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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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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8 20:53:37 |只看該作者
第592章 歸來矣

  飲烏河、流花河一戰,明軍斬赦一萬七千餘人,俘虜四萬餘人,回程中又把科爾沁草原東南方向所有能碰到的部落都裹挾了回來,令得韃靼元氣大傷,阿魯台縱然氣炸了肺,暫時間也沒有力量再與遼東一戰了,除非他抱著寧可亡國的念頭,盡洞西線與瓦剌對峙的軍隊弈征。這一戰不但徹底解決了遼東都司面臨的軍事壓力,而且影響深遠,遠在奴兒干地區的早已脫離元朝控制的諸部紛紛遣使向夏潯示好,併力邀明廷派人宣撫,同時遼東境內歸附於朝鮮的各部落也加緊了活動,想要依附明朝。
  
  朝鮮又氣又急,對此卻毫無辦法。動武它是不敢打的,縱然明廷不曾取得遼東大捷,也不是它能對付的,原本它還可以向歸附的女真諸部炫耀一下武力,恫嚇它們不得輕舉妄動,這些部落與朝鮮近在咫尺,便不能不看它的臉色。不過當朝鮮遣使向夏潯提出這些女真部落的歸屬問題時,特意舉出了這個自認為很強大的理由:「他們的部落駐地離我朝鮮國很近!」
  
  夏潯卻只淡淡地回覆了一句:「朝鮮離我遼東也很近!」
  
  因這一句話,朝鮮便連對有異心的女真諸部進行武力恫嚇也不敢了,這位遼東總督與以往的大明官員太不一樣了,這人是個無賴、瘋子、亡命之徒,他們不怕大明的王道教化,卻怕夏潯手中的刀。
  
  於是,朱棣的便宜老丈人阿哈出率先歸附明廷,緊接著一個個的女真部落相繼向明廷遞順表,表示歸附,朝鮮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抗議和嚴重關注。夏潯沒空搭理朝鮮,他正在消化白已的勝利果實。
  
  夏潯無意繼續西征討伐韃靼,目前讓韃靶和瓦剌繼續對峙,對他是有利的,訶況上一仗打得那麼輕鬆,主要依賴於蒙哥貼木兒的叛附,如果再打一仗,夏潯可沒把握還打勝仗,萬一輸了,前功盡棄,即便贏了,迅速的擴張也是有益無害。
  
  它能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讓自己青史留名,可是用不了幾年,這些毫無根基的領土還得「吐」出去,大明一下子是消化不了這麼多的人口和領地的,這兒不是什麼富庶之地,每多佔領一塊地方,投入遠比得到更多。
  
  所以夏潯現在竭力求穩,慢慢蠶食,每走一步,都鞏固鞏固,否則指不定一個什麼偶然因素的發生,大好局面就徹底崩盤了。這個穩定,目前對遼東來說,主要是內部的鞏固,融合、紮根,是夏潯目前施政的主要方面。
  
  這裡諸族雜居,歸附的部落又擁有著相當大的自治權力,情況很複雜,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段來慢慢改變,在此期間,強權鐵腕和懷柔手段必須齊頭併進,剛柔並濟。
  
  丙極必折,不懂得妥協和包容的人,成不了大器。要達到這樣的目的,當然不能指望夏潯一個人來做,他可以制訂政策,可也必須得有人去堅定不移地執行他的政策,這樣的話,就得把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都綁在一塊兒。
  
  利用經濟利益,他已經把遼東的女真族、高麗族、蒙古族和漢族百姓綁在一起,要把遼東幕府的文武官僚們綁在一起,就需要共同的政治利益,這個政治利益,眼下就是軍功。
  
  所以夏潯的奏章上,列舉的報功名單長達千行,這些人可不都是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比如說,他提到兀良哈三衛的忠明之心,就得順帶著提到亦失哈、張熙童等人對於以上諸部的宣撫和教化,正因為他們的宣撫和教化,所以這些部落才加強了忠明之心。
  
  提到前線大捷,就得提到萬世域、黃真、少雲峰等人在後方如訶籌措糧草、輸運兵餉;提到動用了哪些衛的兵馬出戰,就得提到未出戰的諸衛如訶負擔後方防禦、嚴防死守,使得韃靼無機可乘。總之,皆大歡喜,才能眾志一心。
  
  總督府,夏潯與文武眾將濟濟一堂,正在議論著公事。羅斯姑娘薩那波娃和日拉塔端著果盤和茶水進來,她們現在還只是會一些最簡單的漢語詞彙,所以完全不在意這些官員們在講些什麼,只像兩隻穿花蝴蝶似的伺候著茶水,會議因這兩個秀色可餐的女子顯得氣氛輕鬆了許多。
  
  張俊笑著說:「國公,這次大捷之後,我們可以確保遼東暫時不會發生戰事了,韃靼和瓦剌之間的戰爭越來越激烈,雙方互不相讓,趁著我們這決傷了韃靼的元氣,瓦剌更是步步緊逼,他們之間的戰力消耗的越厲害,我們就越安全。」
  
  夏潯領首道:「不錯,可是軍事訓練一刻不可放鬆。韃靼這邊,也不要讓他們把我們當成凶神惡煞,我知道韃靼的一些部落以前常常冒充北部奴兒干地區的遊牧部落趕來貿易,換些茶葉、鐵鍋一類的生活必需品回去,以後由著他們,更不可班捕緝拿。
  
  我們要表示出我們的善意,要讓他們知道,規規矩矩地來做買賣,我們歡迎,這樣有助於消除普通牧民與我們之間的敵意。再者說,他們每多賣我們一匹馬,我們就多一匹馬,相應的他們就少一匹,我們多買一頭牛羊,他們就少些製造弓龘弩的原料,而我們還是恰恰相反,要他們提供別的,他們也提供不出什麼來嘛,這是與國有利的事。」
  
  後半段說到政事,他就是對著萬世域說話了,這位幕府長史連忙點頭稱是。
  
  夏潯又對他道:「農業、商貿個個方面,你都要抓起來,我們接下來最重要的幸情,就經營遼東,把我們這兒變成朝廷最北端的堅不可摧的一處前哨堡壘。這樣,就必須得保持物資充足,一旦發生戰爭,我們這裡的軍需儲備,要能提供長期作戰的需要。士兵的補充、軍馬的補充、軍糧的儲積……」這些東西如果從關內輸運消耗比運到的糧秣還要多得多,朝廷的負擔大重了。」
  
  這時,一個侍衛匆匆跑進來,興奮地道:「部堂大人丁宇丁都司回來了!」
  
  「什麼?」
  
  夏潯大喜,霍地站了起來:「他還活著?」
  
  裴伊實特穆兒和蒙哥貼木兒也一起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道:「我女兒(娘親)可救回來了麼?」
  
  裴伊實特穆兒是朝廷所封的官員,當然有資格參加會議。至於蒙哥貼木兒,他率部歸附的消息也報上去了,估計等皇帝北巡時,就會讓夏潯和他一起去參見,並授予其官職的,眼下夏潯利用幕府的便利,暫且委了他一個幕府的官職所以也參與了討論!
  
  那侍衛語焉不詳,只知丁宇正趕回葬原城,特意著人先來報告,夏潯按捺不住,立即結束會議,與諸文武一起迎出了府衙。眾人到了幕府外面,只一會兒功夫,大隊人馬就從西大街那邊浩蕩而來。一個大鬍子的蒙古人騎著高頭大馬疾馳到近前,翻身下馬抱拳施禮,大聲道:「末將丁宇,拜見部堂大人!」
  
  「丁宇!」
  
  夏潯上下打董他幾眼,這才認出來,不禁走上前去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一拳,大笑道:「好你小子!這還挺壯實的嘛,我還以為你交待在外面了!怎麼這樣一身打扮?」
  
  丁宇咧嘴笑道:「蒙哥的老娘和媳婦,我都救回來了,因為路上擔心碰到韃靼的人馬,所以弄了身蒙古人的衣裳換了,免得太招人耳目。
  
  裴伊實特穆兒擠上來剛要問話,他的女兒了了也快馬跑了過來,喜憂地大聲道:「爹,姐姐救回來了!」
  
  「哦?」
  
  裴伊實特穆兒和蒙哥貼木兒一見了了所示連忙迎了上去。丁宇對夏潯小聲道:「那韃龘子千大喜裹挾了蒙哥的老娘和媳婦一路逃末將緊嫣不捨,馬奔得太急了,誰曉得那蒙哥的媳婦兒有了身孕,顛簸之下竟爾小產弄得血流不止,身體十分虛弱。要不然末將早就回來了,就因要照料她,走得才慢了些。」
  
  夏潯點點頭,忙也舉步迎了上去,裴伊實特穆兒接到女兒,一見她面容憔悴,身體虛弱,父女倆不禁抱頭大哭,了了一旁見了,也忍不住傷心地抹眼淚兒。蒙哥貼木兒則親手把老娘從馬上扶下來,母子倆也是相擁而泣。
  
  夏潯本想上前慰問兩句,以示領導之關懷,可是瞧這情景兒,他好來根本插不上嘴,只好捏著鼻子站在一邊看戲。
  
  這時,那些牧民打扮的人都到了面前,全都站在那兒,內中有些蒙古牧人打扮的,實際上都是丁宇的部下,見部堂及一干大人在此,連忙施禮參見,另外一些人,有老有少有壯有弱,還有一些女人,俱都站在一邊,眼巳巳地看著,夏潯只道他們是與蒙哥的老娘一起被擄走的部眾,並未放在眼上。
  
  還是了了最先反應過來,一見那些人站在那兒正等著自己引見,便擦擦眼淚,走到夏潯身邊,對他指點道:「部堂大人,這些人,是樺古納部落的人,阿魯台屠其全族,這些牧人因在外面放牧,僥倖逃得一死,如今俱都趕來投奔部堂了!」
  
  夏潯一聽很是喜憂,眼前這些人雖只百人上下,卻是代表著一個部落,多一個部落歸附,便多一份榮耀功勞,他如何不喜?夏潯連忙迎上前去,那些樺古納部的人便公推出年紀最老的阿木兒出來,向夏潯哭訴了受阿魯台迫害的經過,請求夏潯接納收留。
  
  夏潯對他們慨然道:「你們放心,我楊旭對歸附者向來是來者不拒的。你們既然到了我這裡,本督自會對你們妥善安置,到了這裡,你們就安全了,再也不用顛沛流離,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多謝總督大人!」
  
  阿木兒感激涕零地跪了下去,後面的樺古納部眾也都齊刷刷地跪劇,阿木兒舉起雙手,掌心向上,向著夏潯恭敬地說道:「感謝您,仁慈的大人,我們這些遠行的旅人失去了自己的氈帳、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幾乎沒有甚麼珍貴的東西,能向大人表示我們衷誠的謝意了。幸好,我們還有一隻草原上的百靈鳥,樺古納最美麗的花我們願把她獻與大人,以表示我們對大人您無盡的威激與忠誠!」
  
  隨著阿木兒的聲音,樺古納部眾的最後面,盈盈站起一位少女她穿著一件白色繡鹿紋的長袍,紆腰兒束得緊緊的,迎風欲折,手中則托著一條潔白的哈達,向夏潯款款走來。
  
  大辮子梳在身後,烏黑亮麗的秀髮在額頭微微梳出一抹劉海兒,這是未嫁姑娘的髮式,成了婚的婦人,額前秀髮都是挽束向後的。看起來,進城前他們已經在城外河邊簡單地梳洗過了滿面的風塵都已洗去,這位美麗的姑娘額前劉海處竟還掛著幾粒晶瑩的水珠。她一步步向夏潯走近,墨發藍眸,肌膚如同朝霞映紅了的白雪,硃唇皓齒,鼻若懸膽,五官明媚之極,這樣的姑娘,訶止可以稱之為樺古納部落最美麗的花就算放在美女層出不窮的江南水鄉,也是,等一如意可人的姑娘了
  
  她款款地走到夏潯身邊,一直垂著眼簾盯著自已的腳產,同時把對摺的哈達高高舉起,彎腰前傾。夏潯在遼東多時,約摸明白一些他們的禮節,知道這是向上位者敬獻哈達的禮節,不管這人收不收,禮卻不能拒,便雙手合什,含笑示意著,伸出雙手去接哈達。
  
  突然,道旁竄出一條漢子,手中握一柄解腕尖刀,趁著夏潯正站在樺古納部落的人面前,隔開了他的諸多侍衛的機會,「蹭蹭蹭」三個箭步便從下跪的樺古納部眾群中躥到了夏潯身邊,一式黑虎掏心,雪亮的尖刀便刺向夏潯的心口。
  
  這人突然闖進人群的剎那,夏潯就已有所警覺了,眼見人到刀到,他突然抓住那位白袍姑娘的手臂,把她往旁邊一拉,同時向後邁了一步,身形又微微一仰,這一刀便堪堪刺空了,刀尖正抵在他的胸襟上,卻已無力再進一步。
  
  強弩之末,難穿魯縞。說來簡單,可是要能準確判斷出對方的速度、勁道、手臂的長度,根據對方的俯仰隨時微調,叫他難傷分毫,這份武功,實是高明到了極點,被他拉到一邊的那個白袍少女見他身手如此超卓,眸中不禁閃過一絲驚異。
  
  夏潯雙手一搭那人手腕,尖刀噹啷落地,夏潯的右手蛇一般順勢滑上去,在他關節處又一捏,那人便哎喲一聲,半邊身子酥麻地被扼跪在地上,他咬牙切齒,仇恨地瞪著夏潯,奈何要害被制,有心無力,想要站起也不可能了。
  
  四下裡的侍衛們一擁而上,將夏澤團團護在中央,受了驚嚇的眾文武也紛紛上前噓寒問暖,一經盤問,原來這人是從被押往關內的韃靼俘虜巾逃出來的一個人犯,幕府的司法署已然畫影圖形,正在遼東各地緝拿他,誰知這人並不逃回草原,居然潛回開原城,伺機刺殺總督。
  
  一番喧鬧之後,那刺客被聞訊趕來的幕府司法署的巡檢捕快們押走了,夏潯這才回過頭,向那猶顯怔愕的少女微笑著點點頭,那少女「啊」地一聲輕呼,突然反應過來,連忙重新站到夏潯的面前,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向夏潯深深地凝視了一眼,便畢恭畢敬地棒起哈達。
  
  夏潯雙手接過哈達,那白袍女子又向他深深地施了一禮,蓮步輕轉,已很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後,以侍婢自居了。
  
  ※※※※※※※※※※※※※※※※※※
  
  北京,行五軍都督府。
  
  北方的宅第就是這樣,不及南方精緻,但是勝在寬敞,廣而幽深,高牆大院,彷彿堡壘一般,氣派十足。
  
  衙門口兒一排石階上邊,是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門,門旁石獅對峙,再前開闊地上,刁斗摩天,掛著一串燈籠,豎著一桿大旗,隔幾條街都看得見。門間石階上,八名虎背熊腰的士軍,穿著鴛鴦戰襖,手按刀柄,森然而立。
  
  一騎快馬遠遠馳來,到了府門前匆匆下馬,在拴馬樁上繫好馬匹,跑上石階一亮腰牌,快步走進府去。
  
  一身寬袍大袖、便裝打扮的丘福坐在屋簷下的逍遙椅上更在喝茶。他喜歡北方,四季分明,不似南方一般不管春夏秋冬,空氣總是粘答答的,叫人喘氣兒都困難。可北方雖然舒適,他卻是被貶謫於此的,心中卻又不無苦悶。
  
