形和建荊飛【卿懈
  
  翰赤斤土哈被生擒活捉了,但是他的隊伍裡還有一些中高級將領,眼見情形不妙,而飲馬河南岸居然也火光沖宵,廝殺震天,寄望於哈爾巳拉的援救也是不可能得了,他們立即做出了決定:「渡流花河,北遁!」
  
  往西、往北,是他們的地盤,至於逃跑,他們從不以為恥,他們凶悍的戰鬥,亦或靈活地逃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只要有利於生存,那就是正確的,他們不會堅持無謂的犧牲,更不具備什麼騎士風度,他們的生存哲學是從狼那兒學來的。
  
  與明軍和蒙哥部戰士直接交手的一部分韃粒兵三五成群,配合作戰,猶如陷入絕境的狼群一般殊死一搏,給自己的族人爭取著機會,後半部人馬則利用族人用生命給他們換來的機會,迅速渡河,泅向流花河北岸。
  
  混戰的現場雙方人馬犬牙交錯,韃靼兵以命換命,總算給自已的族人爭取到了機會,一部分韃靼兵渡過了流花河,落荒而逃。留下來的士兵人數相差懸殊,很快就被蒙哥和明人的聯軍殺光了,未及稍事喘息,他們就按照預定計劃月,追著泅過流花河,掩殺土哈部的殘兵去了。
  
  飲馬河東岸,哈爾巳拉率領人李東擋西突,卻被明軍不惜代價,死死地留住,儘管明軍也付出了重大犧牲,可是三個方面的陣地,始終巋然不動,飲馬河北岸的戰火越燒越小,喊殺聲已不復與聞,隊伍被漸漸壓制到一起的哈爾巳拉被迫決定過河北撤。
  
  他雖無選擇,過河已是唯一的道路,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儘管殊死一搏能予明人重創,可是全軍覆滅者只能是他。哈爾巳拉本部的兵馬也實施了斷尾計劃,留下一部分人與明軍死戰,其餘人馬趁機過河,可是河道漫長,明軍一俟發現他的動機,上游和下游立即有明軍也開始渡河,追擊戰仍在繼續……
  
  最早撤過流花河抵達北岸的土哈部落殘兵只逃出了不到三十里,就迎面撞上了兀良哈三衛的精銳騎兵,兀良哈三衛現在和阿魯台結了死仇,想不賣力氣都不成,他們現在比明軍更迫切地想要殺傷韃靼的力量。以逸待勞的兀良哈士兵和韃靼士兵一樣都是蒙古人,所以用的衝鋒戰術也幾乎相似。
  
  他們一叢叢的以十人為一隊,四面八方擺陣衝鋒,分路前進,突破攻擊,用得正是成吉思汗時代傳下來的騎戰方法:「進如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
  
  而落荒而來的韃靼兵在對岸時還能保持比較完整的建制和隊形,泅水過來後整個隊伍都被打散了,尤其是他們慣穿皮甲,皮甲浸水之後又濕又硬、沉重無比,這也阻礙了他們身體的靈活,兩軍甫一交戰,饒是他們人多,還是馬上就落了下風。
  
  兀良哈的戰士從四面八方向散亂的韃靼兵馬鑿穿而過,策騎衝突,反覆地掩殺著,很快,蒙哥部的士兵和明軍也從河那邊追過來了,再後面,哈爾巳拉的人馬被明軍追著也在向這裡艱難地跋涉,五花肉似的大亂戰開始了……
  
  哈爾巳拉是一個很老練的將領,如果不是尚未交戰,他的計撲就被蒙哥貼木兒向明軍合盤托出,他不會敗得如此悽慘,恨下他唯一要做的事,不再是盡殲明軍了,而是如何儘可能地把自已的兒郎帶出去。
  
  他知道向北、向西是自已的地盤,可正因如此,早有準備的明軍必然在那些方向陳以重兵,所以他集結殘部之後,先向東佯動,在明軍的層層堵截之中穿插迂迴,引得所有的明軍都往東追,然後又突然折返向西,意圖混水摸魚,跳出明軍那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包圍圈!
  
  可惜,明軍的亂戰到了這一步已經缺少統一的指揮,到處都有散落的韃靶兵,也到處都有明軍的兵馬,摸不清底細的哈爾巳拉見到小股的明軍也不敢戀戰,結果繞來繞去,失去了最好的時機,將一股股散亂的韃靼兵吞噬掉的明軍漸漸合攏成了大隊,再決陰魂不散地追上來。
  
  「明軍想要追到哪兒去?難道他們要一直追到呼倫貝爾大草原麼?」
  
  伏在馬背上狼狽逃竄的哈爾巳拉非常苦悶地想,忽然,越過一片坡地,前邊突兀地出現了一支人馬,哈爾巳拉精神大振:「是我們的人馬接應上來了!」
  
  可他定睛再一看,不由肝膽欲裂,那軍容莊重、嚴陣以待的隊伍中矗立著兩面巨大的旗旛,哈爾巳拉會說漢話,不認得漢字,可他卻知道,那方塊字就是漢人的字。
  
  兩面信幡,一面寫的是「總督遼東軍務」,一面寫的是「輔國公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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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8
發表於 2012-2-17 23:12:26 |只看該作者
第589章 不一樣的血色

