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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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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棄智]兼職神仙[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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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4:12 |只看該作者

  「好癡情是吧?為了他?姜瀟瀟,你還真是……」韓雨到底沒有忍住,推開駕駛室的門,踱到幾人身邊,語帶譏諷,夾槍帶棒地揶揄葉揚天,「哼哼,生冷不忌哦?葉揚天這種小人……也配?人可說過,癡情不能當飯吃。」
  「我就拿它當飯吃。」葉揚天還是沒回頭,嘴角卻浮起微笑,「韓雨,你損我損的也夠了----你該知道,成仙之後能夠辟榖,餐風飲露就可以過活。我要拿癡情當飯吃,我就得是神仙……」
  「你們知道,我非得是神仙不可……」葉揚天輕描淡寫地歎了口氣。
  「那個,葉子……你這麼說,是不是想讓我感動一下?」姜瀟瀟抱緊葉揚天不鬆手,歪著頭問,「可我聽你話裡的意思,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
  葉揚天大笑。
  三步並作兩步,姜瀟瀟飛快地從葉揚天身後繞過來,退後,氣呼呼地指住了葉揚天地鼻子,大叫,「葉揚天!你得贏!我不許你不回來!」
  葉揚天地大笑驀地止歇,怔怔地看著姜瀟瀟的眼睛,忽然心頭湧起一陣溫暖:果然,瀟瀟是明白我的。
  「葉子,你得贏了那個董雙蔻!」第一句,姜瀟瀟的語氣依然保持著怒意,但緊接著就軟弱下來,彷彿喃喃,「葉子,要是我是玉帝地小公主轉世、要是我也有一身神通本事……不,即便是那樣你也不會讓我去幫你打董雙蔻地----可是我至少能偷偷地搶在你前面把他先打死了!」
  「瀟瀟?你發癡了?」葉揚天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如果是小說,這樣寫下來肯定好看,我被你感動了,於是放下身段,就和你攜手把董雙蔻打垮……嗯,大快人心?可哪能這麼……」
  「所以我要你答應,你得回來----你得贏了他才行!」姜瀟瀟含淚高叫,「葉子!別忘了!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要沒用地男朋友!」
  「其實。你的要求不高……」葉揚天揮揮手,不再去看姜瀟瀟的眼睛。
  他頓足,躍入高空。
  留下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癱倒在甲板的姜瀟瀟,還有莫名所以地韓無熠等一干人。
  遠處風聲正緊,一道光華急衝而來,那光華的來勢疾若閃電。
  「生活總比小說離奇----這話說得太多了。」葉揚天就守在這道光華的來路上,口中喃喃。「瀟瀟,或許我沒辦法給你一個更離奇的結局……」
  董雙蔻來得很急,當他停下,水藍色的道袍邊角上竟有淡淡的煙氣升騰----可比起他的臉色來,這點兒煙氣就完全不夠看了。
  董雙蔻的臉都綠了。
  「葉、揚、天!」破天荒地。他從牙縫裡擠出來這三個字,竟沒有再稱一聲「小葉子」。
  「董兄來得好慢。」葉揚天含笑拱了拱手。
  「你知道代價嗎?」董雙蔻黑著臉,若無明之火能變了明火,那他頭頂地道冠必定早就被燒成灰了。
  「代價?」葉揚天聳聳肩,詫異地反問,「我不過叫你多跑了點兒路----大羅金仙朝蒼梧而暮北海,這點兒路也根本不算什麼----能有什麼代價?」
  「你!」董雙蔻雙唇一張。狠狠地迸出一個字。
  「停、停!」葉揚天趕緊叫停,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還不成?」
  「那個什麼……代價對不對?你是打算要我死……」葉揚天苦笑搖頭,「不過你一開始就是這種打算,我只取巧氣了你一下,你也不用真生這麼大的氣。」
  「啊,是不是因為生氣了,你就不但打算要我死。還要再想其他辦法來折磨我?這倒是個問題了。」葉揚天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似地,皺著眉頭,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讓我來想一下。你都能有什麼手段?」
  董雙蔻顯是沒能料到葉揚天的反應。就愣愣地聽他說了下去。
  「你是神仙,類似滿清十大酷刑之類的比較沒品。你肯定不放在眼裡,而且……照你剛才的表現,依我說,你應該會從精神打擊上想辦法?嗯,你還是能把瀟瀟再從虛空裡攝過來----韓無熠這傢伙……嘿嘿,其實本事不小,可他這會兒不會攔你,也攔不住你----所以只要你想,瀟瀟肯定還會落在你手裡。你儘管放心,瀟瀟成了人質,我立刻就會跪下,不用你多說一句,你也看見了,我這人一向識趣。」
  「再想想看,你已經知道瀟瀟對我地意義,她就是我地軟肋----你只要從瀟瀟那兒下手,我就沒有半點兒辦法----所以,你應該還能想到其他手段的。」
  葉揚天來了精神,竟口若懸河,只是刻意把聲音壓低了,彷彿唯恐別人聽見似地,「我說,有一個人對你對我來說都沒法忽略,你知道,我說的是蕭如雲。你的神通了得,除了瀟瀟,你還可以作法把她也攝過來----你忍心不忍心我沒數,可你絕對做得到對吧?那樣地話,一邊是瀟瀟,一邊是如雲,愛情也好友情也罷,兩個人我都不能放手。於是你就可以罵我左擁右抱不是好人了,順帶著還能讓瀟瀟和如雲都看清我的真面目?比如你說我色狼什麼的……那個,我還真沒辦法反駁。」
  「於是我家後院的葡萄架就會倒了----瀟瀟饒不了我。說真的,那我會很慘。」葉揚天的神色萬分尷尬,「你應該不會這麼狠吧?」
  董雙蔻的臉色一下就變得臭臭地了。
  「其實出於個人考量,我該衷心盼望你選擇這樣的手段,因為那代表我還能活下來承受瀟瀟的怒火和如雲的怨念,雖然很痛苦,可畢竟我活著----而且,我既然活著,那你就一定是完蛋了……」
  「至於你是怎麼完蛋的……那屬於技術細節,完全不重要。對不對?」葉揚天很好心地徵求起了董雙蔻的意見。
  董雙蔻的臉更黑了,換在往常,只怕早已動手;不過他還是按捺住,聽葉揚天說了下去---這些話雖然氣人,但比起剛才被一腳踹回濟南來還不夠看,以董雙蔻目下的聰敏,聽得出葉揚天或有深意。
  「在我印象裡,呂洞賓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葉揚天的笑容中多少有點兒狡黠,「當初那個所謂地成仙合同其實不過是廢紙一張,他卻肯用心聽我跟他討價還價,也算是明證。你……應該和呂洞賓差不多?所以我講話也很放心。」
  「現在你能想明白,前面我說的全是廢話----我只是想讓你消氣,別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了我。」葉揚天突地神色一整,問道,「董雙蔻,我只是很好奇,你有什麼打算?」
  第十三集 第七十七章 這年頭,主角也是會死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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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什麼的打算?」董雙蔻反問。
  葉揚天並不回答,望定了董雙蔻,哈哈一笑,倒教董雙蔻臉上一紅,強自開口掩飾,「你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葉子,我認識的你,似乎沒這麼磊落。」
  「磊落啊……」葉揚天默默念了幾遍,笑容變得有些苦澀。
  「我的打算……」董雙蔻也正經起來,緩緩說道,「小葉子,你到頭來終將位列仙班,今日我讓你再入輪迴,也是為磨練你的心性……也罷,單為將來你我再會時留一分香火之情,我不瞞你便是。」
  聽得「再入輪迴」四字,葉揚天心中一顫,已知今日絕無幸理,但董雙蔻又說了下去,他不及多想,只將心思全掛在上頭。
  「我所要做的,與你也算殊途同歸,只是一個殊途,就讓我容不得你----我要當今效唐武宗故事,光我道門!」
  「哈?」葉揚天有些糊塗:光大道門他自然明白,可所謂「唐武宗故事」,那是什麼?
  「你……總得知道會昌滅佛吧?」董雙蔻剛說完時還算意氣風發,滿臉的傲然,卻不料俏眉眼做給瞎子看,葉揚天對唐武宗毫無概念,不禁有幾分惱怒。
  唐武宗是歷史上第一個崇道排佛的皇帝,在位期間,他屢次下詔打擊佛門,至少強迫二十六萬僧尼還俗,拆毀寺廟四千六百餘所,「戰績輝煌」。因他的年號為「會昌」,佛門便稱武宗滅佛為「會昌法難」。
  史有「三武一宗滅佛」,說的是後周世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宗,尤其以唐武宗是在國家大一統時期絞殺佛教,造成的災難也最為深重。
  葉揚天不清楚這些典故,但對「滅佛」二字卻有幾分敏感,心下不禁凜然,一時張口結舌。作聲不得。
  董雙蔻卻來了興頭,哈哈笑道,「我也不用說什麼李氏十八子昌運未盡,只要顯現神通,以迅雷之勢大展手段,管教一日之間,天庭便能增兵百萬!」
  葉揚天由張口結舌變成了瞠目結舌,他這才明白。董雙蔻是鐵了心把天庭的「改革」進行到底----而且,要用雷霆手段!
  至於那什麼「李氏十八子昌運未盡」,就是唐武宗滅佛時,有道士編造的讖語,原話是「李氏十八子昌運未盡,便有黑衣人登位理國」。「李氏十八子」自然是李唐皇室,「黑衣人」則是僧人;同類言語裡。還有什麼望仙台上不見成仙者,無非佛門黑氣礙了登仙大道等等;總之,是道門中人走上層路線,教皇帝下狠心撲殺和尚。
  董雙蔻打的算盤也差不多---看情形,萬一「皇帝」不樂意。他甚至就要自個兒去過一把當皇帝的癮頭了。
  ----這哪能成?
  葉揚天腦袋一昏,想起來當初天涵子曾說過「若當今皇帝敢來聒噪,便捧個新的出來」,還有已飛昇走了的袁達透,也曾道「強要改朝換代未免霸道,不如扶植太子,叫他去行弒君之事」。那時自己只當他們多年隱世,不通人情,卻原來董雙蔻也沒強到哪兒去----不殺皇帝,他是要殺和尚。
  等等?沙和尚?魯智深?啊,不對,魯智深地綽號是花和尚,《水滸》、《西遊記》,鬧混了……
  隨著亂起來的思路,葉揚天也能想得明白:天庭說到改革,應在了佛道相爭上。按現代的說法,是要大力發展信徒,而董雙蔻的做法,大約是不惜挑起一場宗教戰爭。
  有點兒扯----且不談當今社會哪兒有宗教戰爭的土壤。便算是有。佛門那邊的態度卻還稱不上明朗。
  你想這麼個改革法,至少也得先跟對方打個招呼?就不宣而戰了?可你還不知道人家佛門是不是樂意談判不是?
  且看觀音門的淨妙師太等對自己並沒逼得太緊。葉揚天就知道,事情其實大有協商的餘地。
  別地不說,現實社會中真正稱得上佛教徒或道教徒的可沒有多少,多數人都是臨時抱佛腳,至於抱的是和尚還是老道,其實主要得看抱哪邊更方便。
  董雙蔻現在你已經不傻了,怎麼能不知道?
  但這些話卻來不及說了。
  另一方面,葉揚天非常清楚,說也白說。
  半空中,董雙蔻的神態已趨狂熱,對這種人說什麼都是白搭。
  忍住了沒有回頭,葉揚天不再多說,凌空負手,神色就淡淡的,嘴角邊若有若無的一絲微笑,卻像是在自嘲。
  說話的也說完了,聽話地也聽到了耳中,於是董雙蔻就倏忽來去,如疾電一般在葉揚天的跟前轉了一圈,隨即又跳開數十米遠,冷冷地不發一言。
  「董雙蔻,莫邪劍總歸是你的,我留著它沒有用處,還是還你。」
  這一句說得從容不迫,在葉揚天嘴邊的笑容果是淡然的,可就是一笑之間,他地身子也晃了一晃。
  就是這麼一晃。
  彷彿是陡然洩了氣的皮球,也有幾分像是被吸乾了精氣,葉揚天的身子就「癟」了下去,原來挺拔的姿態瞬間已是皮包骨頭、老氣橫秋,雙眼一眨,他竟平白老了幾千歲似的,渾身眼看著就枯乾、風化,洋洋灑灑,成了灰燼。
  籠在海面上的,是一層薄薄的霧氣,葉揚天,就化成了霧氣。
  而在這霧氣之間,明晃晃地一柄寶劍鋒如秋水,懸在當空。
  便是莫邪劍了。當初葉揚天以巧計從呂洞賓手裡把劍搶來,至今不足三月,劍鋒如昨,人,卻不見了蹤影。
  ----董雙蔻的一來一回,轉瞬轉的那個***,正是電光石火抬手在葉揚天胸前輕輕按了那麼一下。
  他殺了葉揚天----而葉揚天就這麼讓他給殺了!
  一瞬千年,軀殼變為飛灰輕霧,莫邪劍也還了出去,葉揚天的元神顫悠悠地在空中飄蕩。他甚至還冒出了某些不怎麼「正常」的念頭:「我,這算不算是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
  無論董雙蔻如何不忿,葉揚天已是位列仙班,單單軀殼被毀實在不算什麼:只要葉揚天有心早早遁出元神,一現大羅金仙的法身,再造一個肉身出來毫無為難之處;即便他並無此心,身化飛灰也還攔不住他元神自在。
  偏董雙蔻對此早有了準備。一瞥葉揚天的元神出竅,反手撤出雌雄雙劍中的幹將,前身一探,已將莫邪劍也收到手中,雙肩一動,雌雄雙劍合璧!
  「葉揚天,我送你一程!」
  輕喝之下。董雙蔻一式力劈華山,干將莫邪寶光閃動,森然劍氣冷冷地罩住了方圓千里海域----緊接著,自他雙劍劈下的那一點,彷彿炸裂了一枚碩大的閃光彈。耀眼地白色光芒是一個無限擴大的正圓,飛速外湧。
  這白光劍氣卻是靜謐無聲,只映著一片海天俱寂。
  及至片刻之後,滿空唯獨還有一個神色肅穆的董雙蔻在,葉揚天的元神已是鴻飛冥冥。
  干將、莫邪原就無鞘,董雙蔻輕輕地將寶劍收進袖中,又拿出了他那柄潑墨山水地折扇。並沒打開,「啪」地從右手磕到左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這一回,總算是塵埃落定。
  仗著天庭改革地名目,董雙蔻行事並不顧忌,稱得上肆無忌憚,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就這麼將葉揚天打得形神俱滅----那也是已在仙班備了案的大羅金仙,真下了死手,難保上頭看著地就沒有個兔死狐悲地,早晚趕上了給自己穿一回小鞋。
  所以董雙蔻也只敢將葉揚天的元神打散。收了他的神通---事情雖然沒有做絕,但如此一來,葉揚天的軀殼沒了,元神變作了一縷殘魂。惟一的出路就只剩下了轉世投胎。托生重修。
  至於那一縷殘魂究竟被劍氣所衝去了何處,董雙蔻卻不關心:干將莫邪雙劍合璧。真要狠一點兒,別說大羅金仙,縱然是神王、羅漢也經不住,劍氣激盪,說不準就直接把他吹進了幽冥鬼門,沒地兒找去。
  按理要把葉揚天送進輪迴,也還用不到雙劍合璧,可董雙蔻也是有些怕了:幾次三番,葉揚天的所作所為都不能讓他看透,就是今日的爭鬥,且不算公安九處出頭用地那些結合傳說中古法的現代熱兵器,葉揚天的種種安排也得讚一聲出人意表。
  董雙蔻本來以為葉揚天還會「負隅頑抗」一番,起碼也得把青雲門等天下道門的大旗抬出來,再叫上一堆老道助陣----到頭來雖然或者結局不會有變……但想起來也是令人頗為撓頭。
  「倒成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葉子……我看錯了他?他這一回做得還算光棍。」想來想去,董雙蔻不由失笑。
  他的這番念想自是有些因果,其中干連最大地,是天涵子。
  早先,新疆地震後葉揚天再上峨嵋山,召集道門中人馳援,在□山裡就跟董雙蔻鬥過一場,結果董雙蔻當場令青月真人、袁達透飛昇上天,其後轉去了凝碧崖。
  在那一回,道門上下擺出姿態,是奉葉揚天為主,拋下董雙蔻不管了----但天涵子卻帶著玄心門兩百多位弟子悄悄摸進凝碧崖,執弟子禮,參見仙師,儼然棄葉而求董。
  換個角度想一下,天涵子已四百多歲,眼看再不飛昇就壽元將盡,比起畫了個大餅高喊「未來是美好的」的葉揚天來,舉手便能送人上天的董雙蔻自然是有更大的吸引力,即便把董雙蔻欠缺神智,行事不明的因素考慮在內,也不能說天涵子把賭注壓錯了地方---萬事不過一場豪賭,這正是玄心門向來的作風。
  董雙蔻未嘗信了天涵子,他只是毫不在乎。不過,在與呂洞賓地一戰塵埃落定之後,他忽然發現:天涵子不知什麼時候失了蹤。
  這多少讓他有點兒鬱悶。
  是以董雙蔻以為天涵子或許事前就給葉揚天送了信,又或者他私下另有安排----當然,現下看來這些事情自然更加無所謂了。
  天庭的改革開放,主角本是葉揚天,可主角已投胎去了。誰還能再鬧出什麼花樣來不成?
  這一場戰,原就不怕有人能收得了卞莊刺虎之利,相爭者固有一傷,但留下來的那個卻再也無人能制得住。
  再念及此,董雙蔻情不自禁,哈哈一笑。
  世上的事,本來就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董雙蔻笑得快意。在遠處,早有人落了淚----這且放下不管,就在近前,呆愣了半天的陳□像是被火燒了屁股,蹦起老高,然後手指董雙蔻,嘴唇哆哆嗦嗦。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她沒法相信。
  葉揚天----這麼快就死了?
  剛才兩人還絮絮叨叨地鬥嘴,聽葉揚天口中還帶著幾分不乾不淨的牢騷,怎麼看這兩人之間也是因緣牽扯,總有一大堆事情該商議交代,至不濟。也還有好大的一場架要打……可葉揚天怎麼就死了?
  「我……你……」陳□把眉毛往高處挑了挑,又待要說話,卻不知該如何表現才是。
  她自認身上還帶著呂洞賓的囑托,得「好好看緊了葉揚天」,一轉眼葉揚天倒沒了,陳□第一反應是要大罵兇手地,但木已成舟。罵也無濟於事;要是再找董雙蔻動手,她自知還差得遠。
  再者,如果動手,那該用什麼名目?為葉揚天報仇?可她算是葉揚天的什麼人?
  嗯,不過是同學,班長而已----按理報仇這種事情,應該是戀人來做才算名正言順。
  對於陳□來說,事情地重點在於:沒法相信。
  葉揚天的種種安排實在荒誕,先是紅漆馬桶漫天亂飛,又是一腳把董雙蔻踹回濟南。說這是兩人在一塊兒決一生死呢,卻更像是開玩笑。
  這直接導致了:陳□居然傷心不起來。
  雖不至於到芳心暗許的地步,她對葉揚天卻也有些好感,葉揚天若死。說不得。她會掉幾滴眼淚----但無論如何,總不能就這麼死了啊?
  所以陳□就懵了。
  「哞……」
  比起陳□。還在場上的牛包子要更分明一些,這聲吼很有蒼涼悲愴地意味,只是在這一聲吼後,它卻迅疾地轉身,掉頭跑了。
  牛包子地速度快得令人瞠目,好一個樹倒猢猻散,葉揚天剛閉眼,它就直接開溜;陳□看在眼中,心頭不由得一陣發涼,幽幽地歎了口氣,臉色堅毅起來。
  她是要打算不顧其他,先與董雙蔻決個生死罷了----縱然葉揚天和自己地交情沒深到哪裡去了,也總不能人不如牛。
  「小狐狸……」董雙蔻搖搖頭,苦笑道,「你想岔了。」
  陳□沒答話,目光中隱露好奇:是什麼想岔了?
  「這頭夔牛乃是天生地靈物,它在□山潛修千萬載不出,一旦飛昇,便是瑤台會上的貴客……如今它既認葉揚天為主,自是終身不渝,說到這個,這等靈物的堅貞比之人心,直能教人羞煞。」
  董雙蔻目光清明,神色間隱隱有些惋惜,似是為牛包子覺得不值,「它這一去不是避我,只為了它能上通神靈下走幽冥---我打得葉揚天轉世重修,夔牛便會從旁看護……小狐狸,你要是還想著當初我把葉揚天托付於你的事,我看你還是跟著夔牛走了倒好。」
  「我……」陳□聽董雙蔻語氣中隱然已經以呂洞賓自居,又口口聲聲被叫成「小狐狸」,恍惚正是當初呂洞賓的模樣,剛興起的那份決然地心氣兒登時熄了,猶豫片刻,拋下董雙蔻,綴著牛包子所去的方向便走。
  陳□一去,茫茫海天之間便只剩了董雙蔻一人,說來他做下好大事,硬把玉帝欽定領袖天庭改革的領軍之人打入地府,卻是絲毫不見侷促虧心,反倒理直氣壯,行動之間瀟瀟灑灑。
  閒留已無事,董雙蔻也要去了,只是他彷彿又察覺了什麼不對,臨去之前朝天輕瞟一眼。淡淡地留下一句話:「這種機巧之物,哪有什麼功用……」
  於是,便只剩下海天空寂。蔻雙劍合璧斬殺葉揚天已過了十天。
  十天之內,發生的種種事情讓無數人的情緒大起大落了無數回,目瞪口呆、將信將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悲從中來、痛不欲生、啼笑皆非……林林總總,各類情感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地心中此起彼伏,鬧個不休。
  在這些情感之中。還有一種要叫做「頭大如斗」的,差不多可以用在公安九處處長,政界新貴韓無熠的身上。
  這事,說來話就長了……
  儘管令人難以置信,儘管整件事情想起來甚至有些荒唐,但葉揚天的的確確是死了,死得乾乾淨淨。通通透透,不留渣滓。
  韓無熠大約是除開戰場上幾位當事人之外最早得知這一消息地。
  應該說他總算是個人物,反應比陳□快了太多,立刻就開始思量對策了----第一時間,他就派出了艦隊中的工作員去請董雙蔻。預備下地說辭是「五日之後,在中南海掃榻相迎,好聽仙師訓誡,並安排道門等一眾事宜」。
  理所當然地,九處的工作員沒能把話帶到:董雙蔻走得很快。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反讓韓無熠鬆了一口氣----再怎麼算,扔得滿天全是「黃金」這一出裡。他也是正經客串了一把,董雙蔻要是想起來找人算賬,他就躲不過去。
  這且不算,即便董雙蔻不追究那些「混元金斗投擲彈」,只問今後該如何行事,韓無熠也沒有什麼好的應對辦法:就只有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了。
  對於葉、董一戰,他並非沒想過董雙蔻萬一得勝後的對策,但董雙蔻竟真的面不改色地殺了葉揚天,這讓他就不得不重新思量某些問題了。所謂的「五日之後」地說法。自然是拖延時間之用,韓無熠本來擔心董雙蔻不聽,見他直接走掉了,那自然最好。
  但再把話說回來。韓無熠忘了。董雙蔻可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善男信女,他若不來。你還真沒處去找!
  而且,不找是不成的。
  青島海濱一戰,董雙蔻含怒出手,生造了一場海嘯,這事兒說起來容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完事兒了----但海嘯的後果卻幾乎讓人無法面對。
  ----沒有「幾乎」,就是讓人無法面對。
  青島完了。
  有句話叫「泰山雖雲高,不如東海嶗」,這說地是青島邊上的嶗山景色秀美險峻雄奇壯闊,並不表示嶗山的高度真比泰山高了,可是再怎麼樣嶗山地海拔也有一千一百三十三米,從上到下,竟然被海水給生生「洗」了一回!
  待水去後,那在嶗山地青蔥裡盤旋蜿蜒地石板小路,乾淨得石板縫隙之間都看不見一粒砂子----啊,山上的「青蔥」勉強留下來地全都趴著,據說在離嶗山一百多公里外地柏油馬路上還杵著一棵。
  ----大水入市區近百公里,所到之處,摧枯拉朽。
  海嘯造成的各種損失無法估量,青島全市,被高壓下來的海水「拍扁了」,而青島又是山城,水存不住,一來一去,流水就帶走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
  很簡單一句話:整個青島市,什麼都沒剩下。
  包括大活人在內。海嘯當日,國家統計局與緊急成立的「青島海嘯搶險救災委員會」的人們私下就說:傷亡數字根本無法統計,也基本上不用統計,只要把青島市的人口總數拿過來,前面加上一個「約」字,就成了。
  也就是說,海嘯造成地人員傷亡「約七百零七萬」----後來證實,這數字並不準確,青島市下轄七區五市,其中平度市、萊西市因接近內陸,基本未曾受災,兩市人口約二百萬,換言之人員傷亡應減去這二百萬,總計五百萬左右。
  但青島市是個有野心去爭一把「直轄市」地位的大市,無法統計的流動人口數量只怕也有不少……總之,這場海嘯帶走的生命實在太多……
  公安九處裡知道內幕的便都憤憤地說過了:「葉揚天一死百了,留下一堆麻煩不管也就罷了,他居然還拉上陪葬----那是差不多一千萬條人命啊!」
  古人說過,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這原是為襯托後面那句:「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的,但見過青島市海嘯過後的慘狀,任誰也不會吐出這樣的句子----刺王殺駕那是伏屍二人,伏就伏吧,天下縞素也就縞素了,戴個白帽子也無傷大雅,比起「伏屍百萬」來,那算個鳥?
  這一回可稱得上是「金仙一怒,伏屍千萬」!在確認了青島市的受災狀況之後,韓無熠瘋了一般地下令,把能調集的人手全都用上了,放言說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董雙蔻來---他怒了一回就伏屍千萬了,可不能再讓他生氣。
  要是沒事兒讓他一天多「怒」上幾回,不出半個月,地球上沒人了。
  就在當時,韓無熠看見九處裡不少人都在跪地望天,長嘶不起,只是高吼:「天啊!你還不一個雷把那姓董地劈死!這要遭天譴的啊!」
  天不語。
  然而人要說話。
  與新疆地震相較,顯然青島的海嘯更加惹人注目。這麼大的「自然災害」沒有可能隱瞞得住,就是想要少說兩句受災地嚴重性也不可能----數百萬人就這麼沒了,死亡人數是印尼海嘯地幾十倍,這怎麼隱瞞?
  舉世震動!這塊土地上值得人心震動的新聞多得很。
  首先是由戲謔變成現實地「人飛」,接下來是毫無徵兆的新疆地震,然後上萬名會玩兒「人飛」的道士們跑出來救災,緊接著,就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海嘯。
  要說這幾件事情之間並無聯繫,那是誰也不會信的;但究竟是什麼聯繫?
  非得讓腦子拐上幾個彎,才能大體摸到個中關竅。
  自古以來便有傳說,得道之人力能排山倒海,這話向來只是聽說,沒有誰曾親眼見過排山倒海到底是個什麼景象----在青島海嘯之前。
  有心思活絡的人就把念頭轉了過來:從一開始算,為什麼有人在天上飛?那是道家出了個有大神通的人物!為什麼新疆會發生地震?那是那個人物「作法」弄出來的!為什麼突然一下子就出了這麼多會飛的道士?那是隱世的道門為了給那個人物收拾局面贖罪來了!為什麼青島會有海嘯?那是那個人物再次「作法」的結果!
  ----你沒看現在那些道士們又都從新疆跑到青島去了嗎?
