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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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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26 19:38:30 |只看該作者
第762章 蘇秦的嘴

  西琳和讓娜有心在自己主人面前表現,同時也存了與昆季府中舞姬一較高下的念頭,舞得十分賣力。當樂曲聲止,兩個美人兒已是蟬鬢微濕,凝脂般的肌膚裡透出桃紅的霞暈,更顯嬌艷。
  
  「好!好好!」
  
  滿堂賓主齊聲喝采,兩個美人兒嫣然一笑,將琵琶交予側廂的樂師,柳腰款擺,步履姍姍,逕朝夏潯走去。夏潯身邊那兩個美人兒也是絕色,可是風情與這兩個龜茲美人一比卻又遜色三分,一見她們走來,自慚形穢,便讓開了位置。
  
  兩個美人兒大大方方往夏潯身邊一坐,便霸佔了那兩個女孩兒的位置,夏潯對這些女孩兒家的明爭暗鬥彷彿全未注意,他笑吟吟地舉起酒杯,對昆季、嗩南等人道:「秀色可餐,妙舞助酒,哈哈哈,來,我們滿飲此杯!」
  
  眾人都捧杯與他飲了,夏潯便放下酒杯,喟然一嘆道:「各位,我此來實未想到,遍地荒涼之中,這兒竟如人間天堂,難怪這塞上綠洲有西域江南之稱。此地秀美富庶,人傑地靈,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勝地,本國公剛剛到此,就已喜歡上了這個地方,真希望以後能常有機會來到敦煌,與諸位這般痛飲,何其歡樂?
  
  只是,強敵將至啊!那貼木兒征戰天下,滅國無數,兵鋒所至,除了劫掠唯有破壞,凡是被他侵佔的地方,就像秋霜打過的草地,一片枯萎,再無生機。若是被他佔領了此地,我們這等逍遙自在的日子,可就再難享受了!」
  
  眾人一聽,都知道夏潯要談正事了,昆季、嗩南等人立即豎起了耳朵,風裂炎和塞哈智兩個夯貨吃「皮杯兒」吃得一臉的胭脂唇紅,卻也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起來。
  
  夏潯方才談笑風生,盯著舞蹈的美女妙相畢露的胴體目不轉睛,實則心中一直轉著念頭,怎麼把話題引出來。要說明自己的意圖很容易,要引起這些西域大豪的共鳴卻很難。跟著誰都吃香的喝辣的,人家為什麼就一定要為你拚命?
  
  為誰而戰?
  
  這是關乎士氣軍心的首要問題。
  
  對自己的兵尚且如此,對這些只是以羈縻政策控制起來的地方勢力就更是如此,所以,夏潯的切入點,就選在了共同的利益上。
  
  寧為雞頭,不為牛後。這些權貴豪紳在西域是逍遙王,他們肯定是不願意做貼木兒的炮灰的,問題是他們對大明有多大的信心?如果他們相信大明陳兵嘉峪關,要放棄關外領土,又或者相信貼木兒能佔領中土,那麼他們沒得選擇,勢必要投靠貼木兒。
  
  別看現在大家一副歌舞昇平、其樂融融的樣子,如果現在來的不是他夏潯而是貼木兒,這些地方的土皇帝,一樣會用這樣的待遇甚至更隆重十分的禮遇去迎接貼木兒。無所謂忠心,向他們要忠心至少在目前這種經略階段是辦不到的,唯有利益,才是根本。所以,夏潯先用他們的切身利益引起他們的共鳴,引起他們的關注,隨後才說起自己的主張。
  
  「貼木兒精騎二十萬,還有近五十萬備兵,驅趕大批牛羊東來,這件事,想必諸位都已知曉了!」
  
  夏潯頓了頓,又道:「朝廷屯重兵與河西,鎖嘉峪關而內守,這是要放棄西域麼?不然!西域、決不可失、斷不容失!這,就是我大明的態度!河西與幽燕,是中原帝國的兩隻臂膀,若斷一臂,雖不致死,卻也從此疲弱不堪,只能被動挨打,敵攻我守、此消彼長之下,慢慢耗空中原國力,終有一日走向覆亡。
  
  而關外若盡為敵酋所有,河西與幽燕還能守得住麼?從三皇五帝到如此,所有的例子都告訴我們,守不住!因此,朝廷守幽燕,必經略遼東;朝廷守河西,必經略西域!朝廷不會放棄河西,就絕不會放棄西域!」
  
  夏潯的語氣斬釘截鐵,在場的沒有一個笨蛋,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多麼直白,這個態度表明就足夠了。
  
  我們決不放棄西域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貼木兒只要來了,只要佔了這個地方,我們就一定要奪回來。這兒是你們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我大明從未虧待了你們,這兒一旦戰火不斷,最倒霉的就是你們。加入貼木兒的陣營,你們這些地頭蛇就是炮灰,要首當其衝,迎接我大明軍隊的怒火!
  
  要首鼠兩端?行,你們可以左右逢源,但是這場仗打完了,貼木兒勝了還好說,敗了就會退回撒馬爾罕,而你們呢?家園已完全毀於戰火,你們附庸貼木兒,又要受到我大明的制裁,這後果……自己想去!
  
  昆季沉思片刻,清咳一聲道:「國公所言甚是,這個……經略遼東的事,末將也有耳聞。只是……,朝廷兵馬盡屯於嘉峪關內,棄關外萬千里地不顧,這……這西域遼東,又在哪裡呢?」
  
  夏潯微微一笑,說道:「就在這裡!敦煌就是瀋陽衛、哈密就是開原城,這裡就是河西的『遼東!』昆季將軍可能覺得,朝廷對河西不及對幽燕的重視。你看,幽燕之外,遼東之地,屯衛所官兵十五萬,設官立府,經略多年,已是堅不可摧,朝廷決不會放棄遼東,收攏官兵與山海關內的,為何對西域採取截然不同的措施呢?」
  
  這一點正是在場官吏豪紳們最關心的問題,他們本來的打算就是兩不得罪,大明來了他們迎大明,貼木兒來了迎貼木兒,本來嘛!強敵壓境時,你把關門一鎖,把我們丟在外面,憑什麼叫我們給你賣命?
  
  夏潯道:「原因,很簡單,朝廷現在顧不上來啊!」
  
  夏潯把手從兩個美人兒圓潤迷人的小腰上抽回來,屈指數著:「各位大人,現在朝廷正發兵征討韃靼呢,二十萬大軍出塞,人吃馬喂,多少錢糧?這是北邊,南邊呢,四十萬大軍入安南,興滅繼絕,為安南陳王討公道,只這兩處,就是六十萬大軍吶!
  
  再說東面,我有一位知交好友,哦,說起來,他與諸位一樣,也是一位虔誠的回教信徒呢。他奉了我朝天子之命,率軍十萬、戰艦千艘,宣撫南洋諸國去了,你們算一看,這就是七十萬大軍吶。只能說,貼木兒挑了一個最好的時機,趁著我們四處用兵的機會,舉兵東來。」
  
  「七十萬大軍……」
  
  在場的頭領們聽著都有些眼暈,不過他們並未懷疑,一則夏潯略有誇張,誇張的不多,二來他們消息滯後,軍事行動的詳細情報他們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們去年才剛剛知道靖難期間,朝廷先發五十萬兵,又發六十萬兵剿燕王,兩相比照,並不覺得夏潯的話有什麼不實之處。
  
  夏潯又道:「如今,朝廷在甘涼有精兵十五萬!」
  
  這一句,他沒有絲毫誇張之處,因為這些西域將領不可能對近在咫尺的甘涼兵力也不瞭解,如果有所誇張反而要弄巧成拙了。
  
  夏潯道:「在陝西、四川、河南,已經集結了大量人馬,即便不動用京營衛戍軍隊,朝廷也可以隨時向甘涼再投入三十到四十萬的軍隊!」
  
  這個數字,登時聽得在場眾人心神大振,嗩南迫不及待地道:「國公,如此說來,要保證西域作戰,至少五十萬人馬是沒問題的,這……,為何朝廷還要收攏官兵,屯兵於嘉峪關內呢?」
  
  夏潯瞟了他一眼,眼神很靈活,將「你知不知兵?」五個字詮釋得非常清楚明白,弄得嗩南老臉一紅,很是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但他還是不明白,既然朝廷可以抽調出這麼多兵馬,至少一倍於貼木兒的軍隊,為何不予他迎頭痛擊。
  
  夏潯看得嗩南很慚愧了,這才解釋道:「因為,北邊、南邊都在用兵,儘可能的在中原保留一些機動部隊,一旦南北戰場出了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才抽調軍隊出征嘛,未慮勝,先慮敗,如今三面作戰,豈能不留餘力?如果這般冒失地作戰,一旦有所失利,豈非滿盤皆輸?」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
  
  夏潯嚴肅地道:「我們必須正視自己的短處。中原軍隊,多出身農耕,不可能像塞北、西域的百姓,自幼精於騎射,因此,他們必須經過嚴酷的訓練,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士兵。我們要訓練一個傑出的騎兵,要耗費大量的資財,而草原沙漠中的人,自幼為了生活,放馬牧羊的過程中,就已經完成了這個訓練。
  
  可是中原人,亦有自己的長處,他們善於製造各種精良的兵械,單獨拿出來與塞北西域的人去大漠草原上較量騎射雖略顯遜色,卻勝在可以適應多種環境下的作戰,山地、叢林、河網、平原、守城……,他們都能勝任,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去揚長避短呢?非要用自己的短處去應戰敵人的長處才叫英雄?依我看吶,那叫愚蠢!」
  
  「同時,中原軍隊步騎混編,機動力較差,更依賴於糧草輜重的供給,數十萬大軍一動,需要大量的糧草補給,一旦糧草不濟,就要出大問題,而西域千里不見人煙,遠遠比不得中原十里一城隨時補給的環境,把數十萬大軍放到曠渺無人的地帶,豈非自曝其短麼?」
  
  夏潯道:「你們看,河西通道東起烏鞘嶺,西至玉門關,南北介於祁連山和阿爾金山、馬鬃山、合黎山和龍首山之間,東西長而南北窄,南北兩面山嶺綿亙,山嶺夾峙之間,最寬處不過兩百餘里,窄處僅幾百步,古人謂河西之地「一線之路,孤懸兩千里」,這不是極好的痛擊來犯之敵的好地方麼?
  
  貼木兒遠來,雖驅百萬牛羊,也難以長久供給,只要把他們阻在關隘之下,耗盡他們的糧草,待其兵疲將憊之際,再發兵掩殺,豈不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夏潯看了看在場的豪紳將吏,又道:「當然,這一來,關外之地,可能要受一陣苦難,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則,朝廷正在南北作戰,牽制了許多兵力,否則,我們大可以兵力之眾補拙,不必先守後攻;
  
  二來,這西域……,總有一些人對朝廷抱有忌憚之意,這麼多年來頻施手段,阻礙朝廷的力量向西經營,現在強敵來臨,倉促之間,這裡道路不暢、糧儲不足、關隘不險,朝廷又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叫士兵做無謂的犧牲吧?他們也有父母妻兒啊!」
  
  夏潯淡淡一笑,又對他們道:「當然,叫你們獨力承擔,也是個問題,如果強敵驟至而不可抵擋,我覺得暫避其鋒芒也是可以的,比如先遁入大漠,又或者暫遷入關內,給他們來個堅壁清野……」
  
  夏潯後面的話,大家已經沒有太往心裡去了,他們正在反覆咀嚼夏潯這番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大明還有充足的兵力,據險關而守的目的不是畏懼貼木兒的大軍,也不是要放棄西域,只是考慮到三線作戰的安全,同時避免錢糧的消耗和將士無謂的犧牲。
  
  明軍的整個軍事計劃裡,完全沒有西域失守、河西失守後如何應對的考慮,,而是如何消耗貼木兒的兵力,以及如何反擊的策劃。這個信息的掌握,對於這些實際控制著西域一切資源和人口的頭頭腦腦們決定自己的立場,起著相當大的作用。
  
  一時的攻守、強弱他們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這兒是他們的家,是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所以他們必須判斷,誰才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他們必須依附笑到最後的人,才能保證自己的生存。
  
  在場的,除了幾個衛所將領,全都是當地的豪門大族,可是在這個特殊的地方,控制著地方武裝、地方政治和地方經濟的,就是他們。夏潯此時此地的這番話,等於是把自己的信息,向控制敦煌及其周邊地區的這些頭頭腦腦們做了一個清晰的傳達。
  
  他們都是精明人,他們現在必須得分析、甄別夏潯這番話的真偽,當雙雄對峙的時候,決定立場,做出選擇,這關乎到他們和他們家族的富貴、前程乃至生存!
  
  夏潯剛到,就丟給他們一個難解的題!
  