  「投降不殺!」
  
  隨著雷鳴般的呼喝聲,火銃、弓弩一起指向哈爾巴拉的殘軍,火龍車和碗口銃旁邊也湊上了火把。
  
  「投降不殺!」
  
  還是用蒙古語齊齊喊出的震懾人心的聲音,雪亮的槍尖前指,密集的槍尖匯成了波光鱗動的森林,前指四十五度角,士兵們還同時跨出了一步,腳步齊齊落地,地皮發出「嗵」地一聲顫響,韃靼殘軍發出了一陣騷動。
  
  「投降不殺!」
  
  兩翼的騎軍一齊揚起了馬刀,一手持韁,身形前傾,做出了衝鋒的姿態。
  
  哈爾把拉麵色如土,大手握緊了那口已然卷刃的鋼刀,幾度欲舉,手臂竟然有種乏力的感覺。
  
  左右的將領和兵士都慢慢轉過頭,注視著他們的樞密大人。
  
  哈爾巴拉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也扭頭看向自己的部下,每一個人都疲憊不堪、也狼狽不堪,泅水渡河時太匆忙,大部分箭都沾了水,箭羽殘落或走形,用不得了,這也是他們傷亡慘重的一個主要原因。對面,卻是神完氣足、裝備精良的明軍主力。
  
  哈爾巴拉清楚地知道,如果再打下去,自己的人馬將全部葬送在這兒,可是……要投降麼?
  
  「諾敏!」
  
  哈爾巴拉忽然喚了一聲,手下一員大將立即提馬上前。
  
  哈爾巴拉注視著前方,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從現在起,我們的全部人馬都交給你了。」
  
  「樞密大人?」
  
  哈爾巴拉的嘴唇嚅動了幾下,輕輕地道:「要活下去,你帶人……降了吧!」
  
  諾敏驚詫地看著他,哈爾巴拉提馬上前,一撥馬頭,返身看著凌亂不整的陣容,注視片刻,突然一提馬韁,舉起卷刃的長刀,從腔子裡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馬刺一磕馬腹,單槍匹馬向明軍的陣營疾衝過去。
  
  他的百十個親兵立即提馬相隨,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刀槍。
  
  夏潯端立在戰車之上,輕輕嘆息一聲,把手向下一揮,令旗揮動,前軍一排火銃「砰砰」地噴吐出硝煙,彈丸在火光中激射而出。
  
  哈爾巴拉強壯的身軀猛地震動了幾下,胸襟上似乎彈起幾團血霧,可他的雙眼卻銳利如鷹隼,手中的刀揚得更高了,他身後的護衛也都低吼起來,臀部離開馬鞍,手中刀槍高舉,身形前傾,彷彿擇人而噬的虎狼,做出了衝擊的姿態。
  
  「砰砰砰!」
  
  「嗖嗖嗖!」
  
  火銃聲和弩箭聲不絕於耳,百十人的隊伍,在密集的槍彈和弩箭的攢射下,就像被割倒的麥子般,一叢叢地倒下去。
  
  哈爾巴拉身上又被攢射了數十支羽箭,其中一箭力道極大,直貫面門,帶得他的身子向後一仰,身子跌下馬去,腳還掛在馬鐙上,拖著他的身子又向前奔出十多米,那匹馬也因箭矢和槍彈中得太多,悲嘶一聲,跌跪在地上。
  
  邊軍所用的箭是狼牙箭,黃楊木桿,狼牙箭簇,可穿三層皮甲,利箭橫空,嗖嗖聲不絕於耳,哈爾巴拉的親兵依舊不管不顧地前衝,不斷被箭矢擊中,翻身滾落馬鞍。
  
  他們擺明了是要送死,明軍這邊的三排火銃手已經停止裝彈輪番射擊,箭矢射出去還可以回收,火藥和槍彈消耗了也就消耗了,面對這樣的敵人,他們已無需浪費。
  
  一百多個韃靼騎兵,衝到明軍陣前的只有區區五人,五人人人身上中箭,一時仍未氣絕,他們圓睜怒目,手舉長刀,眼看著衝到明軍陣前,一個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喔噢入!」
  
  「呼!!」
  
  兩條火龍突然噴吐出來,一左一右,將這五個騎士連人帶馬完全籠罩其中,火油噴濺到他們身上,立即把人和馬都引燃了。馬身上燃起烈火,不再由著騎士駕馭了,它們開始跳躍著、奔跑著,原地亂轉起來。奔跑跳躍的動作帶起了風,令得身上的火勢更烈。
  
  五匹火馬、五個火人,就在兩軍陣前翻騰,嘶叫著,慢慢得,馬不跳了,人也不叫了,在上出現幾堆焦黑的東西,還在冒著煙和火。兩個陣營靜悄悄的,一言不發。
  
  諾敏噙著熱淚看著面前髮生的一切,直到五個火人完全寂然不動,這才翻身下馬,緩緩走前幾步,「嗆啷」一聲拔出佩刀,大喝道:「下馬!棄械!……投降!」
  
  十四萬人齊解甲!
  