  這種其實等於什麼都沒有說的說法一時間甚囂塵上。
  有關「那個人物」是誰,頗有一些稱得上精巧的猜測出來。比較有市場的一種,說那人是道門裡的一個長輩,功力通玄,但是走火入魔了……居然真就能自圓其說。
  於此相對的,再沒人嚷著要相信科學了,還有些不死心的,也只能喧嚷著科學與玄學是相通的----君不見偉大的艾薩克‧牛頓他老人家到晚年就去研究基督教了咩?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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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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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4: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集 第七十八章 這年頭,死而復生,生生不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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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無熠便小心翼翼地引導著輿論,讓它不往危險的方向滑過去,他只盼著大家都去探討科學、玄學的技術性問題,而不要挖掘接連兩場天災的「深遠意義」。
  自古中國的天災便與執政者的德行相關,若有蝗災瘟疫出來,宰相要引咎辭職,皇帝也是要下「罪己詔」的,如果不這麼幹,那就別怪「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了。這幾年政府努力打造和諧社會,就算還有些不和諧音,大傢伙兒的日子總算還過得下去,倒不會鬧出紅巾起義的笑話來,但是謠言太盛終究不好,套句俗話:穩定,重於一切。
  好歹事情最終沒有鬧得不可收拾,某些緊急啟動的預案算是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其中必須要提到的,是道門的大力配合。
  自新疆地震以來,道門傾巢而出,在外忙著救災的總有十萬之眾,自然需要有人主事調度,按理這差事葉揚天當仁不讓也非他莫屬,可他當時卻還與董雙蔻在□山裡大打出手來著,一來二去,便是由韓無熠告聲罪,承擔下來,總算安排得井井有條。
  新疆地震的影響遠不能與青島海嘯相比,可說災情事小,「人飛」事大,全國各地、世界各國的各大媒體全都算上,一起蜂擁過來,好在有公安九處居中斡旋,抬出來不少擋箭牌,胡造些看似合情合理的官方說法,也沒教人真摸清了道門的現狀。
  在此期間,韓無熠頗培植了幾位人物作為道門的「新聞發佈官」,除開公安九處的內部人員之外,比如天機門的長老常炳良,首濟門的一動、廉通兩位真人等,在電視裡就很露過了幾面----因為至今還一直打著青雲門的旗號,青山真人也曾多次出鏡,但大約是扮相不好的緣故,在幾家媒體聯合舉辦的調查中顯示。他地人氣實在不高。
  青島海嘯後第二天,中央電視台在搶險救災報道的間隙,播出了一個看似與海嘯關係不大的訪談節目,內容是有關道門中人各種能力的展示與解析。
  出席訪談的有青山真人、一動真人、常炳良和建平門的聽南真人。
  主持人依舊是「小智說事」的李慕智,他先是以極大的熱情很拍了幾位真人地馬屁,說什麼「最早有關人飛的報道就是我播出的,哪成想今天我真就碰上飛人了,得空您老幾位也教我幾招----不用飛太高。能夠得著女浴室的窗戶就行」云云。接下來李慕智又誇讚了道門中人對新疆、青島兩地救災工作的支持,然後轉入正題,用在觀眾看來是「不著痕跡」的手法旁敲側擊,詢問道門中人的「神通」最大能夠到什麼地步----能不能沒事兒造點兒天災出來。青山真人等立刻一臉正氣地宣稱道門首重修心養性,大家滿腔全都是悲天憫人地壯麗情懷,從來都是與人為善,絕不會倚仗自個兒會飛就欺壓弱小。
  隨後聽南真人就一臉苦笑地說修道的也不是無所不能。費了好大心力好長時間的修練,也無非就是筋骨強點兒力氣大點兒動作快點兒活得長點兒而已,就算出了敗類心術不正,最多能搞一下恐怖活動----比如李慕智你打算的那種偷看女浴室之類的事情,折騰不出太大地動靜來。
  最後眾人一致強調了:人力不能勝天。修道也不例外---還有,大家可一定要相信科學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次訪談準備得極為倉促,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明擺著就是在撇清,向全世界人民宣佈:我們是好人,圓明園不是我們燒的,新疆地震和青島海嘯也不是我們幹的----我們沒那麼大的本事。
  有了青山真人等的現身說法,且不論說的是真是假。總有人會相信,雖然不信地人怎麼也不會信,但能夠把水攪渾已經是韓無熠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很難統計究竟有多少人相信了青島海嘯的確只是天災,但這幾天在坊間賣得最好的古典小說倒要著落在許仲琳的《封神演義》上,那裡面說的可是道家真人彼此內鬥的規模與後果;相比之下《西遊記》的銷路卻並不算好:唐三藏是佛門的和尚,與現在滿世界的道士不算一家。
  在道門看來,韓無熠只是天機門地一個小輩,雖然演這一齣戲的目的是要社會安定,可面子總多少有些下不來----青山真人等之所以豁出一張老臉這麼配合,為的是韓無熠宣稱他手裡有葉、董兩人相鬥地錄像。
  另一方面。葉揚天與董雙蔻決戰於渤海,雖然動用地「熱兵器」不能夠被道門中人所察,但天地元氣的激盪卻瞞不得人,不用韓無熠說明。葉揚天地死訊早已在道門傳開----若不是大家都沒了主心骨只顧了唏噓。韓無熠也沒辦法讓青山真人等衝著鏡頭去空口說瞎話。
  不過,道門中自青山真人以下。當真死心塌地信了「葉師」已經完蛋大吉的卻也不多,大家習慣了葉揚天特立獨行出人意表的作風,以為其中必有後著,只是自己淺薄,猜度不透葉師的想法而已。
  正經也是一位大羅金仙,哪能說死就死了?
  葉師身上還背負著天庭的重任,咱們大夥兒要齊心合力打下手幫忙的啊!
  不信,怎麼也不能信。
  然而恐慌也悄悄蔓延開來了,尤其當青山真人等在韓無熠預備的密室中看完了那段葉、董決戰的錄像之後,那肅穆的臉色底下可就是壓抑不住的淒楚。
  然後……道門緊急召回了參與青島海嘯救災工作的人手,只留下各派中的晚輩不足千人應景;其他的,盡數出動,滿天下去找葉師了。
  十日以來,窮搜天下;十日以來,葉揚天不曾露面。
  ----道門中再沒人給韓無熠好臉色看了:你個小輩不知天高地厚,拉著葉師去冒險,你倒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可葉師呢?
  要不是常炳良念著韓無熠該算是天機門的旁支弟子,多少回護一二。只怕頭一個青山真人就會上演大撕活人----不把韓無熠生給撕成碎片,都難消了心中憤懣。
  不由得眾人不急,且不算三百年來道門與天庭斷絕消息這一頭,自大比以來,道門上下奉葉揚天為正朔,言聽而計從,百依而百順,十數萬人已將自身榮辱前程繫於葉揚天一身。到頭來葉、董相爭,眾人也都表明了立場,眼瞅著往後有大把的事情要做----葉揚天倒沒了!
  這該怎麼辦?
  再學天涵子去向董雙蔻表忠心?可天涵子他都已經回來了啊……
  話說最倒霉的就要數天涵子了,他投入凝碧崖,拜在董雙蔻身前,原本是存了暗探董雙蔻底細,然後回報葉揚天。好爭功露臉的心思;卻不料底細探明,剛回頭來報,還沒見著葉揚天,渤海上一場大架就已經打完。成者王侯敗者賊,「賊」都死了。那……這算辦的什麼事
  多方惶恐之餘,眾人也不禁感慨:葉揚天與董雙蔻這一戰從一開始就莫名其妙,彼此連招呼都沒打就都奔了渤海,居然還真就碰上打起來了----早知如此,就不該這麼聽話不跟緊了……
  回頭再看韓無熠,他早已承認:局勢失控了。
  道門加起來十幾萬人,滿世界去找葉揚天的下落。說白了就是大家全在天上飛,還是漫無目地的那種,再也沒有辦法遮掩,道門實力外加人數徹底大白天下。
  都不用世界各國用間諜衛星偷偷摸摸地觀測,有些心急冒失的老道連太平洋也飛過了幾個來回,就差直接鑽到白宮裡頭揪住美國總統的脖領讓他下令找人---不是道門中人不想這麼干---事實上青山真人就逼著韓無熠叫他教了自己幾句需用的英文。而事情之所以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因為總統先生得知有疑似老道的「人形事物」朝美洲方向過來了,第一時間就鑽了地下室。
  ----普通群眾或許有相信道門中人確實是人畜無害的,可早先葉揚天一跺腳就蹦到月球上去的事跡在幾大強國地國家安全機構裡頭太過深入人心:一個年輕人雙腿的力量就能擺脫地球引力比大功率的火箭都管用,這回飛過來的這一位白鬍子一大把。那還不隨手就能炸了半個美國?
  一時之間,各國的照會雪片一般飛向中國外交部,全是要求中國政府說明情況,盡早「撤回」派往本國的「宗教人士」的。照會無一例外。都在樸實無華地外交語言的包裝下極盡謙卑之能事,意思無非是說:求求了。什麼都可以談,要技術要錢開出條件來----先叫這幫恐怖分子回去行不行?
  韓無熠都快哭了:你以為我不想讓他們回來嗎?他們倒是得聽我的啊……
  除開各國政府的緊張之外,各種媒體都迎來了春天,在各種報道中,青山真人等在訪談裡強調過的道家「悲天憫人」地特色成為共識,但他們說過的「會飛也沒啥,不算什麼本事」之類的話再沒人相信:也不用有別的本事,就這麼飛來飛去的,連戰鬥機都攔截不下來,那只要隨身帶點兒生化武器核武器之類的玩意兒,還不想打哪兒就打哪兒?還不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不是人家打不了,是人家沒這個必要!
  事實上,深知這些道士的破壞力地各大國家,就沒敢啟動防空系統:有什麼武器造出來是為了打在天上飛著的人的?這不是扯淡?再說你真敢打?先不說怕不怕報復,也得打得著才行……
  當青山真人急匆匆不耐煩地繞開戰鬥機編隊,飛入美國領土的那一刻,CNN發佈的頭條新聞的標題是:世界再無國境。
  在這樣的局勢下,韓無熠還維持著自己的理智而沒有崩潰,這份堪比鋼筋的神經實在值得誇讚。
  直到董雙蔻找上門來為止。
  12月28日,葉揚天死後第十一天,凌晨3點。
  韓無熠正在北京中南海以西,韓家的那棟小樓地書房,他坐在牆角暗影的沙發上,眉頭皺得很緊。
  他現在能夠理解為什麼自己的父親一旦有閒就總是把自己鎖在這邊了。肩膀上承擔著一個國家地所有,這份壓力足夠讓任何一個人發瘋,只有在某個特定地完全屬於自己地地方,不受任何打擾,才能找到某種平靜。
  對於父親韓國珍來說,便是這間書房了吧?韓無熠輕輕摩挲著沙發的皮面,腦海之中轉過地念頭連自己也不懂。他從小並沒有受到多少寵愛,尤其在進入公安九處的預備隊後。在韓國珍的眼中所能望見的感情就更加複雜了,那眼神裡或許也曾有期望與鼓勵,但與慈愛卻有些距離,而且,韓無熠總覺得父親有時會把自己當成一個怪物。
  後來,韓無熠悄悄地將韓雨、韓秋這一對兒女也安排進了九處----當韓國珍為此大發雷霆時,他居然在心中感到了一絲快意。
  韓無熠並沒有。至少他自認並沒有把韓國珍真正當成自己地父親。
  否則他也不會一手製造了許多事情,直到……讓韓國珍患「腦血栓」而導致半身不遂。
  葉、董一戰之後,勝者董雙蔻竟然再無消息,玄心門天涵子也再度悄然失蹤,想來又是甘冒奇險去那凝碧崖探查去了;而道門其餘則都瘋了一般。滿世界去尋那個大概已經沉淪到陰曹地府的葉揚天,攪得烏煙瘴氣,無法收拾。
  韓無熠能夠理解道門中的恐慌情緒,因為他們不肯放棄的是僅存的希望,但這不代表他能原諒----事局難以控制到如此地步,對於他來說,最好的辦法也就是趕緊讓韓國珍的「腦血栓」痊癒。讓老人以他地智慧和手腕化解這些難題。
  然而韓無熠卻遲遲下不了決心。他並不是害怕去面對自己的父親,他也不怕韓國珍一旦「痊癒」就會先來對付自己,只是因為他想不出緩解目下局面的辦法,也就不願讓父親出面:韓無熠從來不想承認自己其實真的趕不上那位讓自己怨恨了很久的老人。
  「借用新疆地震地結果,追究你父親的責任,逼得他心病發作讓出權力,雖然你還坐不上那個位子,可在你設計的這個局裡,不管誰在最高位坐著,也只能是你的傀儡。」
  忽然響起的聲音將韓無熠驚得跳了起來。他急忙向四周察看,卻不見任何人影,自從他金丹大成能天視地聽,還從未有過這種狀況出現。更遑論那聲音竟一句話說到了他的心裡。一時之間,韓無熠額頭上已然落下了冷汗。
  「韓無熠。你做得算是不錯了。」
  那聲音不緊不慢地又說了下去,雖然像是在誇獎韓無熠,可韓無熠的一顆心兒卻立刻掉到了谷底。
  他認得出,這聲音是董雙蔻地。
  果然,董雙蔻緩緩從書房的寫字檯前現身出來,不帶絲毫煙火之氣,彷彿他從一開始便在那裡站著一般。
  「你……」韓無熠的嗓子裡像被灌了水銀,聲音嘶啞得出奇。
  董雙蔻自顧自地繞過寫字檯,在沙發上坐了,微微笑著說道,「按照過去的說法,你……該是太子?」
  這麼一句話把從來未以「太子黨」自居的韓無熠拉回了現實。
  「董……董先生好。」韓無熠只好這樣說。
  他早期待著與董雙蔻會面了,事先也設計過很多辦法,但董雙蔻一上來說的話就似看透了他的本心,無論態度是狂傲還是謙卑都只能授人笑柄----所以,他只好這樣說「董先生?」董雙蔻笑了,「也罷,就容你這樣說。」
  「董先生有何見教?」韓無熠盡量讓自己的步履顯得從容,走到門邊,按著了書房內頂燈的開關。
  「嗯。不錯,不錯。」董雙蔻點頭,評價道,「韓無熠,你的心性還算不錯。」
  「董先生,您既然來了,必定是有事,還請直說----力所能及地話,我無不從命。」韓無熠力圖將話轉入正題。
  「力所能及?」董雙蔻輕輕撣撣道袍下擺,漫不經心地道,「韓無熠,我是要找你做幾件事,不過,沒有力所能及這一說。」
  「董先生請講。」韓無熠暗叫了一聲「苦也」,硬著頭皮回答。
  「哪裡,事情簡單得很……」董雙蔻面露微笑,舉起手來,豎起三根手指。
  不知什麼時候,董雙蔻已經離開了,書房裡只留下韓無熠癱軟在沙發中,他沉默著,冷汗濕透了全身。
  他心裡只是在使勁兒地念叨著葉揚天的好處:以前有葉揚天在的時候,雖然事情也會亂七八糟難以收拾,但怎麼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
  讓世人俱信我教?全球65億道教教徒?
  至少葉揚天是不可能說出這麼不講理的話來----不,他或許也會說,可絕不會當真,絕不會把這當成一件正事兒來做地。
  把頭深深地埋下來,韓無熠從沙發上滑落下地,身子蜷縮成一團,在心中呻吟似地叫起來:「葉揚天,你怎麼真就死了呢……你怎麼就這麼一死了之撒手不管了啊……」
  韓無熠痛哭流涕。
  這是因為:他發現自己除了難以把握事局之外,即便是在父親韓國珍地這間書房之中,他也一樣難以得到安寧。
  第十三集 第七十八章 這年頭,死而復生,生生不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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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在中國大陸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山的後山,有人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或者說……打噴嚏的這一位並不是人,他是……某個神仙?
  「罪過,罪過……」那人抬手揉揉鼻子,嘟囔,「又是誰在想我了?」
  「葉施主保重。」這聲音清清冷冷,卻也曼妙好聽,隨著聲音,有人邁步前來,她著一襲僧衣,胸前掛了串晶瑩剔透的念珠,光頭無帽,淡淡地燙了幾點香疤,貌美或如花,神情卻冽冽,正是曾多次勸解葉揚天的不著庵淨妙師太。
  「死都死了,還有什麼重好保?」那人不情不願地嚷著,忽然笑了,「不過既然死了也會打噴嚏,說保重也沒什麼錯?」
  這口口聲聲自己已死的憊懶傢伙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道門滿天下遍尋不著的葉揚天!
  他果然是「死」了----這普陀山的後山一如青雲門般被法門遮掩,常人不得而入,是個修行的洞天所在,景致自是非凡;參天的竹林青翠欲滴,而竹林正中還有一泓湖水,在這數九寒天裡,竟開了滿湖的蓮花----蓮是碗蓮,花開不大,盈盈一手之間而已,粉紅重瓣,嬌嫩可人;葉揚天卻是盤膝跌坐在一朵半開的蓮花花蕊上,形容笑貌雖與往常無異,但身子倒縮了十數倍,像是個卡通小人兒。
  細看來,他週身隱隱有霧氣升騰,居然像半透明似的,能一眼望穿。不用說,渤海一戰之後,他此身已歿,元神也遭重創,僅剩的也就是這一縷殘魂而已。
  只是,董雙蔻自信滿滿地當葉揚天已去了幽冥地府,怎麼他卻到了這裡?
  「葉施主可想通了?」淨妙走到葉揚天跌坐的蓮花之前。也盤膝坐到了湖邊茵茵青草地上,開口問道。
  「想通什麼了?」葉揚天身子不動,只是翻白眼。
  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裡,他其實很憋氣。
  跟董雙蔻的那場決戰雖然形式上有幾分荒誕,但在葉揚天而言卻是極認真的,輸了也就是輸了。如果董雙蔻最後留手,或者他還會再臥薪嘗膽一回,可事實上是董雙蔻存心要置他於死地。他也能夠承擔這結果。
  卻不料葉揚天元神受創後,一縷殘魂飄飄悠悠,居然就直進了普陀山,落到了蓮花花蕊上---出不來了!
  然後,就是淨妙師太過來,劈頭還是那套說詞:葉揚天你果然是與我佛有緣的啊,死後性情直見。竟落佛心蓮花,那,你還是出家做和尚吧。
  這讓葉揚天怎麼不惱?
  「葉施主,你……」
  「停!」不等淨妙再說,葉揚天立時攔住。「***這算什麼?都說一死百了,我死了你還讓我不得安寧?師太,這輩子我沒見過你,上輩子我和你結仇了?」
  「和佛有緣?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葉揚天氣哼哼地接著往下說,「當初在趵突泉咱們打過一回,你放過什麼大悲火,到頭來還說給我心頭一片楊柳葉----就是那片葉子把我拐過來的吧?你說實話。別蒙人!」
  淨妙臉色微窘,隨即似是心頭有氣,冷冷說道,「葉施主不要不識好歹,要不是菩薩度你一片楊柳一點甘露,護住了你地元神不散,那日董雙蔻一劍下來,就算你不曾形神俱滅,僅那一縷殘魂,恐怕不等你墜入地府就先被罡風吹歿----你……」
  「我怎麼了?」葉揚天立刻反問。一路看文學網「我能怎麼樣?嘿我就不信了,你們連死人都不放過---還是說你們從根兒上就是要招死人入門?啊,要不說天庭改革呢,佛門搶人也有點兒太不擇手段了吧?」
  說到這裡。葉揚天的氣更大了些。梗著脖子嚷起來,「師太。那個,我說菩薩成不成?你看過周星星的老電影:武狀元蘇乞兒沒有?電影結尾,蘇察哈爾燦使出降龍十八掌的第十八掌!一掌就將反派最大的Boss趙無忌打得灰飛煙滅----人家有句台詞,叫:到處都是----你看董雙蔻不就把我給打了個到處都是?」
  他站在那半開的蓮花花蕊上,模樣還是個「小人兒」,拳打腳踢地比劃著,動作煞是喜人,等他手舞足蹈,把一套「降龍十八掌」打完,兩手一攤,白眼一翻,向淨妙師太示意自己的下場:「我被打成渣了你都不放過我?你還有沒有人性?」
  「呃……阿彌陀佛……」淨妙被葉揚天一陣搶白,一席話哽在了喉頭,好半天才道,「葉施主,且把此事放下,貧尼還有一事不解,想要問訊。」
  「說。」葉揚天沒好氣地抬腳踢了踢身邊的蓮花花瓣,還是被困著,出不去。
  「貧尼想問:葉施主何故與董雙蔻一戰?」淨妙目光一瞬,正色問道,「前日貧尼向葉施主傳訊,葉施主便該知道,華陽真人遭難,董雙蔻……」
  淨妙沒把話說完就住了口,稍帶尷尬。這分明是在問:葉揚天,我都告訴你內幕消息了,你也知道自己打不過董雙蔻,為什麼還去找死?
  出乎淨妙地預料,葉揚天倒是並不在乎,大大咧咧地便回答了,甚至還附送了灑脫的笑聲,「師太,你不會以為我葉揚天真是一個不知進退的憊懶漢子吧?我雖然也怕死,卻還不至於不敢去直面死亡。董雙蔻我打不過,但有些時候,打不過也是要打的。」
  淨妙詫異了。
  葉揚天的話等於沒說,打不過還打----那叫挨打。更何況,葉揚天這一回挨打直接就被打死了。
  「我總是知道好歹的。」葉揚天看淨妙不解,吁了一口氣,又道,「我跟董雙蔻鬥過好幾次,實實在在,已經盡出八寶,既然還奈何不了他,我又何妨就死?也省得拖泥帶水夾纏不清。」
  「阿彌陀佛。」淨妙低首,合十念佛。「葉施主此言,大有禪意。」
  「禪意……早說過你別這麼瞎聯繫行不行?得,那你算我什麼都沒說好了。」葉揚天無奈地搖頭。
  葉揚天沒有向淨妙說全了心裡話。
  不怕死和樂意死是兩回事,遑論找死?說到小打小鬧的聰明,葉揚天一向是個不把一個主意折仨觔斗就不算有本事地主兒,要真被逼到了絕處,他也能夠讓心機深沉起來。
  有此一死,葉揚天算是對得起董雙蔻了。同樣也算對得起呂洞賓;便是天庭的改革,還有在現實社會中捅的種種漏子,以一死而報之,應該也夠了。。。在這一點上,葉揚天做得光棍。
  而且,葉揚天也相信自己不會白白「死」掉,大羅金仙在天有位。即便是「重入輪迴」,也不礙「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何況以天庭的「改革大計」而論,葉揚天自信自己是最好的人選,董雙蔻絕不可能成事----個中緣由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地了。
  只在山窮水盡之處才會柳暗花明。葉揚天從一開始就不信自己就再無從董雙蔻手中翻本的機會!
  ----就是現在淨妙師太仗那一片楊柳把他引渡到了普陀山,多少也在葉揚天地預料之中。
  淨妙並沒向葉揚天講起外界的種種紛紛擾擾,但葉揚天能夠想得到,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道門失卻自己這個首腦,必然亂做一團。首先韓無熠是沒辦法收拾的,即便董雙蔻出來強力壓服,也終究隱患極多。
  尤其是渤海一戰最後,董雙蔻揚言要以滅佛的手段來弘揚道門,這更叫葉揚天吃下了定心丸:有這一句,管教董雙蔻什麼事情也辦不成。
  被困於湖中蓮花的這幾天裡,葉揚天有時會有幾分好笑地想到,當初董雙蔻沒腦子地時候還能嚷嚷幾句《道德經》裡的「上善若水」,怎麼從呂洞賓那兒討回了神智卻不知道變通懷柔了呢?
  「葉施主?」葉揚天自顧自地想心事,忘了淨妙。淨妙也不惱,只是開口提醒,問道,「葉施主的心定了沒有?」
  「……」葉揚天搖搖頭。苦笑。「師太,你問我多少次。我也就是這一句話:不當和尚。」
  「葉施主還是放不下……」淨妙歎了一聲,「貧尼本道葉施主既然能甘念就死,是把凡塵俗事都放下了……」
  這話說得葉揚天心裡一痛,不由得就急了,「師太,你死了心行不行?關著我我也不當和尚----你還打算關我一輩子?」
  依淨妙地說法,葉揚天元神受創極重,雖然有觀世音菩薩賜下的楊柳護身,但要是貿然離開這湖裡的所謂「佛心蓮」,就只有墜入陰曹,喝孟婆湯投胎轉世。因他在仙班有位,來世自然會有人找上門來教他修行,到頭來登天成仙,順理成章。
  葉揚天自然不樂意走這樣的路子,死也死過一回了,理想狀態該是如同鳳凰一般浴火重生,像個打不死的小強一般復活出來,根據主角倒下一回能力就至少提高十倍的定律,差不多也該天下無敵了----正好收拾亂成一團的局面。
  很多時候,理想等同於夢想,說白了就是無法實現,葉揚天也知道淨妙困住自己並無惡意:這幾天在蓮花蕊上打坐,他地元神頗受滋養,神通雖然還沒回來,不能夠像以前那樣現出法身來重塑軀殼,但想必也只是時間問題。
  讓他發急的是,如果還不能出去報個平安,那……現實社會中的那個姜瀟瀟,還有家裡祖父、父母等等,恐怕就……
  葉揚天心中有數,渤海最後一戰時,姜瀟瀟完全明白自己不惜一死的覺悟,這些日子裡免不了會以淚洗面,傷心慟哭。單純只是哭幾場還不要緊,他害怕姜瀟瀟會豁出一切起了為自己報仇地念頭。
  就像姜瀟瀟瞭解葉揚天一樣,葉揚天也知道姜瀟瀟一旦犯了倔勁兒,那就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還有,對父親葉北星可能採取地行動雖然不能摸底,但葉揚天能夠肯定:祖父葉龍潛得知此事之後,是絕對會抄刀殺上凌霄寶殿的----如果上得去地話。
  所以葉揚天想要早點兒離開,雖然早在決心與董雙蔻一戰的時候,他已經設想過與家人永訣的後果,但事到臨頭。他還是很難接受。
  「師太,現在你該明白了,我只是一個凡夫俗子。」葉揚天發急嚷了幾聲之後沉靜下來,眼睛發紅,慢慢地說,「我不能離開自己的親友,我……做神仙也不能夠太上忘情,更不可能去當和尚。你。還是放我走吧。」
  「葉施主,不是貧尼不放。」淨妙苦笑,「貧尼從來也沒有關過施主,是菩薩交代,說到時你自然能走----勸解施主入我佛門不過是貧尼自行其是,若葉施主能夠離開,貧尼不會阻攔;葉施主若是走不了。那……應該是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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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5:27 |只看該作者

  「你!」葉揚天頹然坐倒。
  他早想過,淨妙師太雖然是佛門高人,頗有神通,但目下以蓮花困人的手法卻過於高明了,怎麼也不像她能施展出來地手段。果然這是觀世音菩薩安排下地手段!
  面對淨妙,葉揚天還能多說幾句,可要是面對菩薩……他可就沒有那份口舌了。
  跟觀世音菩薩講理?天底下如果真還有道理這種東西,那肯定也是全在菩薩那邊,還有什麼可講的?
  「葉施主也不用心急。」或許是因為與葉揚天多見過了幾面,兩人熟稔了,淨妙竟破天荒地將一副清冷的面目收起來。好言安慰道,「佛心蓮內好安神,葉施主經此一回滋養神念,將來破繭而出,修為必定大漲……到時再與董雙蔻相見也好應對。這個……華陽真人不死不滅,葉施主若能體會菩薩深意,說不定還能從董雙蔻身上叫回呂祖……」
  「我管呂洞賓去死!」葉揚天更加氣急,「他自個兒弄出一個董雙蔻來自食惡果,幹什麼還要別人去幫他?董雙蔻現在就是呂洞賓,早晚我讓他……早晚我讓他……」
  惡狠狠地發了半天毒誓。葉揚天始終沒能說出來讓呂洞賓或董雙蔻怎麼樣來----本來,以現在的狀態,他也沒法把任何人給「怎麼樣」了。
  「葉施主何苦如此?」淨妙卻似被葉揚天的神態逗笑了,「董雙蔻與華陽真人固然一體。但心非所同。葉施主若是能夠敗了董雙蔻,教他滅絕心底的魔障。也就能還華陽真人一個本來面目了……」
  「心底魔障?」葉揚天也不禁失笑,「佛門原來是這麼看董雙蔻的啊?」
  「貧尼只是覺得,董雙蔻其人行事太過隨心所欲,幾近癲狂,他本是大羅金仙,如此作為也就只好以魔障稱之----卻不是說他入了魔道。阿彌陀佛。貧尼失口,罪過,罪過。」
  「我倒不這麼看。」葉揚天哈哈一笑,「師太,董雙蔻要做的改革,恐怕是會自上而下……我覺得,他應該會找個合適地時候,對全世界說他是神仙----反正他也能證明,不怕別人不信。然後……不是要光大道門?那就得拆廟了,用迅雷不及掩耳地手段,把什麼佛教名山,古剎大廟都一勺燴了,弄不好還會去國外找基督教、天主教、回教、猶太教……嗯,還有什麼教?總之,全都給滅了……其實,這樣挺好。」
  「啊?」淨妙被葉揚天的狂言驚得呆了,只喃喃地,「他……敢如此?」
  「有什麼不敢的?」葉揚天淡淡地反問淨妙,「他是神仙,有這個本事。」
  「但……」淨妙面上起了憤懣之色,正要反駁,卻又被葉揚天打斷。
  「師太,你是要說佛門也不是好欺負的?我看未必。」葉揚天笑問,「你以為董雙蔻這麼做了,觀世音菩薩,還有上帝耶和華,真主……叫什麼來著?阿拉還是阿訇?這個……罪過,當我沒說---我是說,他們會出來干涉嗎?」
  淨妙默然。
  「不可在世稱神。」葉揚天地神色從未有過地嚴肅起來。
  「我想過很多,全世界有很多教派,信仰不一,我總算也上過天庭,知道這些教派和信仰所宣揚地神跡都是真地----現代社會,信仰缺失,他們為什麼不多派幾個神仙、使徒下界?起碼也能讓人心向善不是?」
  「阿彌陀佛。」淨妙低頭唸了一聲佛號,並不回答。
  「就是不可在世稱神。」葉揚天重複了一遍,輕輕地說了下去,「現實社會有它自己地規律,如果各種教派都派人下來---結果就是宗教戰爭蜂起----不但是神與神之間,整個世界全會捲入,最後不可收拾。」
  「天庭度我成仙,這種手段已然違規,往最輕裡說也是打了一個擦邊球。」葉揚天歎息著,「我算是小心的,不敢站到最前頭來……啊,當然我也懶……」
  「阿彌陀佛。」淨妙似乎是要保持這種沉默到底了。
  「看樣子我說得太多了。」葉揚天盤膝坐下,沖淨妙微笑起來,「師太,我不再多說就是。」
  「阿彌陀佛。」淨妙又稱了一聲佛號,這才開口,「葉施主,凡事心知便可,不必付諸言語……」
  「我說了我不再多說。」葉揚天點頭,忽然又說,「不過師太可以放心,董雙蔻……不會有好果子吃就是了----你說等我離開這朵蓮花就可以去找他,去除他的心底魔障什麼的,我看,也用不著我。」
  「哦?葉施主這是何意?」淨妙眉毛一跳。
  「古代----大概是南宋?梁山泊一百零八將聚義地那個年頭,有這麼一句話: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我看董雙蔻要改革局面,走的恐怕也是殺人放火的路子。可是……」葉揚天笑著,顧左右而言他,「他是神仙,理所當然地要站在最高處----師太你想,誰會招安一個神仙回來成天供著他?」
  「嗯?」淨妙的眉頭輕輕皺起,像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的模樣。
  「師太,我打包票。」葉揚天的笑容有些詭秘,神色發冷,語氣卻是恨恨的,「咱們那位韓處長,可不簡單得很呢!」
  第十四集 第七十九章 這年頭,一切為了全人類的信仰自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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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雙蔻發自內心地笑著。
  面對韓無熠擺出的這副架勢,他由衷地感到好笑:這年頭,居然真有人敢殺神仙?
