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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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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1:27:34
守在門裏的士兵笑呵呵地搖了搖頭。

“你可騙不了我!家鄉種不得柳樹,教堂前邊有七棵大櫓樹,左邊三棵、右邊四棵!”

想要進門的士兵猛地拍了拍額頭。他再次轉向己方陣營。

“我的天!這是我地家鄉人!你們看到了吧?這是我的家鄉人!”

“我也得問問你!”守在門裏的士兵完全放鬆下來。

“老柯爾斯家地酒館有幾個門墩?”

想要進門的士兵突然露出一臉詭笑。

“你這個小傢伙是想念叨老柯爾斯地小女兒吧!我可警告你。你就別做夢了!那個美得流水兒的小酒娘是我的人!”

不分門裏門外,身處現場的近衛軍士兵統統笑作一團。似乎完全忘記他們站在這裏是為的什麼。不過。“

“那名守在門裏地士兵卻幕地冷下臉。

“喂!放尊重點,那是我姐姐!”

這次輪到想要進門的士兵瞪大了眼睛。

“那是我的妻子……”

不分門裏門外,近衛軍士兵都不笑了,他們打量著剛剛攀談起來的姐夫和小舅子。這種事說出來是沒人信的,可在軍中卻時有發生。年輕的近衛軍戰士少小離家,告別妻子、告別親朋,奔赴祖國的四方軍區,戍守邊疆、護衛城市和村鎮,為軍人肩上的榮譽和義務奔波奮戰,等到老大歸鄉,他們再也不是年少時的樣子!父不識子、兄不識弟,他們將青春獻給祖國,將近衛軍的榮耀和誓言永存於心!除了這樣一顆心靈。他們一無所獲,只有當熟悉地口令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們才會重新振奮精神!

“立正!”

守在門裏的士兵和想要進門地士兵已經停止交談。他們同時止住就要擁抱在一起的身形。

軍情直屬第二特種作戰旅的臨時指揮官排眾而出,首都衛戍司令也已在門前的警戒線上地立定站穩。

“帝國近衛軍!你們在幹什麼?”勒雷爾休依特普勒斯頓將軍用冷厲的眼光掃過想要進門的士兵。

“帝國近衛軍!你們明白該做什麼!”李•麥克倫將軍用古井無波的眼光打量著守在門裏的士兵。

“帝國近衛軍!你們已經觸犯了泰坦法典上十條以上的罪狀!”

“帝國近衛軍!你們無須為此自責,泰坦法典只會懲處投降敵人的懦夫,而不會加罪於為著使命和信念挺身而出的真正的軍人!”

“帝國近衛軍!女皇陛下命令你們向後轉!回到駐地等待進一步的訓,令!”

“帝國近衛軍!奧斯涅親王命令你們繼續前進!將那些慫恿女皇陛下發佈訓令的壞種全都送上法庭!”

“帝國近衛軍!”勒雷爾休依特普勒斯頓將軍猛地撥出配劍。城門後立刻響起一片刀兵出鞘的聲音。

“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切勿盲從聽信心懷叵測的陰謀家、切勿做出令祖國母親受傷受辱的蠢事來!”

“帝國近衛軍!”李•麥克倫將軍用胸膛迎上對面遞來的劍鋒,可他身後的士兵卻已奏響張弓搭箭的噪音。

“最後一次鼓勵你們!切勿忘記心懷叵測的陰謀家在談判桌上的醜惡嘴臉、切勿放過那些令祖國母親受傷受辱的壞種!”

門裏門外的士兵胸膛對著胸膛、刀劍對刀劍,唯一兩名手底下空空如也的士兵立刻變得異常突出。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到他們身上,想要進門的姐夫就對守在門裏的小舅子低聲說。

“我的好兄弟!你快過來!我以帝國勇士勳章所代表的一切向你起誓,這是正義和信念的進軍!”

守在門裏的小舅子向想要進門的姐夫搖了搖頭。

“我的好兄弟!你快停下!我以一名普通近衛軍士兵所擁有的操守向你起誓,骨肉相殘可不是正義和信念的進軍!”

城市中突然響起一聲炮火的爆鳴!門裏門外的士兵都被突來的聲響嚇了一跳!在想要進門的戰士裏面有一名神情緊張精神亢奮的箭手下意識地鬆開弓弦……

“不!”想要進門的兄弟絕望地慘叫了一聲,他那位守在門裏的兄弟胸口中箭,口鼻都在噴湧鮮血!

慘絕人寰的悲呼聽在戰士們的耳朵裏竟然變成前進的口令!想要進門的士兵猛然爆發呐喊,他們擎著盾牌瘋狂地沖了上來!守在門裏的士兵也不甘示弱,他們一樣高舉盾牌,用盡全身的力氣推撞沖襲而至地人群。

在擁擠成團的軍人中間。兄弟與兄弟擁抱在一起,他哭得聲嘶力竭,但他還是緊緊擁著剛剛結識的親人!在此之前。任何人都相信他從來不曾懷疑軍人地使命和信念,可在這一刻。沒人試圖向他訊問,也沒人試圖打擾他的心靈。他在無數兄弟地捨命碰撞中失聲痛哭,就像失去了他的整個世界。

炮火卷起的煙塵很快便消散無形,負責勘校炮位的火力觀察員準確地報出彈著點的位置。環抱街口地四門八磅火炮立刻投入新的工作,隸屬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炮兵戰士根據火力演示圖上的資料仔細調整著炮距。

“真想認識一下制訂這項阻擊計畫的塔•馮•蘇霍伊將軍!”第一擲彈兵師師長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子爵不無感慨地打量著火控圖。

“他是天才!天生就該是炮兵將軍!”納索夫準將敲了敲圖紙。

“每一門火炮都在最關鍵的位置上,火控圖上規範的彈著點也是人員最密集、通行最流暢的地區!”

“塔里要是聽到你這麼稱讚他一定會把他的臭屁股翹到天上去!”

前聖騎士薩爾拉•德羅夏不無告誡地對年紀輕輕的步兵師長說著話。

“若是被塔里那個小臭蟲抓到把柄,你這輩子就算完蛋啦!”

“有那麼嚴重?”納索夫笑了起來,但他地笑容並沒保留很久,他望著已在街道路口上排成“V”字口袋陣的步槍兵和擲彈兵,神情有些遲疑,不過更多的是難以名狀地緊張和恐懼。

“第一次上戰場?”薩爾拉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納索夫猛然回神。

“恩!是的!”

前聖騎士呵呵笑了笑。

“這不足為奇!記得我在年輕的時候也有這種第一次地體驗,那次真可謂是荒不擇路、雞飛蛋打……”

“可你還活著!”納索夫打斷了刺劍大師的話。

“是啊!可那個細皮嫩肉的小美人差點讓我落成終身殘疾!”

“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擲彈兵師的指揮官總算明白對方是在形容哪個第一次。

“我可不行!”納索夫的笑因又一次嘎然而止。

“我遇到的第一次太多了!第一次大規模在城市戰中投入火炮、第一次在實戰中指揮步兵、這些步兵是西大陸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火器部隊、這支部隊第一次作戰就要面對整正一團聖騎士!您能告訴我嗎?萬一聖騎士組成的隊伍沖出我的防線那該怎麼辦?而且……他們也是帝國的軍人!忠勇無畏的帝國軍人!他們若是沖不出……就會在街道上被屠戮殆盡!”

“不!不會……”薩爾拉搖了搖頭,他突然跨上自己的戰馬。由遠及近,城市邊緣的夜空接連騰起三枚響箭。這代表奧斯卡的猜測一點也沒錯!莫瑞塞特皇家聖騎士團為了行動迅速已經排開了三隊衝擊陣營,他們會由巢穴週邊衝鋒而來,解救被困於城內的帝國女皇!不過薩爾拉•德羅夏還是感到難以置信,校驗彈著點的炮火已經暴露了阻擊位置。聖騎士為什麼仍要義無反顧地沖過來?

“別去想這些事情啦!”刺劍大師立在馬上向第一擲彈兵師的指揮官揮手告別。

“年輕人!奉勸你一句,等到這裏變成一片墓地之後你再來懺悔吧!你的任務只是不停地開槍、不停地開炮,直到面前能夠移動的東西全都倒在這裏!”

納索夫微微一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務,但他還是向薩爾拉•德羅夏點了點頭。

“謝謝您的提示,我會的!”

“你很快就會見到塔里……”前聖騎士在往巢穴深處奔行而去的時候突然轉回頭。

“他的炮兵師會來支援你……”

說到這兒,塔里就打了個大噴嚏!這個心事重重的臭屁股無賴坐在馬車上,馬車已經停下來了,軍情行動人員為他打開車門,這些人都是生面孔,塔里一個都不認識。

“請!”五處處長菲爾楠德莫利斯向車門攤開手,塔里突然顯得有些忸怩。

“你說……仇恨真的能夠讓人喪心病狂嗎?”

菲爾楠德聳了聳肩。

“我不知道!但你的妻子必定深有感觸!被人鎖在十字架上,在暴雪天裏潑滿一身冰水!我想……換作是我的話也會朝你抱怨幾句。“

“說得也是!”塔里點了點頭。

“可我真地把她看作妻子!”

“你現在發現她是想要你的命,又和你的表弟勾搭成奸,難道你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然後再安慰她幾句?”

炮兵準將低啐了一口。他若真敢像菲爾楠德說地那樣做也就真的算了吧!不用等到他地妻子把他丟在雪地裏,憤怒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會代她料理此事。

塔里終於還是下車了。他打量著自己的家,與灰熊城堡比起來,面前這座並不算多麼奢華的小院落竟比出生成長的家庭承載了更多地記憶!這裏有他的妻子、有他的管家、有他的笑容、有他關於婚姻和家庭的一切美好回憶,可現在他被告知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睡在一張床上,他的妻子背地裏向特勤處傳遞消息。

人生在世的意義突然不重要了!塔里有感而發。他曾認為庭院裏地生活就是他的全部,可此時此刻他要親手將這一切徹底摧毀,或者說……摧毀這一切的不是他、也不是背叛他甚至從未屬於他地妻子……

要怪就怪該死的光明神,人類的苦痛就是這位造物主的開心劑。

“親愛地,我回來啦!”塔•馮•蘇霍伊子爵輕巧地推開門,雖然他一直都在忙著那些見不得人的業務,可他對這個小小的廳堂還是十分熟悉。也是因此,他並沒被倒在血泊中的管家嚇得驚聲尖叫,而是無可奈何地轉向臉上帶著歉意的菲爾楠德莫利斯。

“朋友!看看你把我家的地板搞成什麼樣子了?”

“難道要我把他打發回特勤總部嗎?”軍情五處處長不耐煩地攤開手。

“咱們快點行不行?親王殿下的行動已經開始了!你的炮兵部隊得即時到位!”

塔里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他似乎一點都不關心“皇帝的新衣”

“我始終以為他是個好管家!”炮兵將軍朝倒臥在地的屍體攤開手。

“記得把他引薦給我的庫雷裏奧男爵也是這麼說的!誰能想到他會是特勤密探呢?”

菲爾楠德輕輕扯住炮兵將軍將其領往內室,這位軍情官員一邊走一邊不無遺憾地感歎一句。

“在首都做人可不容易……”

內室的沙發上倒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個是塔里的妻子,一個是他的表弟。

“你想怎麼處置這兩個人?”菲爾楠德示意守在室內的軍情密探將待宰的男女扶了起來。

塔里搖了搖頭。

“我只想知道他們打算怎樣處置我。”

炮兵準將邊說邊撥開妻子散亂的頭髮,可他的小拉朵竟然向他吐口水!塔里抹了一把臉。他真的無言以對。

“我會把你送到布埃德墓園,再把你的手腳釘在十字架上!”曾經的妻子終於露出一副擇人而噬的恐怖面容,她死死地瞪著神情自若的丈夫。

“我不會讓你死得太輕鬆!你會在十字架上守到今年冬天的第一場暴風雪!然後……”

“然後的事情我很清楚!”塔里打斷妻子的詛咒。

“你幹嘛不讓這位菲爾楠德莫利斯先生給你鬆綁,然後再告訴我他到底是誰!”

菲爾楠德驚疑地打量著炮兵將軍。

“你在說什麼?”

“笨蛋!”蘇霍伊子爵夫人竟朝軍情五處處長罵了一句,她只是隨便抖了抖就脫開了捆在手臂上的繩子。

“你露餡了!我早就說過這個傢伙和他的主子一樣精明小心!”

“哦?”菲爾楠德又轉向炮兵將軍。

“你看出我是一個冒牌貨?”

塔里聳了聳肩。

“你不該使勁兒盯著擺在辦公室裏的行動計畫書,再說你要扮演五處處長的角色總得溫習一遍軍情局的工作條例!奧斯卡在軍情局與外界的秘密聯繫都由他的秘書處負責,哪會輪到你!”

“是這樣啊……”這位不知名的特勤行動官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你陪著我東拉西扯,現在又回到家!完全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嘍?”

塔里點了點頭,他又用手指敲了敲表弟的腦殼。

“你們找錯人了!就算我突然失蹤,奧斯涅親王仍有一條秘密管道控制首都炮兵師,我死了也輪不到這個傻小子說了算。”

“可現在不同啦!”炮兵將軍的妻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興奮得直發抖,多年來的苦苦忍耐終於等到今時今日這個親自手仞仇人的機會。

“你自投羅網了不是嗎?如果你能學得聰明一點!命令你的炮兵協同首都衛戍部隊護衛皇宮,那麼特勤處長大人會把你從我手中救下來也說不定。”

塔里難堪地打量著與自己同床共枕兩年多的女人,他不明白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戀到底能經歷多長時間。

“抱歉了親愛的!我沒這個打算!”

冒牌的軍情五處處長攔住了正要發火兒的女人,他有些迷惑地打量著不慌不忙的炮兵準將。

“我不明白!你既然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為什麼還要自投羅網?”

聽到對方說起這件事,塔里的面孔立刻垮了下來。

“你以為我願意嗎?真正的五處處長應該可以截住你,誰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冒牌貨突然警醒,他揮手示意室內的特勤行動人員立即戒備,可神色如常的炮兵準將已經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要緊張!就把現下這件事當成是特勤處對軍情局的最後一次反擊吧!”塔里突然目光猙獰地瞪著他的妻子。

“和這個冒名頂替的傢伙說的一樣!不過意思得顛倒過來!我的敵人就是奧斯涅親王的敵人!他答應過我,會讓我親眼見證愚弄我、背叛我、妄圖把我送進地獄的傢伙在暴風雪裏死無葬身之地!”

炮兵準將話音剛落,室內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寒氣肆虐、冷風淒厲……

暴雪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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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

透過瘦骨嶙峋的樹枝,依稀可以看到靜謐的都林城在綻放暗紅色的彩光。撩人的光影在城市上空的雲層裏形成一條條稀疏的帶狀物,這些帶狀物像血管一樣,以英雄塔頂的烈火為中心,緩緩流傳,不停地改變方向,如呼吸一般從容現在主人就要出發了,

隨從們的臉上並未出現離愁別緒,他們默默地丟棄了輜重和主人們的私人物品,給手中換上閃著寒光的刀兵。聖騎士在前,僕兵在後,所有人都面朝首都的方向,他們似乎是在祈禱,不過更像是在悼念一件令人難以割捨的事。

皇家聖騎士團的團長大人站在隊伍最前列,他騎著一匹灰白色的阿拉拜純種馬,披風一直垂到馬尾,上面用金線繡著莫瑞塞特皇室的獅子圖騰。

克爾納•裏茨尼眨了眨藍眼睛,他從狀似正在燃燒的城市那邊收回視線,轉而打量莫瑞塞特王朝最後的抵抗力量,其實此時已不用再對這些勇敢忠誠的騎士說什麼了,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從與皇宮失去聯繫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聖騎士存在一世地最終命運——為神聖的稱號和使命獻身。

克爾納•裏茨尼是聖騎士團的指揮官,他在最後一刻隻對魔神一般地騎士們說了兩句話。

“把阻攔你們的人統統殺光。不管他們是誰!再把這些背叛皇室地人釘到恥辱柱上!”