  思索著對他們的家族來說生死倏關的大問題,大家都紛紛停箸,似乎眼前豐盛的酒菜也不那麼香了
  
  夏潯說完了話卻很自在,侍候在左邊的西琳姑娘端起酒杯,眸波瀲灩,神情嬌媚地送到他的唇邊。一口酒剛喝下,右手邊的讓娜姑娘已經抄起小刀,細細切下一片肥美的羊羔肉,慇勤地遞過來。夏潯左邊一口酒,右邊一口肉,連雙手都不用動。
  
  他的雙手只是順勢搭在兩位姑娘圓潤、結實的小蠻腰上。嘖,這手感還真不錯,於是夏潯的一雙大手便順勢摸挲起來。與民同樂嘛!這多平宜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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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2
發表於 2012-4-28 01:49:33 |只看該作者
第763章 陽關逢故人

  這接風宴,吃得最輕鬆的無疑就是夏潯。
  
  敦煌各部首領、世家大族們對當前時局的關注遠較夏潯更為強烈。
  
  他們世居敦煌,榮華富貴皆源自於此,他們是最不希望一個強大的充滿破壞力的勢力來到這裡,對他們的家園造成不可修復的巨大創傷的。
  
  可是現在貼木兒帝國與大明帝國即將一戰,他們既無法左右這場戰爭,自己的家園又成了戰場,那麼就必須得在這兩個強大勢力之間尋找一個可以依託的對象。
  
  本來,他們地處大明邊域,大明現特的羈縻政策對他們的固有權益損害也很小,他們是願意依附於大明的,可是也正因為這種半臣半客的自由身份,所以一旦貼木兒大軍趕到,為求自保,他們投靠貼木兒,同樣沒有心理障礙,他們打得本就是有奶就是娘的主意。
  
  然而,夏潯這番話,他們就不能不審慎地考慮自己的態度了。
  
  做牆頭草,難!
  
  投奔貼木兒,勢必得被貼木兒驅趕著沖在第一線,與大明作戰,那麼一旦貼木兒兵敗退回撒馬爾罕,大明豈能不清算他們的罪行?
  
  如果投奔大明,眼下輔國公已經表明了態度,大明軍隊是不可能放棄雄關險隘不守,跑到沙漠裡來跟貼木兒硬碰硬的,那麼他們要麼退入沙漠跟貼木兒打游擊,要麼就得退到嘉峪關內,接受明軍的庇護,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騎兵勢必也要接受明廷的指揮,參與作戰。
  
  總之,不管投向哪一邊,對這場東西兩大武力集團的碰撞,他們都休想作壁上觀,參戰是一定的,現在只看他們選擇投奔哪一方。
  
  因此,他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大明的武力是否真如夏潯所說那般強大,是否足以對抗那位迄今未嘗一敗的跛子大帝,為了掌握更準確的情報,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塞哈智和風裂炎做為突破口。
  
  同目光精明、性情沉穩的夏潯比起來,這兩個傢伙卻不像是個能守秘的。他們輪番向塞哈智和風裂炎敬酒、與之熱情攀談,想盡一切辦法從他們嘴裡套問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旁敲側擊地印證夏潯透露的一切。
  
  這場酒宴,他們吃的比誰都累。
  
  大漠落日,一片金黃。
  
  酒席散了,做為最尊貴的客人,夏潯被安排在昆季的府邸。
  
  這個居處是一個獨立的院落,僅這一個院落就佔地十多畝,只是冬季的院落實在沒甚麼好看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空曠的土地,或許春夏之季,這裡花紅草綠,深秋時節碩果纍纍,充滿美麗的田園風光,而此時卻只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
  
  院子裡的建築不多,外牆多是泥坯,從前院過來的主通道很長,整個通道上都覆蓋著葡萄架,從遠處望來,覆蓋著白雪的一面因被陽光映成了一片金黃,彷彿無數道糾纏在一起的金蛇,一旦走到下邊,望上去卻是乾巴巴的枝幹
  
  從外表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農莊,然而進到室內,則是另一番景象,衾帷床蓆,無一不是南北東西各地珍貴,房中傢俱、陳設、古董、玉器,各種擺設也是極盡奢華,可那富麗堂皇中卻又不顯一絲俗氣,當真是別有洞天。
  
  唐賽兒坐在夏潯房間的炕沿兒上,膝上放著一盤果脯,悠著兩條小腿兒正自得其樂,門簾兒一掀,夏潯走進來,賽兒大喜,立即放下果盤,雀躍著跑過去:「乾爹!」
  
  夏潯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問道:「吃東西了麼?」
  
  唐賽兒道:「吃過了,不過一個人吃東西好沒趣呀。」
  
  夏潯打個哈哈道:「要是叫你和乾爹赴那勾心鬥角宴,你會覺得更沒趣的。」
  
  他走到炕邊坐下,唐賽兒就手腳並用地爬上床,拿過那盤果脯,從蜜餞盤子裡挑了一枚瑪瑙色的蜜棗脯兒,用兩根手指拈著,獻寶似的遞向夏潯的嘴巴:「乾爹,你嘗嘗,可甜呢!」
  
  夏潯笑著受了乾女兒的孝心,拍拍她的小屁股道:「乖,一邊坐著,乾爹還有事情要做呢!」
  
  說著話兒的當口,已將舞衣換去的西琳、讓娜走進來,向夏潯盈盈下拜:「老爺」
  
  夏潯道:「你們坐吧,剛才在席上,你們已經聽說那些人的身份了。現在,把你們瞭解的有關他們和他們家族的情況,跟我好好的說說。」
  
  兩女面面相覷,叫她們歌舞娛人,那是自幼學就的本事,現在這麼正兒八經的坐在老爺面前參謀他的大事,兩人倒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從何說起了。
  
  夏潯見了,不禁笑道:「不用緊張,就當聊家常吧。你們也不用刻意地篩選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說,先說什麼人後說什麼人,只要你們聽過的、見過的,不管大事小事、公事私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不定哪一句就有大用處!」
  
  受此鼓勵,兩女有了勇氣,西琳微一思索,欣然道:「啊!老爺,奴婢想到一個,就是坐在右邊第四個位置的那個嬴戰,當初,奴婢姐妹二人就是嬴戰大人從別失八里把我們買回來的,他家的情形我知道一些。」
  
  「嬴戰?好,你說說看!」
  
  ※※※※※※※※※※※※※※※※※※※※※※
  
  嬴戰悄悄地閃進了一座庭院。
  
  房中,一張花紋古樸的妝台,桌角一盞釉瓷的蘭花燈,張開的花瓣就是盛放燈油的地方,裏邊的花蕊處則是燈芯,上邊罩了紗狀的燈罩,明亮柔和的燈光,映著一個身著晚裝的妙齡少婦。
  
  她穿著半透明的蟬翼紗背子睡袍,凸乳細腰,明艷嫵媚,正慵懶地坐在妝台前卸著妝飾。
  
  妝台上擺放著各種名貴的首飾,釵鈿釧鐲,質料均是金銀明珠、寶石美玉,無一不是珍品,任何一件拿出來,到金陵城中最大的珠寶齋去賣,都可價值巨萬,現在它們卻只隨意地扔在桌上。
  
  對面,是一面清光瑩然,毫髮畢現的青銅古鏡,鏡中映著一張美麗的臉龐,朱顏真真,粉靨若玉。從後面看,她那葫蘆狀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線玲瓏,臀部薄紗繃緊,豐腴粉嫩的臀肉在薄紗下透出若隱若現的肉色,中間還微現一道誘人的臀溝,令人望而迷醉。
  
  忽然,一雙大手搭上了她的削肩,然後便順勢滑到了飽滿的胸上,少婦只一回頭,唇上便被輕輕一吻,那人偷香成功,嘿嘿笑著移開身子,她才看清是自己的丈夫。
  
  少婦輕嗔道:「一嘴的酒味兒,也不洗漱一下。今晚到人家房裡幹什麼來啦?」
  
  嬴戰是西北巨富,身邊自然不會少了女人,可他的女人再多,合法的妻子卻是有數的,現在嬴戰只娶了三房妻子。中原自古實行的是一妻多妾制度,除了少數權貴人物出於政治聯盟的需要,偶爾會出現一正二平或者兩頭大的娶妻情況外,大部分人家都是一妻多妾,而嬴戰是回教徒,卻可以娶四房妻子。
  
  不過,他們多妻是有條件的,他們必須對所有的妻子一視同仁,無論是愛情還是物質,都不可以偏袒了哪個。物質可以量化,情意的深淺如何體現呢?只好在與妻子同房寢宿上面來體現了,他不可以因為寵愛某一個妻子,便長期只留宿在她的房間。今晚,他本不該住在這個妻子的房間,所以這個美麗的少婦才會有這樣的問話。
  
  嬴戰輕輕嘆了口氣,拉過錦墩在她旁邊坐下來,先著迷地嗅了下她身上的香氣,這才說道:「和你說說話兒就走,你知道,我有心事時,只想跟你說。」
  
  「嗯!」
  
  那美麗的少婦向鏡中的他嫣然一笑,盈盈站起身來,走到一旁,從櫃子裡取出一隻羊脂美玉雕成的酒杯,那酒杯色如羊脂,質地精細,杯壁薄如蛋殼,也是一件極貴重的東西,若是仔細看的話,這房中一桌一椅、一杯一盞,無一不是人間瑰寶。
  
  她又取出一隻鵝頸大肚的寶玉酒瓶兒,斟斟一杯葡萄美酒,回來遞到丈夫手中,在他身邊坐下,溫柔地道:「怎麼了?」
  
  嬴戰轉動著手裡的酒杯,心事重重地道:「妙弋,你知道,咱們家是敦煌望族,家大業大!」
  
  「嗯!」美麗的少婦一雙波光蕩漾的眸子凝視著丈夫,聽著他說下去。
  
  妙弋!
  
  十年歲月,昔日那個天真爛漫、喜歡看話本兒、喜歡聽才子佳人故事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嬌艷欲滴的嫵媚少婦,身體成熟了,珠圓玉潤,那天真、活潑的性子,也變得溫柔內斂起來。
  
  十年,城頭變幻大王旗,中原大地已經換了三個皇帝;十年,青州城裡好面子的齊王依舊很好面子,而曾經的藥商孫家,卻早已換了他人的門庭,誰會想到,當初曾被滿城議論的那戶人家、那個女子,已然嫁作商人婦,來到遙遠的西陲,就在陽關之內。
  
  嬴戰道:「貼木兒率領大軍東征,我本想著,不關咱們的事,如果他真來了,就出些米糧牛羊犒勞犒勞他的軍隊,憑著我蒙古人的身份和真主信徒的身份,足可保得咱家無恙。可是,兩頭雄獅打架,哪容他人旁觀,如今,大明輔國公也來了,今日聽他一席話,我開始覺得,我想得太天真了,別失八里之行,我在猶豫還要不要去,唉!這個楊旭,厲害啊。」
  
  妙弋本來正靜靜聽他說著,忽聽他說出「楊旭」這個名字,不由嬌軀一震,登時花容失色,吃驚地道:「什麼楊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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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28 01:52:22 |只看該作者
第764章 故怨

  嬴戰道:「就是大明輔國公啊,妙弋,你怎麼了?」
  
  妙弋一聽,一顆芳心登時放下來,輔國公?那個青州無良浪蕩子,怎麼可能做了大明的國公,想必是同名同姓的人,她的臉上又恢復了血色,微笑道:「啊!沒什麼,記得在我家鄉,有個鄰居也叫楊旭的,聽你一說,嚇我一跳!」
  
  嬴戰一聽不禁失笑:「娘子定是久別家鄉,有些思念故土了。呵呵,記得娘子說過,世代居住河北大名府,是吧?呵呵,這位輔國公楊旭,卻是幼居山東青州府呢。」
  
  妙弋的臉色又變了,聲音禁不住的發顫:「山……山東青州府!」
  
  「娘子怎麼啦?」
  
  「哦,沒事,原本就想睡下的,衣服單薄了些,和你說這陣子話,感覺有些寒冷了!」
  
  妙弋連忙站起,走到壁角,挾了幾塊獸炭放進爐子,尚未直起腰來,一件衣衫已披到身上,嬴戰關切地道:「娘子,先披上衣服,要不上床掩了被子再說吧!」
  
  妙弋緊了緊衣衫,搖搖頭道:「不妨的,這就暖和多了,你繼續說。」
  
  「好!」
  
  嬴戰並未對妻子的異樣有所懷疑,他陪著妙弋走回桌邊,雙雙坐下,思索了一下,又道:「有關這位輔國公的生平,我是聽伴同他來的那位京營指揮塞哈智大人說的,這個楊旭是個能人,當今皇上還是燕王的時候,誰也不看好他,讀書人更是個個罵他亂臣賊子。
  
  嘿!這楊旭是個青州秀才,原本大有前途,偏偏就看中了這個似乎在朝廷大軍輾壓下旦夕可滅的燕王,他不但投了燕王,還曾潛入金陵,救回被扣為人質的三位王子,哦,據說他本來就是江南人氏,因為父親經商才到了青州,乃是青州數一數二的富豪人家……」
  
  妙弋聽得臉色雪白,渾身冰冷,一顆心怦怦亂跳,彷彿一隻受驚的小獸,說到這裡,她再無懷疑了,是他!居然真的是他!那個無恥之徒,那個玩弄了她們母子,害得她們家破人亡的混蛋,居然……居然陰魂不散!她都已經躲到了敦煌,都逃到天邊了,為什麼這份痛苦和恥辱,還要追隨她而來?
  