  皇上要北巡了,丘福對這事兒很上心,修繕行營、修築道路,清理街市,畢竟是追隨皇上多年的老臣,他希望皇上這次來,能感念舊情,再把他調回中樞。這不,剛忙完了準備迎駕的事兒,他才坐下歇歇,就有人送來了讓他不痛快的消息:遼東大捷。
  
  丘福的臉色陰睛不定地道:「斬首一萬七千級,俘虜四萬餘人?怎麼可能!」
  
  他對送信的行五軍都督府僉事唐傑說道:「韃龘子兵向來悍勇,草原上尤其難以打殲滅戰,若說他打了勝仗,追得韃龘子東奔西走,或有可能,可是打上這樣一場大勝風……」他楊旭難道是天生帥才?哼!老夫不信!」
  
  唐傑道:「聽說,他還要驅戰俘入關安置呢,恐怕……這事兒不假了!」
  
  丘福搖頭道:「韃龘子兵戰時為兵,平素為民,若他主動挑釁,擄獲些牧人充作戰士,又有何不可?他那戰報上不是說因為遠至科爾沁北部草原設伏,為防追擊,返回迅疾,沒有繳回韃龘子兵的兵器甲仗和首級麼?依老夫看來,這就是有詐!」
  
  丘福眼珠一轉,說道:「皇上馬上就要北巡了,他弄這麼一出大捷,難保不是為了邀寵而故意炮製,謊報戰功!唐傑,你本遼東人氏,這便以探親為名,返回遼東,查他個清楚名白,若他是謊報戰功,等皇上到了北京,哼哼!」
  
  唐傑會意,連忙躬身道:「卑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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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
發表於 2012-2-19 20:06:06 |只看該作者
第593章 居且安

  「你叫什麼名字?」
  
  「阿拉坦娜木其。」
  
  「阿扒。」
  
  「大人可以叫我小櫻,這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小名兒……」
  
  樺古納部眾進獻的那個小美女說起母親,臉上露出了哀傷的神色,幽幽地道:「我的母親本是畏兀兒族人,當初隨我外祖父經商,到了大寧之後就在那裡定居下來,再也沒有回過故鄉,她在漢人地界住過很長時間,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夏潯下一句話正要問她,一個浪跡草原、少與其他勢力接觸的小部落,而且小樓本人又不是族長之女,為何能夠瞧受到如此良好的教育,竟然還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聽了這句話衡不用問起了。
  
  他仔細打量,這位小櫻姑娘頭結髮莠,身上的白袍一幕不染,那氣質像中秋之夜的草原明月,一輪當空,皎潔無暇,確實是一個人間絕色,那阿木兒說她是草原上的一隻百靈鳥,樺古納部落最美的花,餓也不是自譽之言,這位混血姑娘的美色,的確稱得上美麗,不要說樺古納部落,就算放到整個大草原上去,那也是一等一的住麗。
  
  幸好草原上的部落其生活方式就像狼群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輕易不會逾界與其他部落接觸,每個部落中的牧民又都有自己的放牧範圍。整個草原寬廣無比,他們與天地接觸的時間,遠比與他人交往的時間更多,不像中原的城市,人口極其密集,東城有點屁大的小事,一轉眼就在西城傳開了。
  
  再加這個部落很小,他們不敢得罪巔勤的大部落,也不敢侵犯遼東的漢人,只能到處流徙放牧,與別人接觸太少。族中最美麗的姑娘,只是形容她的姿色,沒有哪個部落把自己族中最美的姑娘當成交際花,整天與外人打交道的。
  
  要不然,似她這般美麗加姿色,若被草原上的強勢人物看見,早就或搶或聘地把她弄走,置之於帳內,視若珍寶,只於榻上褻玩,輕易不肯示人了。
  
  「小櫻姑娘,你應該和你部落的族人一起接受安置!」
  
  夏潯說道:「儘管你的部落幾已不復存在,但是還有倖存的族人,你們可以相互照料。本督對你們都會妥善安置,雖然你的親人都已不在了,可是以你這般美麗的姿容,還愁終身無靠麼?到我這裡做一個侍女可不是一個明知的選擇工……」
  
  小櫻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夏潯,怯怯地提醒:「侍女麼……大人,從小櫻被進獻與大人那一竟起,我就是大人您的人了,小撕……不只會端茶遞水,還可以……還可以侍奉大人枕席的……」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細若蚊蠅,臉上也悄然爬起兩抹紅暈,映著雪白的臉蛋,璀璨如朝霞。她是混血兒,母親是白種人,膚色天生就比較白皙。再加上她的母親信奉回教,十分愛潔,禮拜之前都要沐浴。她也自幼接受了母親的習慣,生活條件又優渥,不用整天風吹日曬,所以這一害羞,那臉蛋兒便如玉染紅霞,其情其色,別樣旖旎,饒是夏潯見慣了美色的人物,也不由得心中一蕩。
  
  夏潯清咳一聲,搖頭道:「多謝姑娘的美意,依我看,你還是隨你的族人一同安置吧,本督到遼東來,是奉聖旨來辦差的,身邊若收一堆女人,實在不像話,會有言官彈劾的,呵呵,言官你不知道吧?就是專門給人挑毛病的官兒。」
  
  小櫻那雙嫵媚的雙眸向夏潯身後打扇的一對羅斯美人瞟了瞟,說道:「請恕小櫻大膽,大人身邊怎麼會留下她們呢?」
  
  夏潯回頭看了看,日拉塔和薩那波娃雖然聽不懂他們的交談,可是看著小櫻的眼神兒都帶著些戒備和敵意,好像看見了一個搶飯碗的同行,夏潯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摸摸鼻子,答道:「她們與你不同,她們是奴兒干地區的一個E部落長,餽贈於本督的,那使者遠道而來,本督若不收下,不免所他疑神疑鬼。可這兩位姑娘是羅斯人,在本地沒有親人和族人,再加上言語不通,本督一時找不到個合適的地方安置她們而已。」
  
  小櫻道:「大人,她們沒有親人,難道小櫻就還有親人嗎?」
  
  說著,她的眼淚便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她舉步上前,跪倒在夏潯面前,含著眼淚道:「小櫻的父親,已經被那大仇人的兵給殺了!小櫻……本來自幼許配給了族長的兒子,可他……也已死在仇人的刀下!小樓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了……」
  
  說到仇人,小櫻突然雙拳緊握,淺藍色的眸子裡射出慄人的光芒,她的身子激動得簌簌發求,好半晌,才緩緩平息下來,她深深地吁了。氣,垂下頭,黯然地道:「可是……小櫻沒有能力報仇!為了生存,我們倖存的族人東躲西藏;為了生存,我的族人也曾想過要用我來換取大家的平安,他們想把我獻給我全族的大仇人!又想過逃到奴兒干去,投靠一個大一些的部落了幾經周折,我們才想到了遼東……大人,只有您,敢與阿魯台為敵,並且還打敗了他!你是我的大恩人,小櫻被獻於大人,是心甘情願的。就算……只做一個侍婢也好。如果大人要趕小樓離開,大人以為小攖能得到族人妥善的照顧嗎?」
  
  她搖搖頭,淒然一笑,說道:「在草原上,沒有人把女人當回事兒的。部落的頭領、部落中的男人們,他們可以為了爭奪一塊草地而殺人、可以為了別人的一句羞辱而殺人,卻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去發動一場戰爭的,那會被全族所反對,還要恥笑他無能!草原上的女人,就和羊襁中一隻落單的羊,一旦被狼群擄走,沒有人會為了這一隻羊,而冒失去更多隻羊的危險。我來的路上,曾經見到那位名聽丁宇的將軍,他奉大人之命,率領三百勇士,一直追入科爾沁草原深處,救回了蒙哥大人的母親和妻子,而在我們草原上,是不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事的……」
  
  小櫻抬起頭,勇敢地迎著夏潯的目光,熱切地道:「我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如果大人把我奐回給我的族人,他們只會為了交結其他勢力而把我當成禮物送出去,送給他們的頭領。所以,我想不出,還有比留在大人身邊更好的結局。小櫻情願留在大人身邊,請大人接納我吧。」
  
  夏潯看著雙手伏地,以額觸掌,靜靜等候他決定的小櫻,默然半晌,才嘆息道:「唉!你起來吧,就先留在本督這官署裡,和日拉塔、薩那波娃,一起做些雜事兒,等以後有了合適的安排再說。」
  
  「多謝大人!」
  
  小櫻欣喜地一連三拜,急急地磕下頭去。
  
  隨著俯身下拜的動作,她那纖腰欲折,消圓挺翹的臀部隨著下拜的動作,誘人的曲線時隱時現。草原上的姑娘,屁股總是比較大的,她的年紀雖然不大,但豐碩的臀部連著纖細的小腰,便透出姣美如梨的形狀,清純聖潔的容顏再配上這樣惹火的胴體,很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夏潯看著她,容她拜完了,便喚她起來,夏潯的手剛往旁邊一探,州刖站起的小櫻手疾眼快,已然走到桌前,雙手捧起了他手前的茶杯,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夏潯嘴邊。旁邊日拉塔一看不甘示弱,忙也摞下扇子拎起了茶壺,看那樣子,夏潯一喝完她就要滿上。
  
  夏潯怔了片刻,乾笑道:「其實……我是想吃葡萄!」
  
  說著不待人再侍候,就趕緊從盤中揪了一粒塞到嘴中,現在這時候離葡萄收穫還早,遼東的葡芶品種也一般,這一咬開,夏潯的嘴已便是一咧:「真他娘的酸吶……」
  
  ※※※※※※※※※※※※※※※
  
  青羊堡,夏潯正視察著對榫古納部落倖存百姓的安置情況。
  
  樺古納部落的人被夏潯打散了,分別安置在隸屬開原的諸堡境內,其中青羊堡安置的牧人最多,有三十多人。只剩下百餘人的小部落,而且完全失去了生活資料,沒有牛羊馬群,聽他們繼續祖業草原放牧是不大合適的,所以夏潯把他們分散開,也做了農民。
  
  青羊堡的人口成份同其他各處一樣,諸族雜居。這兒有失去了自己部落的女真人和蒙古人,還有少量的高麗人以及其他少數民族的百姓,更多的卻是漢人,除了這裡的駐軍以及新近開始增多的專駐於此,收購遼東物產的商人、夥計們,其餘的就是當初流配於此的犯人了了
  
  這裡前前後後一共有七家流配來的犯人,其中大多是洪武朝時受空印案、藍玉案、胡惟庸案牽連的官員,據說其中有一戶原本還是山東布政使司的督糧道參議,從四品的官兒,算是流戍本堡的最大的官兒了。這些官員被流戍時,是攜家帶口而來的。
  
  那時候一個大家族本身就有很多人口,再加上一些簽了賣身契的家奴,全都遷到這兒來,歷經一十二年的定居和繁衍,這兒本來一片荒蕪,如今居然成了一座城堡。
  
  不過夏潯到了這座三百多戶人家的城堡視察時,卻沒看見一個像是官宦子弟或者儒雅讀書人模樣的人,大臣顯宦,其家眷自然也非尋常百姓可比,但是一旦被棄蠻荒,便為齏粉纖塵,才二十年光景,已無易於當地土著了。
  
  陪同前來的幕府長史萬世域居然聽說過那位督糧道參議,據說這位參議和他的座師是同年,萬世域還向夏潯請示了一下,特意趕去那位參議家拜訪一下,就是普通的遼東民居人家,那老頭兒還活著,七十多了,滿頭白髮,耳朵有點聾,身子洌還利索,說話像打雷似的。
  
  他穿一身上下兩截的短褐,青車袍子很臃腫,聽說了萬世域的身份之後很高興地和他打招呼,拉著他到屋裡坐了,腿一偏便麻利地上了炕,鞋也不脫,便搬過一隻大簸萁來,裏邊是松子榛子大棗兒一類的乾果。老頭子和他聊得非常開心,說起往事不禁淚流滿面。
  
  萬世域眼瞅著這位世伯抓起個炒熟的榛子,用倆門牙嗑了半天沒磕開,便放在嫵上,脫下鞋子,用鞋底兒狠狠一抽,然後撿出榛子丟進幾乎掉光了牙齒的嘴巴裡努力地嚼呀嚼的,萬世域也差點兒淚流滿面。
  
  這還像一個,朝廷四品大員麼?這還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兩榜進士麼?老頭子自己都這樣了,他那些兒剁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不是自己明智地投效了輔國公,大概在遼東再熬二十年,也就是這副德性吧……
  
  唉!當時為了娘子和小妾扭著他去見國公,丟了他的臉面,很是賭氣了一陣,都好久沒跟她們同房了,這兩天正憋足了勁兒打算再討個女真族的大丫頭回去呢。看看這位世伯的下場,自己的女人也是為了自己好呀,算了,今兒回去就和好吧,也別再討什麼女真大丫頭了,聽說他們的姑娘生猛著呢,我這老胳膊老腿兒就別瞎折騰了……
  
  萬世域在世伯家裡認真反思的時候,夏潯已經到了鎮東頭,站在一片剛開闢不久的田壟上,縱日四望,看著開荒出來的田地,向鎮長欣然問道:「土地都犁得夠深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夏潯道:「他們原來都是牧人,不大懂耕種,你多費點兒心。這些人不是俘虜,不能按照十年佃戶的法子處置,不過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他們的耕牛、糧種,由幕府解決,田畝數算入青羊堡,但是其田畝,五年之內,幕府不納稅,可你們青羊堡照樣收,這樣,他們收成越少,就等於你們交得越少,明白麼?」
  
  那鎮長哪見過這麼大的官兒呀,點頭哈腰,滿臉帶笑,不管夏潯說什麼,都是可勁兒的點頭。
  
  小櫻也跟來了,因為今天是視察對她的部落族人的安置,所以夏潯把她也帶來了,此刻她就站在夏潯身後。夏潯身後的田埂上插著一柄兩尖的鐵叉,鐵叉的主人也站到夏潯身邊去了,似乎離著這大官兒近些,聽他說說話,便是一種福氣。
  
  小櫻的目光游離不定,先是落在夏潯的背影上,繼而又落在那口鐵叉上,接著再落在夏潯身上。
  
  突然,她一咬牙,便拔出了那口雪亮的鐵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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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9 20:08:57 |只看該作者
第594章 圖什麼呢?