千名聖騎士組成的陣營根本沒有回應團長的命令,他們只是平靜地立在馬背上。後又平靜地放落各式鐵制面甲。千人隊伍,卻只能聽到一個金屬碰撞的聲音。

聖騎士的戰鬥旗綴著長長地飄帶,旗幟的顏色已經褪得看不出實質,只有金線勾勒的黃金獅子依然閃閃升輝。飄帶是新的,描繪了神教的圖案。深藍色的鑲邊還點綴著淺黃色的小獅子花。

戰鬥旗在隊伍前列左右揮了揮,幾乎是下一刻,千人隊伍同時開始移動,人換人位,馬換馬位,聖騎士由空場走向血色的城市。一位號手吹響了號角,這不是近衛軍的任何一種指令號,而是在異端崇拜盛行的羅曼帝國時期祭祀用地司禮號,號音意味著祭祀開始,手持屠刀的劊子手要用奴隸的血液祭奠祖先和空中遨遊地各方神明。

聖騎士的隊伍加快了速度。他們很快就進入都林城郊低矮的棚戶區。戰馬承載著聖騎士高大英武的身軀,他們地頭盔甚至高過一些建築的屋簷;騎士們目不斜視,靜夜中只能聽到馬蹄鐵踏響石板路的轟鳴。

騎隊製造的山洪巨音突然密了起來。急了起來!克爾納•裏茨尼完全放開韁繩,他的阿拉拜純血馬發出輕鬆的長啼。聖騎士的團長大人突然舉手向天,在快速接近一個岔路口的時候,騎士的隊伍突然開始分裂!

我們並不清楚皇家聖騎士團的建制。這千名騎士在岔路口前迅速分離,第一個奔往右、第二個奔向左、第三個急馳向前,他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大隊、中隊、小隊那樣的組織,一切行動都只是為了身後的戰友提供方便,也就是說,騎士們的選擇發由內心!他們在面對三條黑漆漆的道路時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只是抱定不會耽擱前進速率、貽誤戰機的心思。

三隊聖騎士分別踏足巢穴中心的三條大道,這三條大道是巢穴深處狹窄彎曲的小巷裏面唯一能夠允許戰馬直行的道路。騎士們左手按著盾牌、右手持著刺槍,黑夜令他們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只有紅色的天光在鑲銀鋪金的鎧甲上飛速流傳,這些不斷閃現躍動的光點有時就像乍然橫過蒼穹的彗星。

彗星一閃即逝,可在最終突然爆發出炙烈的火光!這顆星體就是一位聖騎士,他在左翼大道的隊伍最前列劇烈地燃燒起來,可他竟然一聲不吭!為了不讓身上燃燒的火焰刺激自己的戰馬發瘋發狂,為了不讓自己的殘軀阻擋身後的戰友,他拋開盾牌和刀兵,帶著滿身烈火義無反顧地飛躍而起,他真的像彗星一般橫過夜空,最後重重地跌在石板上,濺起一路煙花般璀璨的火星。

伏擊開始了!巢穴大道上的低矮民居突然在一瞬間敞開了全部的門窗,燃燒瓶在整個街區中間此起彼伏,於空中劃過一條條明亮的火線,最後砸在聖騎士的盾牌上、砸在聖騎士的馬背上,發出“砰砰砰”的暴響,烈火便在人馬之間劇烈地燃燒起來,連帶一些建築也隨之遭殃。

火勢蔚為壯觀!在火中高速前進的人體更加匪夷所思!他們不喊也不叫,似乎不痛也不癢!他們的策著戰馬直向前沖,火勢借助前進的風勢不斷壯大,但燃燒著的聖騎士不管不顧,他們始終保持著衝鋒的姿勢,直到意識和鬥志最終離體而去,直到瘋狂的戰馬帶著烈火一頭沖進朽木拼湊的民居。

巢穴被徹底點燃了!在最開始的時候,火光只局限於三條主幹道,可在伏擊開始之後,火點越來越多、面積越來越大,景況一發而不可收拾!

燃燒瓶似乎無窮無盡,但心驚膽顫的巢穴暴徒已經發現這根本阻止不了無聲無息卻極盡瘋狂囂張之意的皇家聖騎士,他們從屋頂探出頭,可第一個敢於現身的暴徒還沒來得及張開弓弦就被一把三米長槍刺了個通透。槍刺上的強勁力道將這名暴徒帶得飛了起來,埋伏在側地同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像突然起飛的鳥兒一樣離地而去。

冷箭失去準頭,即使撞在騎士的重甲上也只是發出一陣“咚咚”地響聲!聖騎士的面孔被身前身後不斷竄起地火光點亮了。他們的面甲上描畫著各士式各樣的銘文,有的則是類似紋章一樣的圖案。這些對莫瑞塞特王朝極盡忠誠地聖騎士在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世代效忠皇室的家庭,他們過著苦修士一般的生活,受到非人的訓練和關於忠誠勇武以及一切代表神聖、代表犧牲的教育。他們是活著的人,也是活著的機器。

這些鋼鐵打造的戰鬥機械總能在一個照面之間輕鬆解決敢於站在身前的巢穴暴徒,暴徒們沒有有效地組織。也沒有拼死阻擊的決心,聖騎士的隊伍在夜空之底地大道上帶起三條最為燦爛的光帶,這三條光帶像燃燒著的火蛇,以脫離光線的速度不斷蜿蜒前進。

巢穴地出口,此時此刻還很平靜。街道、建築、屋頂、露臺,所有面朝街口的地方都已站滿一排又一排的擲彈兵。

其實……教曆碰年的泰坦軍隊還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火槍兵,因為德林式前裝填藥滑膛槍的操作極為複雜,由裝藥開始直至點火開槍甚至需要不小於一分鐘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足夠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部隊衝擊一百米,更何況是莫瑞塞特王朝賴以處理突發事件鞏固皇統的皇家聖騎士!

擲彈兵之所以稱之為擲彈兵。是因為他們都在腿袋裏面裝備著點火即燃的拋火彈,這種威力不大(極類似燃燒瓶)的小型開花彈並不是蘇霍伊主母的發明,而是天才一般的火器部隊指揮官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準將為他的擲彈兵師描畫的點睛之筆!

作為世界上第一支全部列裝火器的戰鬥部隊的指揮官。納索夫也穿著一身輕便的近衛軍制服,在軍靴上也綁著排滿拋火彈的腿袋,他在中心路口前不斷走來走去,時而聆聽一陣巢穴深處正在不斷擴張的撕殺呐喊。時而停下來,向家族子弟兵的陣營望上幾眼。

“注意!正前方!五百米!”在路口前的一座高大建築上挺立待命的炮火導引員突然向街面上的戰友發出一聲呐喊。

納索夫猛地掉轉頭,他奔回佈置在街口最中心位置上的一座炮位,在他的前沿就是阻擊聖騎士的最後一道街壘。

“點火!”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準將的命令在稍顯平靜的街道上往返回蕩,他的短暫話語因不斷翻湧的心血而沙啞走調,但始終堅守崗位的炮兵戰士已經沖上各自的炮位,他們用火把點燃了早已裝填完畢的火炮!

納索夫焦急地等待著,這段時間在他的回憶中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守衛街口的第一炮位突然顫抖起來!八磅德林式前裝藥弩炮的炮口突然泛起一陣紅色的血芒,伴隨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血芒瞬間擴張又瞬間消失,氣霧彌漫、刺鼻的硝煙立即充斥口鼻!

這發即將終結一段歷史的炮彈擦燃了空氣,它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沖出漆黑的炮膛,然後它便看到出世以來的第一個星夜!星夜被它的光芒點亮了,它用傲人的身姿和完美的拋物線劃過夜宇,可層層疊疊的星火卻用一閃一閃的眼光譏諷它的微笑和不自量力!

這激怒了這名好奇的新生兒,它展開憤怒的披著烈火的羽翼,寒慘著臉、大瞪著眼!它想飛行,可大地卻用強大至無可匹敵的勁力令它不斷下降,它瘋狂地掙扎,不斷地幻發光火,可它阻止不了這一切,它看到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它到街道上有不斷向前湧動的戰馬和人體。

在這樣一刻!這枚承載著一段歷史又結束了一段歷史的炮彈突然醒悟了!它找到了由出生那刻起便為之嚮往、為之獻身的目的地!它的眼睛甚至能夠看到馬匹在清冷的春夜呼出的白氣,它的耳朵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怒吼和天地之間的一切聲音!

它最後看到的是一名猛然向屋頂振起刺槍的聖騎士,然後……

巢穴街心爆發出一聲巨大的暴響,霰彈在爆炸地一瞬間撕開了空氣!撕裂了屋宇!也將數具人體撕成碎片。可它並不滿足,它在解體之後化身為烈火、氣浪、碎鐵皮和強勁的衝擊波,遇到這一切的人體和物體都被送到空中。隨著它地微笑而飄舞,隨著它的消逝而隕滅!

炮聲隆隆!第一炮位在揮出歷史性地一擊之後。左近街區的炮鳴接二連三地響起,巢穴深處不斷綻放光與火構成的煙花,一切都在這個清爽的夜晚四分無裂,失去了本來的樣子!

納索夫被火炮發出地煙火熏得滿身青黑,他撥出腰間的弧柄馬刀。

刀鋒不斷想前揮舞,口裏不斷喊著命令!

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的命令簡潔準確,炮兵戰士在指揮刀揮起的光影下緊張激動地調整炮距,這些面目清朗的士兵並沒見到霰彈爆炸那一瞬間的淒況慘景,他們只是一絲不芶地執行命令。

炮兵戰士用盡全身的氣力以最快地速度擦磨炮膛、裝填彈藥、壓實彈體、埋設引線、最後點火發射!待那聲囂張迅疾的暴鳴騰空而起之後,待腳下的大地停止震顫之後,他們又接著重複之前的工作,他們沒有見到三分五裂地人體和不斷倒塌崩毀的建築,他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沒人能夠說清最初的炮火急襲持續了多長時間,也沒人知道有多少不斷衝鋒地聖騎士倒在光火燦爛的巢穴深處。

都林人只知道屋宇在顫抖、天地在顫抖,似乎連頭頂的神明也在不停地顫抖,這種顫抖在伴隨聲聲轟鳴的時候簡直令人不寒而慄!不分男女、不分貧賤、不分信仰和種族。都林人都擁抱著一具溫暖地活生生的軀體,他們要抗拒恐懼、抗拒擔憂,他們要觸摸彼此的體溫和脈搏才能確定活在世上的確切含義。

母親抱著兒女、丈夫擁著妻子、管家攬著侍女!所有人都擁抱著,似乎這是他們的本能。可除了光火漫天炮聲隆隆的時候,都林人很少像現在這樣真摯地看待彼此。在此時此刻,當炮火撼動大地、天宇為之失去顏色的時候,就連碰撞在一起的近衛軍士兵也默默地分開了,他們仍是那副老樣子,一部分人聚在門外,一部分人守在門裏。

近衛軍士兵已經放低了破損的盾牌,他們仔細聆聽著城市中不斷傳來的炮鳴。有人在戰士的群體中小聲嘀咕。

“是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是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一定是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可守在門裏的戰士並不清楚這輪猛烈的炮火到底是打到哪里。

泰坦軍情局第二特種作戰旅的臨時指揮官蹲在路邊一家商店的臺階上,首都衛戍司令勒雷爾休依特普勒斯頓中將就坐在他身邊。兩位將軍一口一口地吸著煙,他們坐的位置十分有趣兒,從泰坦光明門前的街壘順延過來,首都衛戍司令在門裏,特戰軍官在門外。

“你猜泰坦尼亞家的子弟兵在打誰?”

勒雷爾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他沒有回答,因為這個問題再也清楚不過了!巢穴裏只有流氓地痞,巢穴外面只有皇家聖騎士團,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不會興師動眾地對付一群流浪汗,那麼這個答案自然心知肚明。

“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首都衛戍司令還是不說話,他吐出煙,幹瞪著煙氣在他的身前緩緩飄散。說真的!他知道自己不該被人拉著坐到這裏,他該指揮首都部隊以頑強阻擊面前的敵人,不管犧牲多麼巨大,他都要在關鍵時刻回師漢密爾頓宮,那裏有他作為軍人的操守和信譽,他不能失信于女皇陛下和護守的一切東西。

“阿蘭元帥還好嗎?”李將軍露出無限緬懷的神情。

“記得冬季攻勢……阿蘭元帥帶領我們北方軍人奪得一個又一個勝利!是元帥提撥了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爺爺只是癱瘓,頭腦倒是還算清楚……”勒雷爾終於露出善意的笑容,這是他唯一想與面前這位軍人共同分享的事情。

“不是腦淤血嗎?”麥克倫將軍有些驚訝。

“誰說腦淤血就無法思考了?他可以花上一個下午擺弄那些玩具兵,還可以囈囈嗚嗚地數落我!我聽得出來,他絕對是在數落我,就像從前那個樣子。”

“呵呵……”李將軍笑了笑,他向沉溺於親情的首都衛戍司令搖了搖頭。

“阿蘭元帥是在數落女皇陛下!他若是見到漢密爾頓宮豎起白旗,見到近衛軍列隊歡迎侵略者的和談代表,估計他會……”

勒雷爾突然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瞪著信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英雄軍人。

“我絕對不會讓你和你的士兵走進門去,除非你能踏過我的屍體!”

踏過支離破碎的人體馬屍,距離街口已經不遠的聖騎士隊伍淩亂不堪,每名騎士都帶著傷,鎧甲和盾牌上都滾著濃密的血珠,居中為首的騎士不打算再從避無可避的街道上發動攻勢了,他牽動韁繩躍進一戶民居,又用染血的衣角纏住了戰馬的眼睛。

伴隨一聲巨響!眼前一片黑暗的阿拉拜純血馬將民居的屋牆撞得四分五裂,它發出憤怒的嗚鳴,似乎是在立誓要把擋在面前的東西全都送到天上去!主人的馬刺卻在催促它快些衝鋒,它就奮起全身的力氣,用堅實的頭頸和胸肌撞開了無數座木板牆、撞毀了無數座低矮的棚戶,在漫天煙火和房屋倒塌的轟響中,這名騎士首領和他的坐騎變成了一架破壞力驚人的機器,他們所過之處儘是一片廢墟,迎面而來的物體也會在他們身後化為瓦礫。

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炮兵戰士已經停止了炮擊,他們迅速挪開了區隔火炮的藤筐和街壘,齊力拉動炮車,將三個連隊的火炮拖進城市中的第二阻擊位置。

都林城突然恢復平靜,沒有戰馬的賓士,沒有人聲的嘶喊,沒有爆炸的巨響。持有德林火槍的戰士在三名團長的指揮下紛紛抬起槍口,黑洞洞地槍口全部指向杳無聲息的街口!士兵們的槍口在顫抖,扣緊扳機地手指也在顫抖。似乎他們並不清楚即將沖出街口的會是什麼東西,可他們又必須面對令人感到恐慌地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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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深處傳來快速突至的跑步聲,擲彈兵更緊張了!他們在世界火藥武器史上的第一具準星裏面圈住一方無窮無盡的黑暗。只等這方黑暗被人體填滿!他們默默祈禱,默默勒緊扳機。

準星前沿的世界會有多麼精彩?又或會有多麼恐怖?這個問題沒人知道。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在誕生以來地第一場真槍實彈的演練與屠殺無異,可這又是誰也改變不了的、註定了的事。

街道上猛然傳來歡呼和呐喊,擲彈兵戰士竟然就此松了一口氣!莫瑞塞特皇家聖騎士團的僕兵隊伍由後衝殺而至,他們身姿矯健,劍撥弩張。他們為了身後的主人可以用胸膛去承接致命的槍火……

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三個整編步兵團先後響起短促的命令呼語!槍火的光焰立刻連成一條細細的紅線!最開始是一聲短促有力地鳴叫,然後就像傳染擴散一般連成一片!火星和硝煙在這條閃動著駭人光焰的紅線上不斷跳動,出現在槍火前方的人體驚叫著栽倒在地,有地人被擊中頭部,無聲無息;

有的人被射成蜂巢,鮮血從無數孔洞急流而出;有的被穿透骨頭、有的被奪去眼睛……完成這一切地擲彈兵戰士似乎不忍目睹這幕人間慘劇,他們在開槍過後迅速轉身退往後陣,後排趕上的戰士接著舉槍,繼續射擊。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準將焦急地打量著戰場,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放在眼前這些不斷沖過街口又不斷失去生命的僕兵身上。他向高層建築上的炮火導引員揮舞信號旗。可觀察員們三番兩次地搖頭,這表明他們在巢穴的街道上找不到一個聖騎士!

“他們在哪?”納索夫專注地打量著眼前的慘劇,人體的脆弱超乎他的想像。彈丸的進襲從未遇到阻隔!沖出街口的僕兵越來越少,連傷患都叫喊著沖了出來,可泰坦尼亞子弟兵似乎已經忘記什麼叫做憐憫,他們機械似地圈定目標。後又輕鬆地扣下扳機……納索夫並不敢輕易判定聖騎士的去向,這些強大的高階騎士不可能全都倒在炮火裏,他們是用僕兵消耗彈藥?還是在用有限的時間調整進攻措施?