  沉默中,韃靼騎士一一下馬,走到前邊,將刀槍棄置於地,再回到隊列中去,叮噹聲不絕,地面上很快就堆起了幾座兵刃的小山。
  
  諾敏長吸一口氣,將刀口倒轉,朝向自己,雙手捧在手中,高高舉過頭頂,向著對面一步步走去。
  
  明軍閃開了,分開一條兵道,兵士們壁立如山,諾敏高舉著佩刀,低下頭顱,向前夏潯的戰車一步步走近……
  
  ※※※※※※※※※※※※※※※※※※※※※※※※
  
  「嗚~~~」
  
  一支利箭怪嘯著飛來,如惡鬼夜泣,狠辣之極。
  
  這一箭之快,只在空中帶出一道淡淡的虛影,肉眼難辨,丁宇左臂扣緊了騎盾,整個身子伏在馬背上,將盾牌護住了身側要害,緊隨其後的一個明軍士兵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另一個騎兵因為在交戰中盾牌已經被對方的長刀劈碎,便飛快地做了一個鐙裡藏身的動作。
  
  箭是衝著丁宇來的,箭簇斜斜射在騎盾的鐵皮面上,擦出一溜火星,飛得不知去向,丁宇挺身坐定,惡狠狠咒罵一聲,雙腿一磕馬腹,驟然加快了動作,大聲喝道:「給老子追上去!他們的箭不多了!」
  
  丁宇正在追擊韃靼的一夥逃兵。
  
  他的使命是殲滅哈爾巴拉派去「保護」蒙哥部落的一個千人隊,帶著蒙哥部落迴轉開原,任務看來挺輕鬆的,一開始也的確很清松,以他一個衛的兵力,對付韃靼的一個千人隊易如反掌。
  
  韃靼的千人隊很快被擊潰了,一些人被殺死、一些人棄械投降或被生擒活捉,剩下的敵軍則四散而逃。韃靼的那個千夫長領著一百多人單獨逃走了。丁宇本沒在意,他要對付的不是這幾隻小蝦米,只要把人救走,那就萬事大吉。
  
  但是被解救出來的蒙哥部落的人卻向他拚命地大喊大叫,丁宇的蒙語不熟練,他還沒聽明白,旁邊的蒙哥部落嚮導便臉色大變,告訴他說,蒙哥的母親和他最寵愛的一個妻子被那個韃靼千夫長給擄走了。
  
  丁宇一聽勃然大怒,他覺得諸將之中,自己的差使是最輕鬆的,結果對蒙哥頭領最重要的兩個人物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擄走,回去在部堂大人面前如何交待?
  
  這丁宇也是一個亡命之徒,立即交待自己的副將帶著蒙哥部落全族拔營趕赴開原,自己則率領三百人,追著那韃靼千夫長下去了。
  
  那韃靼千夫長先走了一陣,不過因為帶著兩個婦人,拖慢了腳程,終於還是被丁宇給追上了,仗著騎射上的優勢,韃靼人和丁宇的追兵始終保持著距離,可丁宇發了狠勁,算是跟他耗上了。兩撥人,一夥逃,一夥追,折騰了半天一夜,如今已是次日上午,韃靼人隨身攜帶的箭矢幾乎全用光了,雙方已發生過幾次小規模的搏鬥。
  
  「這些明人死死地咬住咱們不放!」
  
  一個韃靼兵氣喘吁吁地道:「千夫長大人,要不然,咱們把那女人放了吧!」
  
  「不成!蒙哥部落丟了,如果連他的老娘和女人都不能帶走,見了樞密大人,你讓我如何交待?」
  
  扭頭看看明軍越追越近,那千夫長把牙一咬,喝道:「你領兩個人,帶著她們繼續走,其他的兄弟,隨我殺!」
  
  說罷一撥馬頭,向丁宇的追兵反衝過去。
  
  「來得好!」
  
  丁宇也早累得疲憊不堪了,一見對方撥馬反擊,不由得精神大振,立即迎上去,兩人沖得最快,比手下的兵丁快了三個馬身,二馬將近,丁宇振臂一揚,手中的騎盾脫手飛出,劃著一道弧線,砸向韃靼千夫長的馬頭,右手握緊了戰刀,刀舉過頂,臀部離鞍,咆哮一聲便劈了下去。
  
  那韃靼千夫長沒想到對方這明軍凶悍如廝,連騎盾都不要了,馬頭被砸個正著,戰馬吃痛,希聿聿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馬身這一人立,倒是讓他堪堪避過了丁宇的一刀,可丁宇這一刀就結結實實地劈在了馬頭上。
  
  拖刀,碩大的一顆馬頭被劈開,滾燙的馬血四濺,噴了那韃靼千夫長一頭一臉,連眼睛都迷了,戰馬轟然倒地,那韃靼千夫長滾落馬鞍,揚手一刀,斬向丁宇的馬腿,馬腿被斫斷,丁宇也摔到馬上,兩個人便掄刀戰在一起。
  
  這時候,雙方的手下也一擁而至,紛紛欲援救自己的主將,結果雙方戰在一起。
  
  丁宇若在馬上,未必是這韃靼千夫長的對手,可是到了地上,他那閃轉騰挪的武術功夫就佔了便宜,再說那千夫長眼睛被馬血迷了,睜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蒙著一層血色,多少影響了視力,就更加不濟了。
  
  丁宇運刀如飛,如有神助,一面大喝著:「去幾個人,把蒙哥的老娘給我劫回來!你奶奶個熊!鏗鏗鏗!」
  
  一連三刀,那千夫長手中兵器不及丁宇的兵器精良,第三刀下去,那千夫長揮刀格架,竟被丁宇一刀把手中兵刃劈斷,大駭之下再想躲閃卻已來不及了,丁宇一刀劈斷了他的掌中刀,自己也立不足不穩向前跌去,卻趁著跌勢,掌中刀旋轉如輪,「噗」地一刀將那千夫長一條右腿硬生生地砍了下來!
  