  如果換成是個不懂利害的瘋漢如此叫囂,董雙蔻或許還不會笑得如此歡暢,但韓無熠數日以來小心翼翼百依百順的姿態早說明了他非常清楚天命不可違背,神仙不可褻瀆,這樣一個人竟然也會孤注一擲搞圖窮匕見的把戲,這不得不讓董雙蔻發笑。
  「韓無熠,你想過後果沒有?」董雙蔻好笑地發問。
  韓無熠的面孔在他對面,一塊液晶屏幕上顯露出來,屏幕很大,連毛孔也能看得分明,更顯得韓無熠的表情僵硬,臉色鐵青。
  這裡,是新疆的戈壁,一座空曠的地下軍事基地,離當初曾被葉揚天利用過的「公安九處特別訓練場」不遠。
  幾天之前,董雙蔻踏進韓家在中南海西側的小樓,輕描淡寫地吩咐韓無熠為他做事,韓無熠將臉色苦了又苦,終於還是答應下來----當時董雙蔻已動殺心,若聽得半個不字,韓無熠的下場就是跟葉揚天一樣變成了渣飛得「到處都是」,也由不得他不應。
  於是,董雙蔻便下了第一道「滅佛令」。
  董雙蔻出現在韓無熠面前的時機經過他的計算:以渤海海濱艦隊出動的架勢,他自看得出「官家」已下了誅殺的決心,便是這其中經過了葉揚天的鼓動也罷,事過之後,自己再度出現就隱有興師問罪之意,未免尷尬。
  董雙蔻自不在意這些,他只想著如何出現更能對韓無熠造成心理壓力,這才刻意多拖了幾日。果不其然,韓無熠當真是言聽計從了。
  書房夜談的第二天,一篇《有關在全國範圍內加強打擊封建迷信,破除佛教腐朽思想的建議》首先被炮製出來。堂而皇之地提交到了國家宗教事務局。這篇「大文章」駢五驪六地說了一大套,中心思想就是五個字:「我討厭和尚!」
  《建議》直接就把宗教事務局上下人等砸了個暈頭轉向外加義憤填膺----除開最近新疆、青島鬧災的不和諧音,「人飛」已經大行其道,多少年沒人見過的滿身神通本領的老道士一窩一窩地冒出來,宗教事務局恰逢其會揚眉吐氣,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出氣都比往常粗三分的時候,居然有人就敢太歲頭上動土了?
  要依局裡多數人的意見,管那個提出《建議》地傢伙去死。不找座名山大寺裡的高僧唸經把他咒殺了就算對得起人了,局長曾景善卻力排了眾議,對《建議》極為重視:他認得這份《建議》的起草者雖然只是個沒什麼名氣的政協委員,但那人是「另一套系統」裡的----現在國際局勢緊張,最上頭那一位又莫名其妙地重病不起,明擺著是要「變天」,這個節骨眼兒上。作為有數的幾個政府機關的領導人之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站錯隊!
  也就是說,這份《建議》非得認真對待不可。
  但這位可憐地曾局長撓破了頭皮也沒弄明白:
  和尚怎麼就招人討厭了?前幾天我還剛發表講話說是「與中國文化水乳交融」,怎麼一轉眼就成了「腐朽思想」?
  話說回來我專管這個,怎麼就沒人通知我一聲呢?
  按理為了表示對這份《建議》的重視。曾局長應該召集全局人員開會討論,但這個會傻子也知道根本開不得:雖然宗教事務局的人員不全都是和尚老道,但既然吃這碗飯,耳濡目染的也有了不少信徒,對外不好說什麼,對內一個個地都虔誠得緊,每年都搶著去燒寺裡的頭柱香;把這麼一夥人叫到一塊兒討論「怎麼破除佛教腐朽思想」?
  曾局長還不想嘗試一下被群眾噓聲轟下台的滋味。
  另外他也納悶:如果說是上頭風向要變。甚至就是說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拿佛教開刀了,也不該把這份《建議》送到宗教事務局來啊?人代會、黨代會,管事不管事的還有政協會議,都是幹什麼吃地?
  不管宗教事務局的曾景善曾局長的兩頭受氣左右為難,在韓無熠授意之下做出來的這件沒譜的事情,實際上是下了一步閒棋,做給董雙蔻看地:
  您老人家不是說要滅佛?您看,我都把滅佛的檄文送進他們老窩裡頭去了……
  如果換成葉揚天,自然能夠一眼看穿韓無熠是在敷衍塞責,但董雙蔻卻不然。讓一個空降到現實社會的大羅金仙弄明白政府機構的運轉規律,需要耗費時日、更需要一些血的教訓----至於得到了「血的教訓」之後這位大羅金仙有沒有完蛋大吉,那不在韓無熠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過,總之。董雙蔻以為是官僚扯皮。這才沒有讓自己地命令得以貫徹實施。。。這讓他毫無辦法,從天到地。但凡管事的人一多,效率自然就上不去,這是普遍規律,怪不到任何人的頭上。
  對於天庭倡導的「改革」,董雙蔻的理解很簡單,就是讓「凡人」信仰我教,有本事的活著飛昇,為天庭補充下層官員;沒本事的帶著信仰轉去陰曹地府,從鬼兵幹起,到頭來簡拔為普通天兵;簡而言之,就是用盡一切手段,為天庭補充有生力量。
  為達成這一目標,首要的就是信仰的培植,滅佛,實乃題中應有之義。
  然而正是在董雙蔻看來毫不稀奇自然而然的「應有之義」,教韓無熠下定了決心----這決心實際上是他早已有了地,但董雙蔻的態度讓他更加堅定起來。
  於是便有了眼下這一幕:董雙蔻對著一台遠程控制的電腦屏幕發出冷笑。
  在那日的夜訪後,董雙蔻與韓無熠之間便建立了聯繫,以董雙蔻地高傲,他原本大可以只下命令,給出期限,然後等期限到了再找韓無熠察看落實情況;但韓無熠說服了他----能教一個凡人找到自己,這對於董雙蔻來說並不為難,尤其是,韓無熠給出地理由是在情況難以掌控的時候好來借用他地力量。這種小小的馬屁也叫董雙蔻頗為受用。
  從一開始,董雙蔻就把韓無熠當成了一個小人,還是能夠為了達成目地而不擇手段的那種。結合韓無熠用道門禁法對付韓國珍的事實,這看法未嘗有錯。
  一心以雷厲風行的手段進行「改革」的董雙蔻樂於使用小人作為武器,他自信,大羅金仙在現實社會沒有對手,他相信自己可以隨心所欲,也不怕任何人能對他造成危害。
  所以韓無熠很容易就將他誘到了這個陷阱當中。
  做事的是公安九處的兩名業務員。韓無熠的心腹,聲稱有事需要密談,董雙蔻便欣然來了。
  ----董雙蔻以為自己猜到了韓無熠想要「密談」地事情:無非是有關安置道門的問題而已。
  對於道門滿天下尋找葉揚天而鬧出的風波,董雙蔻也算清楚----且不說別人,天涵子早就躥回凝碧崖,跪倒了痛哭流涕再度剖明瞭心跡,鬧得他不勝其煩----但董雙蔻並不願多事。道門終究還是心向天庭,如今葉揚天已死,再難為道門並非他的作風,何況他也知道韓無熠定會求到他的門下,倒不如到時再說。
  另一方面。董雙蔻多少也念著幾分青雲門的香火之情,而且,對於青雲門的蕭如雲,一份感情仍算是不明不白。
  從根上算,呂洞賓這個神仙稱得上瀟灑風流,想當年還有三戲白牡丹地佳話,董雙蔻如今以華陽真人自居。對蕭如雲的感情夾纏不清也是份屬應當。
  拋開這些不管,董雙蔻對韓無熠竟對自己起了殺心,著實感到了意外。
  不必多想,只看一路行來,引路的兩人雖然面不改色,心跳卻隱隱加快,而這設在地底的「密談」之所更全無人氣,董雙蔻早就心中有數。只是世上再也沒有像他一般藝高膽大到理直氣壯的人物,明知有詐,還是一頭鑽了進來。
  看著那兩個引路地工作員慢慢走出。從外面緊緊鎖住大門,董雙蔻向著電腦屏幕上的韓無熠露出笑臉。
  他的笑容很平靜,純粹是因覺得好笑而笑,連半點譏誚的情感都欠奉。
  「韓無熠。你的膽子不小。」董雙蔻再度開口。
  「慈悲不是出於勉強。它是像甘霖一樣從天上降下塵世;它不但給幸福於受施的人,也同樣給幸福於施與的人;它有超乎一切地無上威力。比皇冠更足以顯出一個帝王的高貴:御杖不過象徵著俗世的威權,使人民對於君上的尊嚴凜然生畏;慈悲的力量卻高出於權力之上,它深藏在帝王的內心,是一種屬於上帝的德性,執法的人倘能把慈悲調劑著公道,人間的權力就和上帝的神力沒有差別。」韓無熠面無表情地念出這一段話,這是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裡地台詞,並不應景。
  董雙蔻有些疑惑了:「你要說什麼?」
  「董雙蔻,我毫不懷疑你是神仙,現世,你是帝王。」韓無熠緩緩點頭,「帝王的權柄高於一切,尊嚴不容侵犯----然而,人間不需要這種帝王。」
  「哈?」董雙蔻像聽到了什麼荒誕的事情,以鼻音高笑。
  「葉揚天比你聰明得多。」韓無熠不管董雙蔻的態度,歎息一聲,又道,「所以當你打敗了他,我簡直有一種如釋重負地輕鬆。」
  「韓無熠,你……」
  聽到葉揚天地名字,董雙蔻終於想要認真起來,但他沒能將話說完,對面的液晶屏幕一閃,熄滅了,韓無熠地面容消失不見。
  「你當你逃得了?」董雙蔻冷哼一聲,又感到幾分好笑。
  目下的情形,應該是韓無熠將自己誘到了這樣一個絕殺之局當中,可董雙蔻實在無法當真:還有什麼能夠威脅到大羅金仙?
  他邁動步伐,身形一閃,來到緊閉的房門跟前,房門是厚厚的金屬鑄造而成,不完全是鋼鐵,似乎還有些其它的成分---不論是什麼,都不可能困住了他。
  當董雙蔻正要掌心吐力,將門直接從地底掀上天空,他忽然聽到房內牆角,被那個碩大的液晶屏幕擋住的地方,傳來細微的聲響。
  「是什麼?」董雙蔻側耳傾聽。
  那聲響極輕微。
  1月2日,世界各國都驚喜地發現,那些不請自來闖入國境線內,據傳是隱匿著強大力量堪比核武的「宗教恐怖分子」彷彿在一夜之間都蒸發了----國家安全了!
  緊接著,沉浸在各類統計數字中,因這些宗教恐怖分子造成的實際危害微乎其微而彈冠相慶的各國首腦們聽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在中國新疆省境內,一座於上世紀就已廢棄的軍事基地旁,剛剛進行了一場大型熱核試驗。
  莫名驚詫。
  人們立刻可以想到的,是數日以來「宗教恐怖分子」之所以如此橫行肆虐,原來是為這場核試驗埋下了鋪墊!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至今不敢返回白宮的某位大人物在地下室裡瘋狂地吼叫著,砸碎了他所能見到的一切東西。
  對於這次核爆,國際社會不出意料地抱以緘默,但就在幾日之後,接連數個小國成功地進行了核試驗,宣佈本國已加入世界「核家族」,國際社會對此同樣抱以緘默。
  各大媒體同聲驚呼:「《核不擴散條約》已形同虛設」!同時,無數愛好和平的人們走上街頭,自發地組織遊行抗議……但這依舊不能阻止世界軍備競賽的再度上演,時隔數十年,世界再度進入冷戰時期。
  對此,堅守沉默是金的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的唯一表示只有「遺憾」二字。但有消息傳出,在某個非公開場合,這位發言人曾歎息道:「一切為了全人類的信仰自由」。
  第十四集 第七十九章 這年頭,一切為了全人類的信仰自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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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丑下台,應歡送。禮炮轟轟。原子彈說爆就爆,其樂無窮。」
  當新疆境內核爆成功的消息瞬時傳到韓無熠耳中,他在心中默念的,竟然是多年之前,那位「領袖」欣喜若狂地吟出的一首《滿江紅》,對於來日中國將要承受,還有世界將要承受的後果,他顧不上多想。
  一聲驚歎,隨著黑色的蘑菇雲,從地底同時升起。
  董雙蔻大驚。
  爆炸聲響,他及時祭出了干將莫邪兩口寶劍,以劍氣護衛週身----經過渤海上空的一戰,他自認已經識得現代熱兵器的厲害,大羅金仙的肉身固然強橫無比,卻也經不起----但干將莫邪本為不世出的神兵,非但鋒利無匹,千百年來隨華陽真人身側誅滅妖魔無數,更受仙家浩然正氣滋養,堂堂皇皇,成就了無上法寶;而雙劍本身也生劍靈,隨心所欲,且靈通變化,他自信以雙劍護身,任憑世人能造出什麼,也能保肉身無虞。
  說下大天來,凡人的東西再好,能跟天上的比?
  雌雄雙劍在天庭都算有數的仙兵,得享千年盛譽啊……
  可歎,可憐,董雙蔻就忘了:呂洞賓雖然是天上大羅金仙,在凡塵之中卻最愛KFC,換言之,既然KFC這東西比天上的交梨火棗更勾人食慾,保不齊就還有別的也是天上所無。
  伴隨呂純陽千年的護身法寶,天上地下赫赫有名的雌雄雙劍:干將莫邪,連一秒都沒能堅持下來,「兒」地一聲,雪亮的劍鋒化成青煙而散。
  就這麼完了。
  客觀地說,鑄造學雖然歷史悠久,但其真正走向科學卻是2世紀40年代才開始的,在這門學問形成理論之前,鑄造基本上靠的就是經驗和訣竅而已。想當年干將莫邪夫婦二人開爐鑄劍,相傳是戰國年間的事。技術水準就算再高也有限,即便將最後這兩人為成寶劍而投爐身殉算進去,爐火的溫度也就一般而已---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美洲密西西比河上行駛的汽船為了提高鍋爐溫度,往往會在船上備下幾桶豬油作為燃料,從某種意義上,這與干將莫邪夫婦投爐地行為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總之,核彈爆炸產生的高溫摧毀干將莫邪兩口寶劍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事情。即便寶劍上附帶纏繞了什麼仙家的靈訣寶氣也是白給,頂多也就「兒」一聲罷了。
  董雙蔻的下場跟雌雄雙劍差不多,雙劍「兒」了一聲,他「噫」了一聲,照樣,一縷青煙往上飛。
  ----渤海上導彈轟一下,董雙蔻被炸成渣。這一回,連渣也看不見矣……
  大羅金仙不是渣,嚴格說來,肉身不過是成仙路上的羈絆,下界之後凝固軀殼也只是為行事方便。董雙蔻軀殼被毀,遁出元神便算了事,雖然對凡間「破銅爛鐵」的威力心驚不已,但這還不足以讓他受到重創。
  只是,雌雄雙劍沒了,這可沒法不叫董雙蔻心疼。
  儘管是由呂洞賓分身而來,現今他早自認是天庭唯一一位華陽真人。一對干將莫邪,那是招牌!
  招牌沒了!
  董雙蔻險些氣瘋。
  挨炸之時,董雙蔻御使雙劍,自要動用真氣,且雙劍隨他日久,早有一縷心神附在劍上,如今劍毀,他自身多少也有損傷,只不過這點損傷還不教他放在眼中,待得元神化作法身。隔著萬里之遙,他已鎖定了韓無熠的所在。
  「賊子!」
  一聲怒喝,如昊天之雷,隆隆滾過新疆戈壁地上空。讓騰然直上的蘑菇雲也顫了一顫。
  怒喝而後。董雙蔻連法身也不收,只為騰挪方便。聳一下肩膀,教身形小上數倍,橫眉立目,便要直奔韓無熠藏身之處飛去----單為雌雄雙劍故,他也要把韓無熠銼骨揚灰!
  然則身形展動,董雙蔻卻又詫異了。
  高天上蘑菇雲灰灰黑黑,遮蔽日光,四下裡不知何時竟然白茫茫一片起了大霧,雖然自己那縷神念鎖定了遠方的韓無熠,但待往前去時他才驀地察覺:霧氣之中,居然不能辨識方向。
  「嘿……好周到……」吐氣開聲,董雙蔻冷笑起來。
  原來在爆炸的當地,竟早佈置下了玄門大陣,顛倒五行,封鎖天地,隱然殺機四伏。
  「區區微末伎倆,還能奈何得了某家不成?」董雙蔻運使神通,透過陣勢,直將冷笑聲傳了一萬里,以音殺之術刺向韓無熠的腦髓----他不欲一聲就殺了韓無熠,還特地把道法威力減了三成。
  本來,大羅金仙一力降十會,凡人佈陣自傷他不得。
  「且去!」雌雄寶劍已失,董雙蔻也不再用法寶神通,只瞄著神念鎖定的韓無熠所在方向,法身化成閃電,這就要疾射而出----我自走我的,還能有什麼陣勢攔阻得住?
  「咦?」一道閃電神光剛剛射出不足百里,董雙蔻就再度現身出來,眉頭緊皺,像是覺出有什麼不對。。。
  他認得出目下所處地陣勢應該是道門中人佈置下的,雖然也稱得上微妙通玄,但充其量不過是人間修士的作品,與天庭剿滅妖魔時動輒布下的天羅地網實不可同日而語,更不可能對顯出法身的自己造成任何傷害,頂多不過多了些霧氣迷眼而已。
  可自己偏偏就在體內察覺到了某種變化,像是有一股極特別地力量在慢慢地侵蝕法身元神,剛才身化電光,這股侵蝕之力陡然間就增大了數倍,讓自己不得不停下來運轉真氣---更有甚者,以神念遍察週身,竟找不到這股侵蝕之力的走向,彷彿這股侵蝕之力最初就已遍及了全身,與元神合為一體。
  誠然,一時之間這股侵蝕之力對自己造不成太大的傷害,但長此以往元神受損卻是不爭的事實。董雙蔻不由得大駭。
  他所倚仗的,便是大羅金仙法身不會受凡間事物侵害,任憑刀槍劍戟都是過不留痕,那能憑空爆炸的子彈、導彈種種,能擊傷肉身軀殼就算不易了,怎麼?是什麼東西能直接作用於法身元神了?
  只一思忖,董雙蔻便將這股侵蝕之力的源頭鎖定在四面地玄門陣勢上,他以為是蘑菇雲外充盈的霧氣之中含有某種毒素---不錯地。這些道門多與上古的名山大川為鄰,說不定便在其中得了什麼物事,又或者如葉揚天馴服的那頭夔牛,有修行千萬年的毒物被道門收養,於霧氣裡吐出毒氣,沾染了自己的元神。
  「那便現出身來!」一聲清嘯,董雙蔻吞吐雲霓。雙手向外一撇,陡然狂風怒號,將四下的白霧滾滾地推向遠方。
  好一陣大風!
  說大風,好大風,十人見了九人驚。若滿天有星羅棋布也被吹散,若地上有荊棘坎坷也被吹平,蘑菇雲從中折斷,白霧狂掃一空。
  待得片刻,狂風止歇,天地間便僅餘一個董雙蔻冷冷懸空而立,法身上下祥光籠罩。姿態蕭颯出塵,應的是大羅金仙四字,活脫脫氣勢凜然。
  董雙蔻看得清楚:便在自己雙臂一張,狂風起處,四面有數百個人影亂晃,眨眼間,或是御風,或是御劍,如鳥獸散。
  「天涵子……」董雙蔻雙眼一閉,悶悶地歎了口氣。
  這數百個人影他都曾經見過。那日。□山裡與葉揚天一戰之後,天涵子就是帶著這數百人投入了凝碧崖----這是玄心門的門下弟子,合計二百六十八人,老地。小的。全在這兒了。
  天涵子帶著玄心門是否真心投靠,他自然並不在乎。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倒戈卻是當面削人眼眉,縱是泥人也有土性,董雙蔻真有些怒了,與此同時,他多少也感到幾分鬱悶:那個死翹翹了的葉揚天到底有什麼好,就值得你們這麼賣命?竟敢對神仙出手了?
  一旦動氣,那股侵蝕之力又教董雙蔻覺得胸悶,他正待再度運功壓下,並用神通教訓一下這幫「反覆無常」地小人,卻聽得耳邊響了一聲嘶吼。
  「小賊!納命來!」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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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5:48 |只看該作者

  董雙蔻險些氣得跌落塵埃----小賊?天涵子你吃了豹子膽不想活了?敢這麼罵我?
  天涵子不但敢罵,還敢動手。
  玄心門上下佈置地陣勢為董雙蔻所破,按照事先約定,玄心門中弟子紛紛落荒而逃,僅留下他這一個掌門,卻是人劍合一,化作一道厲芒,直衝董雙蔻的心窩!
  「去!」
  董雙蔻皺了眉頭,比天涵子更快,雙掌合十,然後展開,正攔在厲芒之前,只聽「噹」地一聲大響,來勢洶洶地厲芒與董雙蔻法身紅紅白白的手掌撞個正著!
  然後,厲芒頓失光彩,天涵子的身形從空中現了出來,掌中寶劍早毀,只剩了一個殘缺不全的劍柄,人也披頭散髮,臉色紅得人,彷彿鮮血要從毛孔中噴射出來。
  ----俗世道門,莫能與天爭。
  僅這一擊,就教天涵子身心俱廢。
  「天涵,你修行不易,何苦趟這一泓渾水?」董雙蔻面有憐色,微微搖頭。
  不用說,天涵子行險一擊,非但沒能建功,倒遭了大羅金仙的法身正氣反震,已是有死無生;要挽回他一線生機除非有神仙手段,但如今天下之大,神仙便只董雙蔻一個,董雙蔻又不是失心瘋了,哪裡會出手救治這個剛才還仗劍冒犯自己地人物?
  頂多也就是歎息一聲----被天涵子全力一擊,董雙蔻的法身也感到震盪,這聲歎息裡倒不無惋惜憐才之意。
  「小賊……我叫你……叫你明白:這一劍,是……為了葉師……」眼看便要週身炸裂萬劫不復的天涵子竟還堅持著罵出了這麼一句,讓董雙蔻面上變色。
  正在此時,平地驀然捲起一道劍氣----董雙蔻還以為又是誰埋伏下了要對自己出手,不由得大感無奈,便凌空向後退了一步,想要攢避鋒芒----對於道門,他還留了一份心意,打算早晚擇日將眾人聚於一堂,宣講些天條法令,陸續送入天庭,卻不願讓他們毀在與自己作對這毫無意義的事上。
  然而劍氣的目標並非是董雙蔻,董雙蔻向後一退,劍氣經天,直接將眼看必死的天涵子從中削為兩半!
  剛才董雙蔻為破陣法招來狂風,吹得戈壁上僅餘藍天荒沙,連朵白雲也不見,而這劍氣過後,恰似在藍天之上炸開了一朵血紅的小花……
  然後,在血花中間,一個淡白色地小人兒晃了晃,立刻被陡然亮起的明黃色光芒裹住了,倏忽向遠方投去。
  「啊……」董雙蔻恍然大悟,低頭看,地面上祭起那道劍氣的好像也是玄心門中的弟子,一劍之後,便如喪家之犬,貼地疾飛,所去的方向卻是與天涵子的元神相反。
  董雙蔻不禁覺得喪氣:原來天涵子早計算好了一切,教門下弟子預先埋伏,等他刺了自己一劍受反震重傷之後,再由弟子出手讓他兵解----兵解身死,僅餘元神,雖然還能再覓地重修,但那也需有靈丹妙藥相輔;最重要的,經此一回,天涵子此生已是徹底的飛昇無望。
  「真是難得了。」董雙蔻低聲讚了一句,也不追殺天涵子的元神,更不去管那個亡命奔逃的玄心門弟子,只怔怔地望了一會兒天。
  叫他心底感歎地是,天涵子,這個一心念著飛昇想得幾分瘋魔的老人,到頭來竟向舉手便能令其飛昇的大羅金仙出劍,更有甚者,居然從一開始,就先把飛昇的希望給斷絕了。
  而這,大約只是為了葉揚天?
  葉揚天這小子婆婆媽媽,辦事瞻前顧後毫不爽快,甚至稱得上亂七八糟,明明已成神仙卻一絲自覺也欠奉,怎麼就能叫天涵子為他如此犧牲?
  董雙蔻幾乎就有點兒心灰意冷了。
  此外,天涵子之死叫他大約可以確認附在自己法身之內地那股侵蝕地力量,並非來自剛才被破的玄門陣勢。
  天涵子這一劍豁出了老命,雖然留了兵解地退路,也放棄了將來飛昇的機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如果他有什麼毒物能夠造成更大的傷害,斷無不用之理;可是,天涵子的那一劍可以冠以慘烈或決然,但也僅此而已,並無其他。
  便是這樣,道門修士的修為再高,終究與大羅金仙不能相比。
  那……董雙蔻只好將法身受到的那股侵蝕之力與在地下的爆炸聯繫到了一起。
  「事過境遷,凡人居然也有如此手段了?」董雙蔻低低念了一句,將眉頭再度皺起。
  第十四集 第八十章 這年頭,五嶽倒為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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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西郊二十里。香山。
  香爐峰。踏雲亭。
  香爐峰又稱「鬼見愁」,為的是地處香山公園最高處,山勢險峻難行;而踏雲亭得名則是因秋雨過後,亭內有絲絲雲氣,登山者身在亭中有飄然登仙,腳踏雲霓的感受。
  時在寒冬,北京雖然晴天但還是很冷,韓無熠身在踏雲亭中,腳下沒有雲彩。
  他出身北京,對這些名勝的說法熟悉得很,但要他現在做出介紹或評價的話,多少遊人的感慨或名家的題詞就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扯淡!
  他的心情很差。
  從新疆戈壁傳來了消息,不出一時三刻,董雙蔻就要到了。
  核彈爆破的殺局是韓無熠為董雙蔻預備的第一道攻勢,核輻射究竟能否對大羅金仙的法身造成危害,這不得而知----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也足夠讓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比起這在國際社會可能造成的影響,他只關心一顆核彈的份量夠不夠,需不需要再多加點兒料。
  ----如果還要打,那就一定要打死!
  這是韓無熠在做戰前總動員的時候說的唯一一句話,他相信有這一句就夠了:在渤海,公安九處已經打過一次,檢討下來,那一次失敗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受了葉揚天的蒙蔽,還有內部人員的盲目樂觀的情緒作祟等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那一戰之後,青島市沒了。
  如果還要打,那就一定要打死----這句話的潛台詞是,萬一打不死,將要承受的代價就絕不止是一個青島市這麼簡單了。
  所以韓無熠的心情很差:他動員了一切能夠動員的力量,玄心門只是其中一小撮罷了。確切點說,天涵子出現在核爆現場的目的是報信,如果董雙蔻挨了核爆之後還能不死,那就向他通報自己所在地位置----也就是要董雙蔻到北京香山。到這裡來進行下一場戰鬥。
  將第二個戰場設為緊鄰首都的香山,一方面是背水一戰,另一方面,韓無熠還考慮到這能夠表現出一份誠意:這回我不暗算你了,就在天下首善之地等著你呢,你就算有火,衝著我來,不要亂發。
  但韓無熠沒有想到董雙蔻竟能隔著上萬里地就能鎖定自己。生喊一嗓子差點兒就讓自己受了重傷----根本用不著天涵子再多此一舉報什麼信。
  ----這事兒我事前不知道可天涵子你就在當地你能看不出來?既然用不著報信了你倒是回來啊,幹什麼非上去砍那一劍?看看,死了不是?
  韓無熠生氣便在於此:如果天涵子能識情識趣地趕回來,再怎麼也是多添了一名戰力,即便對上大羅金仙這一點兒戰力起不到多大作用,你何苦明知是送死還要去死?
  派去給董雙蔻引路的那兩名工作員本來就躲不開核爆,是必死的。玄心門自天涵子以下從旁埋伏,也屬於最早就被犧牲掉的棋子,本來無關大雅,只是,棋子沒能起到任何作用就死掉。卻不是吉兆。
  在清冷的天空之下,韓無熠的一顆心兒也變得冰涼。
  「韓無熠!」董雙蔻到了,先聲奪人的一吼,立時就教韓無熠地耳鼻之中滲出了血絲。
  「見過董先生。」韓無熠面上浮起微笑,向董雙蔻一禮,然後從上衣口袋中掏出手絹,半側過身去。狠狠擤了一把鼻涕----順便擦淨了鼻血。
  董雙蔻陰沉著臉,並不說話,彷彿在等韓無熠給自己一個解釋:來路上,他已多次運轉神通,體察令法身元神受到侵蝕的那股力量,並得出了結論。
  這股侵蝕之力更像是某種慢性毒藥,一時之間----至少數月之內,還不能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危害,有了這些時間,縱然這種奇毒如附骨之蛆。想必也能找出驅除的辦法。此時,董雙蔻還不知道自己實在是小看了核輻射的威力,他只覺得就算是覓地逼毒,也得先把事情做完再說。
  這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找韓無熠興師問罪了。
  事局已然到了這種地步。董雙蔻還是沒有打算現在就殺了韓無熠。誠然,韓無熠暗算自己。連雌雄雙劍都被斷送了,早晚免不了要把他打入陰山背後,叫他日日受煉魂之苦,這才能出心頭一口惡氣;但要將天庭的改革進行下去,在凡間讓道教繁榮昌盛,現時卻還得有韓無熠這樣一個人多方出面才行。
  董雙蔻自信分得清輕重緩急:韓無熠不是要誅仙?且讓他用盡渾身解數便是,等他知道了無論用什麼手段都做不到,想必也只好心悅誠服。等到改革成功,再行卸磨殺驢不晚----畢竟,韓無熠與葉揚天不同,葉揚天是天庭欽定地改革倡導者之一,而韓無熠卻不過只是個凡人而已。
  說來,董雙蔻甚至還更看好韓無熠,這人心狠手辣,敢作敢為,連自己的老子都說修理就修理,是個成大事的人物----如果簡簡單單就把他殺了,實在有些可惜。
  韓無熠可不覺得宰了董雙蔻有什麼可惜的,以前他只在乎宰不宰得了----現在,宰不宰得了他都不在乎了。
  「神仙,慈悲。」韓無熠開口,又將早先向董雙蔻念過的台詞提了出來,他神色陰冷,緩緩說道,「我們不需要你地慈悲。」
  話音未落,香山四面,殺氣騰空!