納索夫準將突然歎了一口氣,槍聲稀落了,街口已經倒下無數具屍體,鮮紅的血液沿著石板路的縫隙蜿蜒前行,流經他的腳底,向城區深處蔓延。這場短暫的屠殺持續了多長時間?第一擲彈兵師的指揮官說不上來,他也不想觀望士兵們的神情,這些小夥子都是第一次開槍射殺鮮活的生命,他們面容呆滯、機械一般裝填彈藥,有的乾脆伏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嘔吐,沖著堆積在街口的無數具屍體。

一名少年人突然從僕兵的屍山中心站了起來,他在搖晃、在茫然四顧,在場的泰坦尼亞子弟兵紛紛抬起重新填上彈藥的火槍,他們這次全都看清了,這名身負多處槍傷的少年人還沒到喝酒的年紀。

泰坦尼亞子弟兵呆呆地舉著槍,血液在他們的腳下匯成河,空氣中充斥著槍火的氣息,沒有人命令他們開槍,他們只是盯著艱難挺住身形的少年僕兵。

戰士們似乎都在輕輕地搖頭,他們是想勸說這名少年不要做傻事,可茫然四顧的少年似乎並未發現眼前的敵人在儘量展示善意,他捂住肩膀上的血洞,艱難地拾起一把寬刃大劍,這柄大劍要比少年的個頭還要高,少年奮力地舉起大劍,他一步一步地向槍口堵塞的街道挪了過去。

泰坦尼亞子弟兵沒有開槍,戰場上獲得難得的平寂,人們的目光隨著流血的少年緩緩移動,直到他在距離擲彈兵只有幾米遠的地方!納索夫將軍出現在軍陣前沿,他擋住少年人的去路,並向這名怒瞪著眼的僕兵抬起短槍。

少年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指往自己眉心的槍口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沒有遲疑,依然堅強地抗著大劍,一拖一掖地挪著步子。

短槍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泰坦尼亞子弟兵紛紛別開頭,他們沒有看到那枚小小的鉛彈貫穿了少年地頭顱。並在少年腦後帶起一蓬激射而出的血箭。

納索夫目送少年軟倒在地,直到此刻他才有些猶豫,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這一切又能成就什麼?他掌握著世界上最先進的火器部隊。他奪走了這裏所有人地性命,可他為什麼感到這麼失落?他該得到榮譽和武勳。可現在有的只是若隱若現地懺悔。

步兵準將突然抬起頭,他落腳的地方在輕輕震動,納索夫疑惑地環顧四周,面沖街口的巢穴棚戶正由屋頂濺下瓦礫。

“步兵隊伍注意……”

指揮官話音未落,街心深處突然竄出一枚流箭。納索夫只是看到星芒一閃便下意識地側過身體,流箭在他的胸膛擦出一道半指寬的血痕,而他身後地步兵陣營立刻就有一名戰士撲通一聲載倒在地。

納索夫仍然站在隊伍最前列,他給自己的火槍重新裝填彈藥,就在這個時候,臨街的巢穴屋宇突然傳出一聲巨響!一名高大的聖騎士駕馭戰馬又漫天碎屑和殘垣斷壁中飛躍而出,他的鎧甲沐浴著血色,高高揚起的騎士大劍在空中劃過一輪耀眼的光彩。

街口的擲彈兵下意識地向這名獨闖軍陣的聖騎士打了一陣排槍,騎士和他的戰馬在距離面前地敵人只有數米的地方雙雙載倒。槍火過後,又一聲屋宇倒塌的聲音響了起來。又一名聖騎士由煙塵中義無反顧地急沖而出,驚慌失措地擲彈兵只得調轉槍口沖這個方面又打了一陣,這名闖出街口的聖騎士再次倒了下來!

“不要胡亂開槍!保持三排槍擊陣型!”納索夫大聲喊叫著命令。

他看到擲彈兵戰士在驚恐地裝填彈藥,他還看到巢穴的街道上已經出現一支描繪著黃金獅子的巨大戰旗。

“開炮!向街口最前沿開炮!”納索夫急出滿頭大汗,他瘋狂地向退第二阻擊位置地炮兵戰士大聲喊叫。

炮火如期而至!聖騎士的衝鋒同樣如期而至!包圍街口的六排擲彈兵戰士已有三排在剛剛的短暫混亂中打出了子彈,在隊友用身體擋住他們的視線時。這些毫無自保能力的士兵只能瘋狂地填補彈藥。

劇烈的爆炸似乎是在呼應聖騎士的衝鋒,馬匹的碎塊兒和人體的殘肢在一瞬間散入夜空,血霧和硝煙混合成一股令人頭暈目眩的氣味!

透過光火交織出的氣霧,納索夫平抬槍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尋著猛烈炮擊中的倖存者!一名聖騎士沖出炮火的光霧,步兵準將抬手一槍迎面而去,德林式壓藥火槍射出的鉛丸嵌入這名騎士的頭骨,他身子一歪便從馬上滑了下來!

第二名聖騎士由步兵準將的右方沖出火影,納索夫便從腰間拔出第二把火槍,他稍稍一揚槍口便把這名騎士射倒在地。聖騎士三三兩兩地沖了出來,他們搖搖欲墜、遍體鱗傷,但他們始終高擎著刀劍,始終保持衝鋒的姿勢。

追隨這些左沖右突的騎士,第一擲彈兵師的戰士胡亂放槍!子彈因而失去準頭,撤往後陣裝彈的士兵彼此撞在一起。

“刺刀!用刺刀!”納索夫早已注意到隊伍的混亂,他丟下火槍,率先拔出馬刀迎向一名急奔而來的聖騎士。

聖騎士與步兵準將擦身而過,納索夫一動未動,他已經看到這名騎士的胸膛遍佈槍口,這是一名早已失去意識的騎士,可他依然沖了出來!納索夫為此感到震驚,他目送這名失去生命的騎士撞進擲彈兵的陣營,泰坦尼亞子弟兵用刺刀瘋狂地向他捅刺,血肉的碎末隨著刺刀的進出濺落滿地,騎士仰躺的地面一瞬間就變成一座血池。

炮火仍在轟鳴,炮彈不斷打在陣前,在巢穴中失去戰馬的聖騎士已經趕上戰友,他們沒有選擇大道,而是從街口兩側的建築物裏迂回殺出!他們先是向擲彈兵的陣營發射了幾枚箭矢,前排槍手立刻就有數人栽倒在地。騎士們就擲出飛斧、擲出刺槍,泰坦尼亞子弟兵就驚叫著散了開來!

納索夫仍在陣前奔走,他不斷呼喊口令,戰士們就不停地開槍,可聖騎士鎧甲厚重。即使身中數槍依然行動迅速,陸續有人殺入擲彈兵的陣營,騎士劍大開大闔。每一次揮舞都能帶走數名泰坦尼亞子弟兵的性命。

街口陷入混亂,四周地建築、昏暗的街巷。每一處都有槍火的閃光,可聖騎士們依然屹立不倒,他們被刺刀扎實,被槍口抵住胸膛,可他們仍在揮舞手中地刀劍。就像傳說中的不死魔王。

泰坦尼亞子弟兵蜂擁著後退,間或有人朝著兇神惡煞般地聖騎士放上數槍,聖騎士勢寡人稀,但他們不斷在給擲彈兵製造傷亡。隱伏在街道建築上的士兵向聖騎士們投擲拋火彈,聖騎士被炸倒,附近的泰坦尼亞士兵也被炸倒,也許是這聲暴鳴提醒了亂作一團的擲彈兵們,他們紛紛扯出腿袋裏的拋火彈,有些驚慌失措地傢伙連引線都沒有點燃就把彈藥扔了出去,他們互相推撞、不斷躲閃。千人團隊在面對為數不多的聖騎士時竟然潰不成軍。

炮火再次襲來!可這次有些不一樣!納索夫驚詫地觀望著炮彈軌跡!

“不!”步兵準將發出一聲悲叫!

炮彈在泰坦尼亞子弟兵與聖騎士的鋒面上接連炸響!爆炸的威力將敵我雙方全都掀入天空。納索夫將軍怒目圓瞪,他擎著馬刀向打炮的方向大聲叫囂!

“是誰?是誰?”

首都炮兵師長塔•馮•蘇霍伊將軍自然聽不到!他遲到了,可來得正是時候。他組織自己的炮兵戰士在街口的右翼發動攻勢,儘管這位指揮官是世界炮兵歷史的開創者,可他也做不到精准地佈置每一門火炮的位置。

這陣猛烈的炮火急襲長達兩分半鐘,泰坦尼亞子弟兵在納索夫地指揮下倉皇退出街口。將這片已經乾涸的血池讓給了頑固的皇家聖騎士。

人們似乎是在炮聲休止地時候才重新開始呼吸,納索夫沒有理會現場還有沒有生還的聖騎士,他朝著打炮的地方沖了過去,在見到一個軍官模樣的傢伙之後連想都未想就把對方打斷在地。四周地首都炮兵紛紛趕上來救護自己的長官,他們把狀似瘋狂的第一擲彈兵師師長拖到一邊,又把掉了一顆門牙的蘇霍伊將軍由地上扶起。

塔里朝對方笑了笑,笑容十分無奈,也充滿歉意。

納索夫扯開了拖住他的首都炮兵,他知道對方的炮擊是最為正確的戰場反應……也不多說什麼,步兵準將只是瞪了一眼炮兵將軍之後便揚長而去。

炮火停歇,硝煙還未散盡,城市戰場已經完全平寂下來,只有泰坦尼亞擲彈兵的軍靴踩踏路面的聲音。戰士們抬著槍,明晃晃的刺刀反射著火光,他們小心地移動,生怕踩到或沾到地面上的殘肢斷壁。

透過煙霧,最前排的士兵看到一名聖騎士傻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的頭盔不知掉在哪里,腰身以下的肉體完全消失了,人們只能看到他坐在一截脊柱和一灘腸子上。這名聖騎士憤怒地瞪著陸續經過自己身邊的泰坦尼亞士兵,他咳著血,艱難地探手伸向一件武器!費盡千心萬苦,他終於抓到一柄騎士劍,這時,終於有一名泰坦尼亞擲彈兵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聖騎士看到對方向自己抬起槍口,於是他便露出滿意地微笑。

火霧和硝煙之中,炮擊最猛烈的區域一片狼籍,這裏的能見度非常低,四處都是碎成無數塊的肉體和掉落在石板路上的瓦礫,泰坦尼亞戰士在這片凝而不散的硝煙中緩緩前進,他們借著遺失在地面上的火光打量四周,四周沒有半點活物,只有燃燒的聲響和一片難耐的死寂。

硝煙光霧中突然響起風聲!一名泰坦尼亞士兵莫名其妙地栽倒在地,戰友們立時發覺,他們盲目地環顧四周,可周遭只有淡青色的煙火和各種各樣的屍體。風聲在人群中再次想起,長劍急速穿刺製造的風力吹散了沉厚的硝煙,附近的泰坦尼亞戰士都看清了!一名身手矯健的聖騎士用一把寬刃重劍貫穿了一名戰友的鎧甲!

戰士們倏地散開,槍聲複又響起!這名僅存的聖騎士在場中胡亂搖擺一陣,然後便“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他垂著頭,面甲上的氣孔還在斷斷續續地噴吐白氣。

泰坦尼亞士兵的刺刀都指向騎士的要害,他們重新圍了上來,經過剛剛一輪急速射擊,硝煙不但沒有轉濃,反而隨著這陣巨大的衝擊力消散無形。

戰士們終於看清了這明聖騎士的身形,他高大挺拔、身上披著厚厚一件重鎧,鎧甲鑲嵌著黃金白銀,胸口刻著莫瑞塞特皇室的紋章和巨大的聖騎士之勳……這一切都表明了他的身份和階級。

“是個大官兒!”一名泰坦尼亞戰士小聲嘀咕,可聖騎士突然在他面前站了起來,嚇得驚慌失措的戰士下意識地扣動扳機,鉛彈穿過聖騎士的身體,可這名高階騎士再也沒有摔倒,他只是無所謂地搖了一搖。

士兵們舉著槍,他們遙指著這名屹立不倒的騎士。

騎士的身體支撐著旗桿,莫瑞塞特皇家聖騎士團的軍旗始終被他抓在手裏。泰坦尼亞士兵不知該做些什麼,他們茫然四顧,這名騎士渾身浴血,身上遍佈彈痕,他不該這樣站著,也不可能這樣一直站在這裏。

一枚響箭打破了難耐的尷尬,箭矢由巢穴深處急射而出,泰坦尼亞士兵聽到響箭的呼嘯就大驚失色地散了開來,這枚雕翎細箭帶著尖嘯穿過人群,它似乎不是指向泰坦尼亞家族的子弟兵,因為箭影只是一閃就刺在聖騎士的膝蓋上。

“恩……”騎士發出沉悶的低呼,他雙腿一軟便要跪下去,可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持戰旗。

巢穴深處正在燃燒,火勢漸漸向城區逼近。漫天光火中走出無數叢林戰士,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再次撐開手中的長弓,雕翎細箭又一次騰空而起!

這枚細箭射穿了聖騎士執旗的手臂,可……他自然還像一個沒事人兒一樣站在那裏。

斯坦貝維爾的叢林戰士與泰坦尼亞的擲彈兵匯合了,他們分作一前一後,一塊兒打量著名死也不願倒在地上的聖騎士。

“他真的死了!”一名戰士發出驚叫,因為他早就注意到聖騎士面甲的呼吸口已經很久沒有沖出白氣。

惠靈頓用刀柄碰了碰騎士的肩膀,果然!高大的身軀緩緩軟倒,連帶鑲著黃金獅子的戰旗也變作血泊中的一件破布爛衣。

“結束了……”納索夫將軍湊了上來,他的沉吟透出虛弱至極的氣息。

“是的!結束了!”塔里趕了過來,他用靴子上的馬刺輪碰了碰聖騎士的屍體。

“真的結束了?”惠靈頓彎下腰,他翻過騎士的屍身,又把對方的頭盔卸了下來!

“哦啦……”叢林戰士的指揮官學著某位泰坦親王的口氣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可他的面孔卻在轉瞬之間變作慘白,惠靈頓•斯坦貝維爾猛然起立。

“這不是克爾納•裏茨尼!這個傢伙不是皇家聖騎士團的團長!”

“你確定?”塔里用難以置信地眼神打量著老朋友。

“這個人若不是皇家聖騎士的指揮官……那克爾納•裏茨尼會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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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大部分巡兵只是在看熱鬧,他們在環繞巢穴的市區馬路上開掘一道隔火溝,然後就在隔離帶後邊觀望熱熱鬧鬧的火場,火場裏時不時地傳來淒慘的叫喊和救火隊員的叫囂。都林城的救火隊員並不多,平時也很少光顧巢穴,不過這次實在是因為巢穴大佬多明戈許下了令人難以忘懷的重金,救火隊員和他們的長官就勉為其難地推著水車沖了進來。

多明戈和前聖騎士薩爾拉•德羅夏頹唐地坐倒在巢穴街口的一溜石頭臺階上,他們都帶著傷……並不是吃了聖騎士的虧,而是被燒傷或是燙傷的。巢穴已經燒成一個大火爐,薩爾拉•德羅夏在吃了點苦頭之後就死命地把多明戈從火場裏面拖了出來。

“這火救不得了……你該看得出來!”前聖騎士安慰著老朋友,可他也知道巢穴中的一切都是多明戈的心血結晶。

“我看出來了!”多明戈的視線落在不斷向市中心開進的槍手身上。

“都燒成這個樣子,我還怎麼看不出來?奧斯卡借著火槍火炮幹掉了莫瑞塞特皇室最後地精銳武裝力量。同時……呵呵!他再也不需要黑暗世界站在他背後了!過了今晚他就是這個大帝國的主宰者,難道他還能像從前那樣包庇罪犯、維護黑暗世界的非法生意嗎?”

“他是奧斯卡!他始終是天平……”薩爾拉突然說不出話了,他呆呆地望著多明戈從懷裏掏出地那枚天平紋章。

“他不是了!早就不是了!”多明戈笑得極盡淒涼。

“他把這枚紋章託付給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而且……這一天來得還不算晚!”

已經一無所有的巢穴大佬從石階上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地灰塵,手指輕輕一彈就把那枚象徵著黑暗世界仲裁權的天平紋章磕飛出去,薩爾拉•德羅夏手忙腳亂地接了過來,他有些不解地打量著老朋友。

“代我把它還給奧斯卡……我想我該走了,應該說……我再沒什麼可以幫他的了!”