  帶著兩個婦人逃跑的三個韃子兵被明軍劫住了,當明軍帶著那兩個婦人回到廝殺地點的時候,丁宇踩著斷了一條腿,流血流得已經臉色慘白的那個韃子千夫長,興沖沖地道:「人救回來了?」
  
  一個明軍牽著一匹棗紅馬走到他身邊,說道:「都司大人,這女人只怕不大妙!」
  
  另一匹馬上載得是一個花甲老婦,這個士兵牽的馬上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模樣很是俏麗,只是那臉色慘白如紙,勉勉強強坐在馬上,有種搖搖欲墮的感覺。
  
  丁宇目光往下一落,只見那馬身上一片濕濕的顏色,滴到腳邊草地上竟然是殷紅色的,那女人袍裾下襬已經濕透,盡貼在身上,仔細看竟是一片血漬。

  丁宇不由大駭,驚道:「這娘們哪裡中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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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
發表於 2012-2-17 23:14:54 |只看該作者
第590章 皆大歡喜

  頭捷的消息傳開,整個口東為之震動,過東諳族中有些刺頭兒……突然也變得異常乖巧起來
  
  朝鮮那邊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原本比較強勢的抗議聲突然微弱下去,依附於朝鮮的沿海女真部落加緊了與古舟的接觸,以前是古舟主動同他們聯繫,還要帶點兒上好的茶葉、絲綢、瓷器啥的當見面禮,大捷的消息一傳開,主客之勢馬上就劇轉過來了。
  
  這一點,從古舟家裡的情形就能看出來。
  
  高麗參、貂皮、鹿茸一類的禮物堆得到處都是,還有一堆的朝鮮族、女真族的女人,都是人家送的。每天古舟從外面一回來,跪拜脫鞋的、福身行禮的,鶯鶯燕燕、群雌粥粥,把個古舟服侍得就跟老太爺似的。可有一樣不好,眼瞅著古舟那黑眼圈兒一天比一天嚴重,說不得這大補之物,家裡頭就得天天飩著。
  
  夏潯這邊則在忙著戰爭善後之事,安置俘虜、撫卹將士、向朝廷報功請賞,諸如此類,把夏潯忙得腳打後腦勺。
  
  對擄來的大小部落比牧好辦,全部按照上一次對烏古部落的安置方法和政策,實際上他們裹挾了大批的部落百姓回來的時候,就有知機的漢民跑來幕府掛號,等著領佃戶回家了。
  
  對俘虜的安置卻不同,這些人清一色都是健壯有力的大漢,家室又沒有帶在身邊,縱然把他們散置出去也叫人放心不下,對這些俘虜,復潯命人全部押往關內去了。皇上不是正充實北京人口呢麼,叫他們去關內吧,交給北京的尚書、侍郎們安排去。
  
  蒙哥的部落是歸附,與擄來的部落待遇不能一樣,夏潯把他們安排到了裴伊實特穆爾的部落和秦寧衛中間的一塊空曠地帶,這裡靠近設立在朵顏衛的貿易運輸線,他們也能很快受到感染,並參與其中,並且他們在外線,一旦韃靼來襲時,他們也是一道屏障。
  
  至於他們現在的主業,依舊是遊牧,他們不是擄來的百姓,夏潯不能強迫他們改事農耕,不過等到農耕的優勢體現出來時,他們自會做出明智的選擇。眼下嘛,他們就駐紮在那兒,外面有大片的草場,原本屬手韃靶人的地盤,這時候就看你本事了,兀良哈三衛和蒙哥部落,由著你們去吃,能佔多大地方佔多大地方,占的越多越好。
  
  蒙哥的老娘還沒有回來,他那個被擄走的妻子正是敏敏特穆爾,為此,夏潯還特意請裴伊實特穆爾和蒙哥貼木兒過府飲宴,安撫了一番。他的愛將丁宇也是下落不明,估計也是凶多吉少了,夏潯心中十分遺憾,卻又無法派出大隊人馬滿草原的去找,只能在報功奏摺上把他著重地提一提,以表心意了。
  
  說到這封報功奏章,可不太好寫。
  
  因為朝廷中有一部分大臣依舊傾向於對韃靼和瓦剌採用懷柔手段。
  
  他們建議永樂皇帝對韃靼和瓦剌的幾大勢力首腦分別封王,以分化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通過他們之間的互相制衡,達到大明朝廷對他們的控制,反對以武力強行打壓,造成緊張關係。
  
  上一決夏潯出兵大捷,端了烏古部落,出兵的理由是很充分的:韃靼先行襲邊,朝廷出兵,是還以顏色而已,這一決就需要一個說得通的理由才成。要不然,那些御使言官可不管你是不是振了國威、保了邊民,弄不好還要彈劾你擅啟邊釁,不聽王命,勞師遠瑕……」給你羅織一堆的罪狀。
  