  「嘖,」董雙蔻腳點踏雲亭的亭頂尖端,繞了一個***,大感詫異,「韓無熠,你居然……」
  他沒把話說完,在無形的殺氣騰起之時,韓無熠悄然隱去了身形,也不知他用的是何種術法,竟躲過了董雙蔻的神念。
  而教董雙蔻微微吃驚的還不僅於此,四面騰起的殺氣分明是座陣勢,但與在新疆戈壁玄心門佈置地陣勢不同,竟通妙幽玄。難以辨識來歷。
  「這是……」董雙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到香山,是隔著上萬里地就鎖定了韓無熠的神念,一路尋來,也並不知道韓無熠就在北京的西郊香山,早先,他還以為韓無熠必定是躲了起來----多少也暗笑了幾聲,道是凡人枉自揣度大羅金仙的本領,不自量力。。
  等一路飛馳。董雙蔻也察覺了香山四下裡像是有人埋伏,可他決不信現實社會中還能有誰奈何得了他,尤其葉揚天已死,世間已沒了能讓他有所顧忌地人物;最好笑的是,道門上下也亂成一團,那麼多掌門長老,竟只知道帶著門下弟子到處亂竄。毫無目的地去找那個葉揚天的下落。
  董雙蔻曾有些惡毒地歎息:如果到頭來終於找到了葉揚天,卻發現葉揚天已經是個轉世重生的嬰兒----說不定還是女的---那他們地臉色一定很好看。
  然而現在他忽然發現,似乎自己想的並不算全對。
  這座連自己都不能看穿來歷地玄門大陣絕非常人能夠佈置!只怕……也不是一門一派能攬得下來!
  殺氣一起,沿整座香山公園一周,都有白光升騰。似是劍氣,董雙蔻的神念竟不能透過劍氣感受到更外面地事物了,緊接著,地面一陣亂抖,香山上斗大地山石滾滾而下,把修建得整整齊齊的山路砸得面目全非。
  「哞----」
  這聲沉悶地牛吼,更叫董雙蔻吃了一驚----是葉揚天養的那頭夔牛?沒理由啊?它不是追隨葉揚天去了?按理它該下了九幽。在地府裡陪著葉揚天地魂魄才對啊?怎麼可能到了這裡?
  ----還有,它在做什麼?
  這一座大陣由內向外是以劍氣為界,由外而內卻是被大霧鎖了,內不能見外,外亦不能見內,但若有人能從外面看見,他必定會大驚……或者,單是「大驚」還不足以形容。
  昊天之下,是一頭巨牛,它雙足踏雲。平地而起,鼻孔中噴著粗粗的白氣,牛頭低壓,雙肩墳起。自牛頭到牛尾。扛起了一座高山!
  整個北京市全被陰影遮攏,因有大霧彌天。任誰也看不見空中的巨牛與那一座山嶺,但即便去了迷霧,只怕也分辨不出哪是牛頭,哪是牛尾……話說香山公園位於北京西郊,占的只是小西山山脈的東麓,小西山山脈還包括了翠微山、平坡山、玉泉山、萬壽山……外加一座總面積近6000公頃地「西山森林公園」。
  牛包子,一肩扛起小西山!
  那佔地一百六十多公頃的香山公園,不過只在它的一根犄角上。
  便是當年在□山時,牛包子的原身怕也沒有現在這般大小---現在,已沒辦法說它大到了何種程度,反正,要是找個心不太黑的房地產開發商在它背上蓋滿了樓----也不用太高,五層就行----整個北京市的總人口大約一千五百萬,差不多可以遷到牛包子脊樑上一半……
  「哞----」
  又是一聲牛吼,牛包子肩扛小西山,撒開四蹄,便在天上奔跑起來,疾若迅雷。
  董雙蔻身在香山踏雲亭上,雖看不到外界情形,也知道自己又踏入了一個殺局----一如韓無熠的預料:從渤海海濱之戰和新疆戈壁上地誘殺,董雙蔻也體味到韓無熠等並不願驚世駭俗的想法,香山緊近首都北京,董雙蔻心中多少也想到了韓無熠等不至於把新疆戈壁上用過的核彈再用出來,便有幾分鬆懈。
  但此時就算有陣法遮掩,整個兒小西山山脈都從地平線以上給扛到天上去了,這算什麼不驚世駭俗?
  董雙蔻氣得滿頭直冒青煙----若是他知道韓無熠在訂下這一回的作戰計劃時,曾經嘟囔過「雖然香山紅葉改地方了有點兒可惜,但憑空多出這麼一塊地來,實在是緩解北京市住房困難,壓低房價的大好事……」,估計他額頭上冒出來的青煙還會多加幾種顏色。
  「韓無熠,你以為這就困得住我?」董雙蔻一腳踢翻了踏雲亭,努力地讓自覺被戲弄而狂怒的心境平復下來,冷冷地問道,「若是我現在一掌擊下。叫這座山峰砸向地面,你想會有多少無辜民眾喪生?」
  四面空寂,無人作答。
  「哈!」董雙蔻再度冷笑,「韓無熠,讓我看看,會有多少人葬送在你的陰謀底下!」
  話音未落,董雙蔻將法身撐起百丈高低,騰空一掌直下。重重打在香山香爐峰上。
  香爐峰應聲崩塌。
  「哞----」牛包子身子一沉,緊接著吼一聲,四蹄生風,跑得更快了。
  「嘿……」董雙蔻忍不住大笑,「夔牛,難為你倒能忍得!」
  牛包子不答,只晃了晃腦袋。小西山也隨著一陣搖擺---董雙蔻雖看不見牛包子,卻從這一陣搖擺中覺出對方似有不屑,不由怒極。
  「我看你能忍到幾時!」
  董雙蔻將身形一晃,大羅金仙萬丈法身便現了出來,面上帶著微微冷笑。凌空而起,頭下腳上,便是一掌!
  神仙自能排山倒海,董雙蔻這一掌含怒出擊,威力更甚!
  「哞……」牛包子四蹄之下的雲彩登時便散了,雙目一瞪,立時血流如注。
  而原小西山的香山所在。已化成平地!
  「好好好!」董雙蔻法身在天,撫掌大笑,「你當真忍得!」
  ----他適才一掌幾近全力,香山被毀是意料之中,但牛包子居然能硬扛了下來!雖是雙目盡赤,竟然沒飛低半寸!
  這叫董雙蔻也不得不讚一聲它地狠勁。
  贊罷四顧,董雙蔻心中更升起對韓無熠的佩服:首先是四面地陣法,竟然絲毫不亂,這也罷了,萬丈法身已現。卻依舊被困在陣中,四面升騰的劍氣居然還是能遮蔽神念!這等陣法,怕已經可以與天庭地天羅地網一爭高下。
  「夔牛----我聽過葉揚天叫你,似乎是什麼包子?那我便也這麼稱呼你好了。」董雙蔻將心念收回。法身不變。神色鄭重起來,「你要是聽我一句。這就放下小西山,自去尋你地主人葉揚天,陪他轉世重修----我絕不為難。你若是不聽……我只好再打你一掌!這一掌,我會擊斷你背上的小西山,也擊斷你地脊樑骨!」
  「哞----」
  牛包子的吼聲有些蒼涼,卻是不容置疑的否認。
  「可歎,可憐……」董雙蔻連連搖頭,「包子,葉揚天在時,我說你跟錯了主人,但如今看……葉揚天若在,他不會讓你就這麼葬送了性命……」
  「也罷!讓我成全你一片為主報仇地苦心!」
  話音落下,董雙蔻輕輕俯下法身,看似並未用力,只是將一張巨靈大掌貼近了地面。
  含勁欲吐!
  大羅金仙也不說誑語,他這一掌下去,牛包子背上的小西山將被兩斷,而牛包子本身,也定然無倖!
  「畢……方……!」
  便在此時,忽然傳來神鳥的叫聲,讓掌力將吐未吐的董雙蔻眉頭一皺:「嗯?」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他跳起來了----他著實沒有想到,竟連小畢方也跟了來,偏趕在這當口救下了牛包子----小畢方穿破四面陣勢的迷霧飛進,雪白的長喙輕啟,射出一道神火,正在他的屁股上點著。
  畢方是神鳥,雖然小畢方還未成年,但那一道神火猝不及防,也夠董雙蔻一受,給牛包子地那一掌便沒能發了出去。
  趁著這機會,牛包子四蹄生風,奔走更急,算來它的腳程比朝蒼梧而暮北海的神仙不差,縱然肩扛小西山,這番疾行下來,不費多少功夫,已穿梭萬里,到了預先設定的目的地:
  青藏高原腹地,可可西裡。
  世界第三大,同時也是中國最大地無人區。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可可西裡,一群舞蹈的高原精靈被空中夔牛的巨大身軀嚇得失了風度,急惶惶地到處亂飛,黑頸鶴的驚鳴響徹天空;冰封的月亮湖湖畔,傻傻的棕頭鷗們起起落落,嘰咕個不停。
  一頭落單的藏野驢望空長嘶起來,隨即跑開了。
  「呀!」董雙蔻終於將小畢方抓到了手裡----小畢方一直圍著他上下亂飛,每當他要出手對付夔牛,小畢方就吐出神火打岔,董雙蔻縱是夷然不懼,也感狼狽,索性放下夔牛不管,專心對付小畢方。這麼一來,小畢方就再無法取巧,折騰了片刻就被擒住,脫不開董雙蔻地掌握。
  說來小畢方頗受呂洞賓青眼,董雙蔻秉承呂洞賓的神念,自然也不願真傷了它,一旦握住小畢方,只存了收服的念頭,打算先將小畢方送回崑崙就好---不過,他現下被困陣法之中,這等神通不便施用,只得皺眉暫等。
  雖然挨過一回核彈,莫名地受了損傷,在北京小西山上又中了圈套,接連的出其不意讓董雙蔻對韓無熠有些刮目相看,但他自恃身為大羅金仙,絕不以為凡人能有害了自己的本事,索性就讓嘴角帶著冷笑,獨立殘峰,靜觀其變。
  此時牛包子按原定計劃扛著小西山到了可可西裡無人區,已避開人群聚集的城市,韓無熠要有什麼手段,也到了該使出來的時候。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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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6: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集 第八十章 這年頭,五嶽倒為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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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哞……」
  董雙蔻只聽得耳邊牛包子再一聲吼,眉毛就跳了跳,扛著一座小山萬里跋涉,還挨過了大羅金仙兩掌,牛包子已是強弩之末,這聲吼沒了氣勢,嘶啞悲涼得很。
  「倒成了霸王烏江歎……」董雙蔻微微搖頭,頗為牛包子覺得不值;等了一會兒,突然感到腳下大震,驀地變了頭下腳上,眼睜睜看著小西山翻了個個兒,帶著飛石滾滾,兜頭砸下!
  是牛包子肩頭奮力一頂,合著董雙蔻,把小西山給扔出去了!
  打量四周,董雙蔻絲毫不亂,身子一轉,輕巧巧落到地上,背手抬頭,看著小西山朝自己頭上落下,神色竟不稍變。
  「轟!」
  小西山落地。塵煙四起。
  可可西裡這片土地上,亙古至今,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動靜……
  月亮湖的湖水帶著湖面上的冰塊一起,被震得掀起數丈,然後再落下來,蕩漾的水波成了浪頭,讓一湖的魚鱉蝦蟹驚慌失措,莫知所以。
  再看那些走獸,無論是熊、狼、野驢,藏羚羊,都早被牛包子的吼聲遣開,雖差不多沒多少被小西山直接壓死,但只這一陣大響,也有些離得過近的生靈被震得口鼻流血,發一聲吼便死了;至於四肢癱軟萎然倒地的,更是不計其數。
  自然,董雙蔻巋然不動。
  大羅金仙的法身是「純粹精神體」,小西山幅員再大幾倍,就算牛包子扛了喜馬拉雅山---自然,那估計牛包子實在是扛不起來的----來砸他,照樣不會有事。
  董雙蔻依然覺得有幾分鬱悶。
  原來,小西山翻了一個個兒,叫董雙蔻總算踩到了實地上,可圍在小西山四周的那座劍陣卻沒散,四周還是白霧迷濛。劍氣盈天,把他困了個結實。
  董雙蔻這才逐漸明白過來:只怕當初葉揚天一死,韓無熠就跟道門上下串通好了,那什麼老道大鬧白宮,數萬修真飛赴海外,九成是早安排好的戲碼;否則劍陣絕不可能排演得這麼熟練----這是佈陣,不是箍馬桶,哪聽說有跑了上萬里地還水洩不通的?
  董雙蔻猜得不差。這一回,韓無熠動員的力量史無前例:
  核彈一枚,於新疆戈壁吐魯番盆地以西、北緯48度36分、東經96度40分引爆;動員公安九處特派工作員十五人(犧牲二人);動員玄心門二百七十五人、天機門四十六人(犧牲一人----天涵子);
  北京小西山周邊緊急戒嚴,動員警力四萬人,各大軍區臨時抽調二萬人;撤離人員三十九萬餘戶共計九十六萬八千四百六十八人(因各類交通事故等,犧牲二十四人);
  北京小西山周邊劍陣埋伏,使用公安九處全國各辦事處共計五萬六千三百一十一人。。。道門二百零六派共計八萬五千二百六十人;
  可可西裡月亮湖周邊埋伏,使用公安九處本部精英七百四十五人,道門一百四十四派共計三萬四千七百四十人;
  夔牛,一頭;
  畢方,一隻。
  此外。還有各類軍用民用物資、交通工具等因數量過於龐大而無法計算,同時全國各大軍區的警戒等級也都上調了兩級---在世界重新步入冷戰期的現在,這其中代表的含義更讓人不寒而慄。
  先不說可可西裡地這場「誅仙之戰」的結果,只要一個不留神,眼看著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序幕就得掀開。
  韓無熠想得明白極了: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宰了董雙蔻,一切好說;宰不了他我就得死---**那麼多心幹什麼?
  這會兒按照預先計劃。牛包子扔出小西山,打個響鼻躲到了一邊,就容不得董雙蔻在劍陣裡再「若有所思」下去了,連個招呼也不打,韓無熠下了出擊的命令。
  首先動手的,是公安九處的本部精英。
  這七百四十人是韓無熠壓箱底兒的寶貝,不但每人都達到了所謂的「有恐怖能力並具備強大地破壞力,極端危險」的B級評定標準,其中還包括了已經金丹大成的四名元老;如果他們有個三長兩短,那公安九處就形同虛設了。不要說對抗國外的同類部門,就連國內的安定局面也無法保持。
  但韓無熠只能、也只好讓這些人先上:他為了統合天下道門對董雙蔻出手花的力氣不小,拿出來替「葉師」報仇雪恨等大帽子苦口婆心地勸說之類也就罷了,十數萬的奇人異士。縱然各有門派統屬。又哪兒能輕易合作?更別說韓無熠學地只是天機門流落在外的一點兒本事,按輩分、按年紀算都只是個「小傢伙兒」;到頭來恐怕還是托了當初葉揚天命道門馳援新疆救災時曾說過讓韓無熠指揮的福。N有白鹿洞的李納乾等出面,這才勉強統一了調度。
  要是不先把自己的人手都頂上去,韓無熠怕人心浮動,反受其害。
  「來了?」像把霧氣中衝出地數百道光芒當成了客人似的,董雙蔻輕笑著出聲招呼起來。
  ----他是天字第一號的藝高膽大無所謂,想著不論韓無熠用出任何手段,都摧枯拉朽一般滅了,徹底收服這位「當今的太子」,好為了以後辦事方便,固然存著滿腔的怒氣,卻也沒想直接破陣,只在等著。
  他乾等了半天,都有些被憋得不行了,一旦有人送上門來,跟三伏天吃了冰一樣----舒服!
  當先而來的,是二百餘口飛劍!
  以董雙蔻為中心,漫天的白霧驀地散了,二百道各色光華四面八方,將董雙蔻鎖在其中!
  「螞蟻多了就能咬死大象?」董雙蔻不屑地聳了聳鼻子,生怕自己個頭太小對方刺不中似地,一搖身漲大十倍,卻還是雙手背後,不閃不避,情態悠閒。
  「噹!」
  「噹!」
  連聲大響。
  大羅金仙法身無形有質。被飛劍接連撞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居然是金石之聲!
  二百口飛劍,無一能刺進董雙蔻法身半寸,剛剛碰上就紛紛斷折,飛灰之中散成一天血霧……
  遠在陣外觀戰的道門中人,都狠狠地皺起了眉頭----反倒是韓無熠本人,神色並未稍瞬。
  這原是在意料之中。
  當先突襲的二百人修為並不算高。只勉強到了能身劍合一的地步,但這也夠了,韓無熠就是要用這二百人的性命來換一個同仇敵愾;另外,他還想著萬一這能讓董雙蔻動了惻隱之心,哪怕只心神微分,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董雙蔻曾輕易毀了一座青島山城,手底的人命少說也得按百萬之數來算。自不會在意區區二百人,眼見血霧彌天,神色毫不微動,只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靜靜等著下一波地攻勢。
  而遠在陣外觀戰的韓無熠卻似比董雙蔻更不在乎。從一開始目光就只鎖定在後繼的公安九處那五百四十人上,神情專注。反倒是他身邊地白鹿洞掌門李納乾與青雲門新任掌門青山真人皺了眉頭,多少有些不忍。
  「韓處,小老兒還是去看看本門的弟子,早點兒催動劍陣吧……」青山真人開腔----這幾日預備圍殺董雙蔻的大計,韓無熠成了居中策劃的領袖人物,對此道門上下只覺得是情非得已。卻談不上對他有多尊重,捏著鼻子勉強稱一聲「韓處」,實際上並沒把他當作道門中人----話說回來,韓無熠只要令行禁止,對於名目上地稱呼暫時也沒深究。
  「不必。」韓無熠冷冷答話,「這點兒犧牲早就在計劃之中,真人,別忘了,裡頭那個……可是神仙!要他死,怎麼也得有點兒陪葬。」
  青山真人被噎得不輕。一摔袖子,不說話了。
  「既然在公安九處做事,視死如歸,哼……」韓無熠輕輕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這才是最起碼地條件呢……」
  話沒說完,彷彿是為他這一句做了註腳。陣中形勢變了。
  前二百人以身相殉,絲毫沒能奈何得了董雙蔻,後續的這五百四十人地攻勢卻沒見半點兒滯澀,各色光芒大亮,直接從濃濃的血霧中穿梭進去。
  這一回,公安九處的精英們是以各類法寶與道法為主,在董雙蔻週身圍了一個方圓百米左右的大圈,好一通狂轟濫炸!
  五嶽符、五雷符、靈寶符、上清符、雷帥符、天師符、使者符、鎮諸煞神符……各色符屬於消耗品,五百多人裡倒有三分之一是先灑了出來,伴著辟里啪啦的響聲,下雨似地上萬張黃紙、黃帛不要錢一般飄飄蕩蕩,同時在半空中無火自燃,神通自現。
  單以五嶽符論,說是一符動而若五嶽壓身,作用下來的至少也有數百張,加起來董雙蔻身上等於瞬時壓了數百座「五嶽」,好幾千個山頭----真按公斤數計算的話,得用科學計數法,連帶著可可西裡也得被壓成盆地。
  只是不管用。
  董雙蔻揮了揮手,彷彿嫌天上的符紙礙事似的,一動之下,火滅煙消,連剛才地血霧也散了去,露出一片青空來。
  遠處觀戰的青山真人剛才碰了釘子,見公安九處的人員吃癟,搖頭歎息,「小老兒活得長,算是什麼都見著了……沖神仙用什麼鬼畫符……到頭來畫符的可不就都得成了鬼?」
  ----話說回來,董雙蔻首當其衝,心中卻也有幾分驚異:雖是早早破了符咒,但要真是還如剛才一般不管不顧,等符咒神通顯露出來,或許還真會吃個小虧……
  這回圍殺,韓無熠摸對了竅門。
  早先在渤海上空,以軍艦對付董雙蔻,扣除滿天飛的「混元金斗」是個笑話之外,現代的熱兵器的確是大敗虧輸,讓韓無熠從中明白了一個道理:要對付神仙,還是得用神仙地手段,至不濟,也得是用道法才算對症。
  打比方,日本荒木呂飛彥漫畫神作《JOJO的冒險奇遇》裡也有類似的說法:「只有替身才能對付替身」!
  第一波符的攻擊不見效果,卻也逼得董雙蔻出了手,場上眾人大受鼓舞,繼符之後,紛紛祭起法寶,空中飛劍往復來回,還有各色的斧、鉞、鉤、叉,流星拐子,不一而足----九處培養的人員大都是系統性學習出來的,本來沒有這許多攻擊性的法寶,還是開戰之前,韓無熠從道門各派中借了些出來,總之讓這五百四十人至少人手一份,這會兒才好盡情地向董雙蔻身上招呼。
  董雙蔻卻是來者不拒,任一法寶到了身前都是一抬手便擋了下來,看法寶的材質不同,下場不一;差一點兒的直接就被震成飛灰,若是類似五金之精等地上好佳品,他順手就接下來朝身前一扔,留住了----任憑法寶主人咬破舌尖連連催動,也都無濟於事。
  雌雄寶劍干將莫邪毀於核爆,董雙蔻琢磨著要開爐煉劍,正愁材料不夠,這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九處眾人祭放法寶速度快極,雖然也此起彼伏,但方圓百米之內距離可以忽略不計,射到董雙蔻那裡也不過一瞬的工夫,董雙蔻接擋的動作卻不快,任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偏生看似是慢動作,這數百件法寶他竟然全顧及到了!
  情形極其怪異。
  好似董雙蔻身邊三丈以內,時間和空間一下就慢了!
  一刻,像是一瞬那麼短,又像是一萬年那麼久,董雙蔻的身前地上已歪歪斜斜地插了一百多件法寶,其餘地,盡皆被毀。
  大羅金仙,豈是凡人所能力敵?九處眾人地攻勢不減,人心卻大都漸漸地冷了。
  第十四集 第八十一章 這年頭,傻子談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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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誅仙」的進程說不上順利,董雙蔻還沒真個出手,已然叫九處的五百四十名精英縛手縛腳,大感吃力。
  不過,自古以來每到危局往往便會有人蹦出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九處裡也著實窩著這麼幾位奇才,固然本身能為無法與董雙蔻相提並論,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
  比如一個叫管平潮的,年過花甲,修為本不甚高,只半生精研符,精通《太平經》覆文、《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雲篆,還有《道法會元》裡的「天書雷篆」,便是九處的一寶,剛才漫天的各色符倒有一半以上是出自他手。
  此外,管平潮更能推陳出新,竟硬生生地讓符之學通到了房中術上,獨創了所謂「合歡符」、「強陽符」、「聚陰符」、「野媚符」等等,引為平生得意之作----只是關乎面子、名聲,更有礙法理人情,倒從來沒人知道。
  眼見這一場大戰伊始,上來就白死了二百兄弟,饒是他早就存下死志也紅了眼,一番含恨出手,卻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死前讓自己的得意作品見一回天光。
  「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
  「顛倒乾坤黃帝素女肉蒲團!」
  管平潮這兩嗓子吼出來,硬是讓圈內本著臉的董雙蔻打了個趔趄----四周憋足了勁頭扔符祭寶的眾人動作也都一頓,有定力稍差的幾個乾脆摔了個觔斗。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老管他……看上這小子了?六十多了玩BL,挺先進的啊……
  跟著這兩嗓子,管平潮一抖手,袖管裡射出百多道竹符,前二十四,後八十一,上下包抄,將董雙蔻圈住了。
  管平潮年輕時不信道門寥落,曾化名張醒言造訪羅浮山上清宮求仙。結果遍尋無獲,黯然而還。回來路上,他無意間找見一棵千年老竹,連根掘了抗下山,花十年心思制了這麼兩套符,也算是為年少輕狂留下的紀念。
  竹符出手,慘厲的決戰現場登時籠上了一層玫瑰紅。
  當先二十四道竹符是為「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一旦圍住董雙蔻。立刻化成了二十四個絕色的美女,身著輕紗翩翩起舞,動作大膽,極盡挑逗之能事,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但這只是驚鴻一瞥,緊跟著的八十一道竹符出來,一將董雙蔻與那二十四個美女圍攏就化成一團光幕。把人視線遮攔住了----不過,只聽「顛倒乾坤黃帝素女肉蒲團」的名號,任誰都能想明白光幕之內接下來該有地勾當。
  一時之間,公安九處的精英們都停了手,個個臉色古怪。把視線集中到管平潮的身上。
  光幕內沒有動靜。
  戰場上瀰漫了極其怪異的靜謐。
  「老管!」突然不知是哪個促狹的喊了一聲,「你不是打算要讓裡頭那個玩意兒死於脫陽吧?」
  ----轟然大樂。
  管平潮的一張老臉就紅得幾乎滲出血來了。
  「韓處,貴部真是藏龍臥虎……」外圍觀戰的白鹿洞掌門李納乾忽地歎了一聲,讓韓無熠老大不舒服。
  與公安九處的其他人不同,韓無熠、李納乾等人地修為比管平潮高得太多,毫不費力就能透過光幕看清其中內情----但……要說韓無熠多愛看,那也真說不上。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竹符幻化的二十四個美艷舞孃裡頭有一半以上的模樣是自己見過的,大都來自《花花公子》和《閣樓》,還有一個赫然是日本AV冷艷天後美竹涼子。
  ----臥虎藏龍?你咋少說了個「豹」字兒?李納乾你當面罵人咩?
  韓無熠心裡頭也不知連著罵了管平潮多少聲「老不修」了。
  「不錯,這人精研符,另闢蹊徑,叫小老兒好生佩服。」韓無熠鐵青著臉不答,旁邊青山真人卻捋著鬍子連連點頭,只是話中充滿了可惜遺憾的味道。
  「嗯?」韓無熠聽青山真人口中殊無調笑之意,不由一愣,再定睛去看場上情勢。頓時恍然,暗叫了一聲慚愧。
  管平潮哪是因為同僚的取笑而臉紅?分明是一腔心血智識全都寄托在了百餘竹符之上,隨著那兩套符陣將被董雙蔻擊破,眼看就要爆體而亡!
  死個把人韓無熠不放在眼裡。一如那位嘴不嚴的外交官私下說過地。「為了全人類的信仰自由」,在這大義名分之下管平潮縱死也是死得其所。但他連金丹尚未煉成,竟以一己之力困住了一位大羅金仙一時三刻,這豈不是絕世的逸才!
  除李納乾、青山真人之外,還有人比韓無熠明白得更早。
  在場上的五百四十人中,有四人是公安九處的元老:韓河榭、曾戴彪、賈跋榮、賈跋熾。
  四人在九處年齡最大,修為也最高,早已金丹大成,近二十年以來從未再參與到九處地具體事務當中,成天下棋釣魚,各得其樂。但今時今日情形不同,四老非但不得不出山,還抱了把一條老命扔在這裡的決心。
  死固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四老有必死的覺悟不代表他們樂意隨便怎麼死無所謂,自始至終,他們都沒動手,只是在查看機會,要一擊必中。
  管平潮給了他們機會。
  管平潮的兩套符陣擱在平常人身上自然是威力無窮,就算道門中人,比如李納乾、青山真人之輩,一旦被困,說不得,不但會丟了老臉,八成還會搭上老命,怎麼死的讓人都沒法提。可是在董雙蔻看來,卻只有些新鮮,一時覺得迷惑罷了。
  四老看得明白,董雙蔻身在兩套符陣之中細眼觀瞧那二十四名舞孃的動作,週身卻騰起神光。舞孃們幾番要湊上前去都被神光彈開----也虧管平潮下了大本錢,幻化的舞孃竟適時配合著哀怨地表情,秋波流轉,眸子裡似要滴出水來,真個我見猶憐。
  只是,董雙蔻的眼神卻清明,看不出絲毫被惑的跡象,面上反倒隱隱不耐。似乎快煩了。
  大羅金仙什麼沒有見過---當然,神仙看A片是有些狗屁倒灶,可天庭中的仙女哪個不是絕色?更有傾絕霓裳羽衣舞,任「凡間」的庸俗脂粉如何作態,不在董雙蔻眼下。
  不能再等了。
  毫無徵兆地,曾戴彪最先出手。
  曾年輕時九處任職,專精暗殺。此番也不例外。他悄沒聲息地繞到符陣背後,陡然化一道青光入陣,接著現形,身體漲大數倍,將衣服也撐得片片粉碎。露出一身油光水滑堅實健壯的肌肉。
  一個熊抱。
  或是受符陣影響分心,董雙蔻竟沒避開,被曾戴彪牢牢抱緊了,雖然護體地神光並未被破,卻也不由得一驚,身子抖了一下。
  僅這一抖,叫曾戴彪就吐了一口血。肩胛之間後背肌肉與皮膚一起撕裂!
  一道驚心動魄深可見骨的傷口順著曾戴彪的脊椎慢慢變長,然則,他卻沒放開那雙緊握的手。
  眼見曾戴彪是不能活了,只要董雙蔻再動上一動,他地身體就會被撕裂兩半。
  但他至少讓董雙蔻的法身有了一瞬的僵直。
  有一瞬就夠了----剛才曾戴彪一動,姓賈的一對兄弟也跟著縱身而出。賈跋榮在先,一劍直刺,取地是繞董雙蔻身外地符陣。
  這一劍輕飄飄的,速度卻是極快,擊在符陣所化地光幕上。光幕應聲而破,劍勢再進,倏地化成二十四道光芒,分取二十四名舞孃。齊齊擊中。舞孃們哀號一聲,身體虛化----這時。曾戴彪剛剛抱住了董雙蔻。
  賈跋熾緊隨賈跋榮身後,也是一道劍光,但劍光卻是血色的。
  「血劍!」
  輕輕地念出這兩個字,賈跋熾似乎用盡了身心全副力量,手一鬆,萎然倒地,七竅間汩汩地流出鮮血。
  血劍出,賈跋熾死。
  而血色劍光不停,其勢洶洶,先穿透的竟是賈跋榮的身子!