“多明戈!”薩爾拉急切地扯住老朋友。

“別走!特別是在這種時候……”

望著前聖騎士的目光。多明戈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你害怕奧斯卡會殺人滅口?畢竟我知道很多不該讓外人知道的事……”

薩爾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可他就是使勁兒拖住這位值得尊敬地老朋友,一直不打算放手。

“你再幫我向奧斯卡轉達一句話!他救過多明戈兄弟的命,多明戈不會忘記他的恩德!”曾經的巢穴大佬面沖眼前的火海歎息了一聲。

“這場大火會令盤踞都林的幾大暗黑勢力就此一蹶不振,不過他們都把一大筆會費存在了我的歌劇院!等我走了之後,有人就會放出風聲,那比錢被我吞了!那些傻呼呼的大佬就不會再追究奧斯卡對巢穴大火不聞不問。”

“你瘋了?”薩爾拉將老朋友的衣袖扯得呼呼作響。

“到時你會是整個黑暗世界的敵人!所有地行會、所有的黑道家族會滿世界地追殺你。直到你吐出那筆錢!”

“沒什麼好怕的,讓他們來吧!”多明戈朝火場吐了一口唾沫。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探出靴子,他把吐到花園裏地濃痰蹭進被雨水浸得濕漉漉的泥土裏。該來的總會來。奧斯卡尋思著。

時間已經是23號清晨,不過剛剛才是四點三刻。從俄列大使館狹小的花園裏面抬頭張望,天空只有巴掌大地一角,泛著些微黯淡的藍色。

又濕又冷的薄霧緩緩漂浮。隱約能從這抹稀疏寡淡的霧靄中嗅出些許煙薰火燎的味道,但火藥味卻是一點都沒有了。

儘管能夠入目的天空只有令人心悸的一丁點兒,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竟在這方天地獲得了滿足。帶著金黃色假髮套的俄列侍者為這位泰坦親王準備了一具造型別致的小方桌,方桌旁擱靠著一副包在紅綢幕布裏的畫框。沒人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副畫,但奧斯卡在進入都林之後就始終帶著。

親王殿下的軍人為他送來了冰熊沙發,奧斯卡又在閒逛的時候從俄列大使的私人圖書館裏尋到一件寶貝——《德俄百年——論常規戰爭的戰略戰術》聯合王國軍事議會主席安德列別基耶維奇彼德拉夫斯基元帥著!

於是……他就著香甜的蘋果酒和抹茶蛋糕,在花園裏的長明燈下津津有味地讀起了這位異國軍事家的理論專著。

該來的總會來!可就是不知來的是什麼。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到德意斯王國軍與俄列聯軍在784年打響第五次聶伯河會戰的時候,他突然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手邊的抹茶蛋糕已經吃得差不多,蘋果酒也已剩下小半瓶。泰坦親王就站了起來,他伸了懶腰,又環顧四周。造型單調的俄列花園在這種季節竟然沒有一顆綠色植物,入目的地方都顯露著秋冬一般的蕭索。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種蕭索……花園突然起風了!

奧斯卡丟開書本、探手拔刀、回身挺轉、縱體空翻!在風起的同時,他完成了以上所述的一系列動作。

造型精緻地小方桌上似乎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從頭到腳都裹著黑色的紗布,只在臉上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這雙眼睛望瞭望深深刺入方桌地匕首,又望瞭望已經落在花園空地上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地喉頭在黑紗布底下一陣咕嚕。這個突然降臨的刺客似乎是在抱怨什麼!

奧斯卡握著他的彎刀,他的視線沒有落在刺客身上。而是心疼地打量著自己的冰熊沙發。好險好險!匕首刺中了方桌,他地寶貝完好出初。

“你來了!”泰坦親王終於朝刺客揮了揮手。

刺客沒有回答,他從方桌上走下來,留下了那支深嵌在桌面上的匕首,轉而從背後拔出兩把一長一短的騎士劍。

“幹嘛還把自己包得像個寡婦?”奧斯卡朝著刺客嗤之以鼻似地啐了一口。

“你的騎士先一步下地獄了!你該跟他們一塊兒走!”

刺客的胸膛猛然膨脹起來,他臨空一躍便朝狀似好整以暇的帝國親王刺出一劍。

奧斯卡斜腰避過,可高明的聖騎士團長卻利用長劍與短劍在視覺上的差異做了一個小把戲,他刺出長劍,又在與不太認真的帝國親王擦身而過時由自己的腋下刺出短劍。奧斯卡對突然臨身地劍鋒表現得有些無可奈何,他挪動腳步徹底讓過刺客的身體,又在短劍即將埋入胸口之前舞起彎刀不力一磕。

刺客身在空中,他被奧斯卡的力道擊飛了出去,不過落地時地姿勢仍很幽雅,就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不打算說點什麼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疑惑地打量著未發一言的皇室殺手。對方的眼睛如深潭一般平靜,這令奧斯卡無法看到他所熟悉地波動。

“我把我的兩個保鏢送到其他的崗位,又打發走使館裏的衛士!”

泰坦親王邊說邊撕開了將校服的領口。

“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與你堂堂正正地決鬥!可看看你!你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樣子?人們都說沉默是金,可這種時候……保持沉默的人就是懦夫!”

皇家聖騎士的團長大人似乎下定決心一言不發,在他的眼睛裏沒有憤怒、沒有憐憫、連平常的高傲和譏諷萬物的神情都不見了。他將長劍,平舉於胸,短劍斜指對手。奧斯卡只得揚起彎刀,既然這是決鬥,那麼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

彎刀製造的弧形光芒像下弦月一般璀璨奪目,長短雙劍在快速流轉時幻出的光影像萬花筒裏的鏡面一樣生動。長明燈下響起彎刀與劍鋒兇猛衝撞的聲音,每一聲轟鳴都帶起一片燦爛的星星之火。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忘記上次負傷是在什麼時候!短劍在他的大腿上劃開一條長近十釐米的大口子,他皺起眉頭咬緊牙關,像怒極地猛虎一樣揮舞利爪,強橫地逼退不斷變換光影的雙劍。

刺客似乎傷得更重,肩膀上黑色紗布已經完全崩裂了,大片的鮮血染濕了胸膛上的黑紗,皇室殺手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帶起身上的血珠向空中飄灑。不過……他的眼光還是那樣堅定,他的雙手劍還是那樣迅疾!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傷到腿部,這個看似滾圓實際運動能力驚人的小傢伙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上竄下跳的了!

奧斯卡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皇室殺手的應對策略一直都很成功!

利用雙手劍在近手肉搏上的優勢佔據決鬥的主動,再利用彎刀運動軌跡的簡單造成體能動力部位的傷口!奧斯卡已經發覺自己的左腿越來越重,他也知曉面前的劍影就是一個早已計算好得失的陷阱!但他會放棄嗎?

答案自然是否是的!他已很久都未負傷,可並沒忘記決鬥是怎麼一回事!他可以暫且放下對殺子仇人的痛恨,他可以暫且放下對妻子的擔憂,他在這種時候甚至可以不去考慮國家的勝敗成亡!

他被欺近毛孔的劍風激起埋藏在心口最深處的怒火,他被鮮血的味道和越來越快的刀光激起前所未有的鬥志!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生死莫明的戰場,耳中儘是淒慘的嘶聲呐喊、眼中儘是淩厲的刀光劍影;他噴著口水,每次揮刀都伴隨一聲悲憤的怒吼!

他地怒吼是對世間一切醜惡的控訴!他是這些醜惡的代表,也是一個具有代表性地受害者!他仿佛回到多摩爾加監獄。陰暗的牢房像極現下這塊狹小地、不露天光的花園,他被喚起對彎刀和殺戮的最初的記憶,彎刀的圓就是進攻。彎刀地缺就是防守!他忘我地揮舞著手裏的兇器,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錯亂的時空。

時空被突然闖入的劍光撕開了!伴隨鋒刃割裂空氣的聲音。一點冰冷的星芒隨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瞳孔不斷放大!年輕的泰坦親王刀交反手,在這枚力量足以毀天滅地的怛星擊中胸口之前猛力起跳!他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唇舌溢血;他在大腿上投注的力道完全撕開了已經收攏地傷口、疼痛鑽心!

奧斯卡瞪目凝神,他得使盡全身的力氣全能擬制傷腿倒地的趨勢。

落地地衝力已令他的傷口噴出一道血泉!血水濺在他的臉上,可他滿不在乎。刺客的長劍由背後急轉而至,他沒有留神看著。而是在這道強風入體之前向著一株大樹猛跑數步。

在登上樹幹地一刹那!傷處再次爆發出令人急欲嘔吐的痛楚,奧斯卡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直直地在樹幹上急走數步,然後借著最後的一點氣勢猛地登踏高樹,在空中翻身一轉,反手持刀,將身體和下落的重量全部加注刀身!

彎刀帶著駭人的呼嘯砸向刺客的頭頂,皇室殺手立即雙手交疊,用長劍和短劍在頭頂架起十字!

奧斯卡的刀擊實了劍鋒,刺客的喉頭猛地爆發出一真沙啞地吟嗚!

他的雙手劍被砸得鋒刃開裂。雙腳徑直埋入濕漉漉的泥土。下落中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先是右腳落地,只要傷腿能夠踏實地面他便能夠運足壓在刀鋒上的勁力,可皇室刺客已經看准這個時機。他不待奧斯卡的雙腳完全踏實便兇猛地揚起雙手劍,立足未穩的奧斯卡立刻就被劍上的壓力彈了出去!

確切一點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退了七步!而皇室刺客就擊出七劍!他艱難地抵擋著對方的猛攻,直到後背撞實一堵高牆。奧斯卡避無可避了!他的瞳孔誇張到最大,眼光隨著對方的長短劍不住地騰挪!

先是長劍!皇室刺客的長劍由下腹上刺出。直挑死敵的心臟!奧斯卡刀交正手迎劍一磕;再來是短劍!皇室殺手的短劍無光無色,緊貼死敵的衣袖向上急走,意圖抹殺咽喉!奧斯卡手腕一轉輪圓刀柄,刀光欺向刺客手腕,聖騎士不得不收劍反擋!不過殺手的長劍並未空置!

近乎無聲無息,長劍再次由下腹挑起,目標仍是心臟!奧斯卡咬緊牙關,他右手一松便拋落彎刀,在轉身時探手急抓對方短劍,揚起的左手分秒不差地接過彎刀,連看都未看便死命抵住對方的長劍!

右手手心傳來巨痛,而左手刀仍被對方的長劍控制著!奧斯卡皺緊眉頭,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移動!

皇室刺客與這名兇悍的死敵對視了半秒鐘,殺手的眼底終於顯露出一絲輕佻的譏諷!

奧斯卡終於在距離這樣接近的地方看清了!這個與自己決鬥的刺客並不是心目中的那名死敵,他的眼睛並不屬於莫瑞塞特皇家聖騎士團的克爾納•裏茨尼!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這個疑問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腦海裏閃現了又一個半秒鐘!在雙劍鉗制下,他的眼角已經瞥見突然由花園深處急飛而出的陰影!

奧斯卡無驚無懼地望著那抹突然飛臨身側的陰影,在又一名刺客遞出的匕首面前……他笑了!

真正的聖騎士長克爾納,裏茨尼發動的必殺一擊會像多年前一樣!安魯公爵多特蒙德的小兒子也會在身體右側被刺開一個大口子!匕首會在一瞬間穿透心臟隔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斃命時甚至感受不到太多的痛苦!

不過……當然……這一切都沒發生!

肖•卡連柯的阻擊恰到好處!在克爾納•裏茨尼的匕首刺中奧斯卡之前,黑魔手中的刺劍必定會先一步貫穿頂級皇室殺手的脊柱。

在沉默中,奧斯卡和黑魔站到一邊,包在黑紗裏的刺客和聖騎士長一左一右站在花園中間。克爾納,裏茨尼沒有蒙住頭面,奧斯卡可以仔細打量他的面孔。聖騎士的面孔刻著滄桑,眼角有很深的紋理和褶皺,不過泰坦親王還是能從這張冷厲的面孔上依稀看到對方年輕時的影子那必是一位能令母親傾心相戀的美男子!不過這個傢伙還不配!

“哦啦……”奧斯卡一邊歎息一邊用緞帶紮好大腿上的傷口。

“克爾納!你怎麼沒和你的苦修士們一塊兒下地獄?”

“該下地獄的人是你!”聖騎士長輕蔑至極地嘀咕一聲,通過許多事情,他自認為已經看透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心性。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自己心裏明白,在雙手沾染那麼多血腥之後,下地獄是遲早的事,但絕不是現在。

“不為我介紹一下站在你身邊的那位夥伴嗎?我很好奇!”泰坦親王微微笑著,他確實很好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刺客竟能令自己陷入苦戰,甚至還被劃了一刀,這可真是新鮮事兒!

克爾納望瞭望自己的幫手,他搖了搖頭,然後便丟開匕首,又從背後拔出他的特製騎士劍。

“沒什麼好說的,咱們繼續!”

“沒什麼好說的?”奧斯卡的面孔冷了下來。

“你殺害了我的父親,這沒什麼好說的?你間接害死了我的母親,這沒什麼好說地?你在殺害我的父親之後還不滿足,三番兩次想要取我的性命。這沒什麼好說地?我告訴你!今天我在這兒等你,就是為了說說這些事情,這是我和你的私人恩怨!”

“那就來討個說法吧!”聖騎士斜過劍鋒指向地面。

奧斯卡擺了擺手。

“這不是討論地正確方式!你得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別用莫瑞塞特皇室的那套說辭來打發我,也別跟我胡扯什麼皇家聖騎士的那些見鬼的忠誠問題。告訴我,你自己怎樣看待這些事?”

克爾納猛然收起劍,他突然用憤怒至極的眼光瞪著昔日情人地兒子。

“你說為什麼?說歸根本!害死米卡的人就是你和你的父親!米卡不愛那個男人,卻要為他生產一個兒子,這個兒子的降生破壞了她的健康。加速了她的死亡!所以你和你的父親都得死!還有……”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一相情願強詞奪理的傢伙?”奧斯卡打斷了聖騎士的話,他轉向一旁的黑魔。

“你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嗎?”

“狡辯!”肖,卡連柯合作地搖了搖頭。

“據我所知……一個女人若不愛那個男人,就不會為他生兒育女!”

奧斯卡滿意地點頭,他接著朝皇家聖騎士攤開手。

“你聽到了嗎自以為是地傢伙?我的母親愛著我的父親,所有才有我來到人世。她地死自然有我父親的一部分責任,當然,你說的沒錯,也得加上由我的降生引起地一部分健康問題,但這都是次要的!母親致死的主要原因就是你!是你的自私和殘忍殺害了她!”

“難道你沒發覺你是多麼自私嗎?”奧斯卡踏前幾步。在自己的胸口馬上就要貼住對方的劍鋒時才停了下來。

“她結婚了!她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你改變不了這件事,至少你可以鼓勵她堅強地面對這件事。我知道要一個男人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可你若不那麼自私、若真像你自己以為的那樣愛著我的母親,你就應該那樣做!給她繼續生活下去的信心,而不是在她發現自己已經移情別戀的時候任她啃食心中的罪惡感!”

“難道你沒發覺你是多麼殘忍嗎?”奧斯卡又踏前一步,他的胸膛終於貼上聖騎士的劍。可對方卻像受驚一樣退開了。

奧斯卡輕蔑地打量著不斷閃躲眼光的克爾納•裏茨尼。

“你太殘忍了!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己!我甚至可以說,這整件事!我的母親沒有做錯任何一處。她是一位莫瑞塞特公主!她知道怎樣履行自己的責任!而你呢?你明知愛是一種不確定和不可逆轉的東西,

可你偏偏任由自己的自私佔據心靈,你任她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你任她獨自面對不確定和不可逆轉的命運。你要做的只是用一封信就可以沖淡我的母親對情感的負罪感,她是女人,她可以了斷無法實現的癡戀,重新投入新的生活、新的感情,可你……”

“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克爾納,裏茨尼色厲內荏地叫囂起來。

“米卡至始至終愛著的人只有我,她不會背叛我,她不會……”

“她背叛了!她愛上了我的父親!”奧斯卡猛地用彎刀敲開擋在身前的騎士劍,他那不高的身材竟像巍峨的阿卑西斯山一樣籠罩住面前的渺小人體。

“我再重複一遍!就像你說的那樣,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我的母親背叛了你,這是情感上的一種選擇,說它是背叛絕對是過分的!可母親瞭解你,她知道你的自私和你的殘忍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所以她怕你!她怕你知曉她的移情別戀!這種畏懼已經脫離戀人之間的情感,如果說母親在離開人世的時候擁有那些遺憾……一是對我和父親的依戀,第二就是對你的一相情願和自以為是的恐懼!現在你說說……到底誰才是殺害她的兇手?”