  這些人是既可愛又可恨,主持正義時寧死不屈的模樣挺可愛,食古不化時的德性也挺操蛋的。好在夏潯現在身邊有好幾個筆桿子,黃真、張熙童都可大用,至於少雲峰少御使,雖是因為他的一封彈劾奏章,才把夏潯這個禍害招到遼東來,可他思想比較陳腐,在夏潯身邊有了得力的人手之後,少御使基本上就靠邊站了。不過夏潯用人是人盡其才的,少雲峰這人丙正不阿,清正廉潔不貪財物,現在遼東經濟蓬勃發展,隨之也衍生了一些腐敗事件,正好叫他去專門督管這方面的事情,少雲峰得其所哉,劇也不覺寂寞。
  
  黃真和張熙童兩個人一肚子壞水兒,他們湊到一塊兒琢磨了小半天,一封洋洋灑灑、精采紛呈的秦章便炮製出來了:
  
  韃靼太師阿魯台派其子阿卜只阿蠱惑兀良哈三衛反叛朝廷,兀良哈三衛首領深明大義,嚴辭拒絕,阿卜只阿惱羞成怒,遂對兀良哈三衛發動攻擊。適逢定遼中衛都司丁宇將軍奉楊旭總督之命巡視三衛,拔刀參戰,勇不可當,臨陣斬殺敵酋阿卜只阿。
  
  阿魯台聞訊後再發大兵,以樞密副院哈爾巳拉為統帥、翰赤斤土哈、蒙哥貼木兒為將領,發兵南侵,遼東總督楊旭秘密會唔蒙哥貼木兒,曉以大義,使其幡然悔悟,易幟。負東英勇之師遂理應外合,大敗韃靼,得良馬躐贊略匹一俘獲敵兵四萬五千餘人。天朝大軍所至,沿途部落仰慕天朝威武,紛紛歸順,隨從遷附遼東的大小部落計有九個,分再是……」
  
  這份奏章寫出來,竟是一個面面俱到的歡喜局面,夏潯看罷大憂,把那擬好的長達千行的報功名單往後邊一附,便報往關內去了。
  
  ※※※※※※※※※※※※※※※※※※※※※※※※
  
  呼倫貝爾。
  
  一個更大的噩耗傳到了阿魯台的面前。
  
  阿魯台雖貴為太師,實際上也不算太老,再加上他身體強壯,保養得宜,皮膚紅潤,非常精神。可喪子之痛未去,又傳來斡赤斤土哈萬戶和樞密副院哈爾巳拉一遭生擒一遭戰死的消息,連番打擊之下,阿魯台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
  
  「你仔細地說,劇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敗得這麼徹底?」
  
  阿魯台的聲音嘶啞,低沉著嗓音說,全未注意到烏蘭圖婭悄悄進了帳子,正淚眼迷離地站在不遠處。
  
  「是!太師。照理說,咱們是不會吃這樣一個大敗仗的,錯就錯在,那蒙哥貼木兒早就被明人收買了,這樣一個奸細,而且又是一路兵馬的統帥,事先將哈爾巳拉大人的行動計劃向明人合盤托出,又臨陣劇戈,我軍才終遭敗績。」
  
  那人又道:「哈爾巳拉大人發覺不妙,率軍殺出重重包圍,卻在科爾沁右旗駐牧之地邊緣,遇到了以逸待勞的遼東總督楊旭。我禁衛軍被兀良哈三衛纏住,無法接應,逃出來的人馬兵疲馬困,已經無力再逃。這時候,為了部屬免遭殺戮,哈爾巴拉大人不得和……命令他們放下了刀枷……」
  
  他沉默片刻,接著說道:「哈爾巳拉大人不肯為明軍所俘,他……他率近身死衛,衝向明軍陣營,被明軍口火槍和亂箭,活活射死!」
  
  身後的烏蘭圖婭急忙掩佳了。,才沒有發出聲音,可那淚水已像斷了線的珍珠,劈嚦啪啦地掉下來。
  
  那人繼續稟報導:「如今,零散逃回的族中勇士,已逾八千四百多人……」
  
  阿魯台精神一振,說道:「我就說嘛,雖然明人使計行奸,害我們自投羅網,可草原茫茫,四通八達,想要全殲我軍,不是那麼容易的,逃回來八千多人了?長生天保佑,這都是我族中精銳啊!」
  
  對面那人微微露出苦澀之意,頓了一頓才道:「太師,得以逃回的,大多是被明人故意縱放的……」
  
  阿魯台一怔,愕然道:「怎麼?」
  
  那人道:「但凡傷殘嚴重者,明軍既不殺、也不俘,盡皆釋放了,有些士兵為了能夠回來與家人團聚,甚巍……甚至自殘肢體以求脫身,明軍也不阻止,殘廢者皆可自行離去,概不阻攔。所以得以回來的,十之七八都如……都是殘疾。」
  
  「什麼?他們這如……」
  
  阿魯台突然回過味兒來,狠狠一捶桌子,怒喝道:「楊旭!好生歹毒!殺人不見血、殺人不見血啊!」
  
  對面那人臉上苦意更重:「明軍回師時,因我東線已無可戰之人,明軍撤退時從容不迫,沿途但見我們的部落,不分大小,牛馬浮財、男女老幼,一概擄走,如今……如今東線草原,荒野千里,幾乎不見人影兒了!」
  