  幸好,嬴戰正在沉思當中,沒有注意她的神情變化,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嬴戰沉思著道:「他是大明的國公,自然不會胡亂說話的,他說大明決不放棄西域,應該不假。貼木兒,縱橫西方無敵,可是明知他將東征,發動聖戰,而明廷卻還在同時與安南和韃靼開戰,看來,明廷並未把貼木兒當作不可抵擋的大敵!
  
  他們的戰略,完全沒有河西失守之後的考慮,參照我在甘肅鎮看到的情形,明廷應該確是這種考慮,看來明廷對守住嘉峪關甚有把握呀。貼木兒萬里迢迢而來,若是攻不下嘉峪關,與大明長期對峙下去,那麼最終獲勝的,就必然是明廷。妙弋啊,我為難的就在這裡。
  
  明廷,不能背叛,否則貼木兒一走,咱們就要倒霉了!可是貼木兒一旦來了,憑咱們的力量,何以與之對抗?我現在拿捏不定,是放棄家園,暫且退入關內,接受大明的庇護呢,還是等到貼木兒趕來,與他虛與委蛇,以求保全自己。」
  
  妙弋心亂如麻,又怕又羞,早已被她封在記憶深處的少女種種,此刻都浮現在心頭,一時心神恍惚,哪裡還接得上話來。
  
  嬴戰還在進行分析:「退入嘉峪關的話,倒也容易。盛隆土司也提過,邀請咱們到唐古拉山下作客,只是這一來,咱們只能帶走浮財,家業必然要蒙受巨大損失。如果留下呢,又不知道貼木兒的人會做到哪一步,會不會看在同族同教的面子上寬厚相待。
  
  妙弋啊,我原本安排往別失八里一行,是想探探貼木兒那邊的消息,事先鋪條路,現在實在是有些為難,一步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難!難啊!」
  
  嬴戰並不是想要妙弋幫他拿主意,只是有些難決的心事時,喜歡向自己最鍾愛的女人嘮叨一番,事兒說完了,心裡也就平靜多了,這時妙弋的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嬴戰又絮絮地說了一陣,便離開她的房間,到他的第一個妻子住處過夜了。
  
  嬴戰走後,妙弋一顆心如煎似沸,再也難以入睡了。曾經那讓她羞愧得想要自殺的屈辱,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創傷本已漸漸痊癒,如今她有一個疼她的丈夫,還為她的丈夫生了兩個兒子,為人妻、為人母,她很幸福。她本以為,可以和自己荒唐的過去完全告別,在這沙漠綠洲裡平靜地生活一輩子,可是驟然聽到楊旭的名字,驟然得知他就在這裡,她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妙弋換下睡袍,穿上保暖的冬衣,身披狐裘鶴氅,頭戴昭君臥兔兒暖套,圍了紫貂的風領,儼然已是一個雍容高貴的豪門少婦。她珊珊地出了房門,外房,兩個侍女急忙迎上來,妙弋只輕輕一擺手,她們便又躬身退了下去。
  
  妙弋走到廊下,抬首凝視著天空中明亮的星辰,凝視了許久,才順著左廊行去。
  
  穿過幾道門戶,妙弋靜靜地停在一所獨院的樓閣前,廊下懸掛的燈,映著她的身影。風吹著燈,燈搖頭影兒,將她在雪地上飄來飄去,風中送來一聲聲清脆的木魚聲。
  
  妙弋伸手欲去叩門,倏地一聲銅馨聲傳來,讓她的靈台頓時一清:「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和母親說什麼呢?她已經……清燈古佛,何必再去擾她清靜?」
  
  默立許久,妙弋幽幽一嘆,轉身又沿來路走去,踏著一地清明,和著「箜箜」的木魚聲,似乎也有了一絲出塵之意……
  
  ※※※※※※※※※※※※※※※※※※※※※※※※※
  
  「快著點,快著點,沒吃東西是怎麼著?要不是瞧你們身強體壯,情形又可憐,老子才懶得用你,幹活這麼慢!」
  
  一個虯鬚大漢罵罵咧咧地指揮著僱來的工人們裝車。
  
  這是沙洲張家的商隊,家主叫張不語,據說祖上就是唐末沙洲起義的豪傑張議潮的嫡系後人,當年張議潮一統瓜沙十一州,嘯傲西域,稱霸河西,如今張家雖然沒落了,不過張家在沙洲依舊是相當的勢力的一個大家族。
  
  僱工們正在扛著的是絲綢、茶葉、瓷器還有鐵器。這些東西聽著輕巧,可是因為要長途販運,為了節省空間同時也為了捆紮的更結實,這些商品都儘可能的捆綁成大包,絲綢輕柔薄軟,可是幾十匹絲綢牢牢捆紮成一團,那就是極沉重的包袱了。瓷品要放在茶葉箱子裡,用茶葉充肆在瓷器內外,以防碰撞,這樣的箱子本身就很沉重,又得輕拿輕放,也不是個省力氣的活兒。
  
  大冷的天兒,搬東西的工人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十幾車東西才算裝完,工人們這才退到一邊休息。一個累得滿頭大汗的漢客搖搖晃晃地走到一邊,一屁股坐到雪地裡,呼哧呼哧地喘粗氣。他穿著臃腫的冬裝袍服,褲子是用沙狼皮、狗皮、羊皮的邊角料兒拼湊起來的,難看是難看,不過很保暖,坐在雪地上,那涼氣兒一時半晌也透不過來。
  
  這時,不遠處另一夥裝車人中有一個蹣跚地走近,湊到他身邊坐下,低聲道:「千戶大人,我瞧著……」
  
  正喘粗氣的那人狠狠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凜,趕緊改口打聲招呼,拍拍他肩膀道:「胡大哥,乏了吧?」
  
  正喘粗氣的那人哼了一聲沒有理他,猶在心裡咒罵著夏潯害他如此吃苦。
  
  這個人現在叫胡七七,不久以前他還叫於堅,是錦衣衛北鎮八大金鎮裡的老么,被夏潯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之後,於堅不得不硬著頭皮帶著他的人出了嘉峪關,為了掩飾身份,他們改了名字,說是出關討生活的漢客,費盡周折,總算巴結上了張家,成了張家的傭工。
  
  坐到他身邊來的這個人,也是錦衣衛,因為只是一個普通的校尉,名聲不顯,所以仍舊用了他的本名----鄧鏑。
  
  他坐到於堅旁邊,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拉呱半天,才放低了聲音道:「那個拓拔明德,我看有問題!」
  
  拓拔明德是是另一個商人,來自於別失八里,這一帶本就是各大商戶裝車販貨的集散地,因此從多商人和他們的僱工都集中在這兒就不離奇了。
  
  於堅摘下帽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又趕緊把帽子扣上,低聲問道:「哦,何以見得?」
  
  鄧鏑小聲道:「咱們在這轉悠一陣兒了,外來的商賈,喜歡打聽的是生意買賣的事兒,哪兒馬價高、哪兒皮毛價格公道、哪兒絲綢錦緞便宜、哪兒茶鹽器皿物美價廉,再不然就是打聽哪兒的酒菜好吃,哪兒的窯姐兒風騷,可是這個拓拔明德,卻專門喜歡問些軍事上的事兒。」
  
  於堅警覺地打量著四周,提防有人接近,繼續聽他說,鄧鏑道:「他剛從別失八里過來,沒趕上輔國公進城的情形,就裝著對國公爺的儀仗排場感興趣,向人打聽輔國公帶來了多少人、都有什麼兵器配備,沙洲這邊哪些豪門有勢力,自家的馬隊比較強大,諸如此類的……」
  
  於堅聽著,盯了一眼不遠處正很和氣地同幾個管事工頭兒聊天說笑的別失八里商人拓拔明德,如果這個人真是貼木兒的奸細……
  
  於堅的目中突然閃過一抹詭譎的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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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 諜中諜

  於堅聽鄧鏑說完了,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做你的事去,這兒僱工場上的人,給這些本地豪門都做過工,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多套套他們的話兒,查查哪些豪門與哈密、蒙古斯坦那邊眉來眼去的暗中勾搭,這個拓拔明德,你不用管了。」
 
  鄧鏑點點頭,爬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雪,向幾個聊得正歡的搬貨工人走過去,笑嘻嘻地打聲招呼,不一會兒就融入其中,幾個人唾沫橫飛地談論起來。
 
  對於堅的反應,鄧鏑並不覺意外,錦衣衛掌握了某些人的把柄,並不都是雷厲風行、立即拿人的,很多資料都會封存起來,需要用到它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對待敵國奸細也是一樣,並不是非得把他們都抓起來才是最好的處置手段,如果掌握了對方的真實身份,有時可以故意洩露些虛假不實或者不太重要的消息給對方,藉以迷惑、誤導敵對勢力,這樣對方的奸細就起到了反間的作用,遠比把他們抓起來更有用。
 
  在鄧鏑想來,千戶大人一定有更深的考慮,他只是個小小的校尉,發現了問題,向上司彙報就好了,接下來不是該他處理的問題。
 
  於堅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雪,慢悠悠地向拓拔明德走去。
 
  拓拔明德是個從別失八里和蒙古斯坦交界處來的人,從他的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個羌人,說不定祖上還是當年的西夏貴族。
 
  滄海桑田,中原變化太快,而這西域卻彷彿靜止了,生命的進程很慢,很多時候他們說起幾百年前的歷史,就彷彿是上一輩的事情一般自然、熟悉。
 
  只是,西夏軍隊當年在蒙古鐵騎下土崩瓦解,西夏國受到了遠比其它滅亡國家更殘酷百倍的對待,(西夏國受到的這種特殊待遇使得廣泛流傳在蒙古人中間的成吉思汗是被西夏王妃一口咬中要害給咬死的傳說更具可信性),西夏整個國家徹底消失了,因此很難求證這位拓撥先生是否就是當年西夏皇室後人了。
 
  拓拔明德是個大商人,那些管事工頭比他的身份低了許多不過拓拔明德並不自恃身份,和他們談笑風生,非常隨和:「哈哈哈,原來如此,我說呢,我本來備了厚禮,要去拜見昆季將軍的,以後我要常來這邊做生意該同昆季將軍先打好交道才是。
 
  可惜啊我一連三次登門都沒見著昆季將軍原來將軍正陪同大明國公視察敦煌防務,這倒是不巧的很了。唔……」不知各位可知道這位國公爺什麼時安回返甘涼去啊,如果就這幾天的話,那我就在敦煌多等幾天,等國公走了,再去拜見昆季將軍!」
 
  旁邊幾個管事連連搖頭,其中一人道:「這個就不曉得了聽說西方的貼木兒大汗快打過來了,輔國公到沙洲來巡視防務,少不得要調兵遣將一番咱們哪知詳情啊,我呀,現在就盯著那些豪門大戶呢,只要他們有所動作,或遷或走,我立馬跟著走,準沒錯!他們的鼻子才是最靈的,我現在除了一幢房子,全都換成浮財了,隨時能走!」
 
  拓拔明德聽了微露失望之色,夏潯巡撫西域,他的舉止動態、具體行程路線和目的地,其實連昆季和嗩南這兩個沙洲的衛指揮現在都不知道,儘量予以保密,就能最大限度的減少風險,哪能人還沒到,先把自己的行程路線公諸天下。
 
  拓拔明德和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沒有打聽到更有用的資料,便客氣地告辭,轉身向東西貨物集散地的巷子外面走去。他向前走了一陣,快要出巷口的時候,一個穿著臃腫破舊的皮袍子,五官倒還周正白淨的漢子忽然堵住了他的去路,拓拔明德只看了一眼,就認出這必是來自中原的汊人,因為他那白淨的肌膚,很難在西域風沙之地看到。
 
  西域也不是沒有肌膚白嫩的人,但那多時女人,她們注意保養,陽光熾烈的時候或者風沙太大的時候會細心保護好自已的肌膚,可男人是不可能這麼講究的,因此能有這麼白淨肌膚的,必定是在沙洲待得時間還不長的,再結合他的面相,自然是中原汊人無疑了。
 
  拓拔明德有些警覺地道:「你是什麼人,攔住我去路作甚?」
 
  於堅嘿嘿一笑,點頭哈腰地道:「老爺,您想知道輔國公爺什麼時候走,這事兒問小人就再合適不過了,您要換個人,還真沒人知道。」
 
  「哦?你知道?」
 
  拓拔明德欣然追問,隨即便醒覺自己的態度過於熱切,便打個哈哈:「我只是隨口問問,大明國公的行程,我打聽它做什麼。」
 
  於堅心中暗笑,已經認定了眼前這人有七八成的可能,就是來自貼木兒一方的奸細,這些遊牧部落培養的所謂間諜,比起用間之術早已爐火純青的中原人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這樣愚蠢的貨色根本不是一個成熟的探子,於堅心中很是有些輕蔑。
 