“不是我……我不是……”克爾納•裏茨尼不斷後退,他的劍只是鬆鬆垮垮地鉤在手裏。

包裹在黑紗布裏的刺客突然橫移數步,他用長短劍擋住奧斯卡的身形,又用凶厲的眼神狠狠地瞪著神志已然不甚清楚的皇室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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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21:33
奧斯卡朝這位剛剛與自己打成一團的刺客微微笑了笑。

“鬼狗!很抱歉沒能讓你在狗咬狗俱樂部那樣的地方度過餘生。你這是等不及來尋死嗎?我可以代替神明成全你。”

暗黑世界中座次排名第二地超級殺手驚詫地扭過頭,他近乎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原來這個神色如常的傢伙一直都是在演戲!

“別那麼吃驚!”奧斯卡狀似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你不是一直打算給佐艾拉那條母狗復仇嗎?軍情局、軍統局、埃塔、克吉勃、海狗!世界上的五大情報系統都在留意你地動靜,你以為換個馬甲就能大大方方地走進都林城嗎?你還真是個天真的小雜種!”

鬼狗猛地吸了一口氣,就在他想要提劍突刺地時候。黑魔肖•卡連柯已經無聲無息地擋住小主人的身軀。

“你的對手是我!”肖恩邊說邊活動了一下手腳,他也從背後抽出一長一短兩把利劍。

“聽暴雪說……他逼得你割了自己的舌頭。那我至少能讓你割了自己的腦袋!”

鬼狗冷靜下來,他沒有理會擋在身前地這個大言不慚的傢伙,而是再次瞪了瞪猶自發呆的聖騎士長。

克爾納,裏茨尼在夥伴警告的目光中猛然驚醒,他望瞭望天色,又看了看笑得莫名其妙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該死……你是在拖延時間!”聖騎士長恍然大悟。

“哦啦!”奧斯卡得逞似地笑了起來。他的彎刀已經揮起波西斯武士的起首式。

“看來你笨得還不算太離譜……也不枉我說了那麼多廢話!”

克爾納•裏茨尼發狂似地呐喊一聲,他揮著騎士劍便沖了上來,可奧斯卡只是用彎刀輕巧地一撥便退到一邊,他與黑魔和鬼狗拉開了距離。

“這是私人恩怨!”泰坦親王在花園中的一片空場穩穩站定,他腳踏弓步、彎刀橫於頭頂。

皇家聖騎士連連呼氣,他在努力調整臨戰狀態,但他知道比起自己和鬼狗的伎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佈置才是真正地陷阱。

在黑魔向不言不語的鬼狗遞出雙劍的時候,克爾納•裏茨尼也向擺開架勢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動衝擊。花園中響起激烈的兵刃碰撞聲。大捧的火星和駭人的呐喊此起彼伏!黑魔逼退鬼狗,聖騎士就用沉穩地劍勢瓦解奧斯卡的攻擊;黑魔用雙劍隔擋鬼狗的進襲,聖騎士就用淩厲的劍風把奧斯卡擊飛出去!

肖似乎完全沒有顧忌。他根本就不理會被聖騎士逼得上躥下跳左支右絀的小主人,他只是一門心思地對付眼前的勁敵!兩把長劍和兩把短劍不斷衝撞,長鳴燈的光暈只能幻出模糊的人影。

奧斯卡完全沒有優勢,他根本就沒有擊殺克爾納,裏茨尼的實力。

大腿上的傷口仍在流血。揮舞彎刀的手臂已經沉得離奇!可奧斯卡不願放棄,他面對的是殺父殺母的仇人,也許他還只有一口氣,可這口氣足夠他支援到信號的降臨!

黑魔突然發出一聲慘痛的驚叫,快速的攻防移動總會有破綻,鬼狗就抓住了這樣一個時機。他的短劍在肖背後劃出一條觸目驚心的大口子,黑魔應聲跌退!奧斯卡終於吐出最後一口綿長的呼吸,他猛地竄上一株枯瘦的櫓樹,在聖騎士追擊而至之前借著樹幹回蕩的彈力飛射而出,彎刀直指鬼狗的背脊。

鬼狗早已留意到可能存在的干擾,他連看都沒看就把長劍橫於背後,彎刀劈實劍脊,西大陸的二號超級刺客就借著彎刀施加的力量繼續前沖,短劍的鋒刃直指倒地的黑魔,

在生死一發之間!眼角閃現的餘光終於令鬼狗注意到克爾納•裏茨尼那副驚駭欲絕的神情,這名身手高強的超級刺客立即意識到危險的降臨,他猛力擰轉前沖的身體,在騰空時斜擺長劍刺入泥土,借助長劍彎曲複又挺直的勁力彈離戰圈,可衝刺中的人體竟如跗骨之蛆!

倒地的黑魔突然抬起手臂,霸拳李踩著夥伴的臂膀沖天而起,他在轉眼之間就追及飛退的鬼狗,東方拳師連連擺腿不斷交擊,鬼狗只得用手臂鎖緊十字苦苦忍耐。霸拳李的最後一蹬使盡了力氣,鬼狗便不甘心地飛跌而出,他的長劍蕩開了、他的短劍脫手了!

“小心……”克爾納•裏茨尼終於沖至救援。他若是救不了鬼狗,就肯定會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永遠留在這裏!

暴雪選擇了一把極為普通地刺劍,誰也說不清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鬼狗面前。

“你好啊……”殺手之王微笑與多年前相識一場的老朋友打過招呼。鬼狗靠在一棵大樹上,他能感到自己的肋骨至少被那個東方人踢碎了三根。他也知道西大陸穩坐第一把交椅地頂尖殺手在說話的時候似乎往自己嘴裏塞入一件東西。

鬼狗地視線緩慢下移,他看到了!暴雪在他嘴裏塞進了一把刺劍,這把劍穿過喉頭、後頸直刺樹幹,怪不得鬼狗連動都動不了!

“你還好嗎?好久沒見!”保爾仍在盡力展示友好。

鬼狗勉力笑了笑,再然後就闔上眼睛。

奧斯卡在東、黑魔在西、保爾在南、拳手在北。克爾納•裏茨尼和他的夥伴被圍在中間。聖騎士看了看鬼狗的屍身,又輕蔑地瞪了一眼笑不攏嘴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我以為這是私人恩怨!”

奧斯卡踱出立身之地,狀似隨隨便便地坐進他的冰熊沙發,並向滿臉不屑地聖騎士擎起盛滿水果酒玻璃瓶。

“與故人之子喝一杯吧……”

克爾納•裏茨尼四下望瞭望,黑魔和那個東方拳手也就罷了,可之前他從沒在暴雪在場的時候打過奧斯卡的主意……決鬥結束了!就像開始是那樣無稽。

“威士卡?伏特加?幹邑也湊活!你這就沒有男人喝的酒水嗎?”聖騎士大咧咧地坐到方桌上,他的配劍已經收起,但他仍在言語上占了些便宜。

“哦啦!這都是陶德意斯人的福……”奧斯卡無可奈何地呻吟了一聲,他的腸胃早就與烈性酒精飲品永遠告別了。

“你們就呆在那!別過來!”奧斯卡轉向正要欺近聖騎士的三名隨從,他說完便給克爾納•裏茨尼注滿酒杯。

“我說過……這是私人恩怨!”

聖騎士笑著接過酒杯,然後他就一飲而盡。奧斯卡興沖沖地又給他添了一杯,還像突然想起某件事一樣探出一顆手指。

“哦啦!你看看這個!”泰坦親王邊說邊扶起了立在方桌旁邊的畫框。他拆開幕布,並自豪地向油畫裏的人像攤開手。

“我地母親!我無法想像她在年輕的時候是多麼美麗!”

克爾納•裏茨尼的視線在落上畫布之後就再也離不開了,他用柔情似水地目光打量著那名仿若愛戀了數個世紀的女人,女人的面孔、女人的發梢、女人地衣飾。這一切他都那麼熟悉,可就在他想探手觸摸女人的肌膚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用身體擋住了愛人的肖像,他只得調轉頭,儘量不讓對方看出他的不甘和落寂。

“看在光明神和我母親的份兒上,你有兩種選擇!”帝國親王興奮得手舞足蹈,似乎低度水果酒對他的影響也不小。

“第一,撥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凝視著不再躲閃的皇家聖騎士。

“在昔日愛人面前懺悔,結束你那無知、愚蠢、自以為是的生命!”

“第二!”奧斯卡在克爾納眼前豎起兩顆手指。

“同樣是拔劍,同樣是懺悔!但會由我的彎刀代替你達成這個目的!”

克爾納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這時他又看到愛人的面孔,但他不會向她懺悔,所以他拔出了自己的配劍,但胸腹深處卻在這時傳來一陣難耐的絞痛……他痛苦地扶住肚子,任由從不離身的長劍無奈地從手中滑落在地。

聖騎士看了看方桌上的酒杯,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只得為對方的狡詐心性和無所不用其極的歹毒手段歡呼喝彩。

“看知——。“你並沒給我選擇的餘地!”

奧斯卡點了點頭。

“是這樣沒錯!可話說回來……你沒給我的母親選擇的餘地,你沒給我的父親選擇的餘地!”

聖騎士癱坐在方桌上,他沒有理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辯駁,他只是凝望著永生於畫布中的愛侶。

“對米卡……我只能說抱歉!”克爾納•裏茨尼緊緊壓著不斷絞碎不斷撕裂的內腹。

“對多特蒙德……我在下手的時候也抱著遺憾、痛苦、搖擺不定的心情!你父親是個好人!他不該英年早逝。”

“哦啦!”奧斯卡低叫一聲,他大力朝聖騎士的脊背踢了一腳,並在對方倒地的時候又把他的頭顱提在手裏。

“這不是懺悔!這不是懺悔!”泰坦親王對著中毒者的那副青紫色的面孔瘋狂地叫喊起來。

克爾納•裏茨尼勉力擠出笑容,他的話還沒說完呢!

“不管我是去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有機會我都會告訴米卡!我會告訴她……她的兒子變成了一個魔鬼!變成了一個人人得以誅之的畜生!我會像米卡懺悔的,因為我對她的丈夫犯了罪!可換作是你……沒有親手殺了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遺憾,你是魔鬼!你是……”

奧斯卡不耐煩了,他的拳腳接二連三地落在聖騎士的笑臉上。

“不許你去騷擾我的母親……不許你去騷擾我的母親……不許你去……我不許你去……”

保爾突然扯住狀似瘋狂的小親王,他沖怒意蓬勃的奧斯卡搖了搖頭。

“夠了……真的夠了……”

奧斯卡撇開殺手之王的扶持,他沖花園外大聲叫喊!

“我的武士呢?我的武士呢?”

親王殿下話音剛落,一位身量高瘦的波西斯武士就出現在花園裏。跟隨征服者投入神教世界的黑帶刀手還是那副半人半神的老樣子。他光著腳,紮著緊緊的綁腿、窄窄的腰甲,還有深藍色的絲絨裹頭布。

這名武士用一副銀制口罩蒙住了大半個面孔,瘦削的面孔只露出眼睛;他用枯枝般的手指握著彎刀的刀柄,刀柄上垂下一條青黑色的布縷,那是一種類似無底深淵的黑色,單從肉眼根本無法判定它的年代和意義。不過對波西斯奧斯曼人來說,這條黑色的緞帶象徵劃破時空與真神相通的最強武者。

奧斯卡扳過聖騎士的面孔,令奄奄一息的克爾納•裏茨尼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名波西斯武士的身影。

“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嗎?”泰坦親王的眼底閃爍著瘋狂偏執的光芒。

“他會用彎刀砍下你的頭顱!你是信奉光明神的聖騎士對不對?被異教徒葬送的靈魂不會下地獄、更不會上天堂!你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會打擾任何人!”

克爾納想掙扎,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死命踩住他的脖頸。

“你還在等什麼?”泰坦親王怒瞪著面無表情的黑帶武士。

黑帶武士慢吞吞地抽出彎刀,無法接受這一事實的皇家聖騎士已經平靜下來,他艱難地伸出手,指了指微明的天宇。

“你所做的一切……神明都在看著……”

泰坦親王搖了搖頭,他目送武士的彎刀帶起一道耀眼奪目的流光。腥臭的鮮血噴了他一身一臉,他就對滾落一邊的頭顱說。

“我對神明懺悔過,這是最後一次冒犯他……”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邁過血泊,他捧起母親的畫像。

“媽媽……我會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好皇帝……”教曆802年2月23日清晨,現在確實可以說是清晨了!稀疏淡薄的晨霧緩緩飄散,都林城披上了一層灰色的光影。天亮了,可找不到太陽,穹廬湧動著濃厚的雲朵,由東向西,連綿不斷,就像神誕節巡遊時川流不息的馬車。

漢密爾頓宮的氣氛就像過節一樣,首都貴族由城市中蜂擁而至,堵塞了每一座宮門。與節日不同的是,極為注重儀錶的貴族們沒有盛裝打扮,他們多是穿戴著旅行裝束,提著大大小小的旅行皮箱,至於他們的神情……相信見到這個場景的人都會自信滿滿地確定人們必是要奔喪去了。

提到新的掌權者,人們自然會聯想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站在他身後的安魯家族以及南方貴族。其實,在場的首都貴族都很清楚,莫瑞塞特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並非是陰謀家和野心家的過錯,安魯和南方人很少犯錯誤,是首都政府的腐朽和皇室孱弱決定了一切。

在今天。一代王朝終於在方方面面地壓力面前失去了所有。早在奧斯涅親王進入都林之前,皇室和首都政府能夠直接控制的地域就已非常有限。

到了現在,也就是802年2月23日清晨。莫瑞塞特皇室又失去了都林,並被徹底斷絕與外界的聯絡。這個坐擁皇統四百年之久地王朝只能號令一座搖搖欲墜的宮殿,也許再過一個小時,王者之路和漢密爾頓宮也會易主。

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陛下並不相信命運,所以她穿上了最喜愛地一件禮服,又披上了大紅天鵝絨裏子外鑲金鱗的皇袍。宮廷侍從為她戴上了莫瑞塞特家族傳承數百年的皇冠。她自己從包金的木匣裏取出嵌滿寶石的權杖緊抓在手。

然後,帝國女皇在她地寶座上小憩了一會兒,只是一小會兒……阿萊尼斯一世皇受驚一般睜開眼睛,她准是做了噩夢。女皇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四周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她戴著皇冠披著皇袍攥著皇權,她還是一位帝王。

“作為一位帝王,我現在該做什麼?”

室內有限的幾位大臣都無法回答女皇的問題,他們互相使著眼色,似乎打算就此保持沉默,直到塵埃落定、或是等待瘋虎一般的奧斯涅親王闖進書房的大門。

“陛下!該是避一避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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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25:44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阿萊尼斯看了看突然發言的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她沒有言語,只是在收回視線之後環顧左右。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連連頷首、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不住地點頭、有限的幾位皇室宗親驚慌失措地互相打量,似乎只有內閣總理大臣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神情輕蔑地搖了搖頭。

女皇轉向她的政務總理。

“您反對嗎?”

拉舍爾攤開手。

“無所謂反對不反對,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我只想問問在這種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女皇陛下能避去哪呢?”

皇室宮廷長官對總理大臣語氣中地譏諷絲毫不以為意,他用指節敲了敲畫板上的一副掛圖,人們都看到他的手指落在了北海之濱。

“威典王國!裏約裏耶姆一世國王是西方王國聯盟中唯一一個曾對我國伸出援手地君主,他……”

“不管他要幹什麼,他的胃口太大了!”內閣總理大臣不耐煩地打斷宮廷長官。

“我可以相信威典國王裏約裏耶姆一世的確會用對待一位國主的禮節迎接陛下,可他要我們地女皇改嫁!這是對神聖泰坦的褻瀆和……”

“若不這樣做神聖泰坦就不存在了!”特勤處長終於出面,費瑞德乾脆走到國務大臣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這個事事與自己作對的老傢伙。

“神聖泰坦都不存在了!從何談起帝國的國格?女皇陛下只要簽署針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判決書就可以在名義上擺脫這個丈夫!威典國力強橫,新一倫的反坦運動就會變成搗毀安魯、為莫瑞塞特皇室正名的正義之戰,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得到只是一盤殘羹冷炙!”拉舍爾憤怒地瞪視著特勤處長,他不敢想像這個年輕人在充當賣國賊的時候竟然能夠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能想像得出嗎?不管戰爭勝利與否,女皇外嫁的結果只能是功敗垂成!陛下會喪失名譽、信譽和作為一位女皇所擁有的一切,她會成為威典國王和西方聯盟的虧累,她會……”

“夠了!”阿萊尼斯發出一聲厲吼。

“你們這是怎麼了?當我是一件擺設還是一件玩物?”