  阿魯台頹然往後一坐,怔怔半晌,才擺擺手道:「你退下風……」
  
  那人向阿魯台深深一彎腰,緩緩退了出去。
  
  「義父!」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阿魯台回頭一看,微微吃驚道:「圖婭,你幾時進來的?」
  
  烏蘭圖婭定定地看著他,一字字道:「義父,我要報仇!我要殺了楊旭!」
  
  阿魯台臉上掠過痛苦之色,說道:「圖婭,你以為我不想報仇麼?可風……瓦剌對我們虎視嫵眈,近來接連吃了幾場敗仗,大片草原被瓦剌搶走,我不能……圖婭啊,我們現在沒有能力復仇!汊人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個仇我會記著,早晚我們會報的,但不是現在……」
  
  烏蘭圖婭搖搖頭,說道:「報仇,不一定要明刀明槍!這一決,如果明人不用奸計,我阿爸不會死!我們未必會打敗仗!他們可以用計,我們也可以!」
  
  阿魯台一雙花白的濃眉深深地擰了起來:「圖婭,你想做什麼?」
  
  烏蘭圖婭的眼睛閃閃發亮,囈語一般地說著:「一定有辦法的!我一定會為阿爸、為阿卜報仇!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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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
發表於 2012-2-18 20:50:26 |只看該作者
第591章 原上相逢

  天底下……碧茫茫,起伏的小丘、蜿蜒的河流、幾叢小樹使得這草原並不顯得空曠,羊群一會兒上了小丘,一會兒又走到河邊,彷彿一團蒲公英的種子,隨著微風起起薦落。
  
  這裡的小丘起伏並不突兀,極其柔美的線條,就似豐腴圓潤的婦人的身子,跌宕起伏,延伸遠去。
  
  綠草與野花叢中,散落著幾座不大的氈帳,這是牧人外出放牧,臨時搭建以供歇宿的地方。遠處,矯健的牧馬人騎著昂首騰飛的駿馬,手中揮動著套馬桿,盡展豪放與彪悍的氣概。
  
  了了特穆爾騎在一匹雄健的棗紅馬上,這匹馬鼻腔肥大、前胸寬闊,有力的長腿下面長著碩大的鳥蹄,這種馬跑得最快,而且耐力持久,如果讓它撒開四蹄縱情地飛馳,馬的肚皮幾乎能貼著草尖。
  
  她騎著棗紅馬跑到一群馬前,翻身跳了下來,棗紅馬立即親暱地伸出舌頭,舔著她的掌背,了了捋了捋駿馬的鬃毛,把韁繩甩到馬鞍上,快步向前走去,那棗紅馬便溫馴地跟在她的後面。
  
  「阮小九,你下來!」
  
  一個牧馬人翻身從馬上躍下,跑到她面前,規規矩矩地道:「了了姑娘!」
  
  這阮小九是個漢人,特穆爾部落現在經商、務農、做工、跑運輸的族人越來越多,這些方面獲得的利益已經遠遠超過牧馬,以致於青壯族人全都跑去從事更有前途的職業了,族中現在的牛羊馬匹反而沒有足夠的人手去放牧了。
  
  而阮小九是開原城的一個汊人,原本是給人打短工的,如今就被特穆爾部落的人僱來,替他們放馬了。這就是過渡階段的一種融合,牧人自己跑去從事其它的行業,族中負責放牧的人越來越少,現有的牛羊馬匹又不可能驟然減少,於是反過來就僱傭一些無產無業的漢人幫他們放牧了。
  
  不過這些漢人無論是騎術,還是放牧的知識都不算是一個合格的牧人,做為族長的女兒,了了特穆爾只好承擔起教授他們放牧的知識。
  
  「阮小九,你放幾幫馬呀?」
  
  「四幫!」
  
  阮小九嘿嘿地笑:「喏,了了姑娘你看,這一幫三十九匹,那一幫二十八匹,前邊坡上都一幫十六匹,還有,遠處河邊上那一幫,是十一匹。」
  
  了了笑了笑,讚道:「不錯嘛,才二十來天吧,就能一個人看四幫馬,好樣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看看那四幫馬,說道:「你瞧見沒有,河邊這一幫,只有一匹兒馬(公馬),雖看這一幫馬群最少,可你得格外注意。一幫馬裡頭,如果有兩三匹兒馬,你就不用操心了,它們會在外圍照顧著整個馬群,不讓它們亂跑亂動。
  