  於堅笑嘻嘻地道:「這位老爺是頭一回到沙洲做生意吧?嘿嘿,要在沙洲做生意,哪能不攀個權貴做靠山呢?要說這沙洲,還有比昆季老爺更大的靠山麼?您要是不知道輔國公爺的行程,那就得在這兒無限期的等下去,想必老爺的生意也不好計劃這個損知……」嘿嘿,老爺只要賞賜小人一點酒錢,小人一定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老爺。」
 
  「哦?」
 
  拓拔明德上上下下打量於堅一番,他還真不是一個做慣了斥候探馬的奸細,而是貼木兒軍中一個將領,只因他是羌人,又會說汊話,就被派到這兒來打聽消息了,有關用間的技巧完全是個門外汊,如今難得有人送上門來,要是不聽他的消息,靠拓拔明德自己,恐怕還真找不到什麼門徑。
 
  他想了想,便伸手入懷,摸出兩顆金豆子,放到於堅手上:「好,你說吧,若是說的明白,老爺還有賞!」
 
  於堅拈了拈手裡的金豆子,又放到嘴裡舔了舔、咬了咬,充分扮足了一個財迷心兒的形象,然後把那金豆子小心地揣好,這才諂媚地笑道:「老爺,您要想拜訪昆季老爺,再您可有得等了,至少也得再等二十天。」
 
  拓撥明德動容道:「哦?二十天後,那位大明國公就會返回關內?」
 
  於堅搖頭:「不會,不會,馬上就二月天了,國公爺要在這地兒再待個二十來天,安排安排沙洲防務,然後天就變暖了,國公爺就會繼續西行,往哈密去。」
 
  拓拔明德目光一閃,道問道:「他還要往哈密去?」
 
  於堅笑嘻嘻地道「那是啊,欲固嘉峪關,則需沙洲,欲固沙洲,則需哈密,國公爺若是不去哈密,那當初何必頂風冒雪的來沙洲呢?所以,您時間要是寬裕,再等二十來天,就可以拜見昆季將軍了,有了昆季將軍做您的靠山,那還不財源滾滾?」
 
  「消息準確?」
 
  「那是,不瞞老爺,小人是個汊人,本是涼州府人氏,有個舅兄就是濤州府的百戶官,要不咋知道這麼詳細麼……」
 
  他說著,那手就又伸到了拓拔明德的面前,拓拔明德暗罵一聲,又掏出兩枚金豆子放到他手上,於堅眉開眼笑地收了金豆子,說道:「謝老爺賞。小人本是靠著舅兄混吃混喝的,可是賭輸了錢,那贏家偏也是個百戶官,舅兄的面子也不成了,好大一筆債,沒辦法,才跑到這兒來討生活。」
 
  拓拔明德聽得心中一動,這人竟是明軍將領的親戚,如果替他還了債,打發他回去充當耳目……」這且不忙,得先把此人拉攏過來才成!」
 
  想到這裡,拓拔明德臉上露出一副微笑的模樣:「嗯,我看你,能說會道,挺機靈的,怎麼樣,願不願意為我做事,跟著我做個管事,可比在這兒扛力氣活強上百倍!」
 
  於堅一聽又驚又喜,連忙道:「願意!願意!這真是遇上貴人啦!老爺,小人胡七七,您叫我胡七、小七都行,從今以後,小人就為老爺您鞍前馬後地效力了。」
  
  拓拔明德哈哈一笑,說道:「那成,跟我走吧!」
 
  於堅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面,口若懸河地說:「老爺,您放心,甭擔心那什麼貼木兒鐵木耳的,他就是銀木耳金木耳,碰上我們國公爺都得完!我們國公爺那可是當今大明第一名將!東海僂寇橫行,大將軍丘福束手無策,我們國公爺到了東海,把他們掃得乾乾淨淨,沿海匪盜自始不成氣候。」
 
  拓拔明德走在前邊,一雙眼中隱隱泛起殺意:「哦?這位國公竟然如此厲害?」
 
  「那是,老爺,塞北的韃子們厲不厲害?嘿!我們國公爺國公爺一到,殺了他們一個落花流水。人常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們國公爺就是徐達大將軍再世,就是衛青、霍去病復生,只要我們國公爺在,貼木兒算個屁呀!老爺,您儘管在這兒做生意,那貼木兒不來則已,如果他真敢來,哼!豎著來了,就得橫著回去!」
 
  「好,好啊,那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拓拔明德大步走在前面,嘴裡發出笑聲,臉上的表情卻變得異樣的猙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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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義工

  西琳和讓娜正圍前繞後地幫著夏潯換衣裝,劉玉玨舉步走了進來,夏潯一見,便向西琳和讓娜頷首示意了一下,兩女會意,連忙退下,夏潯便向劉玉玨問道:「怎麼樣,瞭解到了些什麼?」
  
  夏潯此刻的穿著打扮,都是一副西域風格的穆斯林裝束,雖然還沒打扮完畢,已經很有那麼幾分味道了,看慣了他頭戴烏紗身穿公服的裝扮,忽然再看見他這副模樣,劉玉玨覺得很有趣,他著意地打量了夏潯幾眼,笑道:「國公爺,若是再掛一部長鬍子,染白了,儼然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阿訇了。」
  
  夏潯這些天在嗩南、昆季等將領的陪同下,巡視了敦煌防務。由於敦煌軍民合一的特點,不可避免的要同許多世家大豪打交道,而這些世家豪門又與回回教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或者他們本人就是清真寺裡擔任著重要職務的,因此,夏潯與西域第一大教清真教也就有了非常密切的接觸。
  
  前幾日,夏潯在沙洲政要的陪同下拜訪了本地最大的清真寺,這座清真寺同時管理著青海、甘肅、寧夏以及哈密、別失八里等一帶所有清真寺的教務,是該教在西域最大的教宗。
  
  寺裡的大長老是一位很健談的長者,他陪同夏潯時,隨口向他談起清真教傳入中原的經歷以及回教之名的來歷,說唐永徽二年,哈里發奧斯曼命賽以德宛葛思出使中土,唐高宗問他:「汝教何名?」宛葛思便答:「伊斯蘭」。這伊斯蘭是阿拉伯語,意思是順從。順從安拉旨意的人即順從者,穆斯林則是對伊斯蘭教徒的統稱,也是阿拉伯語音譯。唐高宗說:「我方人氏不曉此言,請說漢語。」宛葛思便又回答:「「回回教。」
  
  夏潯聽到這裡,便問長老何謂回回,長老聽了大笑,因為當時唐高宗也是這般問起,長老便用宛葛思的口吻回答說:「回字兩口,大口格遵教規國法,小口信守鄉村民俗。大口不吃無義之財,小口不說無益之語。大口暢談天文地理,小口維持道德人倫。大口籌策武略定國,小口緘默國事機密。大口吞食文墨學究,小口叮囑家道人倫。謹此五理為回字之由。」
  
  夏潯聽了肅然稱善,長老又說:「高宗又問:『國與教關涉何說』」宛葛思便答:「國君不正,教不得扶持:教不正,巫蠱多現,異端邪說漫流,詭言譎詞,搧風惑眾,民心幌蕩,世道搖曳。故真君宜扶正教以排邪說,國正教正,世道安寧。」高宗欣然稱喏。
  
  這番對答之後,夏潯似乎深有感觸,彷彿受了什麼感召似的,突然萌生了入教的想法,他向長老一提,長老驚喜若狂,眼前這位可是大明的國公啊,他們辛苦傳教,自然希望天下人都入教門,如果能有這樣一位大明的權貴人物皈依該教,對他個人而言是莫大的功德,對他們傳教也將有莫大好處。
  
  於是,大長老立即一口答應,並馬上傳諭,通報各地各寺主要教長,凡是時間來得及的,馬上趕到敦煌,參與輔國公入教盛典,而今天就是夏潯入教的日子。
  
  夏潯聽了劉玉玨的話,笑道:「阿訇麼,我怕做不來,不過我既入教,相信諸位長老一定會給我一個相稱的身份,堂堂大明國公,怎麼也不能當成普通信徒對待的!」
  
  劉玉玨好奇地道:「國公是真心入教麼?」
  
  夏潯沉吟了一下,嚴肅地道:「真正的宗教,其教義都是導人向善的。回回教傳至中土後,各地教門的教義教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變化,但是它的其本信條並沒有變化,清真言中所說的,的確是導人向善的道理。我的好友鄭和也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以前從他那裡,我對回教多少就瞭解一些,對該教的教義,基本上我都是贊同的,我既入教,當然要遵守教規。當然,我不諱言,於此時入教,我確實還有一些其它的考慮。」
  
  夏潯招呼劉玉玨坐下,輕嘆道:「元時回回遍天下,現在回民也許不是遍天下,但是在這裡,他們卻是絕對的主宰,敦煌重歸大明已經四十多年,可是朝廷在這裡卻始終沒有多大的建樹,固然,這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是朝廷對西域的控制,遠不及元朝時候對西域的控制,這是事實。
  
  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們漢人與西域百姓信仰不同,無論做什麼總是隔著一層,做起事來不免處處掣肘,事倍而功半,這是一個重要原因。為什麼他們對貼木兒東征並沒有太大的牴觸和畏懼?他們瞭解貼木兒麼?他們接觸過貼木兒麼?都沒有,只因為貼木兒比我們有優勢。
  
  我們要經營西域,除了要讓這裡的漢人多起來,還要團結這裡的回回人,而團結回回,最好的方法莫如與他們成為兄弟,獲得他們的信任。宗教的力量有多大,你看白蓮教就知道了,對正當的宗教,壓制是沒用的,應以疏導為上!自古治理邊陲,所用辦法莫不是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我這未嘗不是同化的一種手段,當然,入鄉隨俗,在我們這裡,政教分離是必須的。」
  
  劉玉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夏潯笑問道:「好了,說說看,你都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劉玉玨收斂心神,答道:「國公,沙洲這地方連結東西,不管是東土的漢人,還是波斯、大食的商賈,甚至東蒙古的韃靼人、西蒙古的瓦剌人、南邊的吐番人,都會經常出現在這裡,其中難免有些細作探子,而交往的頻繁,也使得沙洲權貴同各方勢力都保持著相對密切的聯繫,情形的確非常複雜。
  
  咱們的人沒有西域本地人,同人家一說話,就能被人看出是中原漢人,打聽消息之所以吃力,這是最主要的原因,幸好,西琳和讓娜姑娘提供的消息,可以讓咱們有的放矢的進行監視和瞭解,這一來,才算約摸掌握了一些東西。
  
  現在我已經查到有幾家豪門,同瓦剌和蒙古斯坦那邊的勢力接觸過於頻繁,非常的可疑,至少……我有七成把握,他們即便不是對方的奸細,也與對方是有相當密切的合作關係的。國公你看,咱們要不要動用強硬手段,先把他們控制起來再說?」
  
  夏潯搖頭道:「不不不,繼續盯著,瞭解他們的一切動靜,會有大用處的,不過,現在還不方便動他們。我在這兒,大約只能待二十來天,等到天氣稍暖,就得繼續西行,去見見那位剛剛走馬上任的哈密王,在此之前,我會把敦煌,來一個徹底大清洗的!」
  
  「是!」
  
  劉玉玨立即欠身答應,毫無猶豫。
  
  他對夏潯,是無條件的信任,不管夏潯做出何種安排,他唯一要做的,就只是努力去執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情之一字,有時真的是不可理喻的。
  
  ※※※※※※※※※※※※※※※※※※※※※※
  
  「我作證:除阿拉外,再沒有神,穆罕默德是阿拉的使者。」
  
  禮拜寺裡,夏潯隨著大長老的聲音,莊重地背誦著這句誓言。接受這一證言,並當眾背誦,就是正式的穆斯林了。禮拜寺裡沒有神佛的雕像和畫像,回教反對偶像崇拜,所以裏邊非常的整潔簡單,而儀式較其他宗教也相對簡單的多。
  
  清真是明末清初才開始流行的稱呼,以前它被稱為天方教、大食教、回回教,現在最通俗的稱呼就是回教,因此這寺廟現在被稱作禮拜寺,而非清真寺。
  
  入教儀式雖然莊嚴,卻實在是簡單之極,只有各地匆匆趕來進行觀禮的眾多回教長老,彰顯著今日入教信徒有著不同於尋常教徒的身份。入教之後,便成為一名穆斯林,敦煌大長老又召集所有長老公議,公推虔誠的穆斯林楊旭為伊瑪目。
  
  伊斯蘭教禁止修行,禁止出家這種不勞而獲、同時放棄對父母、家人的撫養、放棄生而為人的本能義務的行為,它要求有經濟能力且身心健康的青年男女必須於適齡時正常婚姻,要求人們要努力勞動來賺取生存收入而生活。
  
  因此,它沒有專職的宗教職務,各位長老都有各自的家庭和職業,伊瑪目也屬於一個兼職。伊瑪目,在各個地區、各個時代對它的權力和義務的解釋都是不一樣的。在這裡,伊瑪目的含義是領袖、掌教、執法者,其法律判斷被視為不容更易的安拉意志的體現。
  
  不過由於敦煌是政教分離的地方,所以,伊瑪目僅僅是一個協助阿訇,利用自己的地位、資格,居中調解普通民眾糾紛的義工罷了。然而,夏潯卻是有著特殊身份的,他本身就是政壇的權貴顯要,如今再擔任了伊瑪目這個職務,在回回遍西域的地方,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有誰能質疑、誰會反對?
  