“您必須得做一個決斷!”宮廷長官似乎全然沒有聽到女皇陛下的警告。

“不!”阿萊尼斯擺了擺手。

“我哪也不去!我要聽聽奧斯卡怎麼向我解釋這件事!”

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湊了上來。

“我相信他不會向您解釋什麼!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是……南方貴族會左右元老院發佈動議,您會被安上叛國罪,像多年前的那位霍亨渥倫皇后一樣被推上斷頭臺!”

“上斷頭臺又怎樣?”帝國女皇極為不屑地笑了起來,就像她聽到一件新鮮事。

“歷史會告訴世人,我的丈夫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然後就把我拋棄了!奧斯卡若是能親眼看著我地頭顱滾落在地,那我也算認清了他的真面目!我認為這倒值得!”

卡梅倫捧住阿萊尼斯的面孔。

“我地朋友!這不是義氣之爭。也不是夫妻打架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只要您還活著,就有機會重新奪得失去地東西;倘若您不在了。那一切就真的完蛋了!這包括你的帝國、你的家族、你的……”

“陛下!”內閣總理大臣突然沉不住氣了,他挪動老朽地軀體,單手扶住皇椅、單膝跪在女皇身邊。

“我不能否認事情的發展趨勢會有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所說的這種可能,但您再想一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是您的丈夫,就像您自己說的那樣。他若是親手把您送上斷頭臺,就算他是帝國的救世主,可他永遠都要背上殺妻奪權的壞名聲,他是聰明人,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特勤處長剛想出口辯駁就被衝動的女皇陛下揮手制止了,阿萊尼斯轉而凝視神情懇切的總理大臣。

“您接著說!”

拉舍爾,季妥瓦向座上的女皇陛下伸出兩隻枯瘦地手掌。

“帝國就是這座天平了,皇室在一端,安魯、近衛軍、南方貴族、所有反對您的地方勢力就在另一端!現在的狀況是,皇室失去了一部分砝碼。另一端自然占盡上風,可您要注意,一旦天平失衡……”

“也就是說……”內閣總理大臣邊說邊抽回一隻手。

“代表皇室這一端地力量若是徹底消失,支撐泰坦帝國的天平就會徹底崩毀!奧斯涅親王若是一個聰明的操控者,他就不會樂見這種狀況,因為他要在現有的天平崩毀之後花費無數時間和精力構建一座新地天平。再為這座新的天平量化新的砝碼,

不但如此!在這座新的天平達成平衡之前還充滿各種各樣的變數。比如說……忠於皇室的世家門閥會與篡奪皇權的人鬥爭到底、反坦聯軍不達目的不會甘休、實力不斷膨脹的南方貴族會變得難以馴服、目睹奧斯涅親王殺妻奪權的帝國近衛軍會陷入思想上的混亂……”

“所以!”季妥瓦老公爵再次探出兩隻平行的手掌。

“還是這座天平!親王殿下若是想要繼續維持它的穩定,就得在即將傾覆的這端填加新的砝碼,這是最為正確的思考方式,也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的最終選擇。”

“我……我不太明白!”阿萊尼斯瞪著眼睛皺著眉頭。

“我就站在即將傾覆的這一端,奧斯卡不可能憑空製造砝碼,他若是想要繼續維持天平的平衡,就得從他所代表的利益中抽調一部分,然後放在我所代表的這一端。事情若是這樣的話……難道他會轉而支持我不成?”

“開什麼玩笑?這根本說不通!說不通!”特勤處長兇狠地叫囂起來,他一把就推開了跪在女皇身邊的老公爵,好象他可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陛下,我的陛下!別再讓這個老傢伙胡扯下去了!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利用軍人和一系列陰謀詭計把您和您所擁有的一切推上了絕路,難道我們得把他的所作所為理解成一種幫助嗎?這也太離譜了吧?”

“無知的傢伙!”內閣總理大臣似乎不打算再忍讓皇室的忠狗了,他用自己的手杖狠狠地戳了一下特勤處長的鞋面,費瑞德子爵立刻就像被人踩住尾巴的野貓一樣驚叫著跳到一邊。

“陛下!”老人深深地凝望呆愣著的阿萊尼斯。

“我的陛下,很抱歉這樣說,但您在心裏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莫瑞塞特王朝就要結束了,您改嫁也好、避難也罷!無論如何——都結束了!您仔細想想,早在一個月之前,您的訓令就已經無法約束首都軍部,到了現在,帝國軍人已經全部倒向能夠帶領他們贏得衛國戰爭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你再推開門!”老公爵探手指向書房門口。

“忠心護持您的首都貴族就剩下那些遺老遺少和無知的小姐婦人,那些年負力強又有點頭腦的人在昨天那場審判無疾而終之後就開始互相攛掇,估計他們現在已經起草了一份向安魯家族效忠的聯名陳書!”

“至於一直都沒露面地南方人……”內閣總理大臣收回手,他歎息著搖頭。

“我說過……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擔心的事情確實有理有據,南方才是真正想要滅亡皇室的人!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奧斯涅親王能夠摧毀現有地天平,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在新的統治次序中佔據最高地位置!”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老人將一隻手指放到女皇眼前。

“您的人民!神聖泰坦的子民一直保持沉默。可這並不代表他們無知!我幾乎可以想到南方貴族會給您編排怎樣的罪名,他們會把您形容成一個貪婪懶惰地蠢女人。他們會說您花光了國庫的積蓄,又把賠償給西方王國的款項壓在人民頭上,您會在一片叫駡聲中……”

“真是算了吧!”一向謹慎的宮廷長官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這次竟然搶在特勤處長的前頭,他恍然大悟似地打量著侃侃而談的總理大臣。

“公爵閣下!我得問一問!”委西阿塞利亞侯爵欺近老人的面孔。

“當初是您力主和談、是您慫恿陛下勒令近衛軍停止抵抗、也是您最先提議趕走奧斯涅親王!那麼換一種說法的話……造成泰坦子民、地方貴族和近衛軍官兵仇恨皇室的罪魁禍首也是您嘍?”

“可現在!”特勤處長接過宮廷長官的責問。

“應被數為頭號賣國賊地總理大臣閣下口口聲聲就是皇室利益、人民權責!您直接把皇室放在所有人的對立面,然後就想勸服女皇陛下與奧斯涅親王進行妥枷——“。“

“這個老傢伙出賣了你!”卡梅倫夫人咬住阿萊尼斯的耳朵。

“他一直都在為南方人服務,是他把您一步一步引入陷阱……”

阿萊尼斯淺淺地笑了笑,她轉向對這番質問無動於衷地總理大臣。

“就請您在卸任之前把話說完吧……”

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他只是無可奈何地探開手。

“陛下!我的倡議確實前後矛盾,可您分辨得出,在親王殿下進入首都之前,我支持的措施都是為了避免這種局面;在親王殿下進入首都之後,我支持地措施也是為了能夠繼續皇室的統治;在槍聲停歇的時候。我支持的那些措施被奧斯涅親王徹底瓦解了,我只能說親王殿下技高一籌,我敗得心服口服!”

阿萊尼斯沒有言語。但她在輕輕點頭。

老公爵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跪得累了,也厭煩了。

“陛下!想想您為什麼會選擇我充任帝國的內閣總理大臣?”老人自顧子自地轉到酒櫥邊,他挑了一瓶外觀精美的杜松子酒。

“連續兩任國務大臣全都倒臺了……只有你始終游離於權利核心……至今安然無事!”阿萊尼斯說出自己在當時的考慮。

“哦是的……”拉舍爾頗有些自鳴得意地點了點頭。他的皺紋和老年斑突然不那麼醜怪了,似乎每一道溝壑和每一處褶皺都閃爍著政治智慧的光影。

“先是羅布斯蒂爾布克西德公爵,再然後是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期間還有三世陛下對貴族元老的清洗、還有一位近衛軍元帥被送上斷頭臺、還有針對首都上層貴族的利益調整!到了現在……海怪要在多摩爾加監獄度過餘生、阿蘭元帥要在病床上飲用流質食物,在都林城說話算數的老傢伙們只剩下我一個!您知道這是為什麼?”

“可恥的牆頭草!”特勤處長咬牙切齒地嘀咕一句。

“我早就知道你這頭老狐狸不會做出什麼好事來!”

內閣總理大臣笑呵呵地搖了搖頭,他面向女皇擎起酒杯。

“他們都是政治的犧牲品,而我不是!說歸根本,他們都不明白政治的確切含義,按照我的理解……政治就是該到什麼時候就做什麼樣的事情。不做無理取鬧似的掙扎、不做荒原困獸似的角鬥。所以……我好好地活著,活著就是最大的一項政治資本,而政治的確切含義就是如何在利益歸屬這個基礎上選擇一個與自身處境相契合的生存方式。”

“我問問你!你的說辭和街道上那些流氓婊子的做法還有區別嗎?”特勤處長又出面了。


“那些無恥的地痞無賴和賣肉的窯姐都是跟你一樣的政治家嘍?”

老人沒有理會年輕人的叫嚷,他始終用堅定不移的眼光注視著帝國女皇。

“體面的下臺……總好過像喪家之犬一般流亡國外……難道您真的打算以一國女皇之名去伺候威典國王嗎?”

阿萊尼斯厭惡地別開頭,她和現任丈夫的關係已經夠噁心的了,可別再提起改嫁或是做頭喪家之犬那樣的事。

“陛下!”已經看到一線希望的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又往女皇身邊湊了湊。

“在我看來,或者說是以一位成熟的政治家的眼光來看!奧斯涅親王在入主漢密爾頓宮之後只會做一件事——向外界宣佈莫瑞塞特皇帝依然是泰坦帝國的主宰者,而他必然是那位在非常時期救家國天下于水火的攝政王!只有這樣做,他才能最大限度地團結帝國內部現有的各方勢力、最大程度地鞏固帝國現有的政治地勢!”

“再說反坦聯盟的進攻迫在眉睫,從一個軍事家的角度去思考,奧斯涅親王還是會這麼做——維持帝國內部穩定是戰爭的必須!他想獲得衛國戰爭的勝利,就得到帝國上下各個階層最為廣泛的支持和擁護!在戰爭這個大前提下,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缺失的後果都是他無法承受的!因為他若是想繼續上位,他就必須贏得這場戰爭。”

“那麼……接下來呢?”阿萊尼斯狀似極感興趣地拖起下巴。

“我是說接下來他會怎麼做?”

內閣總理大臣尷尬地笑了笑。

“陛下,您的丈夫必然會由兩方面同時下手!”

“第一!”老公爵探出一顆手指。

“前代皇族大泰坦尼亞的倒戈令您想到什麼?您的丈夫必然會在前代皇族與莫瑞塞特皇室的秘密協議上做文章,泰坦尼亞家族有充分的理由逼您下臺,而前代皇族又不具備登基加冕的實力,那麼他們就會把這項殊榮讓給站在旁邊翹首以待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通過這第一步,安魯便完全合法地終結了您的家族對泰坦的統治!至於第二嘛……”

季妥瓦公爵探開手。

“相信我剛剛已經說過了!皇權的平穩過渡可以在最大限度上鞏固帝國現有的政治地勢,奧斯涅親王要做的只是類似園丁的工作——花圃要澆灌、池塘要去汙、冒頭的花草和礙眼的枝幹得修剪整齊……

而最終,他的目的還是平衡,平衡南方貴族與各方貴族的利益關係、平衡帝國近衛軍與水仙騎士團的關係、平衡兩大軍隊系統內部的關係、平衡國際上的各大君主國之間的關係……”

“你露餡了老公爵!”阿萊尼斯笑眯眯地打量著自己的總理大臣。

“世界上只有莫瑞塞特皇室和泰坦尼亞家族的當事人知道那項秘密協定的內容,我的丈夫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泰坦尼亞家族向他投誠,可你呢?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望著特勤處長已然出鞘的刺劍,拉舍爾季妥瓦只能暗恨自己的急迫。

“陛下,是光明神告訴我的!”

阿萊尼斯對這個老人的笑話無動於衷,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費瑞德子爵的刺劍逼上內閣總理大臣的咽喉。

巨大的敲門聲驚醒了心思各異的人們,守在門口的聖騎士豁然拉開把手,一個通訊官模樣的傢伙隨即跌進書房。

“陛下……陛下……軍人……他們……來了……”

“慌什麼?”帝國女皇由她的寶座上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該來的總會來,阿萊尼斯就對著穿衣鏡整理了一下她的盛裝。鏡子裏的絕代佳人側著頭,似乎是在思考一個始終無法釋懷的問題——來的會是什麼?

在淡弱的陽光把泰坦光明門的陰影投射在勝利廣場上的時候,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就在門內架好了火炮,擲彈兵排成一列,面朝已被孤立一整夜的首都衛戍部隊。

首都衛戍部隊並不都在這裏,據說一部分士兵並不打算與奧斯涅親王作對,或是開小差兒、或是喝醉了酒,總之少了這樣一些傢伙;除去支援巢穴救火隊(誰知道是真是假)的幾支小隊,勒雷爾休依特普勒斯頓將軍和兩千多名士兵站在一起。首都衛戍司令從始至終都板著臉,就像排眾而出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欠他好幾個泰士。

“你好勒雷爾!”帝國親王向愁眉苦臉的老相識探出手。

“咱們有多久沒見面了?”

首都衛戍司令沒有回應狀似親切誠懇的奧斯涅親王,他只是一板一眼地敬過軍禮。

“元帥閣下!我需要您的解釋!”

奧斯卡尷尬地笑了笑,他只能狠狠地撓鼻子……大門內外已經夠擁擠的了,而首都衛戍司令又存心讓他難堪,他來這兒可不是為了聽人數落自己。

“我想……我沒必要向你解釋!”帝國親王雙手背到身後,他挺著胸膛,並用極有說服力的眼神打量著勒雷爾的肩章,一位帝國元帥確實無需向一位近衛軍中將解釋某些事。

“我的時間很寶貴,相信你也清楚這一點。”奧斯卡邊說邊朝身邊的火槍大炮攤開手。

“要麼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給帝國勇士和軍人代表讓出通道。要麼命令你地人抵抗到底。試試美味的火藥武器!”

“您沒有任何權利要求我進行這種非法的選擇!”勒雷爾堅定地仰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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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26:13
奧斯卡不以為意,他湊到首都衛戍司令身邊,儘管聲音轉低。可泰坦親王咬牙切齒地響動還是十分清晰。

“你到底搞沒搞清狀況?難道我要向你哀求嗎?莫瑞塞特皇室大勢已去,我控制著都林城的一切!”

“除了我和我地首都衛戍師!”

短暫的談判沒有任何成效。奧斯卡只得發出一聲虛弱的歎息,可他在下一刻就抖擻精神。

“納索夫準將!命令炮兵瞄準門洞……把那裏移為平地!”

“是殿下!”

在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即將揮起號令旗的時候,勒雷爾一把扯住對方的手臂,年紀輕輕地首都衛戍司令轉向臉上寫滿莫名其妙的帝國親王。

“元帥閣下……進入都林城又不是只有這一條路,您幹嘛非要硬闖我的……應該說是最後的防線!”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呆愣半晌。不過他旋即便恍然大悟。

“這可真是一個好主意!聽上去就好像我是一個固執的傻瓜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泰坦親王自嘲似的言辭引得圍在四周的軍官一陣哄笑,人們往往犯這種使勁兒鑽牛角尖的錯誤。特戰第二旅的意圖只是拖住首都衛戍部隊地陣腳,現在大局已定,追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軍人可以由首都的各個方面隨意進出,除了燒成一個大火爐地巢穴!

“那麼……您真的不打算為巢穴做點什麼嗎?”前聖騎士薩爾拉•德羅夏小心地提醒已經貴為泰坦帝國主宰者的奧斯涅親王,他說話的時候仍在觀望城市西方地濃煙和光火。

“你不覺得巢穴有點……有點陰暗嗎?”奧斯卡對曾經的刺劍導師欲言又止,但他最後還是合盤脫出自己的打算。

“實話告訴你!我怕黑!所以我只能對巢穴裏的老朋友們說抱歉了!”泰坦親王狀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們雖然是老朋友,可在本質上還是一群無可救藥的敗類、不法份子!巢穴被燒個精光,隨著莫瑞塞特王朝的日益腐朽而不斷加劇的有組織犯罪活動起碼能消停半個世紀。再說還有克裏裏尼家族為我主持大局,黑暗世界也不會脫出我的手掌心!”

“您說他們是敗類、不法份子?”薩爾拉•德羅夏有些狐疑地瞪大眼睛。

“難道我說錯了嗎?”奧斯卡也瞪大眼睛。

“參加有組織犯罪活動的人都是社會棟樑不成?”