  賈跋榮事先早知,好似感不到半點兒疼痛一般,神色不改,身順血劍去勢向前猛撲,同時雙手大張,也將董雙蔻抱入懷中。
  血劍透過賈跋榮地右肺葉,再穿過曾戴彪的小臂,直沒入董雙蔻的心窩!
  「呀……」地一聲,董雙蔻向後退了半步,面色不由得變了。
  血劍依舊不停,穿過董雙蔻的心窩,從緊抱住他的曾戴彪地後背透出----此時,曾戴彪已死於董雙蔻的護身神光反震。
  卻還沒完,緊抱住董雙蔻的賈跋榮還留了一口氣,且不論被血劍穿透的傷口,從雙目、雙耳、還有口鼻之中都滲出血來,神態怕人地悍然慘笑,「記著,爺爺們姓賈!」
  話音剛落,賈跋榮的頭一歪,氣絕----同時,血劍劍身上似要滴出來一般的鮮紅陡然收斂!
  「你們……」董雙蔻只來得及說出來這半句,臉色騰地變成一片殷紅,護身的神光消失不見。
  「幹得好!」
  韓河榭,九處四老中最後一個,虎目含淚,撕心裂肺地吼著,身騰半空,雙手持一條黑黝黝地棍子,當頭向董雙蔻砸下!
  董雙蔻無暇躲避----他原是能避開的,可害了賈跋榮、賈跋熾一對老兄弟性命的血劍中卻有古怪,血色從劍上收斂之後全到了他法身之內,化成兩團血色光芒,猛地炸開了。
  那是一對金丹,賈家兄弟一生修為盡在其中。
  這一炸,饒是大羅金仙也有些經受不住,而曾、賈三人竟選擇了如此慘烈的手段更叫他心神失守,一時癡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韓河榭那條黑棍正砸了下來。
  ----他護身的神光已不在,這一棍砸實了。
  「噹!」
  黑棍斷,韓河榭虎口大裂,口中鮮血狂噴,被遠遠震飛。
  董雙蔻騰騰騰再退三步,腳下一絆。向後便倒。
  這時,之前賈跋榮射出的二十四道劍光才落了地,正是一套二十四口寶劍,每口劍上,都插著一道竹符。
  ----不遠處,管平潮蹤影不見,所在處只剩下來一片嫣紅。
  惡戰無情。
  管平潮布「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顛倒乾坤黃帝素女肉蒲團」符陣,困董雙蔻於一時。卻為賈跋榮所破,爆體而亡;賈跋榮、賈跋熾兄弟仗血劍,爆金丹,灰飛煙滅;曾戴彪熊抱,被董雙蔻護身神光震死;韓河榭棍打金仙,棍折人亡。
  兔起鷸落,電光火石。逸才管平潮暨九處四老,葬送性命,大羅金仙,跌落塵寰。
  這一切,僅用了不到三十秒。
  董雙蔻躺倒在地。雙眼睜得很大,正好能看見可可西裡湛藍的天空。
  他沒事。公安九處,道門未出時掌控中華圈一切超人類力量的秘密機關,數十年年來從近十四億人口中精選而出,又經多年特訓與實戰,如此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中幾乎最強的五人搭上性命,卻沒能讓董雙蔻受到實質性地傷害。
  但董雙蔻決不能從中感到任何的自豪。他皺起眉頭,心中似乎從那五人地死亡中發現了某種不屬於自己的榮耀。
  自從戰勝呂洞賓以來,他大殺四方,沒將任何一個「凡人」放在眼中,生殺予奪但憑己意,手上斷送地性命數以百萬千萬計卻毫不在乎,唯一一個「神仙」葉揚天也挨不得他輕輕一掌,一瞬千年,投胎去了。
  何等地威風煞氣!
  何等的無上權威!
  然則,如今他卻感到了幾分迷惘。
  ----只是為了幾個凡人地死嗎?
  董雙蔻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
  「啊----」
  殺聲再起。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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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6:39 |只看該作者

  在外圍的劍陣之內。還有公安九處地五百多名精銳。他們的修為有限,並不能盡知短短的三十秒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擺在眼前的是管平潮死了,韓河榭等四老也死了----而躺倒在地的那個董雙蔻居然還能笑得出聲!
  這就紅眼了。
  韓河榭、曾戴彪、賈跋榮、賈跋熾。這四老是九處所有工作員的嚮往。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固然平時多有些諸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咱們九處裡卻養著四個老活寶」之類地玩笑,但四老真的一死,玩笑可就不成其玩笑了。
  還有管平潮,平時很低調一個人,除了好給自己的符打些廣告之外再沒任何毛病,話說回來,九處裡哪個人沒從他的符中受過益?
  也死了。
  ----誰還能不紅眼?
  頃刻,震天的殺聲響起來,公安九處地五百多名精英奮不顧身地,猛撲過去。
  董雙蔻還沒站起來,他還在望著天空的湛藍,心頭的思慮不在戰場,但已有數十口飛劍當空劈下,斬在他的身上。
  大羅金仙護身的神光重又騰起,那是下意識的,並非董雙蔻存心,抑或,他也不在意。
  「噗」,「噗」,「噗」……異樣的聲音接連作響,空中再次瀰漫了血霧----是數十口飛劍被護身神光擋住,不能越雷池一步,紛紛斷折,而身劍合一地九處精英們也受其害,橫死。
  最初那二百人的奇襲早證明了這無謂的結果,可紅了眼的人哪還在乎這些,更不顧忌,只是前赴後繼,其勢癲狂。
  當先的數十口飛劍已是他們最後的法寶,餘下的眾人大都放棄了取巧的戰鬥方式,嘶吼著將全副修為灌注到雙拳上,狠狠捶向董雙蔻的護身神光。
  神光明滅。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任憑公安九處地這五百多名精英都達到了所謂「B級以上」的評估標準,但人神之間的差距始終無法彌補。眾人一觸即潰。
  一觸即死。
  人如潮湧,前赴後繼。前一人雙拳剛與董雙蔻的神光相接,立刻自雙拳而起,身子化成飛灰,後一人義無反顧地跟上,再蹈覆轍。如是者,五百餘。竟沒有絲毫地猶疑!
  劍陣之外,可可西裡地狂風吹起來了,風嘯似鬼哭,這數千年來無人到過的高原,也像看不得這麼慘絕地一幕。
  「田橫死,五百壯士蹈海。有漢以來,這般血性不得復見……」高空上,李納乾喃喃地道,「今日卻又教我知道了忠義……」
  青山真人在旁,這個往日裡只是嬉笑怒罵詼諧有趣的道人已將一雙眼睛瞪得出血,也並不接李納乾的話頭,轉身抱拳,向韓無熠深深地一禮,澀聲說道,「韓無熠,貧道謹受教了。」
  「沒事,沒事!」韓無熠把拳攥得緊緊的,下意識地嘟囔,「天就算塌下來了,日子也還得照舊過……」
  不知所云的話說完,韓無熠猛地回過身去,背向了兩人---青山真人與李納乾同時瞥見,韓無熠轉身時,從他眼中落下一行血淚。
  淚水含血,一如四老中賈家兄弟血劍的顏色。
  第十四集 第八十一章 這年頭,傻子談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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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真人、李納乾再不說話,兩人對視一眼,長笑聲中,身形急落,一入劍陣之中,另一個奔劍陣外道門預先埋伏下的一百四十四派的方向去了。
  天下間自有貴比千金的血性,能凌駕與生死之上,教天也低頭!
  青山真人與李納乾都存了相同的心思:道門中也沒有一個孬種!
  時窮節乃現,那從北京小西山上就封鎖了董雙蔻的劍陣,終於到了全力發動的時候,再沒有任何顧忌了,公安九處慨然赴死的人們鼓動起來的,又何止青山真人、李納乾兩個?
  劍陣,道門二百零六派,八萬五千二百六十人;劍陣外,道門一百四十四派,三萬四千七百四十人。
  血已沸!
  高空中觀戰的僅剩下了韓無熠一個,過了好一會兒,劍陣中風雲變幻之後,他才把僵直的身子慢慢轉了回來,低頭望向剛才似乎讓他不忍再看一眼的戰場……
  戰事正酣,沒人注意到,韓無熠抬手掩住的嘴角邊上,浮起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
  被管平潮與九處四老打得跌倒在地的董雙蔻手不動身不搖,只躺倒平白受著,就決定了勝負。公安九處五百多位精英,幾乎死傷殆盡。
  然後董雙蔻慢慢地站起來了,護身神光泛著明黃色的光澤,在他週身吞吐不定,直與他的心緒相仿。
  管平潮和四老死後,他還沒打算下什麼煞手,但……局勢已然如此。
  如果他有心控制,護身神光不至於將如飛蛾撲火般撞過來的眾人盡皆震成飛灰,可他剛才神思不屬,渾沒在意,這才導致了現下的情形----公安九處?恐怕今後要從零開始重新組建了吧。
  董雙蔻四面環顧。見周圍只剩下了不到十個人,情不自禁地搖頭苦笑,與此同時,見又有一雙拳頭直奔前胸砸來,他輕輕抬手接住了,「啪」,「啪」,兩聲。清脆得很。
  接著拳如雨下----餘下的數人一起圍上,瘋吼著大打出手,卻都沒有再被神光震死。
  董雙蔻握著對面那人的一對拳頭,騰不出手,又刻意收斂了護身神光,一時之間竟至手足無措了。
  ----再把這些人都殺了了事?
  那倒是簡單了,但董雙蔻不知為什麼。心中竟湧不起殺氣。半晌,居然就這麼一直擎著挨打。
  「你……放手!」
  對面,被董雙蔻握住拳頭的那人紅著眼,狠狠地罵著,卻還不能動。索性起腳,直踢董雙蔻的要害。
  「咦?」董雙蔻忽然認出了她,要害被踢個正著卻恍如不覺,眉毛輕輕一跳,訝道,「是你?」
  「你放手!」這人愣了下,又掙扎起來。嗓音雖已嘶啞,但聽得出,她是個女人。
  這一回公安九處傾巢而出,只要修為到了,不分男女全都在場,衣著都以適應可可西裡的環境為宜,性別不好分辨----要不是這人開口,怕董雙蔻還沒留意。
  是韓雨。
  「要是我地寒雨劍在……」韓雨雙手被董雙蔻擒住,臉上的淚水撲簌簌地掉下來,銀牙咬破了嘴唇。。。「葉揚天你小子死了還害人……」
  董雙蔻愕然。
  渤海一戰,葉揚天身死,山城青島被毀,隨後韓雨就跟在韓無熠的身邊處理一應善後事宜---在公安九處。她本就是修為驚人的「天才」。更最早接觸了有關道門、神仙等事務,也算有機緣的人物。兼之又是處長韓無熠的女兒;在道門,她還是「葉師」的密友;有這幾層身份在,她是最應該被「保存」的「火種」,原來不應該親身參與今日地圍殺之局。
  可韓大小姐偏偏就來了,還非要「與九處共存亡」,誰也攔不住----人家說了,不讓去,就自殺。
  這玩意兒你怎麼辦?
  唯一的好處是,這讓九處上下的鬥志更堅定昂揚了----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所謂。
  反正基本都死乾淨了。現在留下的這幾位,差不多都是因為擋著韓雨不讓她動手,這才沒毅然決然地赴死而去。
  韓雨卻不領情,自從葉揚天一死,她就徹底把董雙蔻恨到了骨子裡,「與九處共存亡」的口號裡是否還夾雜了別的什麼,實在沒人能說得清楚。
  即便韓雨本人,似乎也弄不明白。
  對葉揚天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男孩子,她更多地是有些羨慕與不服,為此經常故意地與他鬥嘴;同時,她慶幸葉揚天並沒有因為女友姜瀟瀟的「怒其不爭」而真的不管不顧了鬧得天下大亂----葉揚天已死,都已成了往事,包括……那口象徵著自己「嫁妝」的寒雨劍。
  ----那也許真的只是個笑話吧。備戰地日子裡,韓雨不無心酸地多次這樣想起。
  但她要為葉揚天復仇的決心無比堅定。
  理由?
  ----不論理由是什麼,都不再重要了……
  韓雨帶著淚閉上眼睛,一種刻骨銘心的無力感湧上來,身子癱軟,靜靜地等待著死亡。
  多少同僚都死在董雙蔻手上了,其實,也不多自己這一個。
  難道不是嗎?
  韓雨神情、動作的變化讓九處僅剩的幾人大驚失色----董雙蔻殺了韓雨?
  他們是九處最堅定的「護花使者」,更在慨然赴死的同僚們地默契中接受過了保護韓雨的重托,決不能……決不能!
  於是,這幾人的攻勢更加猛烈,渾然忘了去想剛才同僚們一旦碰上董雙蔻的身子就化為飛灰,為什麼自己打了這麼多下反倒沒事。
  他們成功地把董雙蔻弄煩了。
  「去!」
  董雙蔻揮了揮手,像是不經意地要趕開纏在身邊的蒼蠅。
  以董雙蔻為圓心,除韓雨之外公安九處僅剩的七名精英從天幕上劃了七條完美的圓弧。
  不算「隔山打牛」的那兩掌,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對人出手,卻沒害了一條性命,那七人都落到外圍地劍陣中去了。讓那裡的道門弟子好一通手忙腳亂。
  「那個……我倒沒打算對你怎麼樣。董雙蔻這才鬆開了韓雨地手,韓雨身體一軟,差點兒跌倒。
  「啊……」自忖必死的韓雨一晃,站穩了,立刻就想再對董雙蔻動手,但手剛抬起來就落下了,臉上浮現的表情複雜之極。
  眼前這人不打是不行的,葉揚天。還有九處裡曾朝夕相處地同僚,甚至還有數不清地無辜平民,全都死在他地手上。但……怎麼打?以自己地修為,怎麼打也傷不了他一根汗毛---要是能死在他手裡也就算了,他又說不打算把自己怎麼樣……
  那……韓雨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怪圈裡。
  「你!」
  「我?」
  董雙蔻攤開雙手,表情很無辜。
  再不說話,韓雨舉手向自己的頭頂拍下。
  她找到了解開困局的辦法。自殺----哪怕是死,也好過受這種屈辱,何況,這是早就下過決心的事,毫不為難。
  偏死不成。
  董雙蔻又把她的手拉住了。
  「你別死。」董雙蔻苦惱地撓頭。「這個……」
  「你放手!」韓雨真地急了----死都不行?這還有法兒讓人活嘛!呃……不對……這話該怎麼說才合適呢?
  「那個那個……好像這事兒不太對勁兒……」董雙蔻充耳不聞,撓著頭髮癡,「的確是不太對勁兒……」
  「嗯?」韓雨腦海中很敏銳地抓住了什麼,難不成……
  韓雨想起來最初幾次與董雙蔻見面的情形,那時他還是一個不通世故木木呆呆的道童,雖然後來無數事實證明那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的把戲,但現在他地表情卻與那時極為相似。
  董雙蔻又傻了?
  荒謬!
  韓雨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念頭。
  事到如今。董雙蔻傻與不傻,完全沒有任何關係。葬送在他手上的人命不知凡幾,單這一條,就再沒了回寰的餘地。
  退一萬步,縱然董雙蔻是真的又變傻了----這個「又」字也頗耐人尋味----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聰明」起來?
  瘋也罷,傻也罷,聰明也罷,狡詐也罷,一來一回之間,牽涉的是堂堂國運!這非但是冒著亡國滅種的大險。毫不誇張地說甚至還關係到全人類地信仰與福祉----這事兒的恐怖程度……就好比說:其實離地球爆炸沒幾天了。
  韓雨茫然了,她看看天,可可西裡的天空很低,藍得透明。世事便在這時荒謬起來。
  動員了幾百萬人。全國上下能用的力量搾得一乾二淨,要是為了對付一個大羅金仙還說得過去。可到頭來要是為了一個傻子……
  ----老天爺,你是故意玩我們的吧?
  好在,事實沒有變得太過殘酷。
  「原來如此。」苦惱了一會兒,董雙蔻忽然拍了一下額頭,「我明白了。」
  「真的還是假的?」韓雨對此抱以懷疑的目光。
  「這個……」董雙蔻沉吟著,向韓雨苦笑,「你其實是死不得的。」
  ----假的。還是傻了。韓雨篤定泰山。
  「我非洞賓,洞賓非我。我即洞賓,洞賓即我。」董雙蔻哈哈一笑,「本來就是一而二二而一地事情,我又何苦如此執著?要真墜了魔障,那倒不好。」
  說完,他抬頭望了一眼遠天的韓無熠,喃喃地,「還有些本事。」
  完了……韓雨絕望地看著這個開始談什麼「白馬非馬」的不知是神仙還是傻子的傢伙,確信今天這場大戰要被傳為笑柄了。
  「韓雨,」董雙蔻轉過頭來,「你也是仙班有位地人,我還要跟葉揚天見面。所以……你別死在今天。」
  韓雨往後退了幾步,臉色變得煞白,想要逃跑----大小姐不怕死,怕傻子。
  「事總歸要做----我沒錯。」董雙蔻彷彿看不見韓雨地表情,只在自言自語,「人心應與天心相合,才是正道。人,不能欺天!」
  劍氣陡至。
  趁著董雙蔻與韓雨糾纏的空隙。李納乾與青山真人早各歸其位,北京小西山上不敢施展地劍陣,在公安九處精英喪失殆盡的此時,終於發動!
  這座劍陣地來歷甚奇。
  千載之前,天魔燁夙老怪破空而來,攪亂中土,天下有道之士齊起而拒之。凡二百五十五年,最終天庭元始天尊垂憐,親自出手,將其逐回域外。道門有六十一派於此一役立下大功,但險遭滅門之禍。
  為酬六十一派大功。天庭賜六十一派傳人一座洞天福地,名凝碧崖,令各派休養生息,並許下千年大願,度化六十一派傳人飛昇。
  為防燁夙老怪捲土重來,更為了護持六十一派傳承,凝碧崖外由三官大帝親自佈置下了「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陣法玄妙精奇,便在天庭也是一等一的大法----後來,曾有一道童誤入大陣,憑一顆通明道心,得了道書一卷,斷劍一柄,百年之內就創下偌大的基業,被稱為「道門魁首」。
  六十一派在凝碧崖生息千年不出,自有聰明才智之士從兩儀微塵大陣中獲益良多,更有一驚才絕艷的。歷三百年之功,硬生生地復刻了大陣陣圖,傳為本門的秘寶。因為飛昇之前那人就從陣法中上窺了天機,自她而起。本門掌門的名號中。都冠一個「仙」字。
  那個門派叫逍遙宮,現任的宮主是凌波仙。
  平心而論。葉揚天待道門不算太厚,但僅憑一「誠」,打動無數,所以道門為給葉揚天復仇,知道箇中秘辛的十八個門派地掌門跪求三日三夜,終於讓凌波仙冒大不韙,將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的陣圖公諸同道。
  原本兩儀微塵大陣是依凝碧崖地勢而成,無法在外佈置,逍遙宮各任宮主中卻不乏才智之士,數代間竟早從陣圖中鑽研出變通之法,雖然威力弱了何止十倍,但也是道門無上的陣勢----當年曾有逍遙宮宮主醉後失言:「此陣一出,縱域外天魔重入中土,也能困而擒之。」
  元始天尊出面也不過將燁夙老怪逐走了事,這種誇口狂言自然當不得真,可道門中人思慮:說破大天,董雙蔻也不過是個神仙,天庭之中大羅金仙何止萬數,又能有幾個的本事能跟燁夙老怪相比?故此大陣一出,董雙蔻必然束手。
  數日以來,道門以二百零六派共計八萬五千二百六十人排演大陣,陣法愈熟,愈發知道大陣玄機深不可測,致勝的信心也越來越強了。
  但勝券在握後,道門各派首腦卻心虛起來。
  卻是因為兩儀微塵大陣的威力太強,而經逍遙宮改進過的陣法一旦發動就難以控制陣中形勢,竟至不能留情----看韓無熠拿來地那日董雙蔻與葉揚天一戰的錄像,葉揚天固然身滅,還能再入輪迴轉世重修,董雙蔻總算留了來日再見的情分。
  以大陣殺了董雙蔻為「葉師」報仇固然是好,可萬一真把活生生一個大羅金仙、華陽真人給整得形神俱滅了……
  說到底,道門中人最大的追求還是飛昇成仙,不是聚眾造反打上凌霄寶殿搶玉皇大帝的位子來坐坐----這念頭實在是連想也不敢。
  最後,白鹿洞掌門李納乾、青雲門掌門青山真人、逍遙宮宮主凌波仙三人拍板:布下兩儀微塵大陣只求困住董雙蔻,逼他將葉師尋回再塑仙體,餘下事情由葉師去跟董雙蔻交涉----至於陣法,並不發動。
  ----讓韓無熠地手下跟董雙蔻斗去吧。
  可是道門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公安九處那七百多條性命竟然斷送得這麼慘烈。
  修真修心,修心做什麼用?道門上下那點兒熱血和豪氣全給挑起來了……
  儘管凌波仙還是心存疑慮,卻也扭不過紅了眼的李納乾和從韓無熠那兒「受教了」的青山真人,更按捺不住二百零六派八萬五千二百六十名道人的激昂情氛。
  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發動。
  「借你神通,神光護體!」董雙蔻斷喝。
  「什麼?」韓雨沒反應過來,忽然身上一熱,再看週身,竟被董雙蔻作法套上了一層明黃色的光芒。
  光芒大張,韓雨認得出來,這就是剛才董雙蔻賴以震死公安九處七百多人的護體神光。
  ----他真的傻了啊……
  韓雨竟有了翻白眼地衝動。
  對於道門暗地的商議並不知情,何謂「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韓雨更加一無所知---她只在參贊籌劃今天的圍殺局面的時候聽過道門要以陣法對敵,並保證至少能夠困住董雙蔻一時。
  她之前覺得這已經不容易了,對於父親韓無熠一口咬死非要集合道門所有人員備戰的要求深以為然。
  排演陣法時,她與公安九處的工作員一起學過了出入陣法的竅要,並沒親身體味過陣法的威力,只從李納乾、青山真人等凝重的表情上隱隱覺得似乎這陣法並不簡單,但既然是要與大羅金仙作戰,簡單了也不行。
  第十四集 第八十二章 這年頭,美人不許見白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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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雙蔻識貨。
  早先在北京小西山上他看不透陣法奧妙,心裡多少已經有了警惕,只是不信道門能有對付自己的本事,可陣法一動他就覺出了不對----想當年呂洞賓在天庭也是征戰的一把好手,今世董雙蔻又曾多次出入凝碧崖,哪會認不出兩儀微塵大陣?
  道門修士畢竟不能相比天庭的精兵強將,陣法發動之初還有滯澀,董雙蔻全力以赴原能跳出陣外,可他身邊偏偏還有個韓雨,偏偏那句「你別死在今天」,讓他剛剛說出了口。
  在道門中人眼裡,韓雨已經是個死人----固然,「發動大陣連裡頭那個韓雨也一勺燴了」這種話沒人說得出口,但反過來「我先進去從董雙蔻手上把韓雨搶回來咱們再打」這種海口也沒人能誇得了,何況早有七百多成了先烈的先例擺在那裡,誰也不信董雙蔻會突然發了善心----兩儀微塵大陣發動的時機正好,符合「敵未動我先動」的兵法訣要。
  於是,比韓雨更想翻一下白眼的是董雙蔻。
  救?還是不救?根本不是問題----他直接把護身神光「脫」給韓雨了。
  「兩儀微塵?讓我試試你們學到了幾成。」
  話說得輕鬆,局面卻不輕鬆。
  「玩兒大了!」這是董雙蔻的第一個念頭,隨即他又暗笑,「我倒是被葉揚天傳染得不輕,若是呂洞賓,該說休矣才對……」
  劍氣如山,天地低昂。
  「喝!」董雙蔻吐氣開聲,重又逼出一團淡淡的光幕圍住全身----只聽耳邊叮叮噹噹響個不覺,竟是從四面八方都有利劍刺到。
  「不過是幻像……」董雙蔻微微冷笑著,「只要守緊道心,能奈我何?」
  若是剛才,他絕不會吐出這種喪氣的話----有神光護體,縱然周圍劍氣都是真的。也傷他不了。
  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的第一關便是幻像,十萬幻像加於敵身,有兵戈之災,有流離之亂,有輪迴之苦,有疾疫之劫,更有聲色犬馬,醇酒美人。無量貪慾,無盡誘惑;只要陣中人心念微動,幻像變會成真。其中機要取的是一個「欲」字。
  儒釋道三教相通,最怕的便是貪慾,儒教要「存天理滅人欲」,而後成聖賢;釋教說「有欲有苦無慾得福」,這才證得羅漢果;道教講求「大道無為坦坦蕩蕩」。所謂無慾則剛,否則做不了神仙。
  天條十萬八千九百四十六,全是因欲而設。
  之於兩儀微塵大陣,十萬幻像因欲而生,管你是肉體凡胎孤魂野鬼法身寶相。一旦心動,完了,沒了。
  「沒了」,就是沒了----心念一動,幻像成真,焚你軀殼奪你魂魄壞你法身滅你元神,一蓬無名火從裡到外燒出來。什麼都剩不下。
  董雙蔻不敢冒險。尤其是現在,董雙蔻不敢冒險。
  他剛剛就動過心了。
  韓無熠以公安九處七百多條性命,就換了他一個心動!
  雖然他重又堅定了天心即正道的心念,也笑過了勝呂洞賓後僅存的那點兒疑慮,他還是不敢冒險。。
  一方面,任身外風雲變幻,他都力求不以為意;另方面,他運起神通,再放神光護住法身,力求不被幻像侵入----但當董雙蔻下意識地發狠拼上元氣逼出神光後。立刻就知道自己錯了。
  畏懼,也是欲。是希求平安的欲。
  把護身神光給了韓雨是好地,但接下來他該坦蕩大笑,守得道心通明。大陣不破自破。
  至於現在……全是真的了。
  「一念之差。竟入彀中!」董雙蔻大悔,「第一關就沒過得了去!」
  話說回來。董雙蔻幸虧是一上來就著了道兒,兩儀微塵大陣只剛幻化出漫天劍氣,還沒來得及盡演變化,而劍氣雖難抵擋,畢竟有形有質,不似其他幻像那樣直入人心防不勝防。
  ----陣法教天色變了。
  本來晴空萬里,倏忽間風起雲湧,烏壓壓的黑雲籠下來,把大陣罩在其中,董雙蔻、韓雨兩人的護身神光只能照亮身前不到三尺,其餘伸手不見五指。
  然而陣中卻並非黝黑一片,寒森森的劍光也不知有幾千幾萬,眾如過江之鯽,穿梭往復,封鎖腳步,還有飛砂橫掃,走石遍地,讓人寸步難行。
  劍氣縱橫,長嘯如歌,一歌一刺;狂風怒號,有若鬼哭,一哭一驚。
  「好傢伙……有此一回,早晚找三官大帝討個公道……」董雙蔻定在原地不動,默數空中飛劍刺到神光上的次數,雙目一瞬之間就數了過千,情不自禁地苦笑起來。
  公安九處最初那二百人身劍合一而來時,他曾經挖苦螞蟻咬不死大象,哪知道還沒過完一天就趕上了這麼一出,豈不是一語成讖?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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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7:06 |只看該作者

  蟻多咬死象,如果咬不死,那是因為螞蟻還不夠多。
  董雙蔻心下明白,自己將原本護衛法身的神光轉給了韓雨,現下身外那一層只是強逼元氣布下的屏障,兩者之間固然殊無差異,但卻相當於把自己地修為硬分出去一半還多;要是所受攻擊的強度只與公安九處的所謂「精英」相仿,他還能不去在乎,可是……先一個催動陣法的全都是道門中修行有成的人物,最差的修行也有百年以上,與那些「凡人」不可同日而語,後一個,這些劍氣更經過兩儀微塵大陣威勢加成,比先前強了何止百倍?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出七日,神光就會消磨殆盡,然後……
  然後應該就沒有然後了。
  須得盡快破陣!
  董雙蔻依稀記得,當年天庭發兵百萬征討大力鬼王的戰場上,三官大帝中地清虛大帝曾經說過,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之幻像遇強愈強,若能困得鬼王三日,縱然鬼王能有佛祖的無上神通也無法破陣而出。
  果然。。。那一戰中,大力鬼王因好勇鬥狠而招罪,大陣的幻像竟是諸天神佛。第二日,大力鬼王撇下陰山鬼兵,獨個兒憑一條天地生成的混鐵棒大開大盍直打出來,四棍打殺四天王,七回合破了二十八宿的合擊,五百合攔腰砸斷二郎真君。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一時威風無兩,到頭來卻迎面撞上了七聖中地老鬥戰勝佛,激戰一日,終於沒能衝出大陣。後來還是南海觀世音菩薩講情,天庭這才收陣撤兵,讓大力鬼王領了陰山國。
  董雙蔻自認趕不上大力鬼王的本事----說白了。就算把道門中人修為不足,從凝碧崖偷學的這陣法也未必圓滿等都算上,他也得在三日之內破陣而出!
  否則,休矣。
  ----對了,韓雨既然進得來。應該也能知道……
  有念及此,董雙蔻急急回頭向身邊望去:分了他一半神光去地韓雨倒好,陣法一起就暈了,正癱軟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沒了知覺。
  董雙蔻無奈抬眼望天而歎:無論如何,這位韓大小姐是指望不上了……
  盤膝坐下,只把狂風、飛劍等的聲響摒除神念之外。董雙蔻努力回想潛意識中記得的有關大陣的一切,思忖半日,他差不多都能在腦海中自行布下陣勢了,卻還是琢磨不出破陣地途徑。
  ----大陣是天庭壓箱底的法寶之一,降妖除魔一向無往不利,要是輕輕鬆鬆就教他挑出了破綻,那曾葬身大陣的萬千妖王該是何等的冤枉?