  可這一群就一匹兒馬,就不是它看著馬群,而是帶著馬群了,你要一不留神,它撒起歡兒來,就不一定把它的馬群給領到哪兒去了。」
  
  「哦,這樣啊,我還覺著那幫馬最少,不用太操心呢,所佩才特別看顧著這群最多的,多謝了了姑娘指教,我明白了!」
  
  阮小九笑嘻嘻地點頭,一雙眼睛從側面偷偷地看著了了姑娘那紅菱似的小嘴吧嗒吧嗒,誘人地動著。
  
  遠處,負責看顧另外幾幫馬的一個牧馬人搖頭失笑:「小九這小子,又故意找轍,勾搭人家了了姑娘說話了。」
  
  這個牧馬人也是漢人,叫鄭思安。白從有一戶牧民家開始僱傭流戍開原的汊人替他放牧以來,苦於家中沒有多餘壯丁的許多牧人家紛紛倣傚,僱傭了許多汊人幫忙。
  
  這些漢人都是因為各種罪行被流戍遼東的普通犯人,無產無業,以幫人打短工為業,正好僱來做事。這些因為各種犯罪行為而被流戍的罪犯性情品格自然談不上高尚,不過對上了性格彪悍、喜歡好勇鬥狠的遊牧部落,他們做事劇也不敢偷奸耍滑,更不敢惡客欺主。
  
  不過我們看著放牧很有詩意,可是一天到晚只是跟畜牲打交道,實際上是非常枯躁的,難得了了姑娘這麼俊俏的一個女子跑到這兒來指點他們放牧,他們自然要想法設法的與人家搭訕,多聊幾句了。關於頭馬的覿矩,老鄭早跟阮小九說過了,他豈能不懂,故意出些岔子,撩撥人家大姑娘和他說話而已。
  
  「咄、咄,去!」忽見別人幫中的一匹公馬靠近了自已的馬群,鄭思安立即揮起了鞭子將它驅趕開。內品整理
  
  養馬的規矩是多,牧草、飲水、喂鹽……」還有,兒馬不允許任訶其它幫的公馬靠近自已的馬幫,一旦靠近了,兒馬就會跳出來與對方廝咬起來;自己馬幫中的任何一匹母馬如果跑到別人的馬幫裡去,它就很難再歸隊了,因為兒馬絕不原諒這種背叛自己的母馬,它若回來,兒馬是會驅逐它離開的。
  
  還有就是,小兒馬長大了,就會和老兒馬爭奪地盤,牧馬人就得看著,等一方落敗了,就得把它套走,騸了之後去拉車,若再把它留在馬群中,那就不得寧日了。如此種種,很多規矩,所以牧馬人看似悠閒,每天需要應付的事情實也不少。
  
  了了是個粗枝大葉的姑娘,渾未注意阮小九的一雙賊眼盡在自己鼓騰騰的胸脯上留連,她很認真地講解了一番,一扭頭捕捉到阮小九有些猥褻的目光,這才發覺他別有用心,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倏地揚起鞭子,喝道:「找拖是不?」
  
  阮小九一見她揚起鞭子,脖子頓時一縮,趕緊道:「哪有,哪有,我確實不明白,嘿嘿,多謝了了姑娘指點!」
  
  了了哼了一聲,收回了鞭子。要麼真抽,要麼別抽,草原人的鞭子,講法也聳著呢,若是輕輕抽他一下,那就不是懲罰,而是向自己心愛的男人示愛了,了了哪能讓鞭子落在他的肩上,她氣鼓鼓地走開,也不踩鐙,直接伸手一按馬背,縱身跳了上去,身形一彎又一縱,便漂漂亮亮地立在了馬背上,呼哨一聲,那棗紅馬便跑開了。
  
  阮小九摸摸肩膀,又流里流氣地一笑。他當然不以為人家了了姑娘能看上他,不過要是被她抽上一鞭,起碼也能想入非非一下,可惜了,人家這鞭子,終究是吝於落下,賤皮子呀……
  
  了了踩在馬背上,在草原上風馳電掣般地奔跑了一陣,剛剛跑到一片草坡高處,忽然咦地一聲,猛地止住了駿馬,她手搭涼蓬往遠處看看了,立即按住了腰間的佩刀。毯外,遠處正有百餘騎快馬向這邊疾奔而來,了了的第一反應就是有敵襲,但她隨即省悟到,這一帶已經沒有韃靼的人馬了,小股的韃靼人怎敢前來侵犯?不如……」若是胡匪怎友辦?
  
  了了胯下這匹馬十分神駿,她是不擔心會被對方捉住的,可她擔心若是胡匪來劫掠,後面草場上這幾幫牧馬人就要遭了殃,猶豫片刻,了了坐穩在馬背上,策馬迎了上去。
  
  雙方還距著一箭之地,了了便止住了馬,反手抓弓,開弓一箭,一枝利箭嗖地一聲射去,正落在對面跑來的那群人馬前,了了的弓上又搭上了第二枝箭,冷冷相對。
  
  對面跑在最前面的人立即高舉雙手,制止了自已的人馬再動,然後張著雙手,驅動胯下馬獨自迎了上來。
  
  「美麗的姑娘,你好啊!我叫阿木爾,與我的族人,從很遠的地方過來,長途跋涉,趕到這裡。請問姑娘,再往前去,就是開原城了吧?」
  
  來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黝黑赤紅的皮膚,一臉的褶子,他以手撫胸,用很恭敬的態度對了了說道。
  