  「小櫻,你來看看!」
  
  夏潯說的開心,突然扭頭喚道。小櫻剛剛攥緊叉柄,把那鋼叉從土壟中拔出來,一見夏潯回頭招喚,略微的一怔,便順勢拎著鋼叉走過去,嘆息道:「大人,這叉子是上好精鐵製成的呢!」
  
  夏潯笑道:「那怎麼?」
  
  小櫻道:「在我們族中,一口鐵鍋都是希罕物,姑娘出嫁時送口鐵鍋做陪嫁,就是很榮耀的事了,摟草的耙子都是竹木一類的東西編的,不想這兒田間地頭,已經全都用了鐵器。」
  
  夏潯哈哈一笑,從她手中接過鋼叉,往地裡狠狠一插,那土果然都犁得鬆了,鐵叉貫進去,直沒至鐵箍位置。
  
  夏潯道:「那當然,用不了幾年功夫,這遼東就得大變樣兒。」
  
  他把手一揮,說道:「你看,這是牧人們在本地農戶的指點下開荒出來的田地,就這幾畝地的產出,就比四處遊牧一年所獲的食糧還多,不錯吧?你要是有心,我叫我的侍衛們幫忙,給你開墾出一片田地來,做個嫁妝,找個好人家嫁了如何?再不然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在城中尋一家店舖,遼東這地方,女兒家拋頭露面做營生的很多,也不算希罕的,你認得字、會算數兒,也能尋摸個好差使做。」
  
  小櫻幽幽地道:「大人一定要趕小櫻走麼?」
  
  她凝睇著夏潯,低聲道:「大人,小櫻跟著你,其實還有報恩的心思,雖然大人沒有替小櫻殺了那大仇人,可……畢竟也替小櫻出了一口氣……,小櫻只要侍候著大人,就很滿足了。」
  
  「咳……」
  
  姑娘這話裡頭就隱隱約約帶著點兒男女情意的味道了,旁邊幾個隨在夏潯身邊的幕府刂、吏立即紛紛移目他顧,作視若無睹狀。
  
  夏潯苦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又尋訪了幾家安置在此的牧民,詢問了一下他們家中目前的情形,有無地方住、衣食方面有無困難,日頭便也漸漸升起來,夏潯便在村頭大榆樹下挑了塊農人閒時坐著擺龍門陣的石頭坐下來歇息,有人提了陶罐過來,斟碗涼水擱在夏潯身邊。
  
  小吏們忙著一些具休的事宜,都不在身邊,夏潯看看與侍衛們一起侍立身旁的小櫻,指指對面的石頭道:「坐吧!」到底是草原上的姑娘,沒有那些扭捏和謙讓,夏潯吩咐了,門、櫻便依言在他對面坐了。
  
  風從遠處刮來,一經過這樹蔭下,便帶來一陣清涼。榆樹隨著微風搖曳,陽光從斑斕的枝葉間灑下,明明暗暗地落在小櫻的身上,好像穿了一件花紋的衣裳。光彩錯落,映著她鬃邊耳角淡淡的處子茸毛,實是我見猶憐。
  
  夏潯輕嘆道:「小櫻,你執意留在我身邊,是希望……我能替你復仇麼?」
  
  小櫻的眸子倏地亮了一下:「大人兩戰兩捷,輕而易舉便把鞋靶東線草原掃蕩一空,挾此威勢,必定無往而不利,大丈夫所求,功業而已。所以,大人本來也會再度興兵的,是麼?」
  
  夏潯笑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西北方,他當然什麼也看不到,原野之外,是一片叢山,蔥蔥鬱鬱,直接藍天。
  
  沉默有頃,夏潯輕輕抬起頭,看著頭頂搖曳的樹梢,吁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也許……這戰爭不會就此結束。但是,只要輕靶人不來進攻遼東,我不會主動再出兵了。這一場戰役,是以殺止殺,不這樣,他們還會來劫掠我們的百姓,所以不能不戰,但我並不好戰!」
  
  小櫻驀地張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奇怪從夏潯嘴裡說出來的話。
  
  夏潯瞟了她一眼,說道:「有些失望,是麼?你以為,我挾大勝之威,還會再度發動戰爭,建一份彪炳千秋的功業?要打敗他們們,或有可能,要消滅他們,談何容易!漢武帝以傾國之力,破家無數,消滅人家了麼?封狼居胥,是光彩!可狼居胥如今在誰手裡?
  
  窩闊台佔據漢人大片江山的時候,有人建議他把漢人驅趕後,把整個中原改造成一個大牧場。這個愚蠢的主意被耶律楚材給駁了,如果他們當時真的意圖實施這個主意,他們根本統治不了中原一百多年。我也不會蠢到妄想去消滅遊牧部落,佔據整個草原。
  
  中原不能牧草,草原也不能農耕,人的生活方式,取決於他的生存環境。有些東西,是武力無法解決的,以我們現在的條件,即便犧牲許多人,佔據了草原的統治地位,用不了多久,還是要把它還給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也許有一天,我們有條件解決這個問題,但不是現在,那個人也不會是我!」
  
  夏潯站起來,緩緩向前走去,小櫻下意識地起身跟在了他的身邊。
  
  夏潯站住,眺望著北方,說道:「大勝之後,我想做什麼?我想做的,是鞏固遼東,繁榮遼東,讓這裡變成大明最堅固的邊牆。我想做的,我自問通過一番努力能夠做到的,就是這些。至於分分合合、開疆裂土的那些事,誰能做誰做吧,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飯,我自問沒有那個能力!」
  
  夏潯吸了口氣,又道:「一個人,做不了幾輩子人才能做完的事。人壽有盡,我只要做好我能做的事就行了,我現在正在努力開發遼東的農業、商業、工業,通過共同的利益,把遼東各族的人團結在一起。當它真正形成合力的時候,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攔,包括我這個首倡者。等到這裡的發展已經到了不會因人廢事的地步,我就會放心地離開了……」
  
  小櫻站在他的背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忽然問道:「大人,這麼做,你圖什麼呢?」
  
  夏潯仰起頭,望著天空中悠悠的白雲,仔細地想子半晌,慢慢轉過來,凝視著小櫻,說道:「是啊,你說,我圖什麼呢?」
  
  這算什麼回答,小櫻也不禁呆住了……
  
  回到開原城後,夏潯沒有直接回幕府,而是先打發了萬世域回去,自己帶著小櫻興緻勃勃地趕到了開原的農貿交易市場。
  
  哈達堡雖然由於多年的經營,仍舊保持著開原地區最大的集貿市場地位,但是開原各地的集市已經不僅限於這一地了,因為夏潯放開了貿易政策,各地的貿易集市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興起,商貿的帶動,極大地促進了各個行業的發展。
  
  夏潯趕到的這處集市,就是他初到開原時自發形成的那處走私貿易場所,如今這裡已經極其繁榮了,各族商賈、參與集貿的人川流不息,摩肩接蹬。
  
  司商署的官員聞訊趕了來,一邊陪著夏潯參觀市場,一邊拎著帳簿子向他彙報著集市貿易的情形:「昨兒一天,共計交易八百四十七筆,交易的貨物有鏵子一千一百三十四件,鐵鍋九十一口緞十四匹半,布一百八十六匹,牛七十五頭,招皮四百二十張,人參一百二十二斤,馬……」
  
  夏潯一邊聽著他的彙報,一邊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持土物往來買賣覓糧的取保寄住的購買糧米鹽醬的,推著小車、趕著牛群的,還有那漢服胡服的婦人牽著孩子消磨時光般逛市場的,當真熱鬧非凡。
  
  夏潯對小櫻笑道:「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嗎?等到整個遼東都是如此興旺繁榮的時候如果有人想阻止人們過這樣的好日子,他們答不答應?當官的如果想做這個惡官他們會不會反對這個惡官?鞋子如果想來劫掠,嚇走遠方的商賈,這兒的百姓會不會拿起刀槍,堅決把他們轟走?」
  
  夏潯剛說到這兒,不遠處便傳來爭吵聲,夏潯眉頭一皺,扭頭望去。那司商署的小吏眼見總督在此,卻有人不給他長臉,已然氣極敗壞地趕過去,夏潯便也信步走過去,仔細傾聽了一番。
  
  原來卻是那販牛羊皮貨和牛馬活物的商販,被人認出是遊牧在科爾沁草原上的鞋靶部落的人,因為彼此的敵對關係,旁邊幾個漢商和女真商人趁機要挾,要以低價買下他的全部貨物,如果他們的價給的只是稍低一些,這個部落的人恐怕也就忍氣吞聲了,只是他們的價壓得實在太狠了些,若依他的價,人家還不如把牛羊牽回去自己食用呢,自然不肯答應。
  
  這幾個漢商和女真商人便趁機大聲鼓噪,煽動大家對他們的敵意,一時間旁邊圍了許多人,那幾個自科爾沁遠來的漢子慌了手腳,既不甘心把牛羊如此廉價地售出,又怕招來災禍,連人都走不掉了。
  
  夏潯聽明原由,不由有些生氣,走上去問道:「怎麼回事兒?」
  
  司商小吏忙陪笑道:「部堂大人,這買東西的想要以每匹絹一匹、布兩匹的價格買他的馬,賣家不肯,雙方棄些爭執,小事情,小事情……」
  
  「小事?」
  
  夏潯沉下了臉,說道:「就算我這外行都看得出,這幾匹馬鼻孔肥碩、前胸寬闊、身量高、馬蹄大,毛色光亮,牙口也正當壯年,就算不是上上等也是上等,每匹馬至少值絹四匹,布六匹。官價所定,就算是馬駒兒,都值絹一匹、布三匹,出這麼低的價,還要聚眾要挾,這是買還是搶?」
  
  那些商人一聽司商小吏恭敬地喚他部堂大人,都曉得這人就是遼東總督了,大氣也不敢喘。
  
  夏潯怒道:「這幾個商販欺行霸市,擾亂秩序,抓起來,重罰!」
  
  那幾個奸商本指望裝裝孫子,夏潯便放過了他們,不想還要處罰,其中的漢商仗著自己同為漢人,便壯起膽子叫起來:「大人!大人!他們可是鞋靶人吶!」
  
  夏潯冷冷地道:「鞋靶人又如何?他們是拿著刀槍來搶嗎?如果是,你們還能這麼英勇,本督還要大力褒獎的!只要是本本份份來做生意的,我們一視同仁,誰亂了規矩都不成!」
  
  得了夏潯這句話,那司商小吏哪還客氣,立即招呼人過來,把幾個奸商抓去處治了。夏潯想了想,覺得這種情況恐怕不只發生在開原榷市一處,他已經特意交待過經商貿易時不得利用各種理由欺詐客戶,現在還有人頂沿上,如果不加強這方面的管理,很容易就破壞他以經貿緩和民族矛盾的目的。
  
  所以待市場恢復平靜之後,夏潯便吩咐兩個便裝侍衛護著小櫻回府,自己趕去司商署了。他得就這事兒再好好交待一番,不能讓幾條臭魚壞了一鍋湯,破壞如今的大好局面。
  
  小櫻怔怔地看著夏潯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才神色異常複雜地瞟了眼那幾個正相互慶幸的輕靶牧民,隨著兩個侍衛走開了。
  
  北京行五軍都督府僉事唐傑帶著夫人和兒子回到了自己在開原的家。
  
  他本遼東人氏,當年燕王掃北時,他在丘福帳下,因作戰勇敢、屢立戰功,遂被丘福逐步提拔起來,丘福從金陵回到北京以後,把這個老部下從邊關鎮將的位子提拔到了行五軍都督府僉事的地位,不必再像以前那麼辛苦,地位官職也高了一大截,唐傑對這位老上司是由衷的感覺。
  
  這次回來探親,因為是揣著特殊使命而來,唐傑有些心神不屬的,見了老娘和兄長,家常話沒聊幾句,就問起了有關夏潯兩度討伐鞋靶的事情。
  
  他的兄長唐豪興高采烈地道:「那當然啦,前後兩次,打得那叫乾淨俐落。頭一遭端了一個兩萬多人的大部落,第二回更厲害,光是俘虜就抓了近四萬人吶,嘿!科爾沁草原以東以南,現在鞋子基本上不敢露面啦!」
  
  他又興緻勃勃地道:「兄弟,楊總督在遼東廣開榷市,這也就得人家,有門路外銷出去,原本堆在那兒不值幾個錢的野味山貨,運到南方就是大筆的財富啊!哥哥現在也參與其中,和遼東都司的一些將官家眷,搞了一個商棧,你剛才進來瞧見沒有,院子東邊正建的那趟房子,就是咱家蓋的,哈哈,哥哥現在是有錢人啦!」
  
  唐傑聽得心煩意亂,吱吱唔唔地應著,全然提不起興趣。
  
  這時,他的兒子唐物竹,正騎著馬在開原街頭閒逛,這老家他也回來過幾回,以前街市上冷冷清清,他這打北京城來的人感覺老家就是純粹的鄉下地方,都懶得出去走走,這一趟回來卻發現開原大不一樣,不免有了興緻。
  
  十七八歲年紀,滿臉的青春痘,老爹是行五軍都督府的大官,又是打北京城來的,唐物竹在這開原城裡不免有點高人一等的感覺,鮮衣怒馬,馳騁街頭,十分的張狂。
  
  他正策馬而行,忽地瞟見一個白袍長辮的胡服少女,在兩今年輕漢子的伴同下,各騎一馬,從一條胡同口一閃而過,雖只是驚鴻一瞥,入目當真驚艷,這小子陡然荷爾蒙激發,立即揮鞭策馬,向那胡同裡疾馳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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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
發表於 2012-2-20 19:59:12 |只看該作者
第595章 紅顏禍水

  小櫻回到總督衙門,安安廚下生火燒了鍋開水,然後便到自己的住處,汲了井水提到房間裡去。信仰清真教的人都非常愛潔,不論寒暑,沐浴都是不可或缺的,她雖不是回教信徒,因為受了母親的影響,澡洗得也是很勤快的。
  
  她只是一個侍女,沒人給她燒水,只能自已打水,好在現在還沒到秋天呢,從井裡汲上來的水雖涼,卻也不致於無法忍受。浴桶只有一個,是她和日拉塔等侍女共用的,先提了水把木桶裡奇外外涮洗乾淨,再將水注入,提了五桶水,再拎著空桶到廚下提了熱水來注進去,調了洞水溫,便關好門窗開始沐浴。
  
  脫下衣衫搭在衣架上,再除去小衣,一具白如沃雪的胴體便呈露出來,雖然門窗關著,室內只是微明,可那微光落在這妖嬈的胴體上,卻如雪團暈霞一般,粉光緻緻,煞是好看。
  
  豐盈挺翹的玉龘乳,紆細圓潤的蠻腰,肌膚像羊脂白玉般柔潤光滑,粉嫩可人,一雙結實修長的大腿,筆直筆直的,雙腿並緊時,大腿間的縫隙小得連一根小指都插不進去,那豐滿的圓臀粉嘟嘟的,半圓的弧線微微上翹,大辮子解開了,一頭柔順烏黑的秀髮便正披到這高翹的臀部上……
  
  她踩著腳蹬上去,邁步進了浴桶,將那姣好的身子緩緩浸入水中,一頭秀髮頓時飄起來,雲一般浮在水面上,遮住了她那沃雪般潔白的嬌軀。
  
  小櫻便將頭往桶沿上一靠,閉上雙目,疲憊地長吁了一聲。
  
  她當然不叫什麼阿拉坦娜木其,她就是烏蘭圖婭,韃靼樞密副院哈爾巳拉的女兒。
  
  迫於瓦剌的咄咄緊逼,面對東線的慘敗,阿魯台毫無辦法,阿魯台只能勸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不能忍,她不是君子,她只是一個女人,所以她反過來說服阿魯台,想出了這個主意。
  
  樺古納部落根本沒有想到舁己國家的太師會突然派兵來剿滅他們,全族無分老幼,都已經被屠光了,她要扮演的角色又不是該族族長的女兒,只是該部落一個牧民的女兒,那麼縱然對該部有所瞭解的人,不知道她也是正常的。
  
  至於她的本來身份,或許會有被俘的韃靶將領認得,可是那些被俘的將領,會留在總督府邸,等著見到她這個總督的侍女麼?所以,被人識破的可能幾乎為零。
  
  夏潯是大明的公爵,遼東的總督,護衛森嚴,什麼人才能接近他?什麼人才能在他完全解除武裝的時候接近他?只有女人!刺殺他的唯一辦法,只有女色!
  