  恐怕,虔誠的信徒們只會無限擁戴、支持這安拉的使者了。
  
  大明國公成為回教信徒,這是轟動整個西域的大事,當夏潯在阿訇、三掌教、眾多的長老和嗩南、昆季等信教的權貴豪門簇擁下走出禮拜寺的大門時,禮拜寺門前的廣場上早已聚集了眾多的信徒,他們趕來,只為瞻仰一下這位入教兄弟的尊容。
  
  夏潯站在品字形結構的主門前面,背後是高高的一排台階、台階之上是八根潔白的圓柱拱起的禮拜大殿,大殿高達數丈,圓月頂,頂端懸掛一輪新月飾物。今天天空湛藍,白雲朵朵,純淨明亮的光灑在他潔白的袍子上,讓他整個人都沐浴在乳白色的光芒裡,彷彿一位聖徒。
  
  信徒們歡呼起來,向他們的伊瑪目熱情地招手。
  
  夏潯微笑著,向他們友好地招起了手,那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熠熠放光。
  
  自下望上去,夏潯的肩後就是禮拜寺穹頂那輪新月之飾,看起來,像是美人淺笑的眉,又像一柄鋒利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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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7章 收割

  龍家,屬於敦煌第一線的大家族。
  
  龍家主要經營瓷器和茶葉,同時經營珠寶。
  
  西域的大商家,很多家族都經營這些生意,從中原購入精美的瓷器和上好的茶葉,販運到西方,再購買西域的珠寶、大馬士革的寶刀,販運回中原。不過各個家族都有側重,有的側重鹽鐵、有的側重絲棉,有的主營糧米,其它家族在茶葉和瓷器行業上的規模,是遠遠不能與龍氏家族相比的。
  
  龍氏家族這一代的當家人是龍格爾,
  
  龍格爾今年三十二歲,正當壯年,一張臉稜角分明,剛毅硬朗,他做事也像他的長相一樣,雷厲風行,一旦有所決斷,有進無退,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本來這樣的性格缺少圓滑,不適宜經商,不過西域經商與中原的環境不同,在這兒和氣生財是沒有用的,經商的保障是絕對的武力。
  
  龍家馬隊約兩千人,全都是剽悍勇武的西域漢子,還有波斯、大食等地流落過來的刀客,這是一支絕對的亡命之徒組成的隊伍,連巴薩的一窩蜂馬賊,輕易都不願招惹他們,所以龍家在西域的生意一向順風順水。
  
  龍格爾雖然年輕,可是年族已經做了多年的生意,很多事都上了軌道,已經不需要他事事親自拋頭露面,除非難決的大事,手下人依照往日規矩自然就辦了,已經不需要來請示他,所以龍格爾的生活過得很悠閒。
  
  下午,龍格爾把兩個胞弟叫回了府邸,龍家是大家族,大明與貼木兒帝國馬上就要開戰了,他們必須得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兄弟三人在書房裡密議了半天,兩個弟弟正要告辭離開,外邊突然有人叩門,急急喚道:「大爺!大爺!咱們的府邸被包圍了!」
  
  兄弟三人一躍而起,龍格爾驚問:「什麼人敢圍了咱龍家?」
  
  外面的人道:「還不知道啊,這些人沒打旗號。咱們有幾個兄弟上前交涉,被亂箭射殺當場!」
  
  龍格爾攸然色變,不講緣由,先亂箭射殺府上武士,這是擺明了要死磕了,不管來人是誰,眼下只能武力相抗了。龍格爾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躍到壁前,伸手摘下一口寶刀。
  
  龍家雖然富可敵國,不過龍格兒不喜歡金珠玉寶,就喜歡名劍名刀,他書房內收藏了多口利刃,此時被他摘下的就是一口大馬士革寶刀,也就是中原所說的削鐵如泥的雪花鑌鐵刀。
  
  他的兩個弟弟也不怠慢,各自從壁上取下一口刀,三兄弟奪門而入。
  
  「大爺,二爺三爺,外面……」
  
  說話的是府上管事,他話還沒有說完,外邊已經傳出慘叫聲和叱喝聲。
  
  這是後宅,連後宅都已響起吶喊廝殺聲,強敵分明已經侵入府中了,三兄弟提刀衝進庭院,聽到消息的家人全都跑出來,亂作一團粥。三兄弟一時也顧不得他們,龍家的馬隊驍勇善戰,留在府上的護衛雖只兩百多人,卻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一聞警訊,他們已經全副披甲,放棄前院,衝到後宅衛護家主了。
  
  西域是動盪之地,就算這敦煌城裡也不是非常的太平,因此豪門大戶都養有私兵護院,其規模如同一支小型軍隊。在中原的話,這當然是不允許的,可是在西域地區,自備長槍大矛、弩弓戰馬,卻是被允許的。聚集到後宅裡的衛士粗略一看,已經近兩百人,個個披甲執銳,挾勁弓、負箭袋,殺氣騰騰。
  
  龍格爾把濃眉一挑,吩咐道:「快!各取馬匹,殺出城去,與馬隊匯合!」
  
  龍家馬隊兩千多人,就住在敦煌不遠自家的馬場,眼下來犯之敵根本不講緣由,已經展開廝殺,留下弄個明白那就是自尋死路了,龍格爾當機立斷,要突圍出城。至於妻妾家小甚至老母親,全都顧不得了,亂世人,不如犬,只要他活著,他的力量還在,家人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沒有性命之憂,如果龍家的勢力被人連根拔了,那才一切休提。
  
  兩百個訓練有素的私人衛士唯家主之命是從,一聽吩咐,立即再度縮攏包圍圈,拋棄了那些驚慌亂竄、號啕啼哭的女人和孩子,將龍格爾兄弟三人護在中間,結錐形銳陣,向後宅馬廊迅速移動。
  
  龍家家大業大,宅院同樣寬敞無比,離開了後面大宅,就是空曠的宅地了,高高的院牆兩側是搭建的馬廊,中間的空曠之地春夏時節應該是花圃,此刻卻盡被白雪覆蓋著。衛士們護著龍格爾三兄弟迅速移向馬廊,剛剛走到一半路程,兩旁高牆上突然躍起數道人影。
  
  早在警覺之中的龍家護衛立即拈弓搭箭,箭發連珠,想也不想便向那幾道躍起的黑影攢射而去。
  
  反應真快,絕對是一流的箭手,然而箭射出去,他們才發現那幾道影子有些發飄,原來那只是幾條被人甩到空中的披風,隨即,槍聲像炒豆似的「砰砰叭叭」地響起來,中彈的侍衛血染衣襟,慘呼著倒在地上。
  
  這種環境,就看出槍械的厲害了,圍牆很高,為了防賊,後院的牆壘起足有一丈七八的樣子,徒手固然是爬不上去,不借助器械,別人想跳下來也難。外面的人就趴在牆頭上,好整以暇地發射槍彈,根本不用擔心他們能衝到近前,與自己展開肉搏。
  
  而他們趴在牆頭,發一槍便把槍順下去,下邊自有人再遞上一枝填好了火藥和槍子兒的火銃,滿院子是人,抬手放槍就是,自己受到的傷害非常小,如果是換作弓箭就不可能這樣了,他們至少得探出牆頭大半個身子,才能開弓射箭,自己也就成了對方的箭靶子。
  
  這是龍府侍衛所遭遇的最窩囊的一仗,他們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仗,西域當然也有火器,可是軍中配備極少,野外遭遇戰時,零星的火器裝備根本發生不了什麼作用,可是現在突然出現了一支擁有大量火銃的軍隊,又是在這樣可以充份發揮火器優勢的環境下,他們只能漫無目的地亂放著箭矢,一批批的中彈倒下。
  
  他們想退回後宅去,依託房屋建築,同來犯之敵進行巷戰,可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因為他們全部撤向後院,前院、中庭和後宅都被佔領了,大批衣甲鮮的軍隊撲到了後院,大盾長槍,構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線,已經牢牢擋拄了他們後退的路線。
  
  「砰砰砰……」
  
  槍聲不斷地響著,那些驍勇善戰的龍府衛士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手中的小盾也擋不住勁射的子彈,他們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批批地倒下,原本錐形的隊伍,漸漸變成了一個圓,這個圓被一層層的削下去,慘叫聲此起彼伏,地上躺滿了屍體。
  
  龍格爾心如刀絞,淒厲地叫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是誰的軍隊!出來搭話!」
  
  沒有人搭話,只有此起彼伏的槍聲不斷響起。
  
  槍聲漸漸漸變得稀落,終至完全停歇,龍格爾的三弟也中彈倒下了,他和老二被殘餘的七八個侍衛護著,站在一圈圈倒臥於血泊之中的屍體中間,彷彿狂沙怒海中的一座小島。龍格爾提著刀,身子瑟瑟發抖,他赤紅著眼睛,緩緩抬起頭來,向圍牆上望去。
  
  圍牆上硝煙瀰漫,雖然有風在吹,一時半晌卻也無法看得清楚,這時候,槍盾手密密匝匝地向前推進了。
  
  士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彷彿一堵牆似的向前行進,然後彎曲成一個圓,將他們圍在當中。四周是一面面架嵌在一起,形成一堵牆似的一面面鐵盾,縫隙間則是一支支探出三尺多長的槍尖。
  
  「你們是誰的人馬?為什麼要殺入我龍家?為什麼?!」
  
  龍格爾聲如杜鵑啼血,絕望的悲憤已經讓他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現在只想弄明白對方的身份,否則真是死不瞑目。
  
  回答他的只有一個字:「殺!」
  
  圓桶狀的盾陣攸然又縮小了一圈,無數枝從盾縫間探出來的長矛卻如毒蛇吐信,陡然又探出三尺。
  
  「噗噗噗噗……」
  
  鋒刃入體,血花四濺,龍格爾瞪大眼睛,被無數枝長矛從各個方向把自己捅穿了,以致於立在原地,穩穩的,始終不曾倒下。他的雙眼瞪得大大的,至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他!
  
  ※※※※※※※※※※※※※※※※※※※※※※
  
  敦煌城外,龍家馬場被重兵包圍了,然後他們向對峙之中的龍家馬隊頭領出示了龍家三兄弟的人頭,被圍困的兩千名龍家精騎見家主已死,被迫棄械投降。
  
  龍家被抄了,金銀細軟、簿冊文件、所有財富俱被抄沒,婦人童子盡皆發賣為奴。
  
  隨即,龍家的店舖、田產,外宅、下莊,也都被沙洲衛昆季一一抄沒。
  
  敦煌龍家,從此成為歷史,很快,就像湮沒在黃沙之下的無數古蹟,再也不見蹤影。
  
  大明輔國公、西域百姓的伊瑪目楊旭宣佈,龍家與臭名昭著的馬賊一窩蜂巴家暗中勾結,禍害地方,已經受到懲處。
  
  僅僅一天之後,罕東衛的嗩南又帶兵血洗了令雲霆令家,罪名與龍家差不多,還加了一條罪名:私通駐屯於蒙古斯坦的貼木兒軍隊。本就擁有政治話語權的夏潯,在掌握了西域第一大教的宗教話語權之後,大清洗便隨之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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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
發表於 2012-4-29 20:27:24 |只看該作者
第768章 烤鴨

  西域地理有其特殊性,宜居之地不是很多,所以做為沙漠綠洲的敦煌,幾乎是所有世家豪門的根基之地,有的即便其產業遠及數千里之外,或者其產業的主要經營並不放在沙洲,他們的家主也是居住在沙洲的,這是西域權力階層的核心之地,誰願被排除在外?
  