  「罷了,只有硬闖啊……」董雙蔻緩緩站起,心緒有些沉重。
  他不願走到這種地步----或者說,在管平潮和九處四老死後。他不願事局地發展再度偏離自己的掌控。
  「或許,我從來沒有贏過他?」喃喃地,董雙蔻苦笑了一聲,「他倒是把莫邪劍還給我了。可……」
  董雙蔻突然懷念起自己的雌雄寶劍來了。大陣幻化的這些飛劍固然凶狠,現下也只是勝在數量。如果干將莫邪在手,恐怕硬闖成功的幾率還會高上幾分。
  隨即,他將目光投向了地上被他收取的那些「破銅爛鐵」,那是在九處人員地攻勢下他為重新鑄劍特意留下地一些材料,或許從凡間抑或道門稱得上吹毛斷髮斬金切玉的寶物,可跟干將莫邪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僅半日光景,就有一大半毀在陣中,不敷使用了。
  「太過托大,太過托大了……」董雙蔻在天空中尋找韓無熠的身影,沒能找見,只得又幽幽一歎。
  他怎麼也沒能想到,韓無熠竟能安排下兩儀微塵大陣守株待兔,而自己這個本是來興師問罪地事主卻真地成了自投羅網地野兔。
  氣洶洶變作傻乎乎,這落差也太大了點兒。
  「就先用你吧。」董雙蔻也不細選,順手從地上抓起一柄滿是缺口地長劍,深深吸了一口氣。
  詩人卞之琳有個很出名的句子,「你站在窗前看風景,看風景的人站在橋上看你」,對於董雙蔻來說,此刻真是不幸言中,他找韓無熠沒找見,韓無熠卻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韓無熠的臉色並不好看。
  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的威力超乎了他的想像。
  可可西裡,高原一戰,公安九處傾巢而出地七百四十名精英,甚至包括了韓河榭等四老在內,全部完蛋大吉,只剩下了七個護花的和陣中生死不明的韓雨----儘管還有五萬多人在外埋伏,可那基本上全是各地分處調來的雜兵,修為極差,寫寫調查報告倒是在行,實際上卻根本稱不上戰力----他這個處長也就徹底地變成了有名無實。
  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合計七百三十二人死得太容易,死得太快了!同時,道門的勝券也掌握得太容易,掌握得太快了!
  即便,即便道門出動的人手遠遠超過了公安九處,但實際上參與佈陣的只有區區的八萬人,還有近四萬,也就是三分之一的生力軍在作壁上觀!
  韓無熠發現自己將道門地實力至少估算低了幾個數量級。
  他原本以為道門合力縱然能夠誅殺董雙蔻,頂多也只是慘勝。人也得死個七七八八---哪像現在?道門絲毫不損,董雙蔻倒是搖搖欲墜。
  ----看看你,還有個大羅金仙的樣子嗎?
  ----沒出息!
  ----這樣就算宰了你又有什麼意義?
  韓無熠為董雙蔻的「不作為」暗地裡怒火中燒,咬碎鋼牙。
  他地算盤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沒想到捕蟬地不是螳螂而是黃雀----而他自己才是螳螂。
  等黃雀吃了鳴蟬墊墊肚子,回頭要吃地正餐會是什麼?
  是他!
  「韓處……」韓無熠的表情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卻會錯了意,囁嚅著叫了一聲。滾滾地淚水就落下來了,「是我們無能……」
  說話的是剛才在陣內保護韓雨,反被董雙蔻扔出來的七人當中的一個,他首先想到地是韓無熠應該在為韓雨而擔心,從而羞愧萬分。
  「啊……」韓無熠這才驚覺,陣法發動之後,李納乾與凌波仙回到自己這邊。還帶回來了倖存的七人。
  「你們做得很好,不愧是九處的漢子!至於小雨……生死有命,你們……不用自責。」韓無熠沉聲安慰七人,只是提到了韓雨時,語氣多少有些黯然。
  隨即。韓無熠將話頭轉向李納乾、凌波仙,微帶詫異地問,「兩位真人不是……」
  李納乾還好解釋,可凌波仙卻是兩儀微塵大陣的主導,怎麼能突然離開陣勢過來了?
  「陣法已經發動,人隨陣走,不用凌波操心。」凌波仙語帶煞氣。「韓家小輩,可遂了你的願!」
  韓無熠沒有接口。他早知凌波仙本來就反對用這陣法對付董雙蔻,但如今木已成舟,也不用再說什麼。
  「凌波仙子……」李納乾連聲苦笑著打起圓場,「大敵當前,我等還需同仇敵愾,何苦再作意氣之爭?」
  「李納乾,逼凌波交出陣圖的是你們,逼凌波排演陣法的是你們,逼凌波發動大陣地還是你們……」凌波仙絲毫不肯領情。一張俏臉掛上嚴霜,恨恨地道,「我有話在先,到頭來出了什麼亂子。你們可別欺凌波手中的寶劍不利!」
  「凌波仙子放心。縱然天庭降罪----我李納乾自然都代道門領了。無論是千刀萬剮魂飛魄散,決無怨言!」李納乾一句話擲地有聲。毫不含糊。
  可是,如果董雙蔻果然喪在兩儀微塵大陣中,而天庭又真因此震怒,那便是大罪潑天,憑李納乾一個是怎麼也承擔不下的---凌波仙自然更跑不掉。
  有些話不必說破。李納乾深知:凌波仙對殺了董雙蔻的後果沒怕到了哪裡去,剛才那番話,其實是說給韓無熠聽的。
  「兩位真人,董雙蔻攪亂天下,死有餘辜,我們這正是替天行道,何必顧慮太多?」韓無熠搖頭歎息著,「我只是沒想到……這一仗,九處打得太苦了……」
  頓了頓,韓無熠又長歎一聲,「何況,董雙蔻頭上還有揚……還有葉師地一筆舊賬……」
  李納乾與凌波仙登時無言。
  李納乾化解李、袁二門千載恩怨,一力重建了白鹿洞;凌波仙掌握兩儀微塵大陣陣圖,於道門大比時更第一個拜訪葉揚天;論眼光,論胸襟,兩人都是天下道門領袖中一等一的人物,哪能聽不出韓無熠話中深意?
  ----人家的姿態做得太好,所以明知前面有個洞,還是得往裡跳!
  良久,凌波仙終於蹙眉歎道,「葉師如今生死不明,單是為他報仇,凌波也義無反顧。否則……」
  凌波仙沒再說下去,但韓無熠的臉色多少好看了些,心中只是冷笑:還不死心?葉揚天生死不明?早死得透氣了!
  現在,他真的很感激葉揚天----尤其感激葉揚天的死。這小子,死得好哇!
  如果葉揚天不死,那……韓無熠不願深想,這個問題他已經想過太多了,他冷冷地看著李納乾與凌波仙,又低頭觀察困在兩儀微塵大陣中的董雙蔻,還有高原上佈陣、埋伏地十數萬道門中人,隱隱地對他們有些憐憫:
  你們,終究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你們,終究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
  董雙蔻隨手揀的那柄寶劍斷了。
  在兩儀微塵大陣中,他已經向前走出了五百步。
  艱難的五百步。
  儘管已經有所準備,董雙蔻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道門的實力----這座陣勢至少有天庭「原版」威力的三成以上!
  第十四集 第八十二章 這年頭,美人不許見白頭(下)
  ------------------------
  陣法的變化略嫌單調,依舊是以黑幕中的飛劍攻擊為主,但他每向前邁出一步,飛劍的威力就加重一成,還有狂風,把牛包子砸到高原的小西山吹散了架,斗大的石塊在風中橫衝直撞,莫說三日之內破陣,照這樣下去,再向前多走一倍的距離,護身的光幕必定會被破開----到時他就只能以法身硬抗了。
  能抗下多少劍?
  董雙蔻心裡完全沒底。
  大陣中的飛劍沒有花巧,更談不上什麼精妙的招式,董雙蔻是劍法大家,他甚至懶得費心觀察每口飛劍的運行軌跡到底有多拙劣----他只知道,縱然自己的劍法再高明十倍,能夠瞬間挑飛來自四面八方的一千口飛劍,又或者能舞個水潑不透,可也做不到一邊維持著這種狀態一邊衝出陣法籠罩的地域----被牛包子抗過來的這座小西山方圓足有六千公頃。
  一公頃等於一萬平方米,六千公頃,六千萬平方米,六百平方公里。
  換在陣外,這不過是董雙蔻一抬腿就能飛過去的,芝麻那麼大的一小塊地而已。但現在,他舉步維艱。
  「啪」地一聲,在鬼哭般的風聲裡極輕微,是他手中的寶劍再也不堪重負,從中折斷了。
  堂堂的大羅金仙,已被凡人逼到了這個地步。
  「韓無熠!」董雙蔻停下了腳步,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向空中嘶吼,聲若雷霆,「你好本事!」
  高空中的韓無熠臉色大變,急急地從原地轉了幾個***,平空盤膝坐倒,吐了一口血,又匆匆站了起來,猛回身拍出七掌---董雙蔻的吼聲透過大陣。直上高空,震得他腦中嗡嗡作響,心臟彷彿直接跳出了胸腔。
  韓無熠身邊的凌波仙與李納乾齊齊退了一步,血氣上湧,異口同聲,「好厲害的音殺!」
  再看僥倖從大陣中逃過一劫的那七名「護花使者」,哼也沒哼一聲,身子一顫。在青天下綻開了七朵血花,終究沒能保住性命。
  韓無熠面無表情,把手收回。
  凌波仙望向李納乾,正看到李納乾也看過來,兩人目光之中都是駭然之色:好精深的修為,好果決的心腸!
  董雙蔻的音殺術來得突然,凌波仙與李納乾相護不及。眼睜睜看著韓無熠受了這一擊。
  與前次情形不同,這回董雙蔻顯是已出全力,縱然有兩儀微塵大陣削弱,韓卻能硬接大羅金仙一擊而不死,這份修為在道門中亦屬罕見----更了得地是。他一覺不敵立刻就以倒轉陰陽之法轉嫁,向手下七名工作員各自擊出一掌,以七命換己一命卻無半點兒猶豫!
  想起當年曹操斬殺軍中倉官王的故事,凌波仙和李納乾同時許了韓無熠「奸雄」二字----見他手段幾與邪魔外道相仿,換在往常,二人便是「替天行道」,出手除了他也算應當。但現下事局實缺不得韓無熠,二人只得沉默,觀戰。
  陣中,董雙蔻一吼作罷,心中動了殺機。
  管平潮與九處四老死後,他原不想再造殺孽----要滅佛興道,總不能事事都自己出面,九處、道門,本來該是先行官,都死絕了。叫自己唱獨角戲?
  再有,先前的眾人死得慘烈,便是大羅金仙也不由心動,憐才之意總還是有的。
  然則現下的事局已經不同。兩儀微塵大陣一出。也由不得他不認真出手。
  董雙蔻定住身子,將一柄斷劍舉到前胸。
  「一劍萬法。諸邪辟易!」
  斷劍應聲飛出。
  大陣之中,盤旋來回的飛劍何止千萬?董雙蔻一劍既出,又能擋得幾何?
  天地之間,突如其來地響了個霹雷。照亮可可西裡高原大陣中的情勢,董雙蔻閉目跌坐,嘴角緊緊抿著,一張臉上毫無血色。
  而那柄斷劍正迎到霹雷上,剎那,光芒大作!
  斷劍被霹雷炸成數千萬粒粉末,向四方轟然而去----大陣中倏忽來去的飛劍被斷劍地殘骸擊中,紛紛跌落下來這一炸,教董雙蔻身前的十數丈空地上再沒了飛劍的攻勢,從斷劍炸開的位置,離地三尺高下,一陣白色光芒四溢而出,所到處風停雲歇,像從天上開了個口子,由霹雷帶下了一片青天過來。
  「啪」,董雙蔻跌坐的身形不動,雙手同時往地上一按,從原處消失,立時到了那白光的中間,動作之快,竟似比雷霆還早了幾分。
  「去!」
  董雙蔻再一抬手,遠處曾被他收了插到地上的各色寶劍、法寶之中,又飛速射來一柄,依舊是缺口斑斑地「殘品」,卻一如剛才的斷劍,向前方急衝過去。
  霹雷再響。
  那柄殘品也被炸成了萬千微粒。同時,又有數丈方圓的空地顯露出來。
  「去!」「去!」「去!」
  雙目低垂,完全不看陣中情勢,董雙蔻口中接連呼喝,身形隨著接連射出的寶劍與劈下的雷霆,毫不停留,片刻之間,已向前衝出了好遠。
  一劍萬法,天雷開路。
  董雙蔻強撼兩儀微塵陣!
  上空,數十道光柱直射下來,在兩儀微塵大陣地範圍之類連成了一條康莊大道,大道最前,是盤膝而坐的董雙蔻。
  「不好!」高空觀戰的韓無熠等人陡然驚變,凌波仙一聲驚呼,往下便走,但……已晚了一步。
  閉目的董雙蔻已抬頭,面色猙獰。
  「去!」
  還是一聲呼喝,又一柄寶劍飛來,直擊而下的雷霆炸裂劍身----發生爆炸的地點,卻是兩儀微塵大陣的邊上。
  休、傷、生、死、杜、景、驚、開,陣勢無非有此八門,董雙蔻一番行來,認準地正是大陣的死門。大陣顛倒五行倒算陰陽,反生為死反死為生,入陣出陣的關節正在死門。故此。凌波仙排演陣法時尤其重視,特將最為熟稔陣法的本門弟子安排過來,在側還令建平門、儀霞門、白鹿洞這等門人眾多,實力最強的門派護持,哪想到董雙蔻在陣中居然沒被困死,還撿了最強地死門突破?
  凌波仙弄巧成拙。
  董雙蔻心氣何等之高?被兩儀微塵大陣所困已然教他動了真火,若要強行破陣出來,自然是要從最強的地方下手。
  雷聲響在死門之前三十丈。
  飛裂的寶劍殘骸如一顆顆出膛的子彈。直入佈陣的道門眾人去了,逍遙宮地五百女弟子首當其衝。
  「不……好……」聽南真人沙啞的嗓子只來得及吐出了這兩個字。
  他受凌波仙囑托,是護持死門陣法的陣眼,見董雙蔻挾霹雷而來,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淵,其勢不可當卻不可不當,雙足一頓便迎了上來。屍青色地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
  「但叫我死,也能阻得他一刻,好令陣法避開鋒芒……」聽南真人胸中湧起地,是與九處四老一般地悲壯之氣。
  但結果卻差得太多。
  九處四老尚且合力讓董雙蔻仰天摔倒,聽南真人倉促出手。一口流光四溢的寶劍固然揮舞得水潑不進,可……迎面飛過來地卻是借了霹雷之勢的萬千碎片---能被董雙蔻看上用來重鑄寶劍的材質,自然非同小可。
  只聽得「噗」「噗」之聲大作,聽南真人地劍勢剛剛展開,便被擊中,手上寶劍連同肉身軀殼一下就都成了篩子,元神也沒能逃開。。。當即擊散,化一縷青煙不知何處去了。
  聽南真人之死沒能挽救戰局萬一。萬千碎片穿過他的屍骸,勢頭不停,直奔佈陣的逍遙宮門人,五百女弟子花容慘淡,哀嚎遍野,卻是躲也躲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灰飛煙滅。
  「退!快退!」
  緊隨著聽南真人的那聲「不好」,儀霞門首座奪情子拉著自己的兩名愛徒急衝上天,她腦筋轉得倒快。能想得到暫避鋒芒,再重整大陣----左右兩儀微塵大陣不是那麼好破地,董雙蔻縱然能殺得幾個人,只要陣勢不散展開變化。就還能再度困他入彀!奪情子的念頭不錯。但動作卻慢了一分。
  董雙蔻作法破陣,事先早盤算得清楚:兩儀微塵大陣不能輕破。大陣一成,八門通聯,變化何止千萬,便是強攻也不能奏效----否則當年大力鬼王也就衝出去了。
  ----縱使破得一門,兩儀微塵大陣依舊無損,除非是將八門一起衝破,才能逃出生天;可這要陣中有八個高手協力行事,這八個高手非但得修為通玄神通廣大,更得合作默契,八人如同一人……天上地下,湊齊八個高手還不為難,但要他們摒除私心,通力而行卻難如登天。
  三官大帝的豪言宛猶在耳:「自古而今,能破兩儀微塵陣的便只有兩處,一是當年花果山造反的七聖,我看那猴頭一人能抵兩人用----倒也罷了,他已是西方的佛爺,不會來壞我的好事;再就是潛隱無定鄉地海山八妖---但其中的老二天鷹已死,也算不得數。是以此陣若出,實在並無敵手。」
  所以,董雙蔻想的並不是「強攻」,而是「搶攻」。
  搶上一步,殺人立威。
  讓佈陣的道門中人噤若寒蟬,自行散陣退卻----說穿了,便是弄些玄虛,敲山震虎。
  ----非得嚇人不可。
  這一個前提在頭裡,儀霞門首座奪情子要跑也跑不了……「休走。」輕巧巧一句話,董雙蔻盤膝坐倒的身子吹氣般漲大數十倍,神光大漲,竟將奪情子也罩住了。
  「你……你……」奪情子眼看面前橫著董雙蔻的一張大口,兩排白牙閃閃發光,薄薄的嘴唇閉合之間彷彿一口就能把自己連同身側的兩名愛徒一起吞了,一股氣當即洩得無影無蹤,大打哆嗦。
  這要怪她看情勢看得太分明了:一上來就要躲開了重整陣勢,法子很好,可惜這一躲就先虧了心,再想要豪邁?沒那麼多「豪」讓她「邁」了。
  董雙蔻吹了一口氣。
  「啊----」奪情子慘呼。呼聲剛出口就被截斷。
  董雙蔻的一口氣頗有計較,便是當初在青島海濱他出掌殺葉揚天的那一手「光陰殺人」。
  奪情子連同她那兩名愛徒半聲慘呼出口,肉身轉眼見老,容光煥發地美人瞬間變得鶴發雞皮,一派龍鍾。
  光陰殺人,有如刀割,刀刀見肉。
  再一刻,三個老嫗再老。肉身被風吹散,只留下光禿禿三具白骨。
  在四下眾人註釋之中,白骨慢慢風化,變成一堆粉末,隨風飄蕩而去。
  「呀!」
  嚇死人了。
  「死門」所在,以逍遙宮為首,加之儀霞門、白鹿洞、建平門等十數個門派。凌波仙為照顧本門弟子,特地找了一大半以女弟子為主的門派幫襯----大多數時候,女孩子比起死亡來更怕的是容顏老卻。
  董雙蔻這一手正中死穴。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眼一眨,大姑娘變老太太----這玩意兒誰受得了?
  被董雙蔻引天雷轟飛寶劍炸死地不過三百多人。輕重傷不過七百餘,可他那一口氣,嚇跑了三千多。
  大陣直接就露了個豁口出來。
  連董雙蔻自個兒都有點兒傻眼:效果也太好了吧?看情形什麼殺人立威都不用再干了,堂堂正正從這豁口裡走出去,大概就出了陣法了?
  環視周圍,他身後被霹雷穿透地一路大道還沒有被大陣地黑雲再度堵上,四面佈陣的人群中或有騷動。一時卻看不出有什麼展開變化地跡象。換言之:這個豁口好像沒人管。
  這是……故意地引蛇出洞?
  董雙蔻有些糊塗,猶疑著腳下就沒能邁了出去。
  「董雙蔻!」沒等董雙蔻拿定主意,對面,道門有人來了。
  是青山真人一馬當先,帶著一批原在陣外候命的人手,義無反顧地衝了來。
  ----青山真人臉色鐵青,勢若瘋虎,可他心裡……這叫喊得一個震天的冤枉……
  兩儀微塵大陣的那個豁口,竟然真地就是個豁口----鬧大笑話了。
  這一回佈陣圍殺董雙蔻,道門的殺手鑭著落在兩儀微塵大陣上。凌波仙並未藏私,道門的演練也算盡心盡力。但準備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為了確保大陣威力,凌波仙在眾人勸說下動用的人手幾乎是千年以來道門最大的規模:合計八萬五千二百六十人。
  這麼一來,陣法的威力固然得以保證。可是大陣何等地奧妙。要讓這麼多人全將陣法爛熟於胸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迫於無奈,凌波仙採取的對策是:叫眾人牢記個人方位。能推動陣法的一個變化就好。
  這種折衷對策很管用。只要能困死董雙蔻,陣法的變化少了一點兒也沒問題。事實上,別看天雷響得彷彿很有理,董雙蔻地確已經身處死地。
  兩儀微塵大陣封鎖天地,那一聲聲霹雷,耗的是董雙蔻本身精血----如果再來個幾發……連大陣都省了,看著董雙蔻自行完蛋就是。
  偏偏董雙蔻不殺人,改嚇人了。
  本就只有一個變化的大陣少了逍遙宮這些知根知底的弟子,那還剩下什麼?
  起初凌波仙能放心離開陣法出來觀戰的原因在於,大陣展開之後,陣法自然推動,佈陣之人想要做些出格的舉動都不可能,更無需任何人在陣中主持----前提是:逍遙宮的本門弟子能夠緊守其位。
  凌波仙對本門弟子放心得很。一如韓無熠說過地,視死如歸,這在道門也不算什麼太寶貴的品質。
  但她忘了對於女孩子來說這世上卻有比死還可怕的事情:老死。
  逍遙宮的弟子一如鳥獸散,大陣頓失其主!
  這才逼得青山真人不得不帶著陣外作壁上觀的道門中人猛衝進來:不惜一切代價,把董雙蔻砸回陣中,讓凌波仙重整陣法!
  這個「砸」字,頗為精當。
  前有九處的教訓,明擺著不能近董雙蔻的身----近身就死---青山真人的主意是:用法寶砸!
  佈置兩儀微塵大陣,陣法中唯一的變化就是飛劍,是以凌波仙在挑選佈陣人手時也多挑了用劍地。剩下地這些大都是道門中的「旁門」之士,手底下的各類法寶堪稱千奇百怪。
  另外,比之剛才公安九處精英們的法寶又有不同,道門數千年積累下來地玩意兒,遠非那「破銅爛鐵」可比。
  「翻天印!」青山真人嗷地喊了一嗓子,扔出來一件法寶。
  「啊……」董雙蔻一驚,微微瞇眼,向天空望去。心說翻天印不是好好在廣成子那兒嘛,怎麼又流落到凡間了?哪知道,青山真人吼聲未完,他身後跟著地人群中又爆起呼喝:「翻天印!」
  ----道門中追思先賢者甚眾,仿著周天諸神傳說中的法寶自個兒造一個出來,不但能制敵殺人降妖除魔,更顯得與眾不同瀟灑倜儻。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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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8:01 |只看該作者

  問題在於:「先賢」流傳下來地法寶名稱並不算太多。於是難免就撞車了。
  董雙蔻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氣得憋死。
  ----滿天八百多個翻天印。
  「捆仙繩!」青山真人再喝。
  「捆仙繩!」還是有一群人跟上----這回更多,兩千來條。
  法寶祭出,青山真人往後一縮,旁邊有人邁前一步,正是異苓門空空真人。舌尖綻開春雷,「打神鞭!」
  「打神鞭!」----「嘩……」數不過來了,姜子牙的人氣頗高,保守估計打神鞭得有上萬根。
  片刻,在陣外留守的道門一百四十四派三萬四千七百四十人,合計一共打出來砸人的法寶有:
  玲瓏寶塔,四十二座;
  九龍神火罩。七十四個;
  金蛟剪,二百三十把;
  乾坤圈,四百六十三副;
  翻天印,八百二十方;
  捆仙繩,兩千一百另六條;
  打神鞭,九千六百六十五根;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最可樂的是「五色石」,因為成本最低,三萬人倒扔出來七萬多塊。
  別說董雙蔻,但凡是個神仙在這兒。都得氣死。
  「你們……好大的……」,「膽子」兩個字沒能說了出來,也怪他把法身變得太大,當頭就挨上了八十多方翻天印。
  基本上。就算是仿冒的挨一下也不輕快。董雙蔻地話直接給砸回肚子裡去了。
  然後事局一下子變得亂七八糟:
  九龍神火罩套著玲瓏寶塔,乾坤圈裡跟著金蛟剪。翻天印纏著捆仙繩,打神鞭裹著渾天綾,山河社稷圖展開抖出來落魂鐘,風火輪一前一後中間夾著白玉金剛鐲,邊上還有三百多面杏黃旗亂晃。
  五色石下得跟冰雹似的……
  ----董雙蔻受不了了。
  大羅金仙是大羅金仙不假,從呂洞賓那頭算起,他也只是個劍仙,一身本領寶劍上佔了一大半。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簡單得很;狂歌飛過洞庭湖,小意思;可架不住這麼一通狂轟濫炸----本來就分了一半神光給韓雨,大陣裡又消磨了不少心血修為,哪能再硬抗這麼多混賬玩意
  連連吐血。
  一溜觔斗,董雙蔻摔回陣中,趴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粗氣----滿頭都是大包,要不是他還顧及神仙風度,早破口大罵出來:「**有你們這麼玩兒的嘛!」
  不過,比董雙蔻還鬱悶的是青天真人等一夥。
  就這麼一會兒,法寶見底了,可那傢伙竟然沒死!----雖說是也吐血了,可天知道他有多少血可吐?
  萬一他吐個十天半個月再翹辮子,我們還活不活了?
  而且,趁著這個機會,凌波仙飛身下來重整大陣,已然把青山真人等一塊兒罩住了----事先眾人早有過默契,一旦進來,就別想出去了。
  大陣即將再度發動。
  事局明朗了:董雙蔻,必死無疑。青山真人等三萬四千餘人,陪葬。
  第十四集 第八十三章 這年頭,不敢欠人情。(上)
  ------------------------
  董雙蔻長歎一聲。
  青山真人長歎一聲。
  兩人對面而立。
  將結束一切的大戰到來之前,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地寧靜。高原,小西山已成昨日黃花,連稍微大些的石塊都尋不見,只留下遍地的沙礫。
  陣中隨來的三萬四千餘名修士已定死志,各自覓地盤膝而坐,散散落落地將董雙蔻圍在了中間,神色或堅忍,或淡然,並不出聲。
  已不用再去廝殺,董雙蔻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瞬時突破包圍,只要他一動,大陣便會再起風雲,到時飛劍齊出,無人能夠倖免。
  剩下的,只是等待。
  而已。
  「雙蔻……」青山真人忽然打破了寂靜,「你殺葉師時,算到了此刻沒有?」
  董雙蔻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雙蔻!說話!回答!」青山真人的語氣嚴厲起來,彷彿他面前的這人不是什麼大羅金仙,還是當年在青雲門的那個道童,背負自己深切期望的道童。
  「小葉子……」董雙蔻的微笑看似苦笑,卻是答非所問,「認出了這陣法後我就明白了,小葉子是早算到了今日之事。」
  青山真人眉毛一跳。
  「到現在我也不會誇他。」董雙蔻喃喃著,「他不算贏了我----贏家另有其人。」
  青山真人默然。
  「青山……那聲師伯祖我實在是叫不出口的,不過,我在這裡以青雲門的門人的身份,求你做一件事----可好?」董雙蔻突然道。
  「哦?」青山真人苦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片刻,大陣一出,玉石俱焚,我哪還有什麼事情能替你做----有什麼事情你自己做不成嗎?」
  說話間,青山真人向天空遠遠瞟了一眼。似乎對董雙蔻說的那件事心中有數。
  換回來的,是董雙蔻的又一聲苦笑,「青山,你以為,事局糜爛如此,我還有什麼臉面回轉天庭?百年之後,你讓我怎麼去見小葉子?」
  ----隱隱,董雙蔻話中竟透露出他還能安然回轉天庭的意味。陣中道人們一陣騷動。
  「放心,放心。我不會走。」董雙蔻擺擺手,「如今我跟你們一樣,心中有了定計---不過,我看三官大帝恐怕會因此獲罪了……也好,正好替我出這口氣。」
  話鋒一轉,董雙蔻凝視青山真人。說道,「我將全副修為拼上,能送……送你和此人飛昇----不過,青山,你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所謂「此人」。是在分去董雙蔻一半神通的神光中昏沉沉睡去的韓雨,到現在韓大小姐還沒有醒,難為董雙蔻也沒忘了她。
  「那小老兒便答應了----也算為了葉師。」青山真人沉吟片刻,他本是極精明地人,一下便想到了個中關節,欣然應允。
  「你做完這件事後……恐怕會被天庭怪罪,雖然再歷輪迴依舊能列仙班。卻要吃不少苦頭,你可明白?」聽青山真人應下來,董雙蔻鬆了一口氣似的,這才把話說全。
  「不就是擅自下凡來殺個人?雙蔻,小老兒既然跟你敵對,本來就斷了飛昇的念頭,早想好了被天庭怪罪形神俱滅的,你給小老兒一條生路,總算對得起當年。」青山真人呵呵大笑。
  「你知道,這回……」董雙蔻的笑聲淒慘得很。「天庭的所謂改革----大敗虧輸啊……不再經過三五百年,我怕再沒人提什麼勵精圖治了。」
  頓了頓,董雙蔻又接上,「所以我要是再不留下一個後手。實在死不瞑目。」
  話音剛落。董雙蔻週身神光大動!
  「青山,好自為之!」
  輕輕一聲送入青山真人的耳底。董雙蔻顫巍巍站起來,雙手驀地向上一舉!
  高天上,灑下兩道光芒。
  是曾經送走青天真人、青月真人、袁達透等飛昇的光柱!
  董雙蔻地法身逐漸變得淡了,以重傷之身破開兩儀微塵大陣,連送兩人飛昇,足以叫他耗費全副修為,真身自此消滅。
  他不惜一死,還要搏出這樣一個結果!
  同時,高空韓無熠的臉色扭曲了----「混蛋!」他狠狠的一跺腳,雙手連揮,兩道暗色的光芒射出,直奔空中投下的光柱!