  這是自古以來就被人用濫了的計策,可是只要男人還迷戀女色,它就一直很有效。
  
  阿魯台很清楚,烏蘭圖婭設計的這一計的關鍵,就是獻上自已的身體,一個男人只有在床笫之間和女人恩愛纏綿的時候,才會毫無戒備。他更清楚,即便烏蘭圖婭能夠成功,她也不可能生還,她會被那位大明國公的侍衛所成爛泥。
  
  可是,他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他是一個真正的政客,他並不甘心放棄東部的利益,而是實在無法兩面作戰了。儘管他很疼愛圖婭,但是相對於將要得到的政治利益,失去這個乾女兒還是划算的。
  
  烏蘭圖婭來了,帶了些她本族最忠心的部下,即便如此,為了防止其中有人膽怯洩密,還是扣留了他們的家人為人質。她本想,只要能接近夏潯,能把他殺掉就好,如果可能,最好不必獻上自已的身體讓自已的仇人褻玩,她想帶著清白的身子,去見自已的愛人。
  
  可是見到夏潯的第一刻,恰好就有人刺殺他,烏蘭圖婭親眼見到了他的厲害,以他的身手,圖婭根本沒有可能下手,除非……把自己的身子給他,取得他的信任,幾番魚水之歡之後,趁他沉沉睡去的時候下手,可她不甘心,阿爸死在他的手裡,情郎也死在他的手裡,再向他獻上自已的身子……」情何以堪!
  
  今天在青羊堡,當她看到夏潯就在自已身前,他的後背毫無提防地對著自己,侍衛們又散佈在外,手邊就有一柄鋼叉的時候,她突然心動了,可骨……
  
  之後,夏潯說的那番話,給了她很大的觸動,在她的想像中,夏潯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劊子手,她從未想到夏潯竟是這樣的想法和立場站在她的立場上,她從未覺得自己的族人有什麼不對,可今天聽了夏潯那一席話,再看到他在集市上善待韃靼牧民的一幕,烏蘭圖婭不禁有些茫然了。
  
  她不知道誰對誰錯,不知道本想適可而止、停止征討韃靼的夏潯一旦遇刺,大明是否會派來一位態度更強硬的總督,對韃靼造成更大的傷害。她更隱隱覺得,如果大明能夠平等、友善地和他們做生意,互通有無,所付出的代價未必就比搭上人命去搶更高,或許這是兩國兩族共生共存的一個好辦法……
  
  這些事情在她腦海裡紛紛擾擾的,過了許久,水已經涼了,她也終於清醒過來:想那麼多做什麼,那根本不是該由她來考慮的事,她的仇,只是她的仇,她父親的仇、她情郎的仇,與任何其他人無干,她要做的,也只是報仇。
  
  「只做自已想做的事、自己能做的事麼……」
  
  烏蘭圖婭的嘴角噙起冷冷的笑意:「我唯一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就是……殺、死、你!」
  
  洗過了澡,長髮挽了盤在頭上,提了水桶出來,沿著牆邊的排水溝劇水,烏蘭圖婭忽然聽見兩個侍衛交談的聲音「老趙,你什麼時候走啊?」
  
  「明天早上,皇上就要巡幸北京了,部堂下令,把一干敵酋解送到北京去,等皇上到了舉行獻俘禮。」
  
  「哦,這匣子裡盛的什麼?」
  
  「哈爾巳拉的人頭,部堂說,這麼熱的天,屍身不易保存,拉到北京都臭了,割了人頭用石灰淹了,到時候呈上屍首就是,這是被斬獲的最大的韃龘子官兒,這顆人頭金貴著吶!」
  
  「原來是顆人頭,你拿遠點兒,晦氣!」
  
  「哈哈哈,死你手裡的韃龘子也不少吧,怎麼還怕這玩意兒?」
  
  「去去去,老子正要去賭錢呢,別沾我一身晦氣。」
  
  「你懂個屁,看見死人,陞官發財,去吧去吧,贏了錢記得請我喝酒,這可是我給你帶來的運氣……」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烏蘭圖婭聽到「哈爾巳拉的人頭」這句話時,渾身的力氣就彷彿全被抽走了,她軟軟地靠在牆上,突然便淚流滿面。
  
  旁邊忽然有人說話,烏蘭圖婭扭頭一看,卻是薩那波娃,波娃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旭,烏蘭圖婭好緊站起來,解釋道!」哦我不小心,腳崴了。」話說出口,才省起這個羅斯女人根本不懂漢語,她不禁自嘲地一蕪
  
  薩那波娃嘰嘰呱呱地說了幾句什麼,搖搖頭走開了,烏蘭圖婭也起身往回走,她緊緊地攥著桶把兒,就像攥著一把尖刀的柄。
  
  恨意滔天!
  
  她現在不只想殺了夏潯!她還想毀了夏潯的希望!
  
  他不是想把遼東經營成大明困住韃靼這隻猛獸的銅牆鐵壁麼,如果能毀去他的希望,再毀去他的命那她縱然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不惜付出一切!
  
  ※※※※※※※※※※※※※※※※※※※※※※
  
  開原街頭,人山人海。
  
  附近所有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包括一些到不遠處的集市上買賣東西的商人。層層觀眾中間站著一人一馬,旁邊還有一個哭劇在地的婦人懷裡抱著一個軟軟垂著手臂的孩子。
  
  站著的那人正是唐物竹。
  
  唐物竹從胡同口看見的那個胡服小美人兒,就是被夏潯派人送回總督府邸的烏蘭圖婭,唐物竹遠遠一見,欣喜若狂,立即縱馬狂奔,向她追來。
  
  那胡同本極狹窄,唐物竹馬如飛矢,到了胡同口兒也不稍緩,筆直地衝出去,不提防有一個逛街的女真族婦人帶著孩子堪堪經過,唐物竹吃了一驚,急忙勒馬已經來不及了,那馬被他一提,前蹄騰空,衝勢卻沒止住,正踹在那童子的身上,緊接著就把他踏在了馬下。
  
  那小童才五六歲年紀,被這駿馬踹中胸口,緊接著又是重重一踏,一條性命就此丟了。唐物竹也知闖了禍,提馬就想逃走,那婦人如何容他,立即扯住馬韁,把他硬拉下馬來。見此情景,路人都有些忿怒,紛紛圍上來,指責不止,兩下裡已經理論半晌了。
  
  唐物竹雖覺理虧,其實並不害怕,以前沈永做遼東都司的時候,他也曾隨父回過幾趟老家,這兒是汊人的地方,那些蠻夷都是賤命,有什麼了不起的?當然,他這汊人指的是家裡有人做官的漢人,尤其是在軍界有背景的人,他又不是故意踢死人,賠倆錢就得了,還能怎麼樣?
  
  所以被人理論來理論去,眾口一詞都是指責他的,少年人年輕氣盛,聽著聽著這臉上就掛不住了,緊接著巡街的差人聞訊趕到,要帶他回衙治罪,唐物竹不禁勃然大怒,他用馬鞭指著那差役,驕橫地道:「逮我?你試試!你知道少爺是什麼人嗎?我爹是唐傑!」
  
  那差役翻個白眼道:「唐傑?唐傑是訶方神聖?」
  
  唐物竹盛氣凌人地道:「放肆,我爹的名姓也是你能叫的?我爹是北京行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僉事!」
  
  唐物竹傲慢地道:「你們是什麼擊西?我只知道並原有衛、有千戶所、有兵備道,什麼時候又蹦出個司法署?」
  
  他扯住面前一個差役的衣領,抖了抖那有別於大明巡捕的制服,訕笑道:「就你們?領倆餉錢,掃掃街道、看看門戶還成,你們也配緝察法紀?哼!少爺的家就在橫二胡同,正數第二家,誰若不服,去與我爹理論!走開!」說著就要推開人群出去。
  
  這時一條汊子急匆匆地從人堆裡擠進來,正是那被馬踢死的孩子的父親,一見兒子果然慘死當場,老婆哭得捏捏呆呆,旁人的指責和議論聽在耳中,知道這牽馬的少年就是兇手,不由放聲大哭,他衝上去一把揪住唐物竹的胸襟,破口大罵道:「你這畜牲,好端端地怎在城裡縱馬?還我孩兒,你還我孩兒命來!」
  
  說著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唐物竹被這一巳掌打得愣往了,怔了一怔之後,臉色騰地一下脹如雞血:「他媽的,你敢打我?我爹都沒碰過我一手指頭!你敢打我?!」
  
  唐物竹撒開馬韁繩,一把扼住那漢子手腕,吐氣開聲,「嗨」地一聲,一記重拳就擂在他的心口。
  
  唐傑隨丘福征戰沙場,屢立戰功,那也是有一身精湛武藝的。他練的是「炮捶」,十分威猛霸道的一冂拳法。他只此一子,因此自幼疼愛,但是在武功一道上,卻並不縱容,從小嚴格督促,這唐物竹自幼習武,拳腳功夫是極紮實的。
  
  這炮捶拳出如重鎚,吐力如炸雷,尤其是這一記臥心炮,若是坦開朐膛讓他把拳力打實了,就算比他高明多多的練家子,也未必能禁受得起這一拳。
  
  今天這唐物竹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若不是力道巧了,別人想要踢死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偏偏就叫他給踢死了,這時被人打了一巳掌,羞怒之下出了重拳,拳頭擊出去,才有些後悔,臨時撒手來不及了,只約摸能收了兩成力,結果這一拳「噗」地一聲,竟把那漢子一條肋骨打斷,折斷的肋骨又插進了心臟。
  
  那漢子「呃呃」地叫了兩聲,血從鼻孔和嘴巳裡噴出來,兩眼發直,眼見是活不成了。四下裡圍觀的百姓登時大嘩,方才只是冒冒失失踢死了人,那也就罷了,眼下可是他大發淫威,活活打死了苦主!圍觀者立即鼓噪起來,遼東漢子大多豪爽,許多人激於義憤,便摩拳擦掌,要動手拿人。
  
  唐物竹一看這戶人家兒子不禁打,老子也不禁打,這禍事越闖越大,登時便想開溜,那司法署的巡檢捕快眼見他當著自己的面打死了苦主,如訶還敢放他離開,「呼啦」一下圍上來,抖開鐵鏈便喊:「老實隨我衙門裡吃官司去,若敢拒捕,罪加一等!」
  
  唐物竹毛了心,嗆啷一聲拔出佩刀,色厲內茬地道:「統統滾開!誰敢攔我!滾開!教……」
  
  他還沒有喊完,斜刺裡突然閃出一道人影,刀光凌厲,映日生寒,這一刀快如閃電,唐物竹正遊目四顧,虛聲恫嚇,根本沒料到有人毫不猶豫地對他出刀,手中刀「噹啷」一聲,便被劈落在地。緊跟著一隻大腳砰地一下踢在了他的腰眼上,踹了他一個滾地葫蘆。
  
  唐物竹被這一腳踢岔了氣兒,那持刀人飛步趕上,一腳踩在他的後背上,睥睨四顧,大聲問道:「這小子是什麼人?犯了甚麼罪過,竟敢當街拒捕?」
  
  來人正是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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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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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不相饒

  眼看著唐物竹被鎖起,連著苦主一方一人兩屍俱都帶走,丁宇摸了摸鼻子,又退回了了特穆爾的身哦
  
  了了欣然道:「丁都司好功夫!」
  
  丁宇乾笑兩聲沒有說話。
  
  了了睨了他一眼,問道:「怎麼,知道對方是什麼都督僉事之子,有些後悔出頭了?」
  
  丁宇尷尬地道:「他和……我認識……」
  
  了了小瑤鼻兒一翹,冷哼道:「你們漢人的官兒不是說什麼明鏡高懸、執法公平麼,熟人的兒子當街殺人,就可以不管了?」
  
  丁宇道:「本來就不該歸我管啊!晉說,如果方才就是在哈達城中,換了是你部落中一個長者的兒子,與一個蒙古人當街爭執,動手殺人,你看到了,會不會管?」
  
  「有……」
  
  了了眼珠一轉,訕訕地不說話了,她不擅說謊,憑心而論,若是真如丁宇所講,恐怕……她還要暗中製造些機會,掩護自己的族人逃脫,出手擒人,想都不要想。維護自已的族人,對部落百姓來說,幾乎是一種本能。
  
  丁宇見她不說話了,不禁得意洋洋,咧嘴笑道:「沒話說了吧?還有,以後不要你們漢人你們漢人的,咱們現在都是大明的人,對吧?以後大家都生活在這個地方,對吧?你嫁了我,我娶了你,生個兒子,你說他是漢人還是女真人,對吧?」
  
  了了越聽越不像話,不禁羞紅了臉,頓足嬌斥道:「放屁!誰要嫁你?」
  
  丁宇道:「部堂大人說的!你瞪我幹啥,這就是個比喻,這個你不是你這個我也不是我,說的又不是你和我。你看看你,閨女不像閨女,跟個野小子似的說話也這麼粗野,你想嫁我,我也得要你呀,我樂意要你嗎?我丁宇可是從三品的都司大人,馬上還要加官進爵,哇哈哈*……」還不得娶個大家閨秀什麼的,你瞪我幹啥?你還瞪?」
  
  了了特穆爾氣極敗壞地掄起了鞭子,丁宇一見跳上馬就跑,了了特穆爾在後狂追不時拿那鞭子去抽他。街上有些女真族的行人、商賈,其中有認識了了的,不由驚道:「了了姑娘已經有了心上人麼?好像還是個漢人!」
  
  因為丁宇率百餘騎追入科爾沁草原深處,救出了她的姐姐,今兒了了是受她爹爹吩咐,帶了禮物來感謝丁宇的,丁宇送她回去,恰好就撞見了方纔那一幕。
  
  了了平時也不是沒聽過族中自幼的男兒玩伴開她玩笑,丁宇的瘋言瘋話本不至於讓她羞怒難當說要打他,也不過是女兒家的羞澀本能,做做姿態而已,鞭子又怎可能打得狠了,結果這一逃一追又有路人胡言亂語,了了也突然醒覺。
  
  「糟糕!我這舉動,與打情罵俏何異,這不是向男兒家表達愛意的舉動麼?」
  
  俏臉一熱,這鞭子就揮不起來了,馬速也慢下來,丁宇有所察覺,勒住馬在回頭一笑,嘿嘿地道:「咋樣,本都司這騎術不賴吧?」
  
  了了撇撇嘴道:「我懶得追你!」
  
  仔細打量這丁宇還真是頗有男子汊的陽剛之氣那修剪得整齊的一部絡腮鬍子,更讓他顯得威風凜凜。了了的心怦然一跳,忽有所感,臉色頓時微爭竟有些不太自在起來。好奇怪的感覺,好教……在他面前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似的。
  
  「真是中了邪了!」了了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箇中滋味,實不知道因何而教……
  
  ※※※※※※※※※※※※※※※※※※
  
  唐傑從大哥口中得到的消息大多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總有些不盡不實的感覺。不過基本事實還是清楚的,唐傑知道淇國公丘福與輔國公楊旭有過節,也有心幫他揪揪楊旭的小辮子,奈訶從已知的情況來看,人家顯然並未冒功。
  