  也因此,夏潯的清洗,只須把重點放在沙洲,就足以覆蓋方圓數千里範圍內的所有勢力。
  
  大清洗借助了當地軍隊和豪門的勢力,夏潯自己的軍隊剿匪去了。
  
  一窩蜂馬賊原本有萬餘人馬,前些天被夏潯一戰殲滅一半,元氣大傷,正因如此,巴薩才忍氣吐聲,沒有即時發起報復。
  
  可是夏潯依舊不依不饒,派了他的精兵主動找上門去。
  
  因為沙漠中宜居之處不多,一窩蜂的賊窟,其實沙洲權貴們大多是知道的,問題是正如大明帝國很清楚韃靼可汗的駐牧之地,卻未必就能因此派兵剿滅一樣,一則他們的武力很強大,要集合各方面的勢力才能發動圍剿,這個號召、聚集各方勢力的人,很難有人勝任。
  
  二來,即便能夠成功地號召起沙洲各方武力,一窩蜂一旦戰敗,大不了棄巢而去,反過來又會變本加厲的施以報復,所以沙洲各方豪門一直狠不下心來發動決戰,而這一次,夏潯主動擔負起了這個任務,這是很得沙洲權貴豪門和地方百姓擁戴的壯舉。
  
  夏潯的精兵一連幾戰,殲滅了大量馬賊,迫得巴薩棄了老巢,頂風冒雪逃進大漠這才罷休,隨即通過對俘虜的馬賊頭目的審訊,獲得大量機密情報:「沙洲有些豪門權貴與馬賊是暗中勾結的!」
  
  這個消息準確與否,在血腥清洗展開以後,就迅速被所有人拋諸腦後了,沙洲權貴既畏懼於夏潯的強硬手腕,又垂涎於那些被清除掉的豪門給他們帶來的巨大商機和財富,大家都在忙著「分臟」,誰還有閒心去理會那些已經被滅門的倒霉蛋是不是比竇娥還冤。
  
  清洗工作完全是交由沙洲權貴來完成的。
  
  夏潯通過西琳和讓娜向他介紹的情況,鎖定了一些沙洲豪門。由於西琳和讓娜已經到中原幾年,情形或有變化,他又通過潛龍對這些豪門依據西琳、讓娜介紹的情況再度進行甄別、判斷,最後對沙洲權貴的立場劃分出了反對派、中間派、和擁戴派。
  
  嗩南、昆季這幾位大族族長,受大明賜封為衛指揮,成為沙洲地區實際上的土皇帝,獲得的利益是最多的,所以也是最傾向於大明的;更多的則是中間派牆頭草,倒向誰無所謂,只要能保障他們的利益;還有一部分則判斷貼木兒勢大,謀占中原必成定局,已經暗拋媚眼兒,投靠了貼木兒。
  
  夏潯就以這些最為擁戴大明的豪門勢力為基礎,發動了清洗。
  
  作為執行者,被清洗者的大量財富、田產、房產、婦人童子,乃至他們的商舖、貿易份額,執行者自然被分配得最多,所以他們幹得興緻勃勃。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任何一個豪門,他們的力量和嫡系親族,都不會全部定居沙洲,受到清洗之後,其散佈於外的家人勢必要逃之夭夭。
  
  以夏潯行事手段的縝密,如果認真籌劃,秘密派遣人員分散各地同時下手,雖不能說一網打盡,也能最大限度的打垮這些被清洗豪門的勢力,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他把這件事完全交給了沙洲的執行者,任由他們用些粗魯而直接的手段去做事,那些逃掉的殘餘份子固然是一個麻煩,卻也是一個動力,它會推動這些利益獲得者更堅定地站在大明一邊,再也不作他想。
  
  政治上,夏潯作為大明的國公,西域防線的欽差特使,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在這裡做任何事,都不存在法理上的問題,唯一需要解決的只是民心。可他現在已經被回教長老們公推為伊瑪目,真主意志的執行者,虔誠的信徒們對他的作為,本能的就會從自己人的角度去分析理解,而不致產生牴觸情緒。
  
  同時,夏潯也會注意維護這些升斗小民,被抄沒的豪門大戶,最大的利益固然是被其它豪門瓜分,可是從他們手指縫裡漏出來的一點財富,分攤給那些平頭百姓,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這就更加獲得了他們的支持和熱烈響應,很快,開始有百姓主動檢舉、揭發一些為非作歹的豪門的罪行了。
  
  他們的舉報馬上得到了豐厚的報酬,於是更多的百姓踴躍加入進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運動彷彿七月流火的烈日炎陽,在沙洲熱火朝天地展開了……
  
  一連多天,天天有人倒霉,有人暴富。那些盤踞地方多年卻在貼木兒即將到來之際選擇站在貼木兒一方的強宗大族被嚴厲懲辦,家產抄沒、農莊、馬場、田地、商舖、礦場、工場,俱被瓜分,一些眼光敏銳,迅速表態擁戴支持夏潯的決定並積極投入清洗工作的二三級豪門世家在吞併吸收了被清洗豪門的財富之後,迅速躋身一線權貴的行列,沙洲的政治格局迅速發生了變化。
  
  在這個過程中,夏潯很容易就能扶持培植一些親信,做為大明朝廷在西域的代理人。
  
  清洗過程是血腥的,但是宣傳工作的力度也是前所未有的,被清洗者的罪行總是被及時公佈出來:他們勾結馬賊、暗中吃掉各路商隊;他們叛變投敵,出賣沙洲百姓的利益;他們驕橫跋扈,排擠其他家族的生意……,正大沙漠裡,站在凜冽的寒風裡瑟瑟發抖,一口雪、一口牛肉乾地填著肚子的巴薩連火都沒起、灶都沒埋,背上就已經背了一口接一口的黑鍋。
  
  這場大清洗,以它的殘酷和血腥,在最短的時間內,改變了歷時百餘年形成的沙洲的勢力格局。
  
  亂而後治,破而後立!
  
  面對沙洲勢力複雜多樣如同亂麻的局面,夏潯採用了一個最極端卻也最有效的辦法:革命!
  
  ※※※※※※※※※※※※※※※※※※※※※※
  
  中間派惶惶不可終日,本來就更傾向於大明的那些家族,早就迫不及待地表明立場,站到輔國公旗下去了。一些和貼木兒的勢力眉來眼去,正試圖暗通款曲的豪門世家則噤若寒蟬,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取消了一切聯繫,迷惘地觀察著沙洲的變化,想再看看風色再說。
  
  當然,嘗到了甜頭,對清除異己越來越感興趣的執行者們是不介意擴大清洗規模的,一些家族還沒看明白風向,猶豫著到底該把屁股坐到誰那邊去,就被摘走了腦袋。
  
  於是,更多的人惶恐不安起來,許多家族並不像第一線的大家族一樣,擁有自己強大的武裝和巨大的財富,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表現自己的站隊,於是跑來拜謁輔國公的酋領士紳越來越多,他們想弄清楚,這位國公爺的底限到底在哪裡,自己要如何表現,才好保全自己。
  
  西琳姑娘嬌滴滴地對壯著膽子拉幫結夥趕來拜謁的沙洲老爺們說:「國公爺正在批閱公文,你們先等一下吧!」
  
  隨著拜謁夏潯的人越來越多,夏潯身邊哪怕一個門子都發了大財,更不要說夏潯身邊負責傳說通報的這兩個美麗「姬妾」了。
  
  枕頭風的厲害,再也沒有人比這些豪門老爺們更清楚了,國公爺身邊帶著的這兩個大美人兒,明顯就是他極寵愛的姬妾麼,要見輔國公、要邀輔國公的歡心,哪能不把她們打點好了。
  
  於是,兩位姑娘鳥槍換炮,如今她們的私房積蓄,儼然也可稱得上是一個小富婆了。
  
  此刻,西琳姑娘身著一襲雪狐皮裘,外披紫貂披風,脖子上圍著錦鼠的圍脖,頭戴臥兔兒昭君暖套,足蹬鹿皮小靴,娉娉婷婷、身姿典雅,襯得那張可人的俏臉蛋兒,嬌媚不可方物。
  
  這些族長酋領豪紳權貴站了滿滿一院子,聽見西琳這麼說,忙不迭便點頭:「公事要緊,公事要緊,國公爺先忙著,我們不急,不急!」
  
  然後一些專門為她準備的小物件兒便順手遞了上去。東西都包裹的挺好,看著都不大,奇珍異寶少有體型巨大的。只是禮物雖然嬌小,架不住送的人多,不一會兒西琳的兩袖就沉甸甸的了,她向各位老爺們嫣然一笑,轉過身,輕柔得彷彿一片羽毛,翩然進了房門。
  
  於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們便站在寒風呼嘯的院子裡,抻著脖子,直勾勾地盯著那門扉,盼著國公爺的接見,好像一隻隻馬上就要進烤爐的鴨子。
  
  暖烘烘的房間裡,據說正在批閱公文的夏潯,此刻正趴在軟綿綿的榻上,幾近全裸的健美肌膚上塗抹著藥油,油漬漬地泛著古銅色,就像一隻已經進了烤箱的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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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8
發表於 2012-4-29 20:37:20 |只看該作者
第769章 分臟

  夏潯在做按摩,這幾天他的確處理了許多事情。清洗本身是一件殘酷粗暴的行為,但是如何引導它的方向、如何控制它的範圍、如何甄別可爭取者和必須嚴厲打擊的對象,這背後需要相當多的做事技巧、做事智慧和調查掌握的資料。
 
  今天夏潯批閱完了公文,抻個懶腰,隨口說了句有些疲乏,讓娜突然毛遂自薦,說可以給他「觸摩」一下,解解疲乏。
 
  夏潯一問才知道,西方也有按摩術,不過他們稱之為「觸摩」,在古希臘、古羅馬,公元前就有相當成熟的按摩技術,東方按摩是依據脈絡,而西方按摩術則依據解剖學,按摩手法也不盡相同。夏潯好奇之下,便欣然應允。
 
  讓娜馬上興緻勃勃地準備起來,沒有合用的藥膏,但是要找到些代用品卻不難,於是,夏潯就像一隻被烘得滋滋冒油的鴨子,被讓娜練起了本已有些生疏的按摩手法。
 
  一旦按起來,夏潯才知道,她的手法果然與中原不同,一番沐浴之後,不叫他穿上犢鼻褲,居然只在腰腹間搭一條汗巾,就讓他趴在了床上,然後一雙柔軟的小手,便把藥油均勻地塗遍了他的全身。
 
  那結實虯突的肌肉,、雄壯厚實的身軀,充滿了男性陽剛的氣息,夏潯還沒覺得怎麼樣,讓娜自己反而氣息咻咻,有些不克自持了。
 
  讓娜只穿了薄衫,盡顯凹凸有致的妖嬈身材,一雙柔軟的小手按揉著他結實的身子,細膩白皙的肌膚上便透出動人的嫣紅,夏潯也有些尷尬,只好趴在那兒,閉上眼睛小憩。
 
  讓娜一開始確實只是想討好自己的主人,幫他緩釋身體的疲勞,可是這麼一具精壯結實、充滿陽剛之氣的男性軀體在自己手下不斷地撫摩,也不禁春心蕩漾起來。
 
  西方的按摩術從古羅馬時期就漸漸分成了幾個體系,其主要功能分為醫療性按摩、恢復性按摩,還有就是……色情式按摩。
 
  讓娜從小被人精心培養,準備長大賣入豪門,在這方面可謂學貫東西,一俟動了春心,原本只是想為他緩釋疲勞的雙手,便悄悄加入了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手法。
 
  她的雙手似乎漸漸擁有了一種魔力,有時輕、有時重,忽然輕輕掠過他的身體時,帶著一種春風拂面般的愉悅感,而且……會突然觸及他的一些敏感部位,可是不等他覺得不妥,想要出聲制止,那手已如蜻蜓點水一般滑掠到了別處,又正兒八經地給他按摩起來。
 
  那撩撥身體的高明手法,恰似初涉情網的少男少女,從萌生好感到情根深種,自然而然,不知不覺間已水到渠成,舒服、自然,卻又沒有太明顯的叫人覺得不妥當的地方,所以夏潯的一顆心也跟著起伏不定。
 
  當夏潯的尾椎和會陰處突然再受奇襲時,下體就像一條冬眠的蛇,突然被春風喚醒了似的,一下子搖頭擺尾了,雀躍猙獰起來。一時間,夏潯好生尷尬……
 
  似乎……他只在謝謝那無以倫比的蓮花妙舌前,才會完全沒有抵抗能力,只要被她輕張檀口、微一撩撥,就性發難耐,如今讓娜的妙手似乎也有那種奇妙的作用,以致……
 
  可是這種靜謐和諧的氣氛,似乎又不宜打破,他也不願中止這種飄飄欲仙,卻又隱隱有些尷尬的服務。這種時候,男人的意志總是薄弱的,而讓娜顯然很清楚,如何讓一個男人不要拒絕自己。
 
  夏潯悄悄張開了眼睛,讓娜似乎也沉察到了,她繞到夏潯的側面,開始很「專注」地給他按揉起了後背,利用夏潯趴著,而她跪坐在榻上的身高優勢,她巧妙地避免了和夏潯的視線接觸,於是,夏潯微側著頭,張開眼睛看到的,就只有艷麗的抹胸裡怒突出來的一對粉光緻緻、雪團暈霞般的雙峰。
 