“我是說……”前聖騎士有些猶豫。

“您也是他們中的一份子,是他們養育了您!”

不過當然,最後這句話是薩爾拉•德羅夏偷偷在心底告訴自己的。

“你就等著瞧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興沖沖地攬住老朋友的肩膀,他望往火光沖天的巢穴城區。眼中寫滿憧憬。

“等到巢穴被移為平地……我會在那片廢墟上建造新的社區!比世界上任何著名街道都要華美的新社區!”

無疑!都林城的顯赫地段是壯觀華美的,就像前面不止一次提到過的王者之路。在一個清爽、幽暗、望在詩人眼裏多少都有點晦澀的早晨,王者之路也變得空空洞洞。它的邊際、它的長短、它的所有物理內涵依然如故,但是它已失去昔日的光輝和隱隱浮動於街市上的神聖氣息。它就是一條寬闊一些的街道,直通珍珠一般明亮的皇室宮廷。

漢密爾頓宮,用珍珠來形容它並不為過,它是世間最高權柄的象徵,是世上最少的一部分人才有資格憧憬嚮往的權利殿堂!也是這樣一個清晨,它醒來了,狀態不是很好,就像剛被趕出獅群的又老又醜的雄獅。

看到這座灰白色的巨大殿宇和周遭的美麗建築,不斷聚在王者之路上的近衛軍官兵不禁肅然起敬,整夜的槍火和炮鳴似乎讓它耗盡了心力。儘管它沒有流血,或是它已流盡了血,人們還是能夠從它的軀體上看到那抹黃褐色的灰塵,它使人聯想到失去了自我的戀人,並因此而憂傷厭世。

軍人由通往王者之路地各個路口不斷湧出。他們來自祖國各地,並抱定同一個目的。泰坦軍人不喜歡自己犯錯,也不習慣看著別人犯錯。

所以他們來了,追隨一位年輕的帝國元帥。這位元元帥就很少犯錯誤。

所以軍人們都知道他是一個能打勝仗地元帥,擁有一個能打勝仗的元帥,誰還會要屈辱換來地和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走在街心,他的親信部屬追在他的身後左右。

軍人隊伍匯成一條大河,這條大河跟隨著一朵浪花緩緩流經城市。儘管這汪蔚藍的碧水展現著說不出的壯麗,但它卻是為了一朵浪花而生存。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走在頭裏,在他面前就是權利之顛,在他身後就是那些連他落在地上地影子都不敢碰觸的帝國軍人。就在快要踏上漢密爾頓宮的大理石階梯時,這位即將登臨權峰利頂的帝國親王突然停住腳,他回頭望瞭望。

軍人隊伍在下一瞬間停止前進的步伐,似乎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失去呼吸,王者之路萬籟俱寂。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視線穿過蔚藍色的河面,一陣鋪天蓋地的雄豪之氣便向他湧了過來,這股不似風也不像雨的力道差點將他掀翻在地!一直健壯的手臂拖住了他。泰坦親王就向那位幫助他地軍人投去笑意。

“我是不是差點暈倒?”

“當然,您連續工作了七十多個小時,還受了傷。流了不少血!”

對方笑呵呵地打量著帝國親王。

“哦啦……”奧斯卡念出已被整個世界所熟悉的口頭禪,他看了看自己的雙腿。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

未來地帝國主宰者整理了一下他的元帥服,然後轉身面向王者之路上聚集的軍人。在走進久違的宮殿之前,他還要確認一件事。

“泰克,西曼!”

“到!”

奧斯卡望向由人群中閃身而出紅虎格鬥團長。

“我記得……十年前……是你從天鵝山城堡地塔樓上扯下黃金獅子旗,換上猛虎水仙旗!”

“是!元帥!”

“那麼……”帝國親王欲言又止,他只是高仰著頭,眯縫著眼,用輕佻的神情打量著飄蕩在宮殿頂層大旗桿上黃金獅子。

流行於大陸上的所有正史讀本都在提起泰坦帝國安魯王朝的時候運用過以下這段描述。

“教曆802年2月23日晨時6點47分,時任水仙騎士團紅虎方面軍二三一團團長的泰克西曼少校把一面巨大的軍旗捆在身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攀著漢密爾頓宮的外牆,在14分鐘後爬上屋頂。”

“泰克,西曼少校在近萬名近衛軍官兵的注視下拔除了佔領此地四百年之久的黃金獅子旗,並為空蕩蕩的旗桿換上了安魯家族的猛虎水仙旗。此時此刻……儘管在場的近衛軍官兵還沒準備好目睹這一切的發生、儘管身在宮殿中的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在兩年之後才宣佈退位,可這次眾目睽睽下的改旗易幟已在實際上終結了泰坦帝國莫瑞塞特王朝的統治和這一脈皇統的現實存在意義。飄蕩在漢密爾頓宮上空的安魯圖騰,象徵著一個新的時代已然降臨、象徵著一位偉大帝王的崛起。

記泰坦帝國安魯王朝斷代史——由教曆802年2月23日起……教曆802年2月23日……這也是莫瑞塞特皇室委任的臨時史記官在正史上留下的最後一筆。無數帝國軍人和自己那位心腸狠毒的丈夫就在門外,阿萊尼斯反倒變得異常平和安靜,她親自帶領宮廷內侍,向那些準備陪她出逃的首都貴族贈送了宮中收藏的大部分珍寶,抱作一團哭成淚人兒的貴族們就像死狗一樣跪在地上,好像他們的女皇已經不久于人世。

做個末代皇帝……應該沒人能夠準確地形容一位末代皇帝在面臨那個最後一刻時的心情。阿萊尼斯不哭不鬧、不焦不躁、不撓牆也不上吊,她看到宮室的財物已經派送的差不多,就對跪滿廳堂的貴族揮了揮手。

“去吧!我的丈夫不會為難你們,帝國軍人也不會無理取鬧!去吧……”

一部分人借著擦拭眼淚的光景偷偷溜出門。一部分人則在女皇腳下長跪不起。不過當然,有一部分自認為是血氣方剛地好小夥子!他們撕開華麗的宮廷禮服。用裝飾性遠遠高於實用性的刺劍在胸口劃出一條長長地血口子。

如果還閑這不夠十人,誓死扞衛女皇陛下的好小夥子們就把血水塗在臉上,據說是仿效以數百人抵擋萬余名古羅曼武士地泰坦先祖……不過這些從沒好好讀過幾天書的傻小子們肯定搞錯了典故——女皇陛下告訴他們。那是猶太人的事蹟。

不管怎麼說,從守護皇室的最後一班宮廷聖騎士。到自發武裝起來的青年貴族子弟,他們利用有限地時間給敢死隊選了個好名字,並在宮殿大堂裏擺開捨命一搏的陣勢。

這一切對阿萊尼斯來說似乎並不十分重要,與相熟的夫人小姐和伴隨她成長的親戚朋友暫短告別,她終於在令人肝腸寸斷的離愁別緒中擠出一滴眼淚。可這是開什麼玩笑?她是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她是泰坦帝國的女皇!她不能輸給自己的丈夫!所以她強忍著淚,孱弱地扶著嵌滿壁畫和金絲鑲邊的牆壁,獨自一個人,堅強地走回她的書房。

書房隔壁是個小巧玲瓏的化妝間,這個小房間地每一件陳設都出自女皇陛下的奇思妙想,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姆媽守在那裏,她看到失魂落魄地阿萊尼斯就把她愛憐地抱在懷裏。

“姆媽!給我補妝吧!”

女皇陛下脫出乳母的懷抱,她只習慣把軟弱和畏懼在一瞬間全都釋放出去!

按照多年來的習慣,巧手的姆媽用名貴地面膜和各種稀有罕見的化妝品把帝國的女皇陛下裝點得像平常一般雍容華美青春靚麗,阿萊尼斯不禁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她離開化妝間,獨自走入空蕩蕩的宮殿走廊。走廊裏沒有了往日川流熙攘的紅男綠女,沒有了高談闊論的王公大臣。阿萊尼斯留心一看,宮殿裏還少了許多金制器皿和包金鑲銀的燈具。

“現在這個場景令我好想哭啊!”女皇陛下轉向一直追在自己身後的姆媽。

上了年紀的乳母聳了聳肩。

“誰說不是?可您在從前確實是一個人見人怕的愛哭鬼!”

“嗚……”阿萊尼斯就哭了,她哭倒在乳母的懷裏。

“只有您是我的朋友……只有您是我的朋友……”

姆媽扶著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女兒癱倒在地。她像從前那樣發出“噢喔“的呼喚,就像是在逗弄年幼的阿萊尼斯快快睡去。她的小女兒還是太年輕了,並像所有的女人那樣被浮華的宮殿和紙醉金迷的名利場蒙住了眼睛!這宮殿、這皇袍、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比一個知心的朋友、一個貼心的丈夫、一個省心的孩子更有誘惑力,可阿萊尼斯偏偏沒有受到誘惑,她在很小的時候被投進一座欲望和權勳搭建的人間煉獄。

阿萊尼斯哭得又疼又累,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被幾雙堅硬的手臂搡了起來。帝國女皇極為排斥地抖了抖手,可老鷹一般的男人們竟不畏懼她那不可侵犯的權威。

“陛下!您得跟我們走!”皇室特勤處長目光收緊,他可不想留在都林面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動的大清洗。

“走?不!”阿萊尼斯搖了搖頭。

“我已把意願表達得很清楚了!我要留下來,我要聽到奧斯卡向我解釋……”

“不行!”宮廷長官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乾脆地打斷他的女皇陛下。

“您得走,留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

“奧斯卡不會要我死!”阿萊尼斯大瞪著眼。

“你們說他謀反也好,說他策動兵變也罷!可我始終堅信這一點!我的丈夫不會要我死,他只欠我一個解釋!”

“哦不……”特勤處長疲憊地探手掩面。

“是啊是啊!你的丈夫只欠你一個解釋!可他並不欠我們什麼東西,他若是闖進來,就會把我們全都送進地獄,我也相信親王殿下不會把您怎麼樣,可我們呢?您是我們的女皇,您就得為國家和給這個國家貢獻死力的臣屬負責任!所以……跟我們走!”

“不!放開我!”阿萊尼斯瑟縮起來,她不明白在場的人都是怎麼了?難道她是泰坦女皇就得違背自己的意願、讓這些面相兇殘的傢伙把自己綁架到國外再嫁給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那樣的話她和一個任人買賣的女奴還有什麼區別?

“陛下快跑……”一直愣在當場的姆媽突然瘋狂地撲了上來,這名勇敢的老婦人死命咬住宮廷長官的手臂。

阿萊尼斯被突入其來的變故嚇得不清,她眼睜睜地看著一把明晃晃地刺劍鑽進乳母的脊背。

“陛下快跑啊……”令人觸目驚心的叮嚀猶在耳邊回蕩,帝國女皇唯一的朋友緩緩軟倒,鮮血很快就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擴散開來,不一會兒就漫過阿萊尼斯的裙擺,在她的小牛皮鞋兩翼積成驚心動魄的血灣。

“你……你……”女皇陛下顫抖地伸出手指,她看清了手持兇器的人,她始終以為這個人是值得信賴的朋友,可她已經發覺對方應是偷溜出地獄的魔鬼。

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不聲不響地收起刺劍,那輕鬆的樣子就像剛,剛放下的是一件廚房用具。

“先生們!你們愣著幹什麼?這是要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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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26:35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他們還沒準備好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小心翼翼地朝軍情分析處長問了一聲,他的聲音很低,只有盧卡斯一個人才能聽到。

“我不清楚!”年輕的大學畢業生有些尷尬地望瞭望寂靜無聲軍人陣營。

“您……您得做點什麼!”

奧斯卡點了點頭,為漢密爾頓宮改旗易幟本來就是對帝國近衛軍的一項考驗。作為帝國元帥,他並不確定在場的軍人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態參與這次行動。他們可能只是為了向皇室請願,也可能是為了徹底推翻這個王權,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對已經更改了面容的國旗產生反感?

帝國親王登上宮殿臺階,他望向寧靜的蔚藍色的海灣。

“你們是在悼念腐朽屈辱的過去?還是在憧憬光明燦爛的未來?”

軍人們紛紛揚起頭,是的沒錯!像一團抹布一樣掉落在地的黃金獅子象徵著孱弱、無能、屈辱和腐敗。而張牙舞爪的猛虎則是造物主為泰坦選擇地戰士、衛士、勇士;純潔亮麗的水仙則是光明神賦予泰坦的美德、品質、精神!帝國近衛軍並不是莫瑞塞特皇室地軍人!他們是泰坦的軍人、是民族地軍人。

“安魯哈啦!”奧斯涅突然振起手臂發出一聲呐喊,他的聲音沖入宮殿的牆壁,再彈回王者之路。並在整個天地之間蕩起蒼涼的回音。

奧斯卡在祈禱,但願面前的軍人該知道怎麼選。

“安魯哈啦……”回應帝國親王地歡呼聲終於響了起來,但那只是跟隨安魯家長一同進入首都的水仙騎士。而在場的多數近衛軍官兵還在猶自發呆,他們左顧又盼。似乎是在尋找一個能夠清楚表達心中所想的帶頭人,可是很明顯——他們並不習慣這種指向性很強的呼聲,不過奧斯卡已經明白,確立安魯對泰坦帝國的統治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在一陣稀疏的附和過後,來自南方集團軍群的帝國軍人終於打定主意。他們加入歡呼著的水仙騎士,聲浪立刻壯大起來,寧靜地海灣也隨之掀起波瀾,但波瀾只是帶動了海流,並未凝聚成暴風雨時的氣勢。

“這已經足夠了……”奧斯卡心滿意足地歎息了一聲,他不能要求在場所有的人都屈服于猛虎水仙,有些人在猶豫、有些人還無法接受皇旗地變遷,這都可以理解。

就在帝國親王轉身走向漢密爾頓宮那扇黃金大門的最後一瞬間,一點一滴凝聚起來的力量突然全面爆發,越來越多的軍人放棄了矜持。越來越多地士兵擺脫了無助和遺憾。“安魯哈啦”的呼聲鋪天蓋地,聲浪構成的強大氣流甚至帶動了穹蒼中的濃雲。

聰明伶俐的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上校一見機不可失便立即唱起近衛軍軍歌,他的聲音在萬千人的歡呼聲中顯得那樣刺耳。不過軍人們倒沒有像剛剛那樣忸怩,安魯哈啦的呼聲很快就被“近衛軍前進”所取代。

尷尬、彷徨、疑惑、以及所有對未知的恐懼都在嘹亮的大合唱中消失了,軍人們直到這時才明白此時此刻的景況擁有的意義,他們的所作所為並不是為了造就一位帝王。也不是為了埋葬一位帝王,他們只是在向一個偉大的目標發動一場名字叫做勝利的進軍!

“你聽到了嗎?”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指了指回蕩著軍歌的殿頂。

“他們會像野蠻人那樣沖進來,撕碎你的皇袍、奪走你的皇冠、再把你扭送斷頭臺!”

“呵呵!”阿萊尼斯從唯一的朋友身上移開視線,她的姆媽已經變作一具僵硬的屍體,拜她的臣屬所賜。

“卡梅倫,謝謝你讓我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帝國女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華服,然後便用嘲諷的眼光打量著在場的人。

“作為一國之主,我敗得啞口無言!因為我把本該與自己最親近的人推出門,把一群無能又自以為是的豬玀請進神聖的宮殿!軍人要進來就讓他們進來好了……不過被送上斷頭臺人絕對不是我!是你們!你們真的該死!原諒我好嗎?我剛剛才發現!要不然我會親手為你們行刑!”

卡梅倫終於冷下似笑非笑的面孔,她朝走廊盡頭一努嘴。

“您說什麼都沒用了陛下!現在您只是我們的擋箭牌!如果您真的允許帝國軍人把您最忠誠的臣屬送上斷頭臺……”

宮廷長官的夫人揚了揚沾滿鮮血的刺劍。

“阿萊尼斯!請你相信我,在發生那種事之前,我會親手把這件兇器刺進你的心臟!到時你就會知道什麼自己有多麼愚蠢!”

特勤處長並不習慣有人這樣當面頂撞他的姑姑,他輕扯女皇陛下的手臂。

“走吧陛下!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們都是為你好!”

阿萊尼斯被眾人挾持著,她只能三步並作兩步地跟隨著叛亂者。在她的認識中,宮殿門外大聲喧嘩的帝國軍人們反倒突然可愛起來了。至少她不會相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能像拉皮條的惡棍一樣推搡她的身子。

事情進行到這裏已經很清楚。阿萊尼斯捫心自問,她沒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首都貴族的事,然而事實卻是。即便帝國軍人被迫停止抵抗入侵祖國的敵人。但他們至始至終也沒說過一句要對女皇陛下要殺要刮這樣地話!