  別的都能作假,翰赤斤土哈萬戶可是被生榆活捉的,他從北京一路過來,已經看到大隊的俘虜被陸續押往關內,數萬人,清一色的精壯漢子,這可不是一個部落就能湊出來的青壯。
  
  唐傑一邊走回自已房中,一邊暗暗思忖:「明天去瀋陽拜訪一下魏春兵,探探他的口風,如果能從他那兒再得到證實,就不用在這事兒上浪費功夭了。
  
  到了房間,唐傑沒有看到自己的夫人可雲,只道她是陪老娘說話了,也未往心裡去,便竟了外袍,往炕上一橫,想要歇歇腿腳兒。兩眼剛合起來,外邊腳步聲響,自家夫人的聲音急急響了起來:「相公,相公,大事不好,物竹叫人抓了起來,你快去看看!」
  
  唐傑一聽,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就見夫人脹紅著臉從外邊走進來,不由怒道:「何人抓了我兒?」
  
  可雲道:「聽說是個勞什子的司法署,幕府自設的衙門!」
  
  唐傑一聽便放下心來,他還以賊咱吧兒子困為什麼口角之爭被哪個部落的橫人抓走了呢,在這裡諸族雜居,龍蛇混雜,各部落中也難免有些蠻橫不懼官家王法的人,以他權勢自然能救得出兒子,可是救出來之前,恐怕兒子多少要吃些苦頭,既然是自家的官府那就不怕了,憑他面子,多大的事兒擺不平?自去把兒子帶回來就是了,既然是官衙,一俟得知兒子身份,就不會過於難為了他。
  
  唐傑一邊穿起袍子,一邊問道:「物竹做了甚麼事,叫人捉去?」
  
  他的夫人可雲眼淚汪汪地道:「我也不甚曉得,聽說是縱馬踢死了人……」
  
  唐傑罵道:「這個小畜牲,真是不叫我省心!我這便去那什麼司法署看看,喔,給我拿幾卷鈔來。」
  
  唐傑揣了錢,向自家的下人一問路途,這開原城的人最熟悉的還就是司法署和司商署,忙給他說明了道路,就在總督衙門不遠,唐傑便騎了馬,趕去司法署,到了那兒說明身份,進去一問,兒子已被送到長史府去了。
  
  原來那司法署也知道自已只是幕府下設的一個機構,不是朝廷的官設機構,有些底氣不足,得知那兇手是北京行在五軍都督府的高官,知道自己壓不住場面,馬上就把人送到了萬世域那兒。
  
  萬世域的官署也在不遠處,這一片兒各司的衙門都是挨著的,唐傑沉著臉便又奔了長史府。
  
  聽說兒子踢死了人,縱然那死者是個平頭百姓,終究是一條人命,唐傑就知道比較麻煩了,這才揣了錢來。縱馬踢死路人是無心之過,以他的權勢地位,交通了官府,向苦主施施壓,再賠點錢,這事也就了了,可是等他到了長史府,萬世域把他迎進去落座一談,他才曉得那個混帳兒子居然還打死了人。
  
  唐傑暗暗叫苦,強打精神,向萬世域問起處理辦法,萬世域肅然道:「唐大人,非是下官不給您面子。人命關天吶,尤其是這遼東之地,諸族雜居,情形複雜,部堂大人再三吩咐過,斷案執法,不分地位、不分種族,務須做到不偏不侍、一碗水端平!
  
  唯有如此,才能讓仗勢者不敢氣焰愈熾,弱勢者不會更遭迫害,行商坐賈不會視遼東為沒有規矩的野蠻之地而畏怯前來。令公子縱馬踢死了人,此乃無心之過,縱然大人您不出面,本官也當從中翰旋,務求落得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可他憤而殺風……
  
  不瞞您說啊大人,那苦主族中聞訊,方纔已有百十人聚到府衙外生事了,是本官作出承諾,必定秉公執法,這才勉強彈壓下去,打發他們回去等候消息,如今若因大人您一番話,下官便把令公子交你帶走,你讓下官如訶向方方面面做個交代呢?」
  
  唐傑暗暗冷笑,這些官場上的彎彎繞兒誰不明白?旁人求到自已頭上,誰會把事情說得輕而易舉的,不撈好處也得撈個人情嘛。耐著性子聽萬世域訴完了苦,唐去陪笑道:「是是,若非如此,也就不用麻煩萬大人您了。大人以幕府長史的身份,統轄遼東政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事兒對別人很為難,對大人您來說,呵呵,只要大人您肯幫忙,還有什麼難處?」
  
  他向前移了移身子,放低聲音道:「那些番胡部落的人,命賤如狗,本沒甚了得。只是大人您身居其位,唐某也不能令您做難,您看……上下打點,需要多少花銷,這件事千萬要拜託唐大人您了,等我那不懂事的兒子回來,我一定對他嚴加管教,約束著他不再生事。」
  
  萬世域搖頭道:「唐大人,你誤會了!下官不想索取什麼好處,這件事也沒有通融的餘地,下官是一定要秉公執法的。」
  
  唐傑受他忤逆,臉色也不禁沉下來,冷聲道:「那大人準備如訶秉公執法呢?」
  
  萬世域肅然道:「殺人償命!」
  
  唐傑「啪」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萬世域不甘示弱,也蹭地一下站起,把脖子一梗。
  
  笑話!他姓萬的要是怕事,當初也不會彈劾輔國公了,輔國公他都敢彈劾,還怕一個北京行在的都督僉事?
  
  唐傑慄聲道:「姓萬的,你好大的膽子!」
  
  一見唐傑發怒,他帶來的四個侍衛立即按刀逼近兩步,萬世域身後四個衙役,頓時也把風火棒一橫,這長史衙門就要上演一出全武行了。
  
  門口站著一個小廝劇忒機靈,一見情形不妙,眼珠一轉,掉頭就跑,出了長史府,直接奔著咫尺之遙的總督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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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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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色誘

  夏潯趕到司商署,隨後又去了長史府,就公平執法、一視同仁的重要性同他們很嚴肅地交待了一番。哪怕經濟再繁榮,如果不同族群之間不能做到平等相待,那對立就會一直存在。有對立,遼東百姓就會愈發地在乎自已的種族、自已的族群,從而與其他種族產生隔閡,進而疏遠,早晚要出大問題的。
  
  夏潯就這些事情反覆交待了一番,這才趕回總督府。
  
  跑了一趟鄉下,回來的時候巳經近午,夏潯也有些乏了,隨便吃了點東西,沐浴一番,洗淨了身上的風塵,他便只著一條犢鼻短褲懶洋洋地回了臥房,使人喚了總督府的郎中來,給他推拿一番。這老郎中認穴極準,手勁兒也適當,用了自家調配的藥油,塗抹在掌心上,又在夏潯身上指壓、推拿、按揉一番,夏潯被按得很舒服,聽著窗外知了無休無止的鳴叫聲,伏在榻上沉沉睡去。
  
  老郎中聽到總督大人發出微微的鼾聲,不由一笑,順手取過一條薄被單兒,給夏潯輕輕蓋上,便收起藥匣走了出去。
  
  烏蘭圖婭正在廊下提著水壺灌溉廊外的花草,耳目一直關注著房中的動靜,看到那老郎中挎著藥匣出去,她便提著水壺,一邊澆著花草,一邊向門口移動。
  
  天氣炎熱,院門口兩個挎刀的侍衛懶洋洋地倚著門柱,將身子藏在陰影下閒聊烏蘭圖婭在門口兒逡巡了一陣兒,候著兩人不注意的時候,輕輕把水壺摞在長廊下,蠻腰一扭便進了房間。
  
  臥房外,烏蘭圖婭緊張地四下掃視著,可惜,找不出什麼趁手的東西可以做為武器。然不知道夏潯現在是醒著還是睡著,所以這武器就不能太大,得能隨身藏著,才好見機行事,否則持一件大型的銳器或鈍器進去,恰被夏潯撞個正著,一番心血就全白費了。
  
  尋摸半晌一無所有,烏蘭再婭輕輕捏著自已烏黑結實的大辮子,暗暗遺憾:可惜她是未婚姑娘的打扮,而且還是草原上的髮式,若不然挽個髮髻,上邊插一枝簪子,一俟刺在那夏潯咽喉要害,也能取他性命!
  
  「簪子!」
  
  烏蘭圖婭雙眸一亮,忽然想到她沒有簪子,夏潯卻有。男人簪發也要用到簪子的,如果他醒著,本就是要色誘的,如果他睡熟了……
  
  想到這裡烏蘭圖婭深深吸一口氣,纖手便哆嗦著探向自己的腰和……
  
  烏蘭圖婭只著小衣,緊張得心口怦怦直跳,在臥房外掙扎半晌,才輕輕掀開了門簾兒。
  
  夏潯俯臥在榻上,身上只有一條犢鼻短褲,正發出微微的鼾聲,烏蘭圖婭鬆了口氣,急急在房中搜索了兩眼,沒有看到「適宜居家旅行的殺人兇器……」便向夏潯悄悄移去。
  
  還好夏潯的頭髮鬆鬆地挽著,簪子就插在上面,那是一支翠玉的簪子,晶瑩剔透翠色龘欲流,若是跌到地上必然摔成幾段,可若攥在手上,一樣可以殺人。
  
  烏蘭圖婭心跳如擂鼓,一步步蹲到夏潯身邊,恨睛一瞬不瞬地地盯著他發間的玉簪,顫抖著伸出手去……
  
  ※※※※※※※※※※※※※※※※
  
  「啊!」
  
  她只顧盯著那只可以殺人的簪子,沒注意夏潯雙手趴放在床上,手肘支出一截,她的身子一俟貼近,手肘正觸到她柔軟的小腹,烏蘭圖婭此時精神高度緊張,些微的動靜就能讓她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跳起來,她的手指已堪堪觸到玉簪了,小腹突然有種被人碰了一下的感覺,立即叫出聲來。
  
  那輕輕一觸,並未驚醒夏潯,反劇是她這一聲驚呼,讓夏潯有些察覺,鼾聲停止,夏潯抬起頭來。
  
  烏蘭圖婭大恨,急忙順勢把雙手搭在夏潯肩上,輕輕按揉起來。
  
  「哈,按得舒服,我竟睡著了。」
  
  夏潯打個哈欠,舒展了身子道:「力道再大一些。」
  
  烏蘭圖婭沒有應聲,只是雙手加大了力道,夏潯精赤著健壯結實,肌肉虯突的後背,肌肉鐵一般結實,她哪按得動,夏潯感覺有異,突然挺身扭過頭來,一見是她,不禁訝然道:「小櫻,是你?」
  
  「我……我……」大人……」
  
  烏蘭圖婭期期地說不出話來,夏潯的眼睛微微瞇起,小櫻一條烏黑的大辮子直垂到臀部,身上只著一套月白色的小衣,裹著胸前一對飽滿的酥乳,胸頸肌膚極是腴潤。
  
  「你怎麼進來了?還脫成這副模樣?」
  
  「我……看到郎中出去了,我……」
  
  烏蘭圖婭心跳得厲害,她急急地喘了兩口大氣,突然抬起頭來,暈上雙頰,目光直直地迎上夏潯,低聲道:「小枷……想侍候老和……」
  
  夏潯看著她,她的目光毫無迴避之意,勇敢地迎著夏潯審視的目光,夏潯盯著她的眼睛,目光漸漸向下移,掠過鼻唇、秀項,在她飽滿的胸口留連了片刻,又向下面緩緩移去,夏潯銳利的目光所及,烏蘭圖婭有種被他剝光了盯在身上的感覺,禁不住一陣簌簌發掉
  
  原本她想要刺殺,結果再度失敗,現在她已決意獻出自己的身子,取得夏潯的信任和寵愛,說不定不只可以結果他的性命,還能得到更多!於是,她沒有躲閃,反而將朐挺得更高,將自已姣好的身段盡情地展震在他的面前。
  
  傲人的雙峰,對一個未嫁的姑娘來說,顯得壯碩了些,一對修長筆直的美腿在褻褲裡曲線畢中,柔軟內凹的腰桿下,一具飽滿的臀部顯得格外圓潤誘人……
  
  夏潯的目光移上移下地看了半晌,眸中微微閃爍了幾下突然笑了:「你還不死心麼?」
  
  烏蘭圖婭咬咬嘴唇,說道:「寧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夏潯翻身坐了起來,寬闊結實的胸膛就在眼前雄武精壯的男性身體,灑脫不羈的男人氣息,看得烏蘭圖婭羞紅了俏臉,她柔柔怯怯地道:「爺,您就要了小櫻*……」
  
  她有些羞梁地閉上眼睛,低聲道:「就算……就算只做您身邊一個貼身丫頭,小枷……也願意的!」
  
  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夏潯目中突然閃過一抹古怪的神光,隨即又恢復了正常,說道:「本督是不會從遼東帶任訶一個女人回關內去的小櫻,快去穿上衣服。」
  
  「我不!哪怕……哪怕只與大人做一夜鴛鴦,小櫻也……心甘情願!」
  
  小櫻咬了咬嘴唇,閃目看了夏潯一眼,忽然撲到了他的身上,豐挺飽滿的胸部壓到他的胸口,將他推躺在榻上,一手小手已經探向他的下體。眼見得活色生香,再被她這般撩撥夏潯的下體立即怒蛙般蓬勃起來,這樣可人的尤物主動投懷送抱,世上有哪個男人能夠抗拒呢?
  