  了了特穆爾手中的弓箭指向了地面,卻仍保持著警惕:「不錯,從這兒往東走,過了八虎道就是開原城。請問你們從哪兒來,到哪裡去,要見什麼人嗎?」
  
  阿木爾喜憂地道:「長生天保佑,我們終於平安趕到開原了。美麗的姑娘,我們是來歸附大明的,姑娘可以為我們指點一下道路嗎?」
  
  他的臉上靂出悲哀的表情,低沉地說道:「以前,我們也曾遊牧在這一帶,不過從來沒有靠近過八虎道附近,所以再往前的路,我們就不認得了。」
  
  了了有些狐疑地道:「以前你們的部落在這一帶嗎?你們是什麼部落?」
  
  阿木爾的神色更加悲哀,頜下的白鬍子微微顫抖著:「我們是一個小部落,也許……姑娘聽說過我們部落的名字,我們是樺古納部落!」
  
  「樺古納?」
  
  了了驚呼一聲:「天吶,你們不是被韃靼太師阿魯台下令屠族了嗎?」
  
  「是的!」
  
  阿木爾老淚縱橫,一雙蒼老的大手緊緊攥起:「我們是一個不足千帳的小部落,一向與人無爭。明軍襲擊了烏古部落,我們擔心阿魯台和明軍會為此大打出手,殃及我們,就全族北遷,遊牧到了耶裡古納河,可是阿魯台居然無端降罪,派人屠戮了我們全族老少!我們的親人、我們的族風……」
  
  阿木爾淚流滿面,唏噓道:「可我們沒有死絕,我們一部分族人當時正在外面放牧,得以逃過阿魯台的屠刀,我們東躲西藏的到處逃命,直到我們聽說,大明的遼東總督楊旭大人大敗阿魯台的軍隊,螯個科爾沁草原往東往南地區,已經沒有阿魯台的走狗爪牙,我們才冒險逃過來。」
  
  了了特穆爾不覺有些心虛起來,別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當初為了讓蒙哥貼木兒能取得阿魯台的信任,需要一個替死鬼,是她的父親出主意,嫁禍給這個樺古納部落,讓兵士們談論此事,說是樺古納部落的牧人為明軍帶路,才輕易襲擊了烏古部落。
  
  並且故意讓烏雲福晉聽見這一切,然後故意製造機會讓她逃走。結果阿魯台聞訊後派兵追到耶裡古納河,對樺古納部落施以屠族的懲罰。想不到樺古納部落居然還有倖存者。
  
  「好吧,叫你的族人始終保持一箭之地,我帶你們去八虎道!」
  
  帶著些歉疚和補償的心理,了了特穆爾對阿木爾道。
  
  「好的,謝謝你,美麗的姑娘!」阿木爾滿口答應,立即驅馬返身奔去。
  
  了了坐在馬上望著他們的動靜,眼角忽地捎到另外一些景象,縱目一望,只見西北方向的草原上,也有一支百十人的隊伍,正向這邊策馬馳來。
  
  了了一驚,正不知該如訶應對這種局面,那支隊伍中已經有一匹馬單獨奔了過來。
  
  隔著還有十來丈遠,了了正猶豫要不要警告他不要接近,那人已大聲道:「嘿!是了了特穆爾嗎?」
  
  了了一怔,看看這人,身材矯健結實,眼神鷙猛銳利,穿一件右衽、斜襟、高領、長袖、鑲邊,下襬不開叉的土黃色蒙古皮袍,腳上蹬一雙靴頭粗饕,靴尖上翹的馬靴,腰間緊紮著一條牛皮帶,佩刀牢牢插在皮帶裡,並不隨著他奔跑的動作而搖盪。
  
  雖然一部亂七八糟的絡腮鬍子遮住了他大半個面孔,可是從他的眼神和皮膚來看,是個很年輕的漢子,了了這一猶豫的當口兒,他已經跑到了面前,咧開大嘴笑起來:「哈哈,果然是你,了了姑娘!」
  
  了了疑道:「你是誰?」
  
  那人揪了揪自己虯結成一團的大鬍子,奇道:「我只是沒有修剪鬍子,又沒穿軍服而已,難道你就不認得了我了麼?」
  
  了了按刀怒道:「你到底是誰?」
  
  這回那人答得劇快:「大明定遼中衛指揮使,丁宇大人是也!」
  
  說到這裡,他又咧開大嘴,快樂地笑道:「部堂大人給我請功沒有?朝廷有沒有給我什麼封賞?」
  
  了了姑娘驚道:「你是丁宇?你還沒死?」
  
  丁宇道:「呸呸呸!本將軍福大命大,壽比南山,怎麼會死?我不但沒死,還把你姐姐救回來了,你姐姐是叫敏敏特穆爾吧?」
  
  了了一聽,又驚又喜,顫聲道:「我姐姐還活著?她人……」
  
  丁宇扭頭一指,道:「喏,在那邊,你姐姐……」
  
  丁宇還沒說完,了了已策馬奔去,丁宇喊道:「哎,部堂大人有沒有封賞我啊?」
  
  了了看見丁宇帶來的人馬中,有兩匹馬中間搭了一個軟擔,上邊躺著一個人,一顆心早揪了起來,哪還有空理他,丁宇搖搖頭道:「這丫頭怎麼這般急躁!」
  
  他一扭頭,正看見另一夥人因為沒人看顧,已經走到面前,這些牧人大多是男人,少有女人,所以其巾一個女子便如鶴立雞群,格外突出,那女子黑髮、碧眼、皮膚奶白,身材修長苗條,五官明艷龘照人,丁宇的眼神登時直了:「咦!這個二轉子(混血兒)長得可真他娘的迷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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