  隨著讓娜的動作,那兩座峰巒微微地顫動著,很有質感,弄得夏潯也情不自禁地嚥了口唾沫。
 
  目光再順下去,纖細圓潤的小蠻腰,光滑而充滿誘惑力的肌膚,跪坐的修長雙腿,柔軟的絲綢褻褲因為她的坐姿緊繃在身上,圓潤結實的一雙大腿間,美麗滑潤的絲綢摺疊出的妙處微賁的線條……,就在眼前,目距不過一尺,夏潯愈發的口乾舌躁了……

  「啊!」
 
  一雙手在後背上像揉麵團兒式的推揉著,推得夏潯身形一側,一隻柔荑突然自腹下探了進去,似乎是要順著大腿向下撫弄,卻似不經意的,突然觸及了一條早已張牙舞爪的巨蟒!夏潯的要害處此刻已十分敏感,被她十指如彈琵琶似的輕柔一碰,身子登時一震,脊背都繃緊了。
 
  這時,西琳從屏風外繞進來,帶進一陣清涼的氣息。讓娜自始至終似乎都是在中規中矩的為自家老爺按摩,西琳一繞進來,她的手便很自然地抽出來,變成了按揉夏潯的大腿。
 
  西琳沒有注意到她這些微妙的動作,一進來,西琳的目光就已盯在夏潯寬厚結實、線條明顯的男性軀體上了,她貪婪地瞟了眼夏潯健美的身體,這才盈盈福禮:「老爺,三十多位豪門世家的家主,都在院子裡等著拜謁呢!」
 
  西琳進來,也解決了夏潯的尷尬,他咳嗽一聲,問道:「三十多個麼?」
 
  略一思索,估量了一下,夏潯笑笑道:「嗯,差不多了,該來了,也都來了,好啦,侍候我沐浴吧,等我穿好衣服,叫他們等候的也就差不多了。」
 
  夏潯起身的動作很怪,他不是翻身下地,而是先從趴變成了爬的姿勢,然後雙手一兜大浴巾,將自己的下身整個兒圍起來,然後才跳到地上,跳到地上時,一隻手還揪著圍起浴巾的交接處,這樣它就不是緊纏在身上,而是成了筒裙狀,某個突出的部位自然就不明顯了。
 
  然後,夏大老爺就昂首挺胸收腹縮臀,一馬當先衝向浴室。
 
  他洗浴是不用人陪的,西琳和讓娜都知道他的規矩,所以都沒跟進去。
 
  讓娜眼看就要撩得老爺性起,偏偏西琳進來攪局,恨得讓娜牙根癢癢的,她狠狠瞪了西琳一眼,西琳向她眨眨眼,一臉莫名其妙的無辜模樣,可是一雙海水藍的大眼睛裡隱隱帶出的笑意,卻出賣了她的本心。
 
  讓娜咬牙切齒地揪住了她,悄聲道:「死丫頭,壞我好事!」
 
  西琳一臉無辜地道:「我沒有……,我哪知道你在幹嘛,人家只是進來向老爺通報事情嘛。要不……你繼續,我避出去好了。」
 
  讓娜恨道:「現在還避什麼呀,臭丫頭,你就裝吧!要是我跟老爺……老爺……,那時我還能不成全你麼?這樣扯我後腿,有你什麼好處?國公府裡,咱們姐妹倆最親,還要互相拆台呢?出來的時候,主母可是點了頭的,要是咱們自己不爭氣,哼,那就孤老國公府吧,一輩子也別想找個人疼!」
 
  「唔……」
 
  西琳聽了也有些後悔,她真的不是想壞讓娜的好事,只是……只是心裡酸溜溜的,結果一有了藉口,鬼使神差地就闖了進來。要不然的話,那些傢伙在院子裡凍到死,她也不心疼的,何必忙著通報?
 
  西琳訕訕地認錯:「好吧,我……我以為不壞你的好事了,儘力幫你促成還不行麼?」
 
  讓娜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了半晌,也拿她沒辦法,只好嘆了口氣,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出氣。
 
  西琳自知理虧,便陪笑拉她坐下,揀她喜歡聽的說:「姐姐,國公爺的身子好健碩的啊,按著……舒服吧?」
 
  讓娜乜了她一眼,性感的嘴唇微微翹起,輕哼一聲道:「何止喔,我還……摸到了那裡呢!」
 
  「啊!」
 
  西琳滿眼紅心閃閃,急忙問道:「真的?什……什麼樣子?」
 
  讓娜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本來馬上就要看到了,喏,你闖進來,把老爺嚇跑了!」
 
  西琳一聽,嗒然若喪,讓娜的眼睛卻瞇成了彎彎的月亮,陶醉地道:「不過……雖然沒看到,卻能感覺到,好粗、好大、好燙喔!」
 
  西琳舔了舔豐潤性感的嘴唇,好生羨慕她的艷福。
 
  讓娜又瞪她一眼,嗔怪地道:「你要是不搗亂,今天老爺是我的,明天就是你的嘍,還用聽我說麼。」
 
  西琳趕緊繼續道歉:「人家知道錯了嘛,下次、下次人家肯定不搗亂!」
 
  讓娜幽幽地道:「希望還有下次……,哼!人家要是孤苦一輩子,就是你害的!」
 
  西琳低聲下氣:「對不起啦……,好姐姐,你跟我比劃一下,老爺那兒,到底有多雄壯呀?」
 
  讓娜:「……」
 
  院子裡,各路頭人、首領、大族世家的家主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正在交頭接耳,一個輕裘緩帶的英俊公子已從廳中漫步出來,左右伴著一雙麗人,住那蒼勁古拙、老枝虯突的梅花樹下一站,笑吟吟地拱手道:「各位,本人手頭有些公事……咳咳,剛剛處理完畢,有勞久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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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29 20:39:40 |只看該作者
第770章 向遠方

  嬴戰和盛隆拜謁輔國公後,掛著一身雪花回了家,正在廳中逗弄著兩個孩子的妙弋趕緊迎上去,替丈夫掃著身上的雪,問道:「怎麼樣?」
  
  嬴戰臉色鬱鬱地搖搖頭。
  
  盛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對妙弋打了聲招呼,就訕訕地道:「呃……,我買了一副檀香念珠,想送給雪……送給靜蓮居士。」
  
  嬴戰沒好氣地對管事道:「難得盛隆老爺一番心意,你陪他過去吧!」
  
  盛隆有機會見到自己心儀已久的女子了,一時喜上眉梢,屁顛屁顛地跟著管事就去了。他是吐番人,本來就是信佛的,藉著這個由頭,總是送一本經呀、送個木魚兒銅磬呀,總巴望著見見雪蓮,和她多說幾句話。發生在沙洲的這場大清洗,他並不在意,反正他不是這事的人,就憑他土司老爺的身份,輕易也沒人敢動他。
  
  等盛隆出去了,嬴戰脫了外袍,在廳中坐下來,也逗弄了一番自己的小兒子,才對妙弋輕嘆道:「這位國公爺,厲害呀!」
  
  妙弋聽見楊旭的名字就渾身的不自在,可是近來沙洲城裡的血腥大清洗她也聽說了,誰知道屠刀會不會殺到嬴家。依著那些人雷霆暴雨般的打擊風格,就算她肯靦顏出面,用往昔那段感覺去央求楊旭恐怕都來不及,他們是先殺人後定罪的。
  
  一聽嬴戰這麼說,妙弋不禁緊張起來:「怎麼,他……他們不會要對咱家不利吧?」
  
  嬴戰搖頭道:「這倒不至於,我和嗩南、昆季幾位大頭人關係一向不錯,往昔也沒有跟異域勢力勾勾搭搭的行為,倒是不會找到我的頭上來。」
  
  嬴戰頓了頓,又道:「本以為,他到了沙洲,不過是宣撫皇恩,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來拉攏沙洲權貴,儘量為大明所用,誰知道,他會有這樣的法子清除異己,沙洲現在沒人能自己做得了主了,靠向大明一邊已成必然!」
  
  妙弋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嬴戰把小兒子抱到懷裡,伸出一根手指叫他握著,對妙弋道:「以大明武力之強,如想征服沙洲,易如反掌,為什麼大明立國四十年,止步於嘉峪關,對關西諸部只施羈縻之策?因為他們想打敗關西諸部很容易,想真正的佔領這個地方,卻會得不償失。
  
  民心向背,才是控制一個地方最徹底的手段,武力只是過程,達不到這個目的,所以施以羈縻,未嘗不是相忍為國的絕妙手段。可是,這在大明處於絕對強勢時可行,一旦出現另一個足以與之抗衡的強大勢力時,就不足以控制地方了。眼下,就是這種局面,我本以為,在此敏感時刻,這位輔國公能用的手段也只有安撫、拉攏,卻想不到他劍走偏鋒,別僻蹊徑。」
  
  嬴戰雖是蒙古人,家族上三代就已開始經商,本人的漢學亦有相當的造詣,說出話來倒不顯粗魯,他欽佩地道:「一開始,這位國公只是出動他的人馬打擊一窩蜂馬賊而已,這件事,合乎沙洲所有人的利益,無人不予贊同。可是,他居然以這群馬賊為突破口,對那些意志不堅、左右搖擺的勢力下手了。
  
  先是剿匪,然後借剿匪清除異己,在此過程中,又利用巴家和敦煌權貴之間的矛盾、利用敦煌各大世家之間的矛盾,拉攏一批、打擊一批,不斷的分化挑撥,除掉有二心者,斷掉傾向大明者的後路,他竟然不是維繫敦煌表面上的一團和氣,而是通過激化諸部之間的矛盾,穩固一批、打掉一批、再扶持一批。
  
  如此一來,已經斷了退路的豪門世家只能堅定地站在大明一方,剛剛被他扶持上來躋身一流豪門的世家更是離不開大明的幫扶,他不著痕跡地就改變了整個敦煌的局面,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雖然因為時間倉促,還留有不少後患,可那已是應付貼木兒之變以後的事了。
  
  而且,他通過暫時的共同利益,叫敦煌權貴們抱成了團,眾志成城扶保大明,又通過遺留下來的這些隱患,確保外敵一去,敦煌各大門閥派系就會再度分裂、互相競爭,避免了一家獨大,以致尾大不掉,如此手段既老練又狠辣,卻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厲害!厲害!」
  
  因為夏潯就在同一座城裡,妙弋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巴不得與他離得越遠越好,一聽丈夫這麼說,忙道:「要不然,咱們就舉家搬到盛隆土司的地方去吧,暫且避了這兵災,等風平浪靜了再回來?」
  
  嬴戰搖搖頭:「現在,這已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了,如果哈密失守,我們很可能就得依照大明的意思,全部遷進嘉峪關去,只留遊騎於此牽絆貼木兒的軍隊,與之堅壁清野之手段,想先走或者不想走,哼,恐怕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了。」
  
  「他……他竟這般厲害麼?」
  
  妙弋喃喃自問,對楊旭的印象,她的記憶還保留在十年前,腦海裡還是那個風流倜儻、花前月下的俏公子,記得的多是他說過的那些叫人耳熱心跳的情話,和如今想起來已無地自容的在青州玉皇觀裡偷情尋歡的畫面,實在無法把那個人,和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聯繫起來。
  
  嬴戰看她發呆,以為她擔心嬴家的安危,便安慰道:「娘子無須多慮,今日沙洲各方頭腦人物都去見過了輔國公,看他那意思,是不會繼續進行這種清洗行為了,唉!也是到了適可而止的地步了,再折騰下去,可就傷了沙洲的元氣。」
  
  頓了一頓,嬴戰又道:「輔國公還安撫各方首腦們說,大家生意照做,他知道沙洲的富庶主要來自於經商,不會斷了沙洲百姓的生活來源,且不管他,走一步是一步吧。哦,對了,輔國公與嗩南、昆季要結拜兄弟……」
  
  妙弋驚奇地道:「結拜兄弟?」
  
  忽然間,她就想到了自己母親招贅為婿的庚薪庚員外了,她那繼父當年不也是……,結果引狼入室,這個色胚,不是又相中了昆季、嗩南家的什麼女人了吧?
  