  ※※※※※※※※※※※※※※※※※※※※
  
  夏潯也無法抗拒,他的慾望同樣無法抗拒,但是他的理智可以他的理智不斷地提醒著自已:「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他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了,方纔他清楚地看到了小櫻的目光那目光中絕對沒有情動的迷離,也少有羞澀的閃爍。他清楚地知道,絕沒有一個女人想要跟男人上床時,那目光仍舊如此冷靜、澄清如水,可她的心偏偏跳得厲害,激動得如同擂鼓。
  
  在此之前,夏潯從未懷疑過小櫻什麼,但是這些異常的生理反應讓他隱隱產生了一種警覺。他還不知道小櫻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媽要接近自已的真正目的,卻知道她必有目的。不是因為傾慕自己,也不是因為孤單無助,所以急切地想要攀附一個可以倚靠終身的男人她一定另有目的。
  
  可是,被她這樣壓在身上那稍嫌生澀的小手又撩撥著要害,生理的慾望像潮水般一波波湧起,漸要衝垮他理智的堤防了:「她別有耳的又有什麼關係?一夕繾綣,吃虧的又不會是我,說不定還更容易發現她接近我的真正原因……」
  
  夏潯的雙手搭在小櫻內凹的纖腰處,順勢滑到綿軟豐盈、富有彈性的性感翹臀上,理智和慾望在腦海裡不斷地搏鬥著,按在那鼓鼓的臀部上的雙手力道不由得大了些,小櫻被他向上一托,「嚶」地一聲,便順勢跨騎到了他的身上,雙手環向他的脖子,櫻唇也湊向他的嘴唇。
  
  「部堂大人,長史府來人,有急事求見!」
  
  兩人雙唇將要交接之際,外邊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夏潯心中正僵持不下的理智和慾望受這外因一震,理智登時佔了上風,烏蘭圖婭微微挺起身,嬌艷的紅唇抬高了些,心頭一陣懊惱。雖然她已下定決心,要用身子迷惑夏潯,可是明知外邊有人站著,羞恥感還是無法讓她有進一步行動了。
  
  夏潯在她腰間輕輕推了推,烏蘭圖婭便順勢滑到了另一側,站到地上。
  
  夏潯問道:「什麼事?」
  
  「大人,部堂大人,不好啦!有一住自稱北京都督府僉事的官兒帶了親兵,闖到長史府,要跟我家老爺打起來啦!」
  
  這報信的人是長史府的一個小廝,年紀不大,說話還帶著童音兒,夏潯一聽眉毛就擰了起來,霍地下了地,便要穿戴起來。烏蘭圖婭一旁聽了,也知道此刻是無法誘得這位總督入毅了,忙上前幫他提靴繫帶,穿戴整齊。夏潯年輕力壯,又兼久曠之身,氣血太旺,被她這一撩撥,下體脹挺如杵,一時還未軟下去,烏蘭圖婭見了,不禁羞紅了臉,突然湊到夏潯耳邊,呵氣如蘭地道:「小枷……等著老爺回來……」
  
  可惜了,心魔衝擊一回,心防意志便會更堅強一些,這一回,她便脫光光地鑽進夏潯被窩,也不易迷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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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7
發表於 2012-2-21 19:23:11 |只看該作者
第598章 快刀斬後患

  烏圖婭穿好衣衫,走到門口忽然又站住,彷彿怯於出現在陽光之下,過了半晌,才緩緩地走出去,當那燦爛的陽光一撒在身上,便不由自地長吁了口氣。
  
  這位大明國公對她有男人的那種慾望,她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美麗很有信心。如果能成為夏潯的枕邊人,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他睡夢中便殺了他。而且,她相信,夏潯已經迷戀了她的美色。
  
  大仇終於可以得到,沉甸甸的心頭似乎也輕了許多。以她的所見所聞,她知道夏潯不是凶面獠牙的魔鬼,理智更告訴她,夏潯總督遼東,或許對他們韃靶更有利,至少以韃靶目前的困境,夏潯這個無心再戰的人留在這兒,對他們更有利。但這一切,都壓不劇她鬱積在心頭的仇恨,那是自家的血海深仇,遠遠抵過了她的理智和對夏潯的看法。血海深仇,必須要用血來償,不殺夏潯,她的心將永無寧日。
  
  「快了!大仇終手要報了!阿爸,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阿卜,對不起,我背棄了你,我不得不用白己的身子,娛樂另一個男風……」
  
  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忽有一陣腳步聲傳來,烏蘭圖婭連忙用衣袖擦擦眼淚,轉眼望去,見日拉塔正從曲廊另一側端著果盤走過。烏蘭圖婭有些詫異,夏潯不在府裡,她這是招待什麼人?
  
  烏蘭圖婭悄悄地跟了上去,到了客廳一看,堂上正坐著兩位官員,輕聲交談。一位身著武服,乃是都督僉事張俊另一位是個文官,四旬上下,面容清臞,同張俊交談時神態十分謙和。烏蘭圖婭一眼掃去,就覺得他身上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
  
  日拉塔呈上果盤,薩那波娃則在斟荼,烏蘭圖婭心中一動,便也跟了進去,假意幫著日拉塔做事,側耳傾聽他們說話。她是精通漢詔的,一聽二人談話,這才知道那位文官不是明廷的官兒而是朝鮮的禮曹判書。她這才明白,剛剛為何看那文官有些怪異,因為那文官的冠戴袍服與明朝官員一般無二,只是沒有補子。
  
  朝鮮的衣冠文物凡乎就是明朝的翻版,自稱「小中華」,朝鮮文人徐居正曾吟詩說:「明皇若問三韓事衣冠文物上國同……」。只不過因為朝鮮是屬國,其國王只相當於明朝的郡王級別,因此國王不能著黃袍一直四品的高官也不能學明朝官員一樣穿紅袍,一概低了一個檔次。
  
  在語言和文字上,朝鮮更是完全學習了明朝,交流是不成問題的。現在還是一個小孩子,十多年後才繼位成為朝鮮國王被後世稱為世宗大王的李掏後來研製了切合朝鮮語的拼音文字,當時叫諺文,也就是現在的韓文。但是當時的朝鮮士大夫和儒生羞於用它,認為那是粗詞鄙語,不及漢文華美秀麗,只有下等人智力愚笨,才需學習使用諺文。這和中世紀歐洲宮廷和貴族階層以講拉子話、寫拉丁文為榮,頗為相似。所以終明一朝,與朝鮮官員打交道,根本用不著通譯他們的官員都能說一。流利的漢語。
  
  「呵呵李判書,你說的情況,本官只是一介武人,不甚瞭然還是等部堂大人回來再說吧!」
  
  張俊聽朝鮮來使說明了情況,便笑呵呵地打起來了太極拳。朝鮮官制也倣傚明朝只不過因為是屬國,不能與上國官制同,所以他們的「六部」不稱「六部」,而是叫「六曹」,六曹長官也不敢叫「尚書」而是叫「判書」。這位姓李的禮曹判書,就相當於明朝的禮部尚書。
  
  烏蘭圖婭在客廳裡磨蹭了一陣,隱約聽清楚,大概是最近有太多原本依附於朝鮮的女真部落投奔了明朝,他們改換門庭也就罷了,有的部落臨走之前還效仿土匪作了一票,綁走了不少朝鮮男女,若只是擄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有女真部落花言巧語說服了一些朝鮮的村落百姓,整個村落整個村落的自願跟著他們跑到遼東來了。
  
  這下子真是叫人忍無可忍了,於是朝鮮國硬著頭皮派了大臣來,再度與這位不夠君子的流氓總督進行交涉。
  
  烏蘭圖婭聽其所言無甚要緊處,便悄悄退出去了
  
  ※※※※※※※※※※※※※※※※※※
  
  夏潯趕到長史府時,唐傑已經離開了。
  
  唐傑雖然動了真怒,卻也不敢在長史府大打出手。雖然他壓根兒沒拿這什麼狗屁長史府當個衙門,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長史府的靠山是輔國公楊旭,這就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了。再者說,他的兒子還在人家手裡,投鼠忌器,不能不忍。
  
  因此唐傑摞下幾句狠話便離開了。他離開長史府,在街上躊躇了一陣兒,叫他直接去見夏潯,那是不妥當的,兩個人素未謀面,缺個引見人。他又是丘福的部下,丘福與夏潯又是冤家……」思來想去,唐傑便回家爽待一聲,快馬奔了瀋陽中衛
  
  自開原到瀋陽,走得快一些,當日便可一個來回。這是人命大案,就算人犯只是一介平民,依著規矩,也得三審五審的,最後還要報到南京刑部,由皇帝御筆勾決,才能處決,絕對來得及。
  
  他在遼東還是有幾個好友的,有的只有數面之緣,同席飲過酒的,這事兒便不好託付,瀋陽中衛的魏春兵與他當初同在遼東軍伍之中,乃是袍澤戰友,說不得這事兒得託付與他,再聯絡幾位遼東重量級的人物,一起向夏潯求情,他輔國公再驕橫,治理遼東也得靠這些地方大員,這個面子還能不給?
  
  夏潯聽萬世域將事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睨他一眼,問道:「你打算如訶辦理此案?」
  
  萬世域斬釘截鐵地道:「依律法,秉公而行!」
  
  夏潯道:「依律法,這萬物竹該當何罪?」
  
  萬世域道:「縱馬踢死人命,原非絕大罪過。可是一拳打死苦主,卻是必死之罪!」
  
  夏潯當機立斷,把眉頭一挑,說道:「好!此案事實清楚,人犯當場抓獲,連審都不用審了。此案事涉兩族,尤其易起爭端,慢則生變。你準備一下,馬上召集相關人等,立即升堂斷案!」
  
  萬世域一呆,說道:「部堂,無需如此著急吧?此案就算判了,犯人抗訴,還需複審,然後還要呈報刑部,皇上御筆勾決,一來一往,得數月之久,如今已是下午,實嫌倉促了些。」
  
  夏潯搖頭道:「不必!本官是奉旨督撫遼東,有王命旗牌在身,若判了他死罪,請王命旗牌,立即處斬便是!本督一旁聽審,為你坐鎮,若那唐傑還來生事,由本督對付!」
  
  見萬世域還有些惶惑,夏潯輕輕嘆了。藝,說道:「我的萬大人吶,你是不是覺得本督雷厲風行,有些不近人情了?」
  
  萬世域不語,夏潯苦笑!聲,深沉地道:「你錯了,我這麼做,正是考慮到了人情。」
  
  夏潯往椅背上靠了靠,望著他說道:「你以為,我在遼東順風順水,便可以飛揚跋扈麼?錯了,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平衡各方面的關係、利益。
  
  人都有感情、都有私心、都有親疏遠近,最難辦的不是打多少勝仗,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請多少封賞,而是平衡各方面的關係。如今遼東的情形表面上看來一片欣欣向榮,可是隨著這繁榮,許多原來並不存在的問題也變得突出起來了。我要調動各個方面的力量,一齊致力於遼東的發展,不能因為這件事挑起族眾之間的對立,否則那些冷眼旁觀的部落會突然發現,原來我們始終只是利用他們,從來沒把他們當成自己人看待,剛剛收附還不穩定的人心會渙然散去。
  
  唐傑的兒子還在你的手裡,他此番離去,會就此罷手麼?我看不然,恐怕他這一去,就要到處請託求人,一齊向我求請。唐物竹之罪,固然該殺,可是這麼多大員求到我的頭上,這個面子我給是不給?給了,便失去遼東民心。不給,不免令眾官員覺得我不近人情,他們在下邊做事,很容易就把這種不滿發洩在所做的事上!」
  
  夏潯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人情,人情,人的感情。由夫妻而有父母、子女,接著便有一個家族,部落、群體、社會、國家……」隨之便也有了愛情、父母情、兒女情、兄弟情、鄰里情、鄉土情、袍澤情、同僚情、上下情……
  
  它是約定俗成的一種行為規則,不一定總與律法相符,卻貫穿人的始終,人情就是一種利益,這張網無處不在。我要經營遼東,是大權在握、呼風喚雨、叱吒風雲一番就能解決一切的?要那樣劇簡單了,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哪裡出了問題,請皇上去坐鎮一段時間,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我要經營遼東,經營什麼?說到根子上,經營的就是各方面的利益、各方面的人情。唐物竹是必斬的,有了這個血淋淋的例子,各種達官貴人驕橫跋扈的氣焰就會被打壓下去,避免將來出更大的問題!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他,他那老爹就來不及四處串聯,別人還沒求到我頭上,人就已經處斬了,那便不是本督不給他們面子,你說呢?」
  
  萬世域肅然道:「下官明白了,這便召集原告被告,公審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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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1 19:26:15 |只看該作者
第599章 馬腳

  暮色茫茫,邊城就要關閉城冂了,數十騎快馬從東南方飛馳而來……沐浴著一線夕陽,彷彿戰袍上塗了一層金燦燦的光嶄
  
  他們穿得是明軍的將官軍服,所以正要關閉城門的老兵等了一會兒,候那撥人衝到城門前,驗看了腰牌,便將半掩的城門推開,那數十騎快馬疾馳而入。到了這時辰,集市都已散了,街上行人也不多,一行人放馬疾馳,馬蹄鐵掌敲在碎石路上,如密雨敲窗,霹啪作響。
  
  唐傑請到了魏春兵等好幾個將官,還有從遼陽趕去瀋陽護送山貨的一位熟識的都司,回到開原城,眼前街頭行人寥落,想起寶貝兒子要在獄裡蹲上一宿,唐傑很是心疼,連家也沒顧得上回,與幾位將官說了一聲,便直奔總督府。
  
  幕府下設的一應衙門,都環繞在總督府周圍,這些人堪堪經過長史府時,忽見一行人從裏邊出來,其中一個婦人被兩個人攙著,雙腿軟軟的幾不著地,號哭聲慘不忍聞。
  
  唐傑定睛一看,那哭得死去活來的婦人正是自已夫人可雲,不由大吃一驚,連忙一勒馬韁,那馬沖得正急,被他一勒,人立而起,未等前蹄落在,唐傑便翻身下馬,快步迎向自己夫人,喚道:「可雲,你怎來了此處?」
  
  唐夫人一見是他,本已哭得嘶啞軟弱的聲音陡然放大,號啕道:「相公,相公!我們的孩兒死得好慘啊!物竹他……他被處斬了!」
  
  唐傑一聽,如五雷轟頂,臉色陡地一片慘白,不敢置信地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算它是提刑按察使司,哪裡有權批斬?」
  
  旁邊他那兄長唐豪含淚道:「總督請出了王命旗牌所以……」
  
  唐傑劇退兩步,幾欲昏刻,幸被隨即趕過來的魏春兵等人扶住。
  
  唐傑的目光癡癡地落在家人抬著的一張床板上,那上邊割著一匹白佈下邊似乎躺了一個人,頭部位置的白布已經滲了斑斑血跡。
  
  唐傑顫聲道:「這……這如……」
  
  唐豪擋住他,黯然道:「那是竹兒的屍體……」二弟,你……不要看了,屍首兩分,實在是……」
  
  唐傑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他沒想到只是回鄉探了一回親,才只一天功夫白己的兒子便與他陰陽兩隔了。
  
  一時間,唐傑淚如雨下,仰天嘶呼道:「萬世域!楊旭!你好!你們好!」
  
  魏春兵等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魏春兵原是沈永親信,沈永劇台後,經過飲馬河一戰,他才取得了夏潯的信任,如今,他也有戰功在身互市通商的好處他也獲得了不少,他的個人前程和利益已經綁在夏潯身上,說實話,他是不願與夏潯為難的。只是情面難卻,老友求上門來……
  
  再說只是去向部堂大人求個人情,這事兒哪能不幫忙,於是就硬著頭皮來了。誰想趕到這兒,竟然遇到這樣一副局面,唐傑的公子已經被處斬了,魏春兵莫名地鬆了口氣,眼見老友涕淚橫流,又不覺有些心酸。情同此心,其他幾員將官也是如此,紛紛出言安慰唐傑只是淚流不止。
  
  仇恨滿腔唐傑惡意頓起。
  
  長史府外巡弋著許多兵丁,顯然是要防備他情急拚命的,唐傑咬牙切齒地看著沐浴在夕陽餘暉下的長史府,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淑……
  
  ※※※※※※※※※※※※※※※※※※※※※※※※
  
  烏蘭圖婭輕經擱平眉筆看著鏡中的自己。
  
  眉兒彎彎,硃唇皓齒昏黃的燈光讓她潔白無暇的膚色敷上了一層暖玉般的光澤,憑添幾分嫵媚。
  
  烏蘭圖婭對著鏡中的自已側了側頭,下意識地把辮梢捏在手裡,美麗的臉龐上流露出淒婉的神情。
  
  她曾經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直到一無所有,才知道自己唯一的武器,只有自己。她恨不得把那夏潯千刀萬剮,在此之前還得扮出一副癡迷傾慕的模樣,把自已打扮得俊俊俏俏的呈獻給他,任他享用。
  