  雖然董雙蔻並沒有說破他教青山真人飛昇後做的那件事究竟是什麼,可有心人自然明白,那便是:
  殺韓無熠。
  ----最明白的,正是韓無熠本人。
  決不能讓青山真人飛昇!
  到了此時,韓無熠再不掩飾一身神通,他雙手放出地兩道光芒犀利至極,電光石火射到兩道光柱上,光柱竟然為之一晃!
  縱使是葉揚天,當初盡出八寶也沒能阻攔得了的光柱,居然被韓無熠撼動了!
  「好本事……」地上的董雙蔻也不得不讚賞一聲。
  一日之內,他讚過了韓無熠三回,每一回韓無熠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尤其是此時,不過區區的肉體凡胎,卻能靠著現實社會中流傳不全地典籍在五十年內修煉到這等地步,韓無熠實在是名副其實的曠世奇才!
  「比那個得天獨厚卻不思進取的小葉子……嘿嘿……小葉子,你簡直該羞死才對……」董雙蔻喃喃地說。
  「這怕是在一年之內……」青山真人也能看見韓無熠的舉動,當即愣住了,他記得清楚,初見韓無熠時,他的修為固然不差,卻遠遠不及現在----道門現世不過一年光景,他竟能提升到這種地步……難不成是出自天授?
  又或者……青山真人腦海中忽然顯出一個人的形象來,那是道門中他的好友,素有化腐朽為神奇地本事;想起來才發現,那人已是許久不見了。
  但局面容不得他多想。光柱正落在他的身上,一股沛然大力從光柱上空傳來,強拉著他向上飛去。
  「怪不得師弟他們就那麼走了----這根本容不得人不走嘛……」初次「享受」到飛昇的「快樂」,青山真人的心情有些複雜,張眼看,就在身邊,昏迷的韓雨在另條光柱中往上升---還昏迷著。
  真教人啼笑皆非:這若是真上去了,韓雨就開了天下做神仙地先河----睡一覺。醒了就在天上。
  韓無熠卻不容如此。
  雙掌一錯,他掏出一對虎爪,迎面撲上接青山真人飛昇的光柱,那虎爪不知是什麼材質,竟一下豁開了無形無質的光芒!
  韓無熠獰笑一聲,「哪裡走!」
  青山真人嚇了一跳:他怎麼進來了?
  光柱之中有了兩個人,兩人一面隨光柱飛速向高處攀升。一面纏鬥起來。韓無熠虎爪展開,招招奪命,不離青山真人的天靈,竟是要搶在他飛昇之前,把青山真人殺了!
  「我看上去一個死人還能不能下來搗亂!」這一聲。韓無熠說得陰森無匹。
  「----天可憐見,韓家小輩,小老兒本來還有惻忍之心,說不得,不等上天,先了了俗世的賬!」青山真人並不示弱,冷笑著與韓無熠斗在一處。
  兩人翻滾不過三五個回合。隱然已看見了天頂。
  「韓家小輩,要不然你隨小老兒一起到天上瞧瞧如何?也省得你老惦記著什麼繁華紅塵。」青山真人大樂。
  韓無熠臉色扭曲得更厲害了:
  跟著這道光柱飛昇上天,青山真人是得其所哉,沒什麼損失----但他要是也上去了……鬼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縱然天庭不能再派人下來管事,可自己送上門去,那不是且等著人修理?送羊入虎口啊……
  一念急轉,韓無熠冷冷一笑,「青山,我殺不了你……還不能讓你出來?」
  話沒說完,韓無熠雙手虎爪一錯。腳下飛起,等青山真人躲過一擊,卻見韓無熠已跳出來,反身進了送韓雨飛昇地光柱。
  「青山!你來不來救小女?」
  ----韓無熠竟然將一隻虎爪搭在了昏沉睡去的韓雨的脖頸!青山真人渾然忘卻了是在飛昇地途中。驚得出了一身地冷汗:這人……
  「青山!你要不要賭我不會殺了她?」韓無熠高聲吼叫。雙目之間一片清明,神色波瀾不驚。似乎他要殺地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是廚房砧板上用來下鍋地一條小魚。
  隨著話聲,韓無熠另只手上的虎爪陡然變長,搭住了青山真人所在光柱,往外一撕!
  他在光柱上給青山真人豁開了一個口子。
  黑著臉,什麼話也不說,青山真人反身跳出。
  「這便對了。」韓無熠滿意地一笑,「青山,不用等你飛昇了再來對付我……現在,咱們斗……」
  青山真人冷冷地看著光柱中的韓無熠。
  「爸?」忽然,韓雨醒了。
  眼前地情景讓韓雨如墜五里雲霧:自己懸空著,周圍是古怪的光芒,父親倒是在身邊----可怎麼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尤其是,似乎父親要殺的那個人……好像就是自己?
  這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留著也是禍害!」韓無熠緊緊盯住光柱外地青山真人,連瞥也不瞥韓雨一眼,手上的虎爪猛地落下!
  「韓家小輩!」青山真人大出意料,一聲嘶吼,雙目幾乎要奪眶而出。人言虎毒不食子,此時的局面更已經遂了韓無熠的心意,他卻還要殺了韓雨?
  ----他竟然真要殺了韓雨?
  「我說,過了吧?」驀地,有個所有人都很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韓無熠的虎爪當即頓住。
  「葉揚天!」
  「葉師!」
  「葉子!」
  三人各自的叫法不同,說地卻是同一個人----葉揚天,回來了!
  「韓雨,你這就想上天?」從高空中施施然走來的那個身影臉上還帶著招牌般若無其事懶洋洋的笑容,沖光柱中的韓雨打招呼。
  「啊?」韓雨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光柱正是那個能送人飛昇的,不可思議地驚呼起來。
  「出來吧?」
  不見葉揚天作勢,身形一晃,他就到了光柱旁邊,伸手,直接將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的韓雨一把拉了出來。
  「這個……」韓無熠卻還在光柱裡頭,剛才架在韓雨脖子上的虎爪還維持著那姿勢不變,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韓處,久違,久違。」葉揚天沖韓無熠拱了拱手,表情認真地問,「韓處,您老人家是不是打算就這麼到天上去當神仙啊?說真的,這也算混出頭了呢。」
  「我……」韓無熠張口結舌,然後猛醒,把虎爪一擺,就想要破開光柱出來。
  「你確定不想上天?」葉揚天的手攔在了韓無熠虎爪所及地那個位置,又問。
  「我……」韓無熠忽地發現,虎爪破不開光柱了----葉揚天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也亮起了光芒,與光柱的性質相同,虎爪破開光柱多少,他就在外頭補償回來多少。
  「你確定不想上天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想上天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不想上天地。你真地不想上天嗎?那你……」嘟囔了半天,葉揚天回頭沖韓雨一笑,「嗯……是不是這麼說話才像我?」
  韓雨不知所措。
  「靠,難道你沒發現我出來得這麼恰到好處實在顯得很帥嗎?」葉揚天有點兒洩氣似地問,「韓雨,你真的沒發現?」
  「葉先生,請讓我出來,有什麼事情都好談。」韓雨沒答話,光柱內地韓無熠卻終於冷靜下來了。
  「對,有什麼事情都好談。你這麼上去了,我反倒不好交代。」葉揚天臉色一沉,抬手放開,韓無熠脫身而出。
  兩道光柱,消弭無蹤。
  這一回董雙蔻度人飛昇是徹底失敗了……但這回失敗對他來說意義尤為重大:至少,給他留了一口氣。
  陣法還沒發動,望著高空中的葉揚天,董雙蔻的臉色極為複雜。
  第十四集 第八十三章 這年頭,不敢欠人情。(下)
  ------------------------
  「葉師!您老總算回來了!」青山真人趕上來,險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出來,「葉師……您老……」
  「這個這個……」葉揚天為難地撓起了頭。
  ----「啊……」青山真人這才發現:葉揚天的腦袋上沒有頭髮!
  「葉師?」青山真人的語聲發顫,「您……」
  「----別瞎想,我沒當和尚----我怎麼可能去當和尚?」葉揚天摸著腦袋,恨恨地嘟囔,「這全怪淨妙那個死尼姑……」
  「總之這是我的事情----你們先別管。」葉揚天醒悟過來,往下一指,「咱們下去啊,在天上呆著幹什麼?吹風啊?韓雨你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想吹風和我腦袋光著沒聯繫!」
  韓雨「噗哧」樂了,因搞不清狀況而惶恐的心情好了些。
  葉揚天回來了!
  可可西裡,高原上的形勢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最不適合葉揚天這個憊懶的傢伙,那就是血淋淋的殺戮,幾句笑話一說---且不管那笑話是不是很冷---就顯得今天的數場激戰像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不但不像是真的,還有幾分愚蠢。
  「這麼多人?幹什麼哪?大比換地方了?嗯?青山你說什麼?大陣?什麼大陣?生死晦明幻……沒記住,你再說一遍……算了,再說一遍我也記不住。散了散了……」
  「散了散了,擺陣這麼好玩?大冷天的跑可可西裡來破壞生態環境----誰的想法這麼有創意?你們怎麼不當面給他倆耳光?這不造孽嘛……」
  「我說韓處,這不扯哪麼?你勞師動眾幹什麼玩意兒?歇著,對,你歇著去,一會兒我再找你算帳----你可別走遠!那什麼,大夥兒幫我看著啊。」
  「唷,董雙蔻你在這兒哪---沒說的,咱倆親近親近。」
  嬉笑怒罵。總有幾句話落在實處。
  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葉揚天沒記住名字的陣勢散了,道門十數萬人開始修整,隨即,按照葉揚天的吩咐隱隱將面色難看的韓無熠圍在了中間。
  葉揚天找上了董雙蔻。
  兩人沒說話,並肩走出了很遠,然後不約而同地對面坐下了。
  「葉揚天,你……終於還是入了佛門?」董雙蔻的第一句話。
  「那個……」葉揚天鬱悶地拍著屁股底下的石頭,「不算正式入----就一百天----這一百天裡。我算淨妙的----我……她一個尼姑收地什麼男徒弟!這不找挨罵嘛……」
  董雙蔻的臉色有所緩和,聽著葉揚天自怨自艾地嘟囔,臉上竟也浮起幾分笑意。
  「該我問你了----你到底是誰?」葉揚天忽然抬頭,盯住董雙蔻的雙眼,極認真地發問,「你到底是誰?」
  董雙蔻沉默了好一會兒,葉揚天的目光始終不曾移動。
  「我是董雙蔻……」良久。董雙蔻這才艱難地開口。
  「起來,咱們再打一場---還是不死不休!我就不信,落水狗我還打不死你?」葉揚天長身而起,使勁捏了捏拳頭。
  「----別裝了!我還沒說完。」董雙蔻歎了口氣,「見鬼!」
  葉揚天突然想到了什麼。很意外地指著董雙蔻的鼻子,「你、你不會……」
  董雙蔻沒好氣地看著葉揚天,點點頭。
  「噗!」葉揚天捂回嘴裡的笑聲,再度小心翼翼地發問,「你……真的……你真的……把自己給弄沒了?」
  無可奈何地,董雙蔻點頭。。
  葉揚天「噗通」摔倒----也不爬起來,抱著肚子打著滾兒大笑。「你把自己給弄沒了……哈哈哈哈……把自己給弄沒了……」
  「你笑什麼!」董雙蔻惱羞成怒地吼著,「葉揚天,別以為這裡頭沒你地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我***太知道了……」葉揚天還是笑得手舞足蹈。
  董雙蔻默不作聲,一臉晦氣。
  良久,葉揚天止住笑,咳嗽幾聲,正色說道,「那個……呂洞賓度我成仙,雖然折騰得我不輕,到底還是對我不錯;董雙蔻也折騰得我不輕----最要緊的是。他還宰了我一回。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果然入了佛門就是不一樣,懂得因果了啊?」董雙蔻瞪了葉揚天一眼,「沒說的,你欠我一個人情。我欠你一條命。」
  「我欠你人情?」葉揚天嘿嘿地笑了。「你以為這回你惹出來的這攤子事情是誰收拾?明著告訴你----你欠我兩個人情,還欠我一條命!我什麼都不欠你!」
  「你……」
  「別生氣。我早算好了。你下凡行事,迷失本我,造下無邊殺孽,按天條計算,何當輪迴萬世,等到了卻因果,才能重新修行再列仙班。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在我師父……那個、在淨妙那裡,我替你找好了退路。」葉揚天得意滿滿,娓娓道來。
  「淨妙打算拜上南海,請觀世音菩薩上天庭一行,不但為你講情,還要與你的師父----不管你現在是誰,華陽真人地師父總是太上老君沒錯----兩人齊入地府,一方面拜會地藏王菩薩,再一方面從十殿閻羅王那裡疏通關節……總之,叫你造的殺孽有個結果,免了你的萬世輪迴----這個主意是我出的,足夠抵消你度我成仙的人情。這是一。」第二,儘管如此,你也不能不受罰,恐怕還是得輪迴一世----你下一世,由我師……由淨妙地徒弟,一個小尼姑,領你入門修行……當然,最終你也不會入佛門當一輩子的和尚----只要你度化世人,積攢功德,到時候自然就能重返天庭。你肯定想得到。這個主意還是我出的,所以你欠了我一個人情。」
  「再加上剛才說的,我還得替你弄出來的這攤子爛事兒擦屁股,你自然又欠我一個人情。加起來你欠我兩個人情和一條命----我打聽過了,在上頭命債好還,人情難辦,按慣例就算你為我死上一萬回,也不一定能抵消一個人情……來日方長。咱們有得瞧了!」
  葉揚天越說,越是眉飛色舞,董雙蔻越聽,越是消沉沮喪,到後來乾脆癱了……
  卻也怪不得他。
  自古人情債難償,佛門道門俱都講究因果----佛門還好說些,一旦「放下屠刀」。轉瞬間可歷萬世,能夠「立地成佛」,但道門的因果從來難以了卻,多有些「上一世你是我師父,這一世你做我徒弟」之類的故事。非得圓滿,不能算完。此是由天注定,神仙亦不能逆天,便是無意識中地作為,到頭來也會暗含了因果。
  依著葉揚天的說法,他替董雙蔻了結地是一個「萬世輪迴」的「大因」,換言之。董雙蔻為他盡的心力也必得償還得掉這個「大因」不可;最要命的,因果之中的因果向來不算----說白了,往後數上一萬個輪迴,董雙蔻非得為葉揚天竭盡心力報償他的恩情,其間就算葉揚天欠下他多少人情乃至性命,全都不算數。
  這等於把董雙蔻打包,直接賣給葉揚天了。
  這還不算,在葉揚天的安排之中,董雙蔻還要入一回佛門,行功德抵消因果----同樣的。這也是萬世輪迴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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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8:25 |只看該作者

  如此數下來,董雙蔻非得報償地「債主」至少有五頭:葉揚天、佛門觀世音菩薩、地藏王菩薩、太上老君,外加十殿閻羅王----那可是十位。
  事成定局,董雙蔻如果不是知道自行尋死也解不開因果。現在早就一頭撞死求個痛快了。
  「董雙蔻----我管你是把自己丟了還是怎麼。我現在看見的不就還是董雙蔻?」葉揚天卻還有話說,神情登時也變得冷峻了。「你欠我的可不止是人情!所以……你怪不得我對你這麼報復!否則……」
  「小葉子,你先省省,下鈍刀子凌遲還這麼多話。」董雙蔻苦笑,「我認,我認了還不行?」
  「跟呂洞賓的話,我不介意化敵為友,可是跟董雙蔻……」葉揚天窮追猛打,不撒手。葉揚天,有完沒完?我都把自己賣給你了你還……」董雙蔻終於忍不住翻了白眼,「你別以為這就徹底結束不算了,剛才我也說,我不算輸在你地手裡----就算你早料定了現在地局面也不算我輸,更何況……我估計你也沒這麼大的本事……」
  很罕見地,葉揚天贊同了董雙蔻,只是語氣中還有不屑,「我教你一個乖,跟凡人鬥,還非得是凡人不可----神仙?神仙哪來那麼多的心眼兒?」
  走出幾步去,葉揚天又回頭向董雙蔻笑道,「其實你的辦法最管用,不用腦子,打到他服,接下來就好辦了----可誰讓你打不贏他?」
  董雙蔻聽得明白,卻顧不上生氣。比起言語上的小小刺激來,他更為之悲哀的是:似乎葉揚天沒說錯什麼。
  「那位地事情解決了。」葉揚天走回道門與韓無熠等所在的地方,攤開雙手,聳聳肩,「比想像中容易。」
  眾人傻眼。
  葉揚天與董雙蔻走開了談話,沒幾個人敢去偷聽----有大膽偷聽的也沒聽到,但董雙蔻剛才殺人不眨眼的模樣還猶在眼前,如今卻聽說「解決了」,這番落差也夠大了。
  便有納悶的,心說當初葉師跟董雙蔻決戰幾次,哪一次都打得艱難無比,怎麼這回剃了個光頭回來,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這個……就是解決了。」看眾人盯著自己的光頭看個沒完,葉揚天有些臉紅,乾咳幾聲,義正詞嚴地解釋,「我可沒有打落水狗,那小子迷失本我,純粹自找的……」
  瞥了韓無熠一眼,葉揚天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就此說得太多,眼珠一轉,意氣風發地朗聲說道。「該怎麼說呢?根據主角是小強永遠不會死地第一定律,我是不會死的!同時,根據主角就算死了也會復活且死一回本事變大十倍的第一定律的推論,我現在天下無敵!我小宇宙一爆發,打幾個他那樣的大羅金仙還不是跟玩兒似的……」
  葉揚天話音未曾落地,「轟隆!」天際忽然咋響一雷。
  「……那個啥……我就是隨口一說……其實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來著……」葉揚天縮了縮脖子,趕緊補充,話說一半。忽然煩了,抬頭沖天嚷起來,「別回回都來這麼一套行不行?我說行不行?你打雷----有這功夫幹嘛不去發電啊?沒聽說現在全球缺電嗎?」
  眾人皆瞠目----倒是沒再有霹雷咋響,只是能聽見天邊遠處輕微地轟隆聲,像是哪個雷公鬱悶了。
  尷尬的氣氛持續一會兒,竟是韓無熠首先開腔:「葉先生無恙歸來,可喜可賀。」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無恙了?」葉揚天看著韓無熠。從心裡往外膩歪,本就沒打算給他留面子,乾脆像個混混兒似的直接一句話噎了回去,「看見沒有?頭髮!沒了!」
  韓無熠面上波瀾不驚,心裡一個勁兒地罵。「頭髮沒了?我看得真真地你死得連渣都沒剩下,合著剃個頭就打發了?陰曹地府是你家開的?還是閻王爺他們家改行給人剃頭了?」
  葉揚天堵韓無熠堵得很舒服,沒再說更難聽的。這會兒總算風平浪靜了,才來得及暗地吁一口氣,慶幸沒回來太晚。
  ----儘管沒真的「死一回本事變大十倍」,一死一活之間,葉揚天也著實吃了些苦頭。
  被董雙蔻一掌擊死。他地一縷殘魂被早先得自南海地一片楊柳葉護住,悠悠去往南海,從佛心蓮上打坐滋養元神----固然比重新輪迴修行來得要快,到底也不能說出來就出來,還趕得這麼巧。
  歸根結底,是世間的亂子鬧得太大,佛門終於坐不住了。
  那日,葉揚天一語道破關竅,無論佛道,可以潛心修行得大神通。卻絕不能在世稱神。這非但是為了人世地安寧,更是為了各大教門之間的穩定。
  天庭以改革為名,生造一個神仙出來,本意雖然不壞。但實在已經走過了「違規」的那一條線。
  虧得葉揚天是個知情識趣的。沒惹出太大的亂子來,佛門從旁看著。除了暗地欣慰之外,也就想要度葉揚天進門----哪知道天庭還留了呂洞賓在世,偏呂洞賓又分身一個董雙蔻出來,幾番亂戰,到頭來葉揚天和呂洞賓聯袂翹了辮子。
  這一番事局,即便是從天庭來看,也已經亂得不可收拾了。
  要不是葉揚天其實「未死」,再加上商討對策也耽擱了時日,天庭險些就先棄了華陽真人地仙位。
  值此時,與天庭一般看好葉揚天的佛門出面,借觀音門的淨妙師太之手,以地獄業火焚燒葉揚天元神,滌蕩俗氣,再由老君分神遙感當初呂洞賓出手度化時所遺仙風,兩廂合力,再度造就葉揚天。
  花費了不多時日,葉揚天破繭而出----他還是神仙,這一回總算「貨真價實」了,沒欠著呂洞賓的什麼;同時,他還承了南海觀世音菩薩的情,是半個羅漢----半仙半佛,變怪物了。
  由葉揚天本人意願,大約是「不願忘本」等什麼說辭,他終究還是列入仙班,但為償佛門造就恩德,拜入觀音門中百日---並得調解現世地佛道紛爭,不得偏袒。
  說穿了,是沒人願幹的活兒全都栽到他頭上去了。
  所以葉揚天活是活了,卻活得不怎麼舒服。
  回頭再看董雙蔻其人,他本為呂洞賓分身,卻一落生就缺了神智,行事半瘋半魔,不免偏激;後來雖然他戰敗呂洞賓,全了心智,終究太晚,一方面道心不夠凝練,還沒脫卻當年心性,另一方面,他又自詡可不顧天條戒律,更沒了顧忌。
  還是在道門的兩儀微塵大陣之中,公安九處七百男兒奮不顧身。成全忠義,這才讓董雙蔻心有所感,悟透空明----更是晚了三秋,幾乎於事無補。
  好在悟了便是悟了。本來葉揚天打算不管別的先宰了董雙蔻出口惡氣再說----反正他也注定得再入輪迴----但一見面卻從他身上讀出呂洞賓的味道來,一下心軟,好歹說了幾句,便放過了他。
  不過,還有些事情。還有些人,不能就這麼放過了算了。
  或許,也只是唯一的事情。
  「青山、凌波仙子、李掌門……」葉揚天招手叫幾人過來,又向四周作一個羅圈揖,「眾位,雖然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不過……還是得說一句:我回來了。讓大家為我擔心。還鬧出這麼大的陣勢來,我很過意不去。」
  「葉師……」眾人各都心情激盪,一時說不出話。
  「那個……別價,別價,沒這麼誇張。我沒事兒,無非是死了一回----我說那邊那幾個,怎麼還泣不成聲了?我說,不用這麼誇張好不好?」葉揚天嘴裡嚷著似是不三不四不鹹不淡地瘋話,心頭也著實感動。
  十數萬道人,為給自己報仇,連神仙都不當了。豁出命來打架,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葉揚天自認沒有做過對得起這種感情的事情,惶惶然慚愧無地。
  好半天,他總算能正經說出一句囫圇話,「眾位,還先請回,這個……到青雲門落腳,我有些私事要辦----不出三天,我肯定回青雲門與大夥兒歡聚一堂----咱們那大比還沒完事兒哪!大家抖足了精神,辦一回讓天上神仙都看花眼的盛會出來!」
  「是了!」十數萬人轟然答應。震散高原上地烏雲,露出晴空萬里。
  「還有你們倆,」葉揚天笑了,拍拍口袋裡不知什麼時候鑽了進去的牛包子與小畢方。「你們也先過去。我這邊的事兒,最好還是別讓太多人看見得好。」
  「哞----」
  「畢……方……」
  兩聲叫聲過後。葉揚天的口袋癟了,牛包子與小畢方自尋路徑回去峨嵋山。
  來得快,散得也快,不到半個小時,高原上只剩下道門的青山真人、李納乾、凌波仙三人,大羅金仙董雙蔻,還有韓無熠父女。
  空氣清新,廣袤的高原一下寂寥了。「你有什麼事兒不能讓人看?」韓雨本能地覺得不對,回想自己在光柱中脖頸邊父親地虎爪,心亂了,強撐著一如往常地向葉揚天發問。
  「這邊的事兒處理完了,我打算立刻回濟南對瀟瀟求婚。」葉揚天笑得很燦爛,「過了當和尚地一百天,我就要辦訂婚宴!韓雨,你說求婚這事兒能不能讓人看?」
  韓雨臉一紅,反口相譏,「葉揚天,你要不要臉?」
  「臉我不要----不過,份子錢拿來。」葉揚天攤開一張紅紅白白的手掌,無辜地說,「韓雨,你看我夠意思吧?這麼大地消息,最早就讓你知道。你還不多隨個幾百幾千幾萬幾十萬地?」
  「你還在乎這點兒錢?」韓雨歪著頭想了半晌,「要不然這樣,我找個貪官殺了,拿貪官腦袋當賀禮送過去?」
  ----葉揚天以頭搶地。
  「恭賀葉師喜結良緣!」青山真人、李納乾與凌波仙喜上眉梢,好容易找見個插口機會,立刻道賀。
  他們原還擔心葉揚天光頭,現在一顆心就算落了肚子了。個個心中都是大笑:「道門卻不似佛門,從來不禁嫁娶,否則看葉師這打扮……說不得……說不得……」
  「還沒求婚呢,哪來什麼喜結良緣?」葉揚天喜氣洋洋。
  「葉先生,恭喜,恭喜。」韓無熠到底比道士更會說話,只道了兩聲「恭喜」。
  「嗯,我說來著,在求婚之前,還有事要辦。」葉揚天冷冷笑道,「韓處長,你知道我要辦什麼事情吧?」
  「知道。」韓無熠點頭。
  第十四集 第八十四章 這年頭,快點兒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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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上的空氣硬是冷了三分。
  「我說老韓,你怎麼騙得這麼多人替你賣命?」葉揚天冷冷地發難,「我來得晚沒見著,但可可西裡這塊地面上一萬年沒死過生靈,現在怎麼偏偏聚了這麼多壯烈的豪氣?」
  「葉先生,職責所在,義無反顧。」韓無熠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做我本份的工作,不敢殺人。」
  這句話說完,董雙蔻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不用你說話。」葉揚天回頭沖董雙蔻吼了一嗓子,「你的因果替你了了就是----這兒有個躲開因果的,才叫人頭疼。」
  「葉揚天,你什麼意思?」韓雨登時不幹了,「你想怎麼樣?」
  「韓雨,沒你的事----你還是多想想你這個老爸怎麼打算宰了你的事兒吧。」葉揚天給了韓雨一張冷臉。
  「爸……」韓雨的身子猛地一頓,確認了不敢置信的念頭,帶著幾分絕望望向韓無熠。
  「小雨,二十年前你出生的時候,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有朝一日我要殺你,你別怪我。」韓無熠直面韓雨的目光,淡淡地說,「那時我是認真的。」
  「啪!」葉揚天給了韓無熠一個耳光。
  「你!」韓雨剛要跳起來翻臉,忽然沒了力氣,呆愣愣地坐倒了。
  「天下怎麼有你這種父親!」葉揚天冷笑,「這一巴掌,我替韓雨打你!」
  「葉先生,我的家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吧?」韓無熠挨了一巴掌卻不在意,微笑著,「還不知道葉先生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的打算……」葉揚天還了韓無熠一個微笑,「就是先和你算一筆賬。」
  「葉先生說笑話了,我這裡哪有葉先生的賬?」
  「真的沒有嗎?」葉揚天眉毛一跳,「韓無熠,你造孽不少。來,對著飄蕩在莽莽高原的英靈,你敢不敢說一句問心無愧?」
  「我問心無愧。」韓無熠飛快地接口。
  「你……」葉揚天向董雙蔻與青山真人等苦笑起來,「我早知道是這個樣子……」
  「韓無熠,你挑動道門與董……董雙蔻大戰,存的是什麼心?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然後好讓你從中漁利?」凌波仙首先恨聲道,「別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聰明人!」
  「這一點……我從來沒否認過。」韓無熠不改面上微笑。「凌波仙子,我從來不以為我的想法能夠瞞過了誰----退一萬步,跟董雙蔻決戰,這本來就是道門上下所望,否則我一個天機門的後生晚輩,哪能強眾位高人所難?」
  「說得好。」青山真人沉聲接上,「韓無熠。這正是你的聰明之處……」
  「台詞有點兒舊。」葉揚天苦著臉打斷青山真人,「還是我來說吧。」
  「葉師請。」
  「葉先生?」韓無熠卻沒讓葉揚天再說,搶著發問,「葉先生是以什麼身份在向我問話?」
  「呃……」葉揚天被哽住了。
  「如果葉先生是大羅金仙,向我發號施令。韓無熠力所不及,自然樁樁件件,如葉先生所願----我只聽著就是了。」韓無熠緊跟著追問,「如果葉先生是小兒地同學,小女的朋友,那葉先生對我還該稱一聲叔叔……不知道是不是?」
  葉揚天失笑:「這年頭最難辦的就是滾刀肉了……」
  「韓無熠,你一直知道。我不願承認神仙的身份,不管怎麼樣,所謂最初那個道門社會化計劃,我都是把自己當成葉家的生意人來和你談----當然,我的籌碼多一點,得到的回報也就多一點。跟你一樣,我也從來不否認。」
  葉揚天繼續說了下去,「從韓雨、韓秋這頭,你是我的長輩,不過我從來沒當你是長輩---也用不著。至於大羅金仙……好吧。我是。不過,我也不會衝你發號施令。」
  「葉先……」
  「韓無熠,你攔著不讓我說完,是不是因為怕我說太多誅心地話讓你心虛?」葉揚天大笑。「不對。你不會心虛。你是在裝你心虛的模樣。」
  「我從來不……」
  「對,你否認你心虛。以便讓我覺得你其實是真的內疚神明。」葉揚天合掌大讚,「這塊這麼乾淨的土地上,怎麼會生出來你這種人?」
  韓無熠終於沉默了。
  「所以,你還是選一種大家都明白的方式,乾乾脆脆認輸好不好?」葉揚天拍拍手,「這對大家都好----我還趕著去求婚。」
  良久良久,韓無熠澀聲道,「我不服。」
  「你不服?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服……的?」
  葉揚天話沒說完,韓無熠身形一晃,已衝到了他的面前,雙手一張虎爪,直沒葉入揚天地胸腔!