  正胡思亂想著,嬴戰道:「三天之後,昆季將軍府上要大擺宴席,宴請沙洲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慶賀結拜之禮。別失八里那邊,我還是得親自走一趟,介時怕是趕不上,我已經囑咐了堂弟,叫他備份厚禮,到時替我走一趟,輔國公帶得有女眷,昆季、嗩南兩位將軍的妻室也要出席,你替我去一趟吧,重點要陪好輔國公的兩位愛妾。」
  
  「啊?不!我……我跟你去別失八里!」
  
  忽然聽到這話,妙弋心頭頓時一驚,西域風俗不似中原一般嚴謹,女客未必就不能拋頭露面,如果在昆季府上和楊旭撞個正著,那……那該何以自處?這一瞬間,妙弋甚至想到,以楊旭的好色無行,今日又貴為國公,行事必定更加的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一旦見到了她,會不會藉口她丈夫也是馬賊同黨,然後來個血洗嬴府。
  
  所以妙弋想也不想,馬上提出了反對。
  
  嬴戰奇道:「我去別失八里做生意,路途好不辛苦,你跟去做什麼?」
  
  「我……」
  
  妙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人家自打有了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府裡好悶呀,你這一走,我更不好出門,不如與你一同出去。再說……」
  
  妙弋拉住嬴戰的衣袖,撒嬌道:「再說,人家懷了孩子以後,好久不得與官人親熱了呢,若能陪官人同去,豈不好過與她們兩個爭你?」
  
  這嬴戰也是愛極了妙弋,被她這一撒嬌,骨頭都酥了三分,忙眉開眼笑地道:「好好好,一同去。這樣的話,我得叫人備一輛舒適的大車,可不能委曲了我的好娘子!」
  
  ※※※※※※※※※※※※※※※※※※※※※※
  
  兵之所恃在馬,馬匹多寡,在冷兵器時期,是判斷戰場力量多寡的一個重要指示,因此馬匹從來都是極賺錢的一個行當,在歷朝歷代,經營馬場的都是財大勢雄的一方豪傑。
  
  河西草原水草豐盛,所產良馬最多,不但中原對良馬供不應求,即便是更西方的大漠地區,也常從河西購買良馬,因此這一次盛隆土司到沙洲,到不是全然為了他的心上人,而是為了親自押送一批良駒往西域去。如果不是盛隆要去別失八里,蠃戰大可派個人去而非自己在這個敏感時刻離開,可盛隆得去,他就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還有幾支商隊也在準備啟程,西域兩座城池之間相隔實在太遠,單憑某一支商隊的力量不足以應付沿途的種種可能險情,大家結隊而行,就都提高了保障。嬴戰之所以要按時啟程,不能因為赴輔國公之宴而延緩一天,原因就在這裡:他並不是單獨一個商隊上路。
  
  與他的商隊一同出發的,大多是曾經多次合作過的商隊,只有一支是屬於新加入的,那就是別失八里商人拓拔明德的商隊。一支支商隊準備出發了,一匹匹高大的駱駝滿載著貨物,駝鈴在巷弄間隨著駱駝搖頭俯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鈴聲。
  
  拓拔明德站在客棧二樓的窗前,俯視著巷弄中整裝待發的一支支商隊,沉聲道:「我先走,帶上那個胡七,這一趟去了再回來,就能得到沙洲權貴們的完全信任了,那時,我們的人應該已經佔領了哈密,進逼敦煌,我就可以順勢跟著他們退到嘉峪關內……」
  
  拓拔明德沉默了片刻,嘿嘿地冷笑兩聲,又道:「你先留下,等到明確楊旭往哈密而去時,再趕來與我們匯合,消息已經報給將軍了,將軍也能早些率軍回返,免得勞而無功!」
  
  「是!」在他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深深躬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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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30 21:35:35 |只看該作者
第771章 機會

  出敦煌,西南是陽關,西北是玉門關

  黃河遠上白雲間,

  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春風自然是能吹過玉門關的,可是此時的玉門關外卻只有皚皚白雪和呼嘯的寒風。

  好在,春天將近,寒風凜冽的時候少了,大部分時間風是比較輕柔的,於是遠山銀雪、藍天白雲,給人的就只有空曠浩渺的感覺了。

  夏潯已離開敦煌,啟程趕往哈密。

  哈密的情況同敦煌不同,而且哈密有自己的王,對哈密他無法象對敦煌一樣採取相同的手段。不過,哈密還是有必要去一趟的,一時的得失可以不計較,民心的向背卻必須得計較,早早做些準備,一旦哈密失陷,將來收復後也容易治理。

  今天的天有點陰,雲不是很白,天卻依舊是那麼藍,遠山陷於一片霧靄之中。

  大旗曼卷,馬隊行走在這浩渺無艱的大地上,作為唯一活動的群體,給這蒼涼悲壯的大漠戈壁增添了一分活力。

  不知什麼時候,隊伍中有人扯起喉嚨唱起了高亢嘹喨的西涼民歌:「

  大姐姐給了一個木匠家,

  又會蓋樓又會砸橡花,

  楊柳葉兒青呀,

  又會蓋樓又會砸橡花,

  二姐姐給了個鐵匠家,

  又會打鐵又會拉風匣,

  楊柳葉兒青呀,

  又會打鐵又會拉風匣……」

  嘹喨悠揚的歌聲讓這高天大地間行進的隊伍有了幾分生氣,夏詩也凝神傾聽著,當那聲音停歇,他噌然一嘆,迴首看著伴在左右的劉玉瑟和陳東、葉安,說道:「若不是我,你們也不會跑到這天邊兒上來,很辛苦吧?」

  陳東葉安騎在馬上,神采飛揚:「國公,這樣的天地,若在金陵城裡,哪能得見,我們喜歡的很呢。」

  劉玉瑟則凝視了夏潯一眼,說道:「快活地過,是一輩子;悲傷地過,也是一輩子。順境逆境,有時由不得咱們自己,知己長伴,何嘗不是快樂?」

  「好兄弟!」

  夏詩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劉玉瑟的肩上,扭頭便對坐在車前,興緻勃勃地看著那亙古不變的蒼涼風光的西琳和讓娜道:「來,莫讓軍中弟兄專美與你前,你們是龜茲古國的人,最擅長的就是音樂,也唱兩首曲子來,叫大家提提精神!」

  出了玉門關後,卻往西來,西琳和讓娜越興奮,現在天氣已經不那麼寒冷了,很多時候,她們都跑出車子,坐在外面,興緻勃勃地看著那天那雲、那山那樹,彷彿出了籠的小鳥兒般快活。對故鄉,不管那裡留給你的回憶是悲傷還是喜悅,想起來時總是有種沉甸甸的感情的。

  西琳含情脈脈地看了夏詩一眼,扶著那車棚站穩了身子,忽然振聲唱了起來:「當戀人在果園裡撒歡,我的旋木雀會縱情歌唱。當夜不能寐把你思念,我渾身的愛火燒得更旺。百靈鳥會不會啼鳴翱翔,心上人會不會邊走邊唱。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會不會如願以償?」

  歌聲清脆宛轉,彷彿百靈鳥兒,那雙溫柔的眼波,更是始終凝注在夏綺的身上。歌聲唱罷,餘音裊裊,左右行進的軍士如雷的叫好聲還未停歇,另一個更加高亢清亮的聲音又唱了起來:「六十六條雪水,向著一起匯合,奔騰的塔里木河,滋潤著我的心窩……你是否來將我探望,還是愛慕訴說衷腸,是否將那熄滅的大,重新點燃更燒旺……」

  讓娜比西琳表現的更加熱情奔放,她唱歌時,那雙火辣辣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夏仔,西域女子對表情的表達和追求熱烈而奔放,顯然沒有中原女子的那種含蓄內斂,以前兩人面對夏詩時的那種羞澀和畏怯,更多是地位上的巨大差距造成的。

  這些天與夏潯朝劍相處,漸漸的,地位上的巨大鴻溝似乎差距不是那麼大了,一天天接近她們的故鄉,也喚醒了她們骨子裡的那種對愛的大方、熱烈的追求。

  可惜,這亙古不變的原始景像在喚起她們思鄉之情的同時,也觸動了夏詩,他正抬頭看著那似乎壓得極低的雲頭,思緒隨著那宛轉的歌聲直上重宵,回到了他那遙遠的故鄉。他的故鄉,永遠也回不去了,在那裡時,從未覺得有何可戀,而今想起,竟是處處難捨……。

  媚眼兒拋給瞎子看了!

  兩個美女沒好氣地瞟著抬眼癡望的夏潯,直到本來正無聊地趴在車子裡打盹,聽到歌聲興緻勃勃地鑽出來的唐賽兒喚醒了他:「我也唱!我也唱!乾爹,你聽賽兒唱歌!咳!」

  「拉鋸,扯鋸,姥娘門口唱大戲,接閨女,請女婿,親家婆你也去!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凍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干狄,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

  唐賽兒拍著小手,富有節奏地唱起了兒歌,充滿稚趣的兒歌換來夏潯和塞哈智、風裂炎等人哈哈的大笑聲:「好!唱得太好了,就數賽兒唱得好聽,哈哈哈哈……」

  西行的路上,充滿了笑聲。

  ※※※※※※※※※※※※※※※※※※※※※※※※※

  丘福提十萬大軍出塞,結果丘福好大喜功,不顧部將再三規勸,置皇帝事先的叮囑於腦後,一腳踏進韃靼人的陷阱,一公兩侯,兩千精兵,幾近全軍覆沒,只逃出寥寥數人。帶著步騎混編的大隊人馬死活追趕不上的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聞訊大驚。

  主帥既死,兩員將迫不得已,只得依照丘福臨終遺言,就近撤向遼東,並派探馬先往遼東通報,請求支援,大軍東向,堪至遼東境內,便被韃靼騎兵追及,明軍主帥陣亡,三軍士氣沮喪,幾無一戰之力,關鍵時刻幸好遼東派出大軍,在開原侯丁宇的率領下急趨援救。兩下裡合兵一處,這才迫退追兵,把他們接到遼東,借道遼東,倉皇回到關內。

  朱林接到戰報勃然大怒,十萬大軍出塞,竟然被人斬了一公兩侯,若非遼東軍方相助,十萬大軍就要盡沒於塞北,怒不可遏的朱抹不顧部將求懇,褫奪丘福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徙其全家至海南。兩個戰死的侯爺和兩個狼狽不堪逃回的侯爺王忠、火真也被轆奪爵位,削除軍職。

  朱棣是功必賞,過必罰,處罰了這些殘兵敗將,他立即決定,起京營精銳親赴塞北,御駕親征,討伐韃靼。文武百官有勸他暫息雷霆之怒,待西域和南疆戰事稍緩,再行北伐的,朱林只有兩個字:「不準!」文武百官退而求其次,又請朱林再遣大將,無需御寄親征的,朱株還是兩個字:「不準!」

  朱林這一次是動了真怒了。

  朱林立即下旨,宣告天下,說是盡起山東、河北青壯,再加上京營兵馬,共計五十萬大軍掃北!

  實際上朱抹動用的當然沒有這麼多兵,他做燕王時沒少跟蒙古人打仗,現在的韃靼實力如何,他一清二楚,以當今明軍的戰力,十萬大軍征北,已經足夠了,真要是派出五十萬大軍,不等韃靼人被打怕了,自己的國家先要被吃窮了。

  只是這一回是御駕親征,人帶少了的話文武百官實在不放心,所以於十萬兵馬這個基數上又帶了五萬兵,算是自己的御林軍,專門衛護皇帝安全。說是統大軍五十萬,完全屬於宣傳戰的一種計謀。

  這種宣傳戰,古今中外,早就被人用爛了。比如希波戰爭中溫泉關戰役,據說波斯皇帝帶了五百萬大軍,而斯巴達人呢?只有三百人!可是門丁尼亞戰役時,斯巴達用了好長時間與好多盟國交涉,才湊了五千來人,而敵對的阿爾哥斯也是好不容易才湊了四五幹人,這就是伯羅奔尼撒戰爭中在希臘本土陸軍作戰規模最大的一場戰役。

  再比如長平之戰,秦軍坑殺趙卒四十萬的傳說,趙國當時傾其全國,也湊不出這麼多軍人。司馬遷的時代,大漢遠征大宛,大漢帝國折騰了好幾年,才湊出來五萬軍隊。三國彝陵之戰,劉備出兵不到四萬,加上五陵蠻的援軍最多四萬,卻號稱七十五萬,實際上當時蜀國全部軍隊一共才十萬人。

  當然,適當的誇張,可以迷惑敵軍,過度的誇張是騙不過敵方將領的,不過吹吹牛,嚇唬一下對方的老百姓,壯壯自家人的軍心士氣也是好的。

  朱棣這廂緊鑼密鼓的準備出征,漢王朱高煦又不禁轉起了心思。

  丘福兵敗被殺的消息傳來後,朱高煦如同五雷轟頂,死的心都有了。丘福一直是他最大的倚仗,如今丘福死了,而且是兵敗削爵,他最大的靠山倒了,他那個腹黑的大哥和那些文官們豈能不趁機清洗他在軍隊中的派系?大勢已去!大勢真的去了!

  可是永樂皇帝宣佈御駕親征的消息傳來後,朱高煦突然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線光明!他曾與父皇並肩作戰,正因為靖難之功,父皇才起了易儲的念頭,如今父皇要御駕親征,上陣父子兵啊!如果能伴駕出征,再立戰功,不但能保護自己在軍隊中的勢力,而且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啊!

  朱高煦剛剛想到這裡,同樣想到這個辦法的陳瑛已風風火火地趕到府上來,兩個人不謀而和,只略略計議一番,朱高煦便匆匆趕往皇宮,他要向父皇請旨,伴駕出征,再立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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