  「是時候了!」
  
  烏蘭圖婭抿了抿嘴唇兒,堅決地站了起來,腳步輕輕地走出自己的房間。
  
  據她這些時日的觀察,這位大明總督每天都很晚才睡,有時睡得太晚廚下送夜宵進去,她便從廚房的人那裡打聽到,這位總督每天晚上還要處理許多公文。眼下這個時間,他應該還沒睡。果然,當烏蘭圖婭悄悄走到夏潯臥房外時,看見窗上映出了燈光。
  
  這個院落裡,除了夏潯的主臥,一排三間的瓦房,便是左右廂房了,自打她來了以後,日拉塔和薩那波娃便如臨大敵,視她為向大人邀寵的勁敵,同仇敵愾,對她很是排擠。所以那兩位姑娘住在對面的廂房,這邊則只有她一個人住。
  
  臨到夜間,府衙也關了門,衙外和衙內沿牆,有兵丁巡邏,這內院兒門口站崗的兩個侍衛反而撤了去,住在左右兩個跨院裡,輕易不會過來。
  
  對面,兩個羅斯女人房間的燈已經關了,烏蘭圖婭輕蔑地一瞥,輕輕推開了夏潯的房門。
  
  一進門是堂屋,正對面牆上掛著字畫,一張梨木的長桌,兩邊各擺一張官帽椅,左右豎向還各有一桌雙椅。進兩廂書房和臥房的門口在那掛著字畫的牆壁後面,那是一道木牆,鏤花的隔壁,後邊倚牆反向擺著另一套桌椅,再出去就是後門了。
  
  而左右兩側,則是左書房右臥房,書房和臥房都是大小套的建築格局,書房用了大的一間,小套只擱了一張榻,用來午休小憩的,日間烏蘭圖婭色誘夏潯時,便是在書房的小套裡。另一側臥房的大小套其實都不小,因為按照建築格局,這一處地方本就是宅中主人寢居之處,一般住得起這種大宅邸的貴人老爺總有丫頭侍候起居,就住在外間屋要,隨時召喚。
  
  不過,自打這兒被夏潯改了官邸因為沒有女主人,為了避嫌,壓根沒用過貼身丫頭,如今被他留在身邊侍候的三個女子都住在左右廂房裡。
  
  烏蘭圖婭轉進右側的臥房,剛一邁步進去,便是一怔。
  
  那本來空置的臥房炕上,竟然突兀地出現了兩個人,固定在壁上的燭台燃著蠟燭,有些燈下黑的感覺,正好掩住了她們的面孔可是並不暗,還是能夠辨得清楚,她們正是薩那波娃和日拉塔,兩個人肩並著肩,正在說著悄悄話兒,一見她進來,登時瞪大了美麗的眼睛。
  
  同烏蘭圖婭不同,她們的穿著自進了總督府便換了漢人女子的服飾,這時兩人都披一件對襟的紗羅睡衣同蓋一條薄被,肩並著肩,各自胸前分別是一條粉紅色的和湖水綠的「訶子」,一條繡著蓮花出水,一朵繡著戲水鴛鴦裹束著她們那異常豐滿的酥胸。
  
  燈光下,乳龘溝深陷,裂衣欲出,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火辣曲線:兩個姑娘都是年少未嫁的妙齡少女,雖然因為人種的原因,身子發育得異常成熟,可是臉蛋依舊清純可愛,一雙藍眼睛如雨後晴空,顯得明艷而清麗,如此體態婀娜姿色絕美的紅塵尤物一對兒地躺在那裡還真夠叫人想入非非的。
  
  烏蘭圖婭呆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副場面,過了半晌,才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薩那波娃眨了眨藍色的大眼睛,用生硬的漢語道:「大人睡了!」
  
  日拉塔則掃釁地道:「大人,吩咐侍候!我們!」說到我們,她還刻意地挺了挺那惹火的胸部,比起烏蘭圖婭,顯然她的胸器更勝一籌。
  
  烏蘭圖婭倏地咬緊了牙關,羞慢難當!
  
  ※※※※※※※※※※※※※※※※※※※※※※※※
  
  內室裡,夏潯靜靜地聽著,直到烏蘭圖婭含著怒氣的腳步聲遠去,才向左丹微微一笑,說道:「派人去韃靼控制的耶裡古納河流域,持著她的畫像,到處去打聽已遭屠族的樺古納部落和這位阿扒……什麼木其的情況根本是癡人妄想,也無需如此。
  
  他們來到我遼東,外援是指望不上的,如果有問題,有問題的人也一定是她本人和她攜來的那些族人。她的族人已被我分置於二十多處堡塞,到處撒網龘,監控調查也是不現實的,本督在遼東忙得很,沒那功夫把人力全浪費在她身上。」
  
  夏潯回到府邸時,那朝鮮使節欠候總督不歸,眼見天色已晚,已經告辭回了住處,張俊在府上等到夏潯回來,把朝鮮使節的來意跟他說了一遍,夏潯並未往心裡去。如果要談,也就是打嘴仗而已,嘴上說的一套,暗下做的是另一套,彼此都是這麼幹的,用不著在意。
  
  所以夏潯只是簡單交待了幾句,叫張俊去與對方周旋,把這討厭的蒼蠅對付走了也就完了。
  
  唐物竹的案子處理得簡捷明快,那劇霉的女真婦人夫死子亡,可罪人只有一個,她和她的親人、族人鬧了一回長史府,也知道那人的父親乃是明軍中的高官,本來預料這案子早晚不了了之,頂多判個流放,回頭一離開他們視線,便會把人放了,那也是無可奈訶的事。
  
  不想這位楊總督的『牧法公正一碗水端平……」還真不是說說的,因此親眼見到了那人犯受刑,既沒有官官相護暗中放人,也沒有拖個死囚來抵數,一腔的怨怒便也平息了,待事情一了,向夏潯感恩戴德一番,該族老幼興沖沖離去,回頭少不得要就此事大肆宣揚。
  
  有德無威必然放縱,有威無德必生異心,夏潯這恩威並施之舉,一旦傳揚開來,必可起到警示作用。
  
  夏潯叫萬世域問案時,特意去台唐物竹家人來,結果來的只有唐氏夫人和她的大伯子,那唐傑卻不在家,料來是促請熟人了,不由暗自慶幸處斷的果決。候案子審結,他擔心那唐傑回來見兒子死了,發了失心瘋闖去長史府鬧事,所以又特意安排了兵丁駐戍。
  
  等這些事情處理完了,他回到府裡,便把左丹喚來,開始進行安排了。憑心而論,小櫻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姿容秀美,氣質脫俗,同他的嬌妻愛妾皆不相同,哪怕她抱有什麼目的而來,既已提高了警覺,夏潯便自信不會為她所乘。如果將計就計或許更容易探明白她的來意。
  
  但是今時今日的夏潯已非昔日青澀少年,他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有家有業、有妻有子,行事做人,便不會那般率性。如果他要了個貼身的丫頭,問題並不大,可若對方身份不明,目的叵測,他還不至於如此飢不擇食,因此才有了今晚這番安排。
  
  夏潯道:「你派兩個人盯著她,她一計不成,必定還有打算,只要有行動,就一定得和人有接觸,盯住了她,早晚能查明她的真正目的。」
  
  左丹應道:「是!」隨即又向夏潯眨眨眼,笑道:「其實,小櫻挺溧亮的,部堂沒有家眷在身邊,她既主動投懷送抱,部堂何不將計就計……」嘿嘿,有個美人兒曖床也不錯!」
  
  跟在夏潯身邊久了,知道夏潯性情隨和,這左丹也敢和他開玩笑了,夏潯瞪了他一眼,笑罵道:「挑唆本督觸犯王法,嗯?認真做事去!皇上馬上就到北京了,我也得籌備趕去北京拜謁,這裡不能出什麼岔子!」
  
  左丹忙斂了笑容,肅然答應一聲,告辭離去。走到外間屋裡時,旁邊炕上就有兩個妖嬈的睡裝美人,左丹卻目不斜視,他能被夏潯一直留地身邊聽用,懂規矩,就是他最大的特點。
  
  被夏潯洞到臥房外侍候,薩那波娃和日拉塔很開心,羅斯族女性對貞潔不太看重,訶況夏潯又是她們唯一的依靠,如果夏潯要喚她們入內侍候,她們是會欣然從命的,不過夏潯沒有示意,她們也不敢做出明顯的挑逗。
  
  古代俄羅斯在彼得大帝的時代之前,各個社會階層共同的理想女性美,是年輕、健康、五官標緻且體態肥滿。所謂「兩百斤的美人兒」才是典型,被稱為「密絲俄羅斯」而深受男人的傾睞。這兩位姑娘在漢人的審美觀點中是很漂亮的,但是在羅斯國,雖然不是醜女,卻也只能算是臉蛋清秀而已,那身材實在乏善可陳。所以她們從沒想過主動勾引夏潯,因為有點自卑……
  
  烏蘭圖婭又羞又憤地回到自己臥房,她萬沒想到夏潯竟用這般手段來拒絕她的「獻身」,回頭一想,突然有些心驚:「莫非他察覺到自已有問題了……」
  
  反覆想想,自己並未露出什麼破綻,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會!他不應該察覺什麼。今日那番挑逗,他明明也動了心的……」莫非他家有悍妻,有些懼內?聽說他那妻子乃是明國皇后的親妹子,想來這女子不但驕悍而且善妒,應該如此了。」
  
  想到這裡她便放下心來,可是這一來,要如何報仇血恨?烏蘭圖婭不禁犯起愁來,思索半晌,她突然想起了今日看見的那朝鮮使節,心中頓時一動:「一時縱無機會下手,給他製造些麻煩總還是耳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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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19:30:57 |只看該作者
第600章 一計不成

  第二天,烏蘭圖婭看著夏潯,總是一臉幽怨的樣子,在他身遭走來走去,夏潯只做未見。
  
  烏蘭圖婭見這樣不是個法兒,正要主動搭訕,日拉塔邁開一雙驚人的長腿,端著一盤洗得水靈靈的桃子進來,輕輕放在夏潯身邊,用生硬的漢語道:「大人,吃桃,山東運來!」
  
  依照此時羅斯人的審美標準,日拉塔那身材單薄得就像柴骨棒,可是比起烏蘭圖婭,她覺得還是挺有料的,所以一到夏潯面前,便下意識地挺起了那本來就太過顯眼的雙峰,往前遞果盤的時候,胳膊肘兒狀似無意地把烏蘭圖婭擠到了一邊。
  
  烏蘭圖婭咬了咬嘴唇,幽幽地道:「大人,我想去看看我的族人,其中有一個,是我的遠房叔叔,我有些想念親人……」
  
  「哦?好啊!」
  
  夏潯笑笑,放下手邊一份正在翻閱的公文,對她笑著說:「出去轉轉也好,叫老噴陪你去吧。」
  
  烏蘭圖婭低低地道:「多謝大人關心,不用了,小纓自己就可以……」
  
  夏潯截口道:「開原城龍蛇混雜,叫他陪你去吧,要不本督放心不下呀,嗯?」
  
  「是!」
  
  烏蘭圖婭垂頭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日拉塔拔腰挺胸,像只驕傲的孔雀,藍色的大眼睛勝利地撩了烏蘭圖婭的背影一眼,便繞到夏潯背後為他捶起了肩膀。
  
  烏蘭圖婭垂頭走出去,一出房門,拳頭便緊緊地攥了起來,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如果說一開始對夏潯她只是有著深深的恨意,現在則是又羞又忿。在她放下女兒家的驕傲和羞澀,主動地投懷送抱之後,現在卻有一種被人棄若蔽履的感覺。
  
  當烏蘭圖婭回到臥房,換了身衣服再出來時,一張毛茸茸的猩猩般的大臉便湊了上來:「小櫻姑娘,要出門啊,國公爺叫俺跟著你!」
  
  這人就是老噴,一個定居遼東多年,完全漢化了的蒙古人,不過他仍竭力標榜自己的蒙古人身份,因為朱元璋、朱棣父子兩代為了分化、拉攏元朝軍民,給予韃官兒的軍餉,比同級別的漢人軍官要高好幾倍,而且因為他們大多沒有文化,平時治軍、秉政用不上他們,全都是只領餉不做事的,只有需要出兵的時候才用到他們,這是真正的養兵千日了。
  
  這也正是夏潯堅持一視同仁的原因,對少數民族不能岐視打壓,卻也不該捧著慣著,你越寵著,他越記著自己跟你不一樣,這是不利於融合的。同時,漢人軍官對這種傾斜性的待遇難免有些微辭,也不利於團結。不過天下間的問題多得很,夏潯不可能包攬一切。
  
  再者,韃官在軍附中畢竟只是少數,這個問題不是什麼主要矛盾,現在出於爭取蒙古部落的政治需要,朝廷既然已經施行了這個政策,也不宜貿易取消,夏潯並不關心這個問題。
  
  烏蘭圖婭「嗯」了一聲,老噴便笑道:「好嘞,俺已備了兩匹好馬,咱們出去遛遛,這是要去哪兒呀?」
  
  烏蘭圖婭沉著臉不說話,逕直走了出去,老噴嘿嘿一笑,顛著屁股便跟了上去。
  
  老噴手長腳長,背微微有點駝,身架並不魁梧,卻很靈活,一瞅他那架勢,還真挺像一隻大馬猴兒。
  
  他原是遼東衛所的官兵,上一次征伐韃靼之戰,夏潯親自帶兵上戰場,見他作戰勇敢,尤其馬術超卓,便把他留在身邊,提了侍衛長,兼馬術教官,專門調教夏潯的親軍侍衛。
  
  ※※※※※※※※※※※※※※※※※※※※※※※※※※※
  
  烏蘭圖婭上了馬,只管奔著青羊堡去,一路上老噴滔滔不絕,烏蘭圖婭也不搭話。她不搭話,老噴也不在乎,仍是只管與她東拉西扯,自己說得眉飛色舞。到了青羊堡,找到了她「遠房叔叔」阿木爾的住處。這地方上回來過的,自然找得到。
  
  不過那時只有簡單蓋起的一座房子,現在房子不但加固充實了,外邊還起了一個小院兒。烏蘭圖婭到了一方,偏腿下馬,把馬韁繩往鞍上一搭,對老噴道:「勞你相候一陣兒,我去見見自家叔父。」
  
  「哦哦,好好!」
  
  老噴忙不迭點頭,一雙眼睛又盯在了她的屁股上,四十多歲的老光棍了,看著人家身子時,眼神那叫一個熾熱:「嘖嘖嘖,這屁股,又圓又翹,結實渾圓得彷彿那輾香油的磨盤子,愛死人了!」
  
  老噴咕咚吞了一口口水,翻身下了馬,找了棵老槐村,往斜探出來的樹根上一躺,翹起二郎腿,哼哼唧唧地唱起了小曲兒:「床兒側,枕兒偏,輕輕佻起小金蓮。身子動,屁股顛,一陣昏迷一陣酸。叫聲哥哥慢慢耍,等待妹子同過關。一時間,半時間,惹得魂魄飛上天……」
  
  房中,烏蘭圖婭對阿木爾道:「不錯,那朝鮮使節正在開原城裡,如果能趁他返回時截殺了他,此事楊旭難辭其咎!」
  
  阿木兒猶豫道:「別乞(對部落長女兒的尊稱),縱然殺了朝鮮使節,朝鮮也沒有膽子對大明開戰的,為了安撫朝鮮,大明朝廷或會將那楊旭貶爵降官,但是一個轄內不靖的罪名,可殺不了他!」
  
  烏蘭圖婭美目一寒,狠狠地道:「我本就沒指望憑此事便能借大明的刀殺了他,不過若與朝鮮交惡,遼東腹心不穩,勢必無力再侵犯我族,給他找些麻煩總是好的!」
  
  她頓了頓,又道:「你能不能搞到毒藥?」
  
  阿木兒一怔,訴苦道:「別乞,我們上哪兒去尋毒藥?唉!我們失策了,沒想到到了這裡之後,竟被他們分散安置於各處,叫人來教我們農耕。我們的弓箭戰刀都被收走了,戰馬也被收走,折價換回了一頭耕牛。不要說毒藥無處尋摸,別乞想要我們截殺那朝鮮使節,也是困難重重。」
  
  阿木兒道:「要截殺那朝鮮使節,人少了肯定不行,我們不但要殺人,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一個自己人留在那兒暴露身份啊。沒有馬匹,我們如何追趕朝鮮使節?人少了不管用,若要出動的人多,他把咱們的人分置於各個堡寨,小人連道兒都不認識,上哪裡去聯繫他們?再者,真就聯繫到了,這麼多人一起離開,這堡寨裡的百姓哪能看不到?真上去之後我們無刀又無箭,難道拿鋤頭給人家交手麼?」
  
  烏蘭圖婭聽了也不由怔住,為了避免一到遼東便被人看出破綻,他們自然是不能隨身攜帶毒藥的,遼東現在還有胡匪出沒,收買他們為己所用也是一個辦法,可要收買胡匪就需要錢,他們的理由是當時正在外放牧,誰放牧時會隨身攜帶些珍貴的珠寶?
  