  「葉師!」青山真人、李納乾、凌波仙同時驚呼,韓無熠的動作太快,竟讓他們也來不及出手。
  「我能接得下來。」從葉揚天的胸腹之間,鮮血慢慢滴落,他卻不在意似地擺擺手,制止了青山真人等的動作。
  「韓處長,你是不是以為殺了我,事情就算完了?」好笑地低頭看著一臉惡意的韓無熠,葉揚天輕輕地問。
  韓無熠獰笑,「殺了你,一切好辦!剩下那個狗神仙已經死了一大半,道門裡能比老子更強地也沒幾個----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再來一回兩儀微塵陣!」
  「我回來得還真不是時候……這就要殺我了?」葉揚天身子不動,任憑韓無熠又在一雙虎爪上加了力,只是詢問,「總得有個理由吧?」
  「為了國家!」韓無熠猛抬頭,「葉揚天,我不能把國運托付給一個小混混!」
  葉揚天踉蹌了一步。
  「小混混?真受打擊啊……」葉揚天搖晃著身體,「原來在堂堂九處的處長眼裡,我只是個小混混?」
  「沒說錯!葉揚天,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韓無熠冷笑,「憑著一點兒運氣。再加上一點兒小聰明,你以為你就能讓國家,讓社會朝你喜歡的那個方向發展?你就以為你喜歡的那個方向是最好的?別自不量力!小混混……嘿嘿,小混混一向自不量力!」
  「我……」葉揚天沒來得及繼續往下說,董雙蔻忽然猛地湊過來,雙手搭上了韓無熠的虎爪,驚問,「你兵刃上塗的是什麼?」
  韓無熠大笑。
  「嗯?」葉揚天後知後覺。「董雙蔻,他地兵刃……咦?」
  「我說了你自不量力。」韓無熠鬆開了雙手虎爪,退開三步,「大羅金仙也有解不了的毒。葉揚天,你以為我為什麼和你說那些廢話?」
  「不對……有點兒奇怪……」葉揚天蹬蹬蹬地踉蹌著後退,眉宇間騰然染上一層黑氣。
  「晚了!」韓無熠嘿然冷笑,「葉揚天。記著永遠別托大----你算是死在我手裡的第二個神仙。」
  「拿出解藥來!」青山真人、李納乾、凌波仙三人大驚,顧不得去看葉揚天地傷口,三角形將韓無熠圍上了,齊聲逼問。
  「我從來不用有解藥的毒藥。」韓無熠輕輕搖頭,「九處的工作。如果非得由我出手,那就不要活口。」
  「憑你也能配得出沒有解藥的毒藥?」凌波仙冷哼一聲,「說,毒藥從哪裡來的?」
  「不用問了。」青山真人雙掌一錯,「殺了他便是----這毒藥小老兒知道。」
  「難不成……」李納乾忽然也明白了。
  「對!天殺的華九!」青山真人猛跺腳,「小老兒早就看出來這姓韓的一身修為有問題---要不是天醫門,他能有現在地手段?」
  「先殺了他。再去找華九。」凌波仙言簡意賅。
  「殺我?」韓無熠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大笑地喘不過氣來,「剛才我說過,道門不足為慮!你們……一起上吧。」
  青山真人、李納乾、凌波仙,道門中幾可稱得上最強地三人便在這一瞬明白了:韓無熠沒有說謊。然則,無論能勝與否,打,還是要打的。
  比起大羅金仙來,韓無熠這個對手至少能讓人心理上負擔小些----青山真人等毫無怯戰的意思。
  一旁,董雙蔻地臉上驚慌之色越來越濃。
  「這是什麼毒?怎麼……」
  「嘿……姓韓地到頭還是留了一手……」葉揚天苦笑著。「董雙蔻,我說他怎麼那麼放心讓道門佈置陣勢殺你,甚至也不考慮殺不了你的後果?合著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著自己動手!」
  「少說幾句!逼毒!」董雙蔻額頭豆粒大地汗珠直往下落,嘶聲吼。「快逼毒!」
  「峰迴路轉是吧?」葉揚天地眉頭絞成一團。斷斷續續地說話,「董……雙蔻……你……又欠我一條……一條……」
  「我又欠你一條命好了吧?」董雙蔻也無心去在連續說著「一條」的葉揚天語聲後湊趣續一句「打麻將哪」。直接吼道,「你死了我就沒法還你什麼了!還不趕緊逼毒!」
  「這就對了。」葉揚天一個翻身,站得穩穩當當,「董雙蔻,記著啊,你欠我兩條命了。」
  「嗯?」董雙蔻嚇了一跳,還不信,伸手去摸葉揚天的胸膛。
  「知道你是油盡燈枯,幫不了我----也不用這麼摸……讓人誤會不是?」葉揚天蹦蹦噠噠地躲開董雙蔻,一個勁兒地發牢騷。
  「怎麼回事?」董雙蔻撿起掉在地上的虎爪,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愣住了,「的確有毒!」
  「沒錯。而且一定是大羅金仙解不了地毒。」葉揚天點點頭,「韓無熠的這一手,對付你就對了。」
  「你……」
  「別忘了,我是從南海回來的。」葉揚天歎口氣,「天醫門華九,他大概真的能配出來毒死神仙的毒藥,可是……他見過的神仙只有你和我。而我跟那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啊----我喝過了那支淨瓶裡的露水。」
  竟是一場虛驚。
  「華九……有點兒意思。」葉揚天念著這個名字,慢慢地說,「他不可能知道我喝過觀世音菩薩地甘露,這回我不算贏……」
  青山真人等圍住韓無熠的三角陣勢不變,心情卻都已大好,可韓無熠卻終於頹唐了,再沒有了剛才大放狂言的氣勢。
  李納乾慢條斯理地發問,「韓無熠。華九到頭來選你做了他天醫門的傳人?他失心瘋了不成?」
  「華九人在哪裡?」青山真人冷然問。
  韓無熠慘笑,「我怎麼知道?天醫門逆天行事,向來一脈單傳,從不失風----我敗了,就沒了做弟子的資格,到哪兒去找什麼華九?」
  「差點兒你就贏了。」葉揚天走近韓無熠,臉色凝重。「如果不是湊巧,今天竟然還是一個敗局。韓無熠,你本事不小……只可惜……」
  「可惜我沒能替國家除了你這個神仙!」韓無熠一口唾沫吐出來,恨恨地道,「國家不需要神仙的慈悲!我也不需要!」
  這一聲。聲淚俱下。
  青山真人等回想起公安九處的管平潮與四老,那些狂吼著欣然赴死的年輕人,一時黯然。
  董雙蔻同樣心有所感,竟提不起最初對韓無熠地恨意。
  韓雨哭倒在地。
  葉揚天冷笑。
  「國家是吧?」嗯,你說得很對啊。」葉揚天贊同地點頭,語調卻突然一變,「韓無熠。少給我在這兒胡說八道!」
  「你宰了我是為了國家大義?放你娘一百八十八個拐彎狗臭屁!」
  眾人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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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23 14:38:50 |只看該作者

  「韓無熠你個老小子,你當爺爺不是中國人對吧?」葉揚天跳著腳大罵,「我比你懂!國家是吧?人民是吧?文化是吧?傳統是吧?……包括現在我腳底下踩的這點兒土----我他媽地都愛!比你還愛!」
  「不就是死嗎?為這些東西我***死了也該!你以為我沒這點兒氣概是不是?老子從來不是數典忘祖的王八蛋!」
  幾句痛罵之後,越發氣得直喘的葉揚天猛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韓無熠我告訴你,我他媽地不比你少塊心肝肺!死容易啊,可有個前提----我樂意去死不代表就樂意讓你宰了我!不代表你宰我宰得有理!」葉揚天狠狠地大罵出來,頓了頓,又罵,「尤其是,除死之外還有別地辦法的時候。我憑什麼讓你宰了我?我憑什麼讓你宰了我我還很他媽地欣慰?姥姥!」
  口沫橫飛。
  罵到最後,葉揚天似乎累了,往地上一坐,喘著粗氣冷笑。「韓無熠。宰了天下人你都有理,就是自己不能吃虧對不對?你***這叫愛國?」
  葉揚天的神色中帶上了憐憫:「別打著純潔地旗號去強姦。老韓。你沒那麼偉大---你就是個醃的政客。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
  韓無熠瞠目結舌,臉上一陣泛紅一陣泛白,最終,低頭。
  「葉師!痛快淋漓!」凌波仙巧笑一聲,向葉揚天豎起大拇指。
  「沒啥。沒啥。」葉揚天害羞地擺手,「姓韓的也沒說錯我----我就是個混混兒。你們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敢跟我對著幹?他為什麼就是想殺了我?其實,他這種人最怕的就是混混
  再度的愕然。不過,這愕然是帶著喜悅的。「我得走了。」喘了一會兒氣,葉揚天站起來拍拍屁股,「說真的,有人等著我哪。」
  就這樣,雙足一頓,葉揚天將可可西裡,道門地眾人,還有大羅金仙董雙蔻與政客韓無熠全都拋到了腦後,朝小城濟南飛去。
  這一路星馳電掣,自從他成仙以來,似乎從來沒有飛過這麼快……
  第十四集 —尾聲—這年頭,有場很華麗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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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可可西裡高原決戰後,十年。
  初夏,五月的一天。
  小城濟南。
  雲山路上新開了一間很大的茶館,名字叫「兼職飲茶」,環境很不錯,一壺茶賣到五百塊還是天天人滿為患,與別的茶館不同,這裡的客人不知為什麼大都是中年男女。
  「今天……還沒來吧?」剛剛過午,有個中年男子氣喘吁吁地跑進茶館,叫了一壺茶,剛坐下就向四周探頭探腦地發問。
  「沒呢。」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大姐」熱心地回答,「大兄弟,慢慢等,不著急----是為你家兒子?」
  「哪兒啊……女孩!」中年男子哭喪著臉,「說什麼都不聽,逼著我過來……都知道青雲門的飛劍大開大盍,明明是男孩用的……非說喜歡!」
  「巾幗勝過鬚眉,也不錯啊。」旁邊一桌的客人抿了口茶,插口,「不過,女孩的話該去考逍遙大學吧?我聽說逍遙大學的凌波校長可是要在開學典禮上親手給每位新生分發飛劍的,你現在給她買了,到時候不還是得換?」
  「啊,我們家閨女不考逍遙大學,」中年男子的臉上像是放光一樣,嗓門也大了三分,「才十五,沒趕上第一次全民統選,這不,今年走了運,讓白鹿洞學園高中部內定錄取了。白鹿洞學園不發飛劍,我這不才……」
  「唷!白鹿洞高中部內定錄取!」茶館裡的客人們大都驚歎起來,「兄弟好福氣啊……」
  「白鹿洞高中有什麼了不起的?」茶館一角有個客人說起了怪話,「白鹿洞高中雖然是名門,可一上至少十年,不到博士畢業不能離校----中間每年家長探視時間只有半個月……哪趕得上玄心學園的校規自由?家長都能陪讀!我們家……」
  「行了行了,你都說了一萬遍了----你們家兒子進了玄心學園,怎麼沒見你去陪讀?」
  「我……我……」那客人囁嚅了兩聲,終於惱羞成怒,「你們見過玄心學園的天涵校長沒有?沒見過就少說話!」
  「呃……」眾人靜默了。
  誰都知道,天下名校三百多所。最難纏的七個校長裡,玄心學園的天涵校長就排在前三,據說,天涵校長年輕時走火入魔,身體相貌保持在七歲孩童的模樣,可誰要多看他一眼,當即就是一劍----雖然沒聽說誰真的受過傷,可只是想想……也足夠讓人肝兒顫了。
  要知道。傳說十年前道門齊出的時候曾在渤海演武,因為軍方缺乏經驗應對不當造成海嘯,死了上千萬人----就是因為現在某位校長手裡一口走了火地飛劍!尤其是近幾年進玄心學園的學生多了,傳回來的消息比網上還真,似乎那「某位校長」,就是玄心學園的那一位……
  眾人突然對那位多嘴的客人油然生了敬意。
  儘管道門走入社會已經十年,但這十年的時間還實在太短。對於不太瞭解的事務,人們總還保有一份畏懼。
  「不管怎麼樣,先給孩子請一口飛劍回去----等過幾年孩子畢業了,就算傾家蕩產,也得給她請一口極品的飛劍!到時候……」突然有另一個客人打破沉靜地空氣。手舞足蹈地說。
  「等孩子畢業了哪還會讓你傾家蕩產地買什麼極品飛劍?」眾人鄙夷,現在但凡能考入三百所名校的,由政府統一出資,不但免除學費生活費等一應費用,還向學生的家庭直接發放補貼,等到畢業,甚至還能根據本人意願安排到政府部門工作----家裡有錢的或許不在乎這個。可話說回來,家裡有錢又怎麼樣?三百所名校挑學生挑的可是品行和根骨,你沒那個能力,有多少錢還不是只能開過時一萬年的奔馳?
  干跺腳著急也白搭!
  在客人們的議論聲中,從茶館裡間轉出來一個年輕地女孩,清脆的聲音響起來:「大家請靜一靜。」
  「靜一靜,噓,別說話!是蕭老師!」
  「不對,不是蕭老師!這是……咦?」
  「這不是逍遙大學的……凌波校長!」「凌波校長?」
  「天哪……」
  茶館裡一下靜得掉一根針也能聽見。
  「對不起大家,」凌波仙抱歉地笑了笑。「今天茶館主人家裡有喜事,葉老闆不會來了。」
  「啊?」
  聽說與青雲大學淵源很深的那位可親的葉老闆今天不來,茶館裡響起一片歎息,倒沒有抱怨地----還沒有誰敢在三百所名校的校長跟前抱怨。
  「凌波校長……是什麼喜事啊?怎麼您老大駕也來了?」給逍遙大學說過好話的客人大著膽子詢問。
  「哦!是葉老闆大喜。今天小登科」凌波仙微笑。「今天茶館本來不該營業的,服務員不知道。叫大家白跑了一趟,葉老闆叫我過來給大家賠禮。」
  「不敢不敢……」
  「凌波校長,替我們給葉老闆道喜啊!」
  「恭喜恭喜!啊,這回回去丫頭該埋怨了----葉老闆還不得出去度蜜月?飛劍……」也有人哭喪著臉。
  「大家放心,除了今天特別,茶館休息之外,從明天開始,玄心學園的天涵校長會親自來茶館坐館,大家有事,一樣可以來找天涵校長解決。」凌波仙狡黠地眨了眨眼。
  「天涵校長……」客人們一起吸了一口冷氣,苦笑著答應。
  當凌波仙在「兼職飲茶」茶館替葉揚天致歉的時候,解放橋葉家老宅的婚宴已進行到後半段了。
  從昨天開始,解放橋葉家老宅所在地整條巷子全被封了---本來也只有葉家一家,倒是沒影響交通,過往的行人幾乎沒人注意到,就是這條近在咫尺的巷子裡,竟然擊中了全國三百所名校的所有校長以及教職員工。
  有各派的掌門、長老親自動手施法,一條不足五百米的巷子裡,走進一步,就變成容納了小二十萬人的超級大廳。
  場面很大。很喜慶,很亂……
  「一場婚宴動員二十萬人……」葉揚天一邊苦著臉到處亂走,一邊胡思亂想,「這也太離譜了……哎呀!」
  姜瀟瀟穿著一身大紅地旗袍,狠狠掐了葉揚天一把。
  「瀟瀟!」葉揚天整了一下西裝,小聲抱怨,「你都掐了我十年了還不夠?非得今天也不放過?」
  「後悔啦?」姜瀟瀟眉梢帶著煞氣,「葉子。你要悔婚還來得及!幹什麼愁眉苦臉的?」
  「我……」葉揚天叫起撞天屈,「老婆,今天我高興還來不及----我是犯愁:二十萬人啊……你聽說洗碗這事兒誰負責了嗎?」
  「怎麼……那個回事?新郎新娘……躲到這兒說悄悄話來了?」一個十來歲模樣,粉白可愛的小男孩手裡端著一碗酒,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大著舌頭說,「要……說悄悄話。你們以後有地是……日子!來,葉……葉揚天!跟我把這碗酒……干了!」
  姜瀟瀟一把奪過了小男孩的酒碗,沒好氣地說,「不管你是誰!這麼大就不能喝酒!長得再可愛也不行!」
  ----來的客人實在太多,姜瀟瀟怎麼也認不全。索性從一開始就破罐子破摔:按看上去的年齡來,小孩就當他是小孩,同齡地叫聲大哥大姐,中年地就稱叔叔阿姨,只有頭髮鬍鬚全白的,才尊一聲爺爺奶奶。
  在姜瀟瀟眼裡,這小孩也就十來歲。怎麼也不能喝酒。
  「好……傢伙!」小孩反倒嚇了一跳,任憑姜瀟瀟奪過了酒碗,翻了半天眼白,帶著酒意結結巴巴地說,「葉……葉揚天,你找了個……好老婆!」
  「小孩怎麼說話呢!」姜瀟瀟輕輕打了小孩後腦勺一下,「聽姐姐話,找你們家大人去!」
  「是了。」小孩吐吐舌頭,跑開了。
  旁邊,葉揚天呆愣愣地瞪著姜瀟瀟。一臉地驚異。
  「怎麼了?看什麼?」姜瀟瀟有些臉紅。
  「老婆……我還真……」葉揚天「噗」地大笑起來,「瀟瀟,老婆,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哈?」
  不遠處。小孩挨了姜瀟瀟一巴掌。果然乖乖地回到了他們家大人的身邊:在葉家老宅的頂層,單開著十桌酒席;小孩跑到正席上。恭恭敬敬地沖側邊端坐的一位中年男子抱拳行禮:「父親大人,葉揚天他老婆……好厲害,一巴掌打得我回來了。」
  十桌酒席上的客人們先是愕然,接著大樂。
  「不冤枉,不冤枉!」一個尖嘴猴腮地客人大笑,「剛才那小姑娘還喊了俺老孫一聲大哥----哪吒三太子,你可不冤枉!」
  「我……」
  正席正中,一名相貌清奇的中年男子微笑著為身邊的婦人滿了一杯酒,笑道,「娘娘,如今你可知道,朕當初賭的這個小女孩並非常人了吧?」
  那婦人白了中年男子一眼,「今日婚宴上,可著實有幾個傷心人……我總想成全了她們……」
  「娘娘,聽朕一言,莫再亂點鴛鴦譜……」中年男子一驚,隨即恍然,「他這個神仙做得容易,再經歷些磨難也好……」
  婚宴。
  新郎官的身邊少不了敬酒地。
  「葉先生。恭喜。」一個精幹的中年人走過來,舉杯。
  「謝謝。」葉揚天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今天就算了吧?」
  「總得讓我再問一回不是?」中年人苦笑,「上頭有話,不能見面就不能見面,偶爾也讓那人寫封信回來……」
  「歐戈菁山。」葉揚天的臉色冷了,「有關韓無熠的處置決定可不是我下的,韓國珍親自開了口,我不敢駁他老人家的面子。」
  「葉先生……不管怎麼樣,老人也心疼兒子啊……」歐戈菁山地臉上能擠出一噸苦水,「您知道,九處重建之後。我頭頂的那個主兒……不好說話……」
  「我怎麼不好說話了?」冷冷地,一個女聲截住了歐戈菁山的話頭,「歐戈菁山,記著,別再把你原部門的脾氣帶到九處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是!」歐戈菁山身子一挺,下意識地,額頭上流出冷汗。
  「韓雨……」葉揚天尷尬地笑了。
  「葉子,大喜啊。」韓雨也穿了一身紅。嘴角的微笑更不像是假地,「人生四喜,洞房花燭,我祝你和弟妹白頭到老。」
  「我替瀟瀟謝謝你。」葉揚天打著哈哈,「韓雨,也謝謝你今天能來出席。」
  「你說的,我們可是好朋友來著。好朋友的婚宴,我怎麼能不來?」韓雨明顯喝得有點兒高了。
  「這個……」葉揚天瞥了一眼,見姜瀟瀟還在祖父葉龍潛那邊笑語嫣然地說話,悄悄掏出手絹擦了一把冷汗----近幾年,似乎每見到韓雨一回。額頭上的冷汗就會多上一滴。
  「他……還好嗎?」過了一會兒,韓雨小聲問。
  「應該……還好吧?」葉揚天苦笑。
  高原一戰後,內部的爭鬥告了一段落,但國際局面依舊緊張,國內政局也還不穩,葉揚天當機立斷,請出韓國珍。為他治癒了「腦血栓」病,重整事局,總算達成了平穩過渡。
  十年來,葉揚天與韓國珍精誠合作,逐步將道門社會化工程落到實處,居然沒出過多少亂子,到如今道門三百所名校都上了軌道,國防軍、政府部門地人員也得以整編與充實,國力也上了幾個台階,無論政治、軍事、經濟。各方面都稱得上蒸蒸日上。
  如果說為此忙得腳不沾地的葉揚天還有什麼苦惱,那一方面是他不得不一再拖延了婚期,一方面又不得不應付新任公安九處處長韓雨的固執:
  十年來,韓雨一直在追問韓無熠地結果。
  ----韓無熠在青雲門。
  韓無熠處心積慮。謀劃了一個讓道門與神仙都不得不跳地圈套。為此死人無數,因果卻還落不到他地頭上。實是一代奸雄。
  葉揚天不信韓無熠會因為自己的幾句怒罵就改了品性,又不願真殺了他惹得韓雨傷心,萬般無奈下遵循了韓國珍地意見:將韓無熠監禁起來。
  監禁的地點是青雲門空明峰原宗堂所在地,由青雲門中的那條青龍暨門中地十數位元老一起值勤看守----自然,韓無熠的修為是被廢了的。
  韓國珍一再叮囑,不許任何人探視韓無熠。葉揚天捏著鼻子聽了,倒是也很少去青雲門探監。在他心裡,或許給韓無熠這樣一個寂寥的空間,讓他所有的政客手段都只能用在他自己地身上,就算是一個比較合適的結局了。
  對韓雨,葉揚天更不忍心讓她再受傷害。
  此外,一直以來,葉揚天始終沒有放棄過對天醫門華九的追索,他總以為華九身上隱含著什麼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不願留下後患。
  然而,華九鴻飛冥冥,竟再無半點兒消息傳來,彷彿這個人從來就沒存在過一樣……
  「葉子!葉揚天!」韓雨伸手在葉揚天眼前晃了晃。
  「啊,對不住,我走神了。」葉揚天把思路轉了回來。
  「早晚你得再多讓我知道一點兒消息!」韓雨狠狠地揮了揮拳頭,轉身走了。
  葉揚天輕輕歎息著,他知道,在追索華九下落的人群中,也有一個韓雨----而韓雨是最不可能找到華九的人。九處的工作越來越繁重,讓她也越來越忙了。
  「小葉。恭喜。」
  聽到這個聲音,葉揚天身子一顫。
  在這場婚宴裡,他最想見到和最不想見到地一個人……還是來了。
  蕭如雲。
  「如雲?」回身,葉揚天沒能找見蕭如雲的身影。
  可「小葉」這一聲,天下間便只有蕭如雲會這樣稱他。
  「如雲……」葉揚天又念了一遍,狠狠地喝下了杯中殘酒。
  「葉揚天,我說過什麼?」調笑的聲音,「還記著色不迷人人自迷嗎?」
  「呂洞賓!」葉揚天咬牙切齒。
  「我在。」
  「嗯?」葉揚天低頭。
  又一個小孩----女孩。
  「你……」葉揚天大笑,「我說這麼多年找不著你----呂洞賓,你這模樣也太難找了……不對。你這性別……哈哈……」
  「你……」呂洞賓(?)恨恨地發著牢騷,「全是因為十年前你向姜瀟瀟求婚!你知道天庭的賭局有多少神仙輸光了褲子?他們沒法衝你撒氣,倒反過來報復我!居然把我整成這麼一副鬼樣子……」
  「不不不,這很好。你這樣子很好。」葉揚天連連點頭,滿意至極,「粉雕玉琢的一個loli啊!呂洞賓----你是呂洞賓沒錯吧?還是又改名字了?」
  「我……」呂洞賓歎息起來,「那一年沒喝孟婆湯的鬼特別多,我倒寧肯喝了才好----我現在的法號是:華陽。」
  「華陽?啊。華陽真人……」葉揚天故作訝異,「我還以為得是龍陽呢!嗯?也不對……你變女的了,龍陽就不對了是吧?」
  「哼!」呂洞賓----不,華陽,嗤之以鼻。
  「可愛,太可愛了!」葉揚天捏捏華陽的面頰,連聲讚歎:「你還是這樣子好看。比當年你任何一次扮相都好看多了!」
  「葉揚天!你別太過分!」小女孩華陽氣鼓鼓地說,「當年受苦地不是我一個!」
  「這倒也是……」葉揚天被勾起了心事,「且不論新疆地震、青島地海嘯,九處的那七百多條人命也算受苦了……」
  「我在底下親眼看見了。」華陽合十唸了一聲「南無南海觀世音菩薩」,又說。「好在你事先打通了關節,教他們盡快輪迴,好歹大都投生在了好人家----本來,不應死則死,會淪落成孤魂野鬼,我那前世造下的孽債恐怕輪迴萬世也減輕不了……」
  「你知道就好----還有,光是為了給渤海海嘯一個交代。那個見鬼的道門社會化工程就足足拖延了兩年!呂……華陽,你記著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別得寸進尺!」華陽不依,皺著鼻子大叫,「你……」
  「噓……」葉揚天地食指豎到了嘴巴上,「呂洞賓,天庭在上面還有十桌,連那一位都給我面子過來了。你不會希望你以現在這副樣子出現在他們跟前吧?」
  「不!」華陽地感情很強烈。
  「不過……想想看也沒什麼。」葉揚天煞有介事地說,「當年的事兒實在太亂,就說天涵子,他分明是兵解了。卻不甘心做個散修,硬生生散去修為投胎轉生。好在閻羅賣個面子,跟你說地一樣,免了一口孟婆湯。」
  「是。我聽說了。」華陽揮揮手。似乎對當初天涵子刺的「董雙蔻」那一劍還帶著點兒不滿,「好像他投胎後。他那個什麼玄心門立馬兒就找了過去----」
  「對。」葉揚天微笑,「剛出生的嬰兒就成了一派的門戶執掌,這種事情在道門還屬首次。他今天也來了,你要不要見見?」
  「算了。見了讓他再給我一劍?」華陽搖頭,「我怕了他了。」
  「哈哈,早說過,誰都有害怕的人----我怕瀟瀟,你怕天涵子。嗯,英雄惜英雄,惺惺惜惺惺……此之謂也。」葉揚天開始滿嘴胡說。
  「你!」華陽又急又氣,「葉揚天,我可是好心賀喜來的,你別不知道這是我給你面子「說得好。」葉揚天又捏了捏華陽的臉蛋,「可是你這模樣完全沒有說服力啊……」
  華陽翻了白眼。
  「當然……我也有更怕地人……」葉揚天忽然難得正經起來,看著婚宴大廳的一角,「我的家人……似乎我沒有一個不怕的,包括那一位十四集了才出場一回的老媽……嘖,真是好大地架子,比客串過來的華九還大牌。」
  「什麼?」
  「沒什麼……我說胡話呢……」葉揚天詭秘地一笑。
  「提起來,我倒是發現你的婚宴上少來了兩個人……」華陽地笑容比葉揚天更加詭秘。
  「你別說。」葉揚天立刻叫停。
  華陽不管。
  「一個人是來了又走了,沒讓你見著,可你已經在心裡見過了----蕭如雲。早晚。你得跟你老婆為這事兒吵架。就看你自求多福了哦。」
  「你啊……」葉揚天哭笑不得,「你是來砸場子的?先聲明,我對如雲有過好感,不錯,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現在青山位列仙班,如雲接任掌門,一身之重非同以前,華陽。你別胡說敗壞了人家名聲。」
  「隨你。隨你。」華陽不多追究,說,「還有一個人呢……是走了還沒來----我也沒真打算砸你的場子,沒帶她來。不過……你還是欠她一個交代。尤其是,你如果不交代好,我恐怕也不答應。」
  「你是說……」葉揚天忽然想起來一個人。
  「你取巧讓我轉生後拜入觀音門,好啊。我就拜入觀音門,轉生女身,我也不說什麼---如今我法號華陽,師祖上淨下妙,師父地名諱嘛……上冰下
  「千葉冰雲!」葉揚天脫口而出。
  「不錯!你一時不曾留情。叫我師父遁入空門----葉揚天,這份因果,你如何了斷?」華陽笑嘻嘻地發問。
  「這……」葉揚天低了頭。
  「你總算是個專情的,居然也弄出來一身桃花債……」華陽好笑地望著葉揚天,「桃花債,最難償哦……」
  「算了算了----呂洞賓,你不能說句好話?」
  「好吧。恭喜也恭喜過了。我這回過來是想問你,你今後打算如何?」華陽正色問道。
  「今後?我婚也結了,老老實實跟瀟瀟一起過日子啊。」葉揚天一臉的正氣與甜蜜,「瀟瀟是個好女孩,也是好老婆,我自然要盡到家庭的責任……」
  「打住!誰問你這個?」華陽沒好氣地,「葉揚天,俗世地事情你花費十年光陰,總算理清了當年的後賬,我度化你成仙……得。不說我這頭……總之,還算不錯。現在道門大興,佛門也還稱得上鼎盛----我親身所在,自然能看得清楚。這是你的本領。你說上面十桌客人頗為貴氣……我也欣慰。」
  「但今後呢?」華陽的語氣裡有些猶疑。「你已在仙班。華陽真人的位子也空出來了,只要你樂意。舉家飛昇不過等閒事耳……」
  「停,停,停。」葉揚天鄙夷地瞪了華陽一眼,「你以為我會搶你的位子?」
  「這倒不是……」
  「我明白。」葉揚天忽然微笑了,望著遠處姜瀟瀟與祖父、父親還有母親笑成一團地景象,慢慢地說,「當初你度化我成仙地時候我就說過:這個神仙,對我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因為……我要的幸福很簡單。」
  「所以,我不上天庭。」葉揚天地回答痛快得很,「最多,我只是個兼職地神仙。」
  (全書完)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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