  結果到了現在,真的成功混到夏潯身邊了,想要殺他居然束手無策。怔了半晌,烏蘭圖婭才狠狠罵道:「這個楊旭,狡詐得就像一頭成了精的狐狸!」
  
  阿木兒眼巴巴地看著她,烏蘭圖婭吁了口氣,問道:「你身上,一件兵器也沒有了麼?」
  
  阿木兒從懷裡掏出一柄小刀,澀聲道:「只剩下這柄吃肉的刀子了。」
  
  這是阿木兒自製的一柄小刀,胡楊木的柄,刀口磨得倒還鋒利,刃長只有一乍,刃細如柳葉,若不刺中要害,休想能殺得了人。
  
  烏蘭圖婭嘆了口氣,聊勝於無,她接過小刀,對阿木兒道:「轉過身去!」
  
  阿木兒不明所以,依言轉身,烏蘭圖婭也背轉身去,掀開衣襟,將那小刀貼著大腿內側藏了,重新整理好衣衫,這才轉身道:「如今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想辦法去一趟哈達城,找到太師派在那兒的耳目,向他索要一副毒藥、如果時間來得及,再叫他籌措一筆錢款,想辦法聯繫到本地的馬匪。」
  
  阿魯台在哈達城派有耳目,以經商為名義,在此廝混了有好幾年了,這條線,也只有烏蘭圖婭才知道,眼下別無他法,她自己又無法隨意走動,只得把這個秘密告訴了阿木兒。阿木兒連忙答應下來,把烏蘭圖婭告訴他的信息仔細地記在心頭!
  
  「皇上已經北巡了,如今已經過了黃河,正趕往曲阜祭拜孔聖先師,之後要經袞州、青州,看看兩位藩王,然後去濟南住幾天,隨後就奔北京!」
  
  夏潯對張俊和萬世域道:「皇上著我估算行程,準備赴京了。這幾天好生安頓一下,我走之後,這邊的事情你們兩個核計著辦,非大事不必請示,可自行決斷。文事以萬世域為主,武事以張俊為主!」
  
  二人連忙起身應是,夏潯又道:「張熙童正在辦府學,亦失哈正在聯繫海西女真、野人女真諸部,也脫不開身,本督帶黃真和少雲峰去見皇上,另外,皇上還指定了幾個人要一同去的,一個是手刃韃靼太師阿魯台之子的丁宇、還有率部歸附的蒙哥貼木兒、阿哈出等幾個部落的首領,萬大人,你知會他們一聲,叫他們做好準備。」
  
  「是,下官知道了!」
  
  夏潯拍拍手中的密札,欣然笑了,雖然永樂皇帝放權給他,甚至允許他建立幕府,可是有些涉及朝廷制度的方面,不是他能作主的,他打算這回去見皇上,正好就一些急於解決的問題再與皇帝好好請示請示,求一道聖旨下來。早日讓遼東走上軌道,他也就可以放心地摞下這副挑子,回金陵享清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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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19:34:57 |只看該作者
第601章 異動紛紛

  皇上要巡幸北京的事在整個遼東都傳開了,遼東總督是要去見皇上的,因為遼東現在剛剛鋪開內部建設的攤子,一干政要大員都忙得不可開交,像亦失哈亦公公,一天要會見幾撥部落首領,張熙童在遼東已經開辦了三處府學,鑒於教諭、先生們還太少,他正不停地奔走在三處地方,一面會唔當地的世家大族,勸諭族中有學問的老者出來講學,一方面親自操刀上陣,當起了客度教授。
  
  黃真和少雲峰也暫時放下了手頭其他的事情,著手開始準備彙報材料。他們兩個是皇帝派遣到遼東監察軍、政、經濟、法紀的,少不得要就各自負責的事情,做出一些統計,寫份詳細的材料,以便向皇帝彙報工作。
  
  阿哈出、蒙哥貼木兒等下旨傳見的歸附部落首領則忙著準備進獻給皇帝的禮物、趕製新袍子,抽空還得趕去府學向夫子們學習朝覲天龘子的禮節。
  
  夏潯自然更忙,離開遼東時間雖然不會很長,可是有些事情是要做個交接的。另外,雖然韃靼在他手中受了重創,據他偵知的消息,暫時已無力南下,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讓他們跑到燕山耀武揚威一番,那就是打皇帝和他這個遼東總督的臉了。
  
  於是,夏潯會同張俊調兵遣將一番,對遼東諸衛兵馬做了一番調動,嚴加防範,同時行文大寧都司,雙方通力合作,確保皇帝巡幸北京期間,不要出什麼岔子。
  
  這種情況下,那位朝鮮戶曹判書就被晾在了那兒,他每回到總督府,夏潯都在忙,不是批閱文伴就是會見官員,再不然就是走訪地方去了,總之,沒空兒見他。本來夏潯把這事委給了張俊,張俊負責具體的軍事,眼下正忙著,也懶得理他,還是萬世域看不過,抽空兒跑來答對他們一番。
  
  那位李判書連夏潯的面兒都見不著,卻也無可奈何,聽說夏潯是在籌備去北京見皇帝的事,也就是說不但眼下沒空見他,回頭乾脆就走人了,只好打點行裝,悻悻地準備回朝鮮去。唐傑也在忙,殺子之仇,豈能不報?
  
  他認定了夏潯這麼做,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他是淇國公邱福的人,論權勢地位,他和夏潯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根本沒有和人家叫板的嘖格,只好另闢蹊徑。
  
  經過他的一番調查,他也知道想在瞞報戰功上攻訐楊旭是不可能的,那麼多的俘虜,還有許多生擒的韃靶將領,其中甚至有一個樞霉副院的首級和一個活蹦亂跳的達魯花赤,你說破天去,能把這真的說成假的?
  
  於是,唐傑就開始注意蒐集另外一些有用的資料:哈達城裡有去進貨的汊商失竊了一個荷包,含糊一點,就可口記作汊商在哈達城被人劫掠一空。八虎道外的草原上,蒙哥部落和特穆爾部落的兩伙牧人放養的牛群靠得太近,公牛打架,被頂死了一頭,就可以記作因為安置不善,兩大部落發生激烈衝突,械鬥併產生死傷。
  
  開原城的集市上因為搶生意兩伙攤販發生口角,絞盡腦汁也能安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聽說一些女真部落歸附明廷時裹挾了不少朝鮮人來,這事必是出自夏潯授意亡隨後,他又聽說夏潯身邊有兩個極漂亮的羅斯美人兒,還有一個明眸皓齒的「二轉子」,登時如獲至寶,於是又大書特書一番……忙啊!
  
  他也在趕時間,他得儘量蒐集足夠多的情報,還要趕在夏潯前面去北京,先盞惑淇國公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狀。先入為主,此事至關重要。
  
  最清閒的就是丁宇了,他是遼東諸衛將領裏邊唯一一個蒙皇上特召覲見的官員,這一去少不得要加官進爵,喜得他整天咧著個大嘴樂。防務上的事已經全部交給他的副指揮使了,丁都司每天悠哉悠域地就等著跟夏潯去北京見皇上了。
  
  這不,此刻他正在哈達城裡閒逛呢。
  
  丁都司在哈達城閒逛,旁邊是有人陪著的,陪著他的,乃是裴伊實都司的小女兒了了。
  
  似乎,就是從上回了了揮鞭追打著他,一路回到哈達城吧,從那以後,丁宇就喜歡去哈達城走走了,每天不去哈達城逛逛,心裡就像失去了什麼,有點空落蒂的感覺。他是特穆爾家的大恩人,到了哈達城,特穆爾家總要派人接待吧,於是他和了了姑娘越來越熟稔,兩個人成雙成對、談笑打鬧的場面已經成了哈達城的一景。
  
  「咦?這盤項鏈不錯,珠子顆顆渾圓、色澤極好!」
  
  丁宇突然站定腳步,兩眼放光地看著一個攤手。
  
  了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旁邊一個珠玉攤子上有一盤項鏈,珠子是北珠,不是極碩大的,太大的珍珠不若做了項蓮,倒像僧人掛的佛珠,女孩家戴上並不好看,這盤珠子雖小,勝在顆顆大小如一,珠體渾圓,色澤溫潤隱泛金光。
  
  要知道那時候還沒有人工飼養珍珠,能湊齊一盤大小如一、個個渾圓的珠子是極不容易的,了了的臉蛋便微微一暈,扭著手指,靦腆地道:「那珠子好看麼,瞧著挺貴的,別亂花錢了!」
  
  丁宇頭也不回,連連點頭道:「好看,好看!這珠子戴到頸上,珠光寶氣,漂亮的很。花點錢算什麼,錢掙了,不就花的麼?」
  
  了了聽了臉蛋更紅了,她羞喜地瞟了丁宇一眼,還未說話,丁宇已大步走了過去:「難得碰上這麼一串好珠子,買給我娘戴,她老人家一定喜歡!」
  
  了了一呆,恨恨地瞪了丁宇的背影一眼,牙根癢癢的,卻突然「噗哧」一聲,嗔笑道:「這個大混蛋!」
  
  「噯!噯!了了,過來,過來!」
  
  旁邊攤後一個掌櫃的笑瞇瞇地向了了招手,了了扭頭一看,認得是本族的阿精阿,說起來還是她的遠房族兄,便走過去道:「什麼事?」
  
  阿精阿向她擠擠眼,又朝丁宇一呶嘴兒,問道:「他就是咱了了妹子未來的額附(妹夫)吧?」
  
  了了一聽,騰地一下紅了臉,頓足嗔道:「不許胡說,小心我掀了你的攤子!」
  
  阿清阿撇嘴道:「了了妹子,你就不要瞞著啦,謇子裡都傳開了,都說你做了一個漢人將軍的諾庫(女朋友),哈哈,救回你的姐姐,搭上你這個妹子,這買賣划得來。」
  
  了了面紅耳赤地嗔道:「你還說!」
  
  阿精阿笑道:「好好好不,不說,不說,不過還別說,是個挺威武的漢子!」
  
  了了圓潤的下巴微微一翹,哼道:「那當然,人家戰功赫赫,馬上就要蒙皇上召見,還得陞官呢。
  
  回頭一看正在與人侃價的丁宇,了了又輕輕具口氣道:「就是人傻了點兒!」
  
  ※※※※※※※※※※※※※※※※※※
  
  在他們不遠處,是蒲剌都的皮貨攤子。
  
  蒲刺都就是夏潯初訪哈達城時,想在他攤子上買火狐狸皮的那個商人,此刻,他同廣個客人交談了半天,似乎那客人對攤位上的東西都不甚滿意,蒲剌都便招呼婆娘照看著攤子,自己引了那客人進了後邊的棚屋。
  
  斜對面,一個身著藍色蒙古長袍的大汊,一邊在攤子上挑造著牛骨制的些小玩意兒,一邊用眼角悄悄捎著那棚屋的動靜。依著夏潯的吩咐,小櫻接觸過的人,都是他們重點監視對象。
  
  「借馬匪之力,劫殺朝鮮使節……」
  
  蒲刺都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在遼東經營多年,馬匪有時劫掠了貨物,也要到這哈達城來銷臟,在我刻意接觸之下,其中有一股勢力比較大的馬匪,現在倒是和我有了固定的聯繫。不過,通常都是他們來找我,而且來無定期……」要找他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時間上不知是否來得及。」
  
  隨他進屋的那老汊正是阿木兒,他面色凝重地道:「無論如何,請試一試,儘量與他們取得聯繫!」
  
  蒲刺都頷首道:「放心吧!圖婭小龘姐是太師的義女,我已接到太師的命令,會儘力幫助她的。一會兒我就去找找他們的人,看看能不能及時聯繫上他們的大頭領。」
  
  阿木兒點點頭,又問道:「你這裡有沒有毒藥?毒性越強越好!」
  
  蒲刺都怔了一下,不過並未多問,而是做了個讓阿木兒稍等的姿勢,便跑到一邊翻箱倒櫃起乘,過了好半天,才從翻起來的一大堆皮貨下邊摸出一個皮囊子,皮囊子是用羊皮做的兩格的袋子,大小與一隻荷包相仿。蒲剌都道:「我這兒有兩樣藥,琢磨著或許有機會用到,就收藏起來了。」
  
  阿木兒接在手中看了看,又低頭淺淺地嗅了下味道,蹙眉道:「這是烏頭?」
  
  蒲剌都笑了一聲,道:「左邊這一格是烏頭粉右邊一格是斷腸哦……」
  
  這兩樣東西都是草原上的劇毒植物,草原人放牧,一旦照看不周,讓牛羊誤食了這些植物,就會被毒死,所以對這些有毒植物他們都很瞭解。
  
  蒲刺都道:「烏頭已輾成了粉末,斷腸花是曬乾的花瓣,粉末易於投放到食物和飲水裡,斷腸花與金銀花樣子相仿,除非熟識金銀花的人,否則是辨別不出來的。」
  
  阿木兒躊躇道:「可是,烏頭味道稍辣斷腸花卻嫌有些苦味兒……」
  
  「……」
  
  蒲剌都翻個白眼兒道:「阿木兒兄弟,這世上哪有無色無味的毒藥?烏頭雖有些辣味兒,不過若是趁人酒後大醉,口舌麻木時,摻在酒水、食物、醒酒湯裡服用,不會察覺的。至於那斷腸花,若是候人著了風寒時,當成金銀花沖水泡服……」嘿嘿,治病的藥物本來就帶著些苦味兒,有什麼了不起?」
  
  阿木兒想想也是道理,便把那荷包小心地揣在懷裡,說道:「好!收買馬匪襲擊朝鮮使團一事,你還須抓緊一些,我不便在此久留,這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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