阿萊尼斯再看看面前這些所謂的“最忠誠的臣僕”……真是算了吧!女皇陛下一想起剛剛地遭遇就覺得自己真的無法芶活於世。她不但和丈夫鬧翻了,還把自己託付給一群皮條客!她哪里還是一國之主?在“最忠誠地臣僕”的看來,她只是一個能在關鍵時刻賣出好價錢的護身符。

亂七八糟的漢密爾頓宮已經安靜下來。貴族們在也一位末代皇帝訣別之後就從花園裏的小宮門偷偷溜了出去。走廊裏沒有人,也沒有衛兵——據說最後一班宮廷聖騎士要阻擋正待進門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阿萊尼斯每走幾步就會被身後的惡婦推一把。她只能用憤怒的眼光瞪視人面獸心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婦。

帝國女皇突然想起都林城的一些傳聞,遠道歸國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婦不會是英格人的間諜吧?她就煞有介事地轉向特勤處長。

“費瑞德!你該不會上了這兩個人的當吧?”

特勤處長搖了搖頭。

“陛下!您就不用多心了,我現在倒真在祈禱委西阿塞利亞侯爵是英格間諜,這樣一和。

“咱們在英格斯特獲得政治避難的機會也說不定呢!”

阿萊尼斯無可奈何地調轉頭。她的特勤處長就是皇室飼養地豬玀裏面最愚蠢的那頭。

“您省點力氣吧!咱們到了!”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拍了拍女伴的肩膀,她望著眼前這間巨大畫室地目光充滿貪婪的神色。

漢密爾頓宮的天井畫室舉世聞名,這裏集中了莫瑞塞特皇室四百餘年以來收藏的藝術珍品。即便是位高權重地首都貴族也鮮少有人能夠光臨這間放置寶藏的大廳堂。畫室上的天井嵌著無數玻璃窗,天窗的排列並不是平面的,而是與陽光達成各自的固定角度。

粗大的拱梁和立柱支撐著天窗的重量,大量的藝術品就鑲在立柱和牆壁的畫框裏面,陽光通過精密設計的天窗灑在一幅幅畫面上,歷代繪畫大師的傑作便綻放出神跡一般的彩光。

“《都林斯平原上的河》……”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在一幅色彩陰鬱筆法平凡的畫作面前停了下來。

“作這幅畫的人您一定沒聽說過,因為和那些藝術大師比起來,他簡直一文不值!”

阿萊尼斯冷冷地笑了笑。

“是莫瑞塞特皇朝的第一位皇帝……”

“是嗎?”卡梅倫狀似極感興趣地笑了起來。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這裏佈置一幅自己的畫嗎?”

阿萊尼斯冷哼了一聲,她狠狠地瞪了瞪低眉順目的特勤處長。這個世界上除了莫瑞塞特皇帝。就只有第一忠狗知道畫裏的秘密。

跟隨皇帝一行人的特勤密探在這幅平凡的油畫上鼓搗起來,人們屏息凝氣地注視著畫面的每一個細節,仿佛畫裏藏著光明神。

不多一會兒,一名密探朝特勤處長示意了一下。費瑞德立即點頭,密探就按動了機關。隨著一陣金屬摩擦聲,畫框整個上移,粗大的立柱露出了一個黑沉沉的空洞。

卡梅倫興高采烈地拍了拍手,她望向已經註定要被嫁往威典的泰坦女皇,也許她要譏諷阿萊尼斯的遲鈍、也許她要嘲笑阿萊尼斯的無能,可誰管她想要說什麼?當卡梅倫掉轉頭的時候,她突然呆住了,本該站在她身邊的阿萊尼斯竟然無影無蹤!

“人呢?”所有人都朝著女皇陛下憑空消失的地方發出驚呼!

阿萊尼斯被一雙堅硬的手掌死命捂住嘴巴,她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副藏著逃生通道的油畫吸引過去的時候,一雙健壯的手臂突然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把她提上天窗下的拱梁。

帝國女皇在一夜之間已經受到足夠多的驚嚇,她不喊不叫不哭不鬧,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面前這個形容枯槁面相猥瑣的小老頭兒。

小老頭兒有著不同于任何一個西方人的黑色瞳孔和墨色的頭髮,這把誘人的黑髮已經白了半邊,但與老人臉上濃密的皺紋和古戰場一般地溝壑比起來。他的白髮倒比面容年輕得多。

老人用唇形告訴西大陸最為尊貴的女人。

“別動……一切都交給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一動不敢動,在他打開宮殿大門地一瞬間,超過幾十支弓弩一齊指向他。

泰坦親王環顧四周。宮廷聖騎士、穿著各色華服的小夥子……那些身經百戰、從小便接受戰鬥訓練地聖騎士也就罷了,可那些頭暈腦脹的青年貴族……有的在發抖、有的在詛咒、有的在哭!在哭?在哭還用箭矢指著門?這不是在添亂嗎?萬一手指頭抽筋怎麼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必然死不瞑目。

泰坦親王深吸了一口氣。他朝封堵大門地人群緩緩攤開手,儘量保持臉上的笑容。就在緊張到極點的青年貴族真的出現手指抽筋的狀況之前,奧斯卡微微一笑。

“抱歉……打擾了!”

宮門猛然關閉,巨大的聲響令手指抽筋的小夥子們下意識地放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像雞手鴨腳的農夫一般溜下宮殿臺階。他一邊跑一邊哦啦哦啦地叫!

“哦啦……納索夫!哦啦……開炮!”

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師長大人立即舉起號令旗,藏在萬軍叢中的炮手隊伍連忙點燃引線。伴隨一聲驚天動地地呼嘯,燃燒著的炮彈在空中劃過一條彩色的光弧。緊接著,在軍人們地頭頂、漢密爾頓宮大理石臺階的盡頭,厚重的鑲金大門隨著爆炸的光火在一瞬間四分五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地手寫意似的揮了一揮,萬千軍人便追隨著他重新登上權利的巔峰。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孤獨了。先是一隊刀斧手舉著厚重的盾牌踩過支離破碎的黃金大門,再然後是荷槍實彈的泰坦尼亞子弟兵蜂擁而入,帝國親王和他身邊的高階軍官跟在前鋒的後頭。他們一路有說有笑,渾不在意漢密爾頓宮內此起彼伏的槍聲。

邁過碎石、跨過血泊,深如幽谷的皇宮終於不再平靜了。刀斧手和槍手很快就佔領了宮殿大廳。他們按部就班地掃蕩每一條走廊和每一個角落。近衛軍和擲彈兵的行動並沒有多麼迅速,他們走一步停一步,因為四處都有大聲叫喊著沖上來拼命的聖騎士。至於那些青年貴族……他們必是在漢密爾頓宮遭遇唯一一發炮彈的時候就一哄而散了。

奧斯卡和參與行動的高級軍官在宮殿大堂做了短暫停留,直到一名士兵跑到他的面前對著他的耳朵小聲嘀咕一陣。

帝國親王只是點了點頭。他帶上衛士和軍官追隨這名士兵轉入一條走廊,然後就在一個寬敞的會客室裏見到了剛剛那番耳語的確切內容。

幾名刀斧手將癱倒在地的兩名大人扶了起來,正當壯年的宮廷侍衛長巴西利•肯尼尼上校還好一些,那位被捆了個結實,還被一雙臭襪子塞住嘴巴的內閣總理大臣就有點腦淤血的徵兆。

奧斯卡打了老人兩個嘴巴。

“季妥瓦爺爺!季妥瓦爺爺!”

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緩緩睜開眼,他朝多特蒙德的小兒子虛弱地笑了笑。在特勤處的疑案調查卷宗裏面,大概有十幾頁的篇幅用來描述多年前季妥瓦公爵小姐的失蹤案。結果這位公爵小姐自然是沒找到,可老人心裏清楚,他的心肝兒寶貝必然是被那個穿著一身水仙軍官制服的小雜種賣到波西斯去了!

當然!這僅僅是老人一相情願的想法。調查結束不久,時任安魯公爵的多特蒙德元帥就來信告訴他——季妥瓦公爵小姐在水仙郡過得很好,她先是參軍、後又結婚、再就生了一個男孩兒。孩子自然姓安魯,孩子的父親自然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安魯將軍!猜猜這位父親是誰?既然特勤處以疑難案件宣告調查結束,那麼世上就沒人知道離家出走的季妥瓦公爵小姐到底嫁給誰了。

“季妥瓦爺爺!您怎麼樣了?”奧斯卡扶住老人。

老人擺了擺手。

“沒什麼……只是實在難以啟齒!”

“您想說什麼?”奧斯卡笑呵呵地望著這位並不比任何一頭老狐狸遜色多少的內閣總理大臣。

宮廷侍衛長在嘴巴剛剛獲得解放之後立即插口進來。

“殿下!快!女皇陛下要被宮廷長官和特勤處長劫持出走了!我們反對,結果就落得這個下場。“

“不用擔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信滿滿地擺了擺手。

“從漢密爾頓宮潛往外城只有一條路,有一頭被困了半個的魔獸在把守!”

“倒是你……”帝國親王拍了拍宮廷侍衛長身上的灰塵。

“我可聽說你的騎士損失慘重……”

巴西利肯尼尼上校緊緊抿住嘴,他留神聽著宮殿內的喊殺聲,不過沒有多久他就像洩氣一般長歎出聲。

“好吧您贏了!我會叫他們立刻停止抵抗!”

“還等什麼?”

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大聲叱喝在場的特勤密探。

“去做點什麼呀!快去找啊!她不會憑空消失!”

帝國女皇自然不會憑空消失,她安安穩穩地坐在拱梁上,用打量小丑似地眼光盯著那些在畫室裏團團亂轉的特勤密探。阿萊尼斯緊緊攥住自己的裙擺,用最虔誠的禱語祈求光明神。下面的冒失鬼只要稍稍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女皇的裙角,不過阿萊尼斯已經聽到宮殿中回蕩著刺耳的槍聲!

一個小時之前,再多也就是半個小時之前,帝國的女皇陛下還在懼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到來,可現在她的眼睛卻填滿淚水,嘴裏口口聲聲地念叨著。

“奧斯卡……奧斯卡……快來救我……”

“算啦!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大力扯著宮廷長官的手臂。

“算啦?”卡梅倫夫人不屑地望了過來。

“沒有女皇隨行,我們會被奧斯涅親王和他控制的政府判定為賣國賊,你想被軍情局列入追緝黑名單嗎?多想想奧斯涅親王對付異己的手段吧!”

費瑞德四下打量,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先行溜走,畢竟他是莫瑞塞特皇室的特勤處長,通過一些秘密管道,他有可能成功外逃。可就在費瑞德已經把半個身子挪進暗道的時候,畫室裏突然響起一聲慘叫。

一名特勤密探捂著自己的脖頸跌跌撞撞地從一根立柱後面沖了出來,他大口地咳血,空出的一隻手臂不停地揮舞。就好像是要阻擋虛空中地惡魔。

所有的密探都撥出刀劍,他們一同向遭遇致命一擊的夥伴迎了上去,可總會有聰明人懂得利用這種非常時刻。一個身材高大地密探悄悄移向畫室大門,就在他的手快要擰動門栓地時候。一個漆黑的身影突然由半空中垂了下來,伴隨一聲頸骨斷折的脆響,這名密探就看到身後的事物,可他的胸膛還是朝著前頭。

人體跌倒在地地聲音吸引了特勤行動人員的注意。

“在那!”一個目光敏銳的密探首先捕捉到牆壁上一閃而過的人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淩厲的劍風呼嘯起來,天光畫室裏突然響起激烈的金鐵交鳴聲!

帝國女皇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已經不再害怕了,她只能用難以置信地神情打量著眼前混亂至極的場景,那個比自己的父親還有衰老消瘦的小老頭兒竟然能像山貓一樣在牆壁和拱梁上飛躍行走!他的每一個起落都不可思議、他地每一個動作都像音樂之城的大師在嫺熟地撥弄琴弓。

琴弓就是刺客之王13手裏的精鋼短刃,這是一把既像短刀就像短劍,地殺人利器,不管老人身處何地,慘叫和飛濺的鮮血總會自在地噴灑而出。有那麼一刻,阿萊尼斯親眼看到六把刺劍同時鑽入老人的身影,

她駭然絕望地發出一聲驚叫,可就在她死死掩住嘴巴的時候。老人卻從已被挑成碎片地黑衣後面躍了起來,他那枯瘦的身軀突然踏上牆壁,在畫幅之間一陣急奔……阿萊尼斯的視角根本捕捉不到殺手的動作。她只能看到寒光連閃,然後六把刺劍的主人就像等待收割的小麥一樣被農夫的鐮刀齊齊斬落。

13從牆壁上沖至畫室中心,一直靜觀其變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婦終於動作起來,夫妻二人的配合極為純熟。刺劍圍繞人體的輪廓不斷鑽進鑽出,可殺手的短刃卻像吐信的毒蛇!被激怒的冷血動物帶著清冷的寒光,以肉眼難辨的速度上下翻飛左右騰挪。

幾乎是在三把兇器互相交擊的一瞬間,宮廷長官的刺劍就被一股令人吐血的力道帶得離手,他悶哼一聲,在下一秒鐘就退出戰圈。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似乎並不在乎丈夫的死活,她奮不顧身地沖了上去,並向神勇的殺手刺出避無可避的一劍。

阿萊尼斯再一次掩住嘴巴,可令她難以置信的事情又一次出現在眼前。殺手13突然撥地而起,他的雙腳竟然直接落在對方的刺劍上!卡梅倫夫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她無計可施地打量著刺客,而刺客只是借由壓彎刺劍的微笑力道輕輕一彈,整個身體便再一次蕩入空中。

帝國女皇想為自己親眼目睹的神技拍手歡呼,可她看到身處空中的老人竟向自己投來一把明晃晃的飛刀!阿萊尼斯想躲無法躲、想避無處避,她只得大瞪著眼,直到飛刀穿過她的發梢,然後便聽到身後的拱梁上傳出一聲慘叫。

倒楣的密探自信滿滿地接近了女皇陛下,可他只能不甘心地手捂胸口跌下樑拱。

阿萊尼斯剛剛松了一口氣,可她稍一轉頭就已看到又一名密探出現在拱梁上,帝國女皇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她想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奈何狹窄的拱梁就像一座狹窄危險的獨木橋!獨木橋距離地面的落差足有三米,失足“落水”的結果只能是身陷洪流。

“別過來!我命令你……別過來!”帝國女皇虛張聲勢地斥責那名密探,可她的叫囂只是逼迫對方加快了腳步。

畫室宮門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阿萊尼斯乍一分神就失去了平衡,她在驚叫中左搖右擺,可最終還是無法擺脫重心的偏失。

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發出一聲淒慘至極的呼叫,她張牙舞爪的朝地面掉落。

“哦啦……親愛的,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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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27:00
阿萊尼斯就在男人懷裏睜開眼睛,她極為不好意思地停止了亂抓亂蹬。

“你看……我來得剛剛好!”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笑呵呵地望著掉進自己懷裏的妻子,看來這一切都是光明神安排好了的。剛剛他只是走進門,然後就被妻子地叫喊嚇了一跳。再然後……他朝天上掉下來的陰影伸出手,阿萊尼斯就變成一隻乖巧的小花貓。

“我不是在做夢……”帝國女皇使勁兒瞪著丈夫地面孔,沒錯!這就是那個她在夜晚總會夢到、白日又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

“你不是在做夢!我回來了。還抱著你。“奧斯卡像傻小子一樣笑。阿萊尼斯甩了甩頭,她已經想到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把自己逼入絕境。也是眼前這個男人害得自己差點被莫名其妙地給嫁掉。帝國女皇在一瞬間就冷下面孔,她從男人地懷裏跳落地面,先是整了整服飾,後又擺出一幅帝國女皇還沒死的架勢。

“我問你!這是一次探訪還是一次宮廷政變?你帶著大隊人馬闖進皇宮是為了看我的笑話還是為了把我關進監獄等待開庭公審?”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

“抱歉阿萊尼斯。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打算怎樣處置這些……這些要把我的妻子販賣到國外地十惡不赦的傢伙們?

皇帝夫婦一同轉向已被大群刀斧手踩在地板上的宮廷長官夫婦,可就在這時,敞開的密道裏面突然冒出一顆人頭。

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哭喪著臉,一名好心的士兵連忙扶住他,莫瑞塞特皇室的特務頭子就向士兵道謝,他還不停地朝對方發牢騷。

“你們相信嗎?裏面竟然被人堵死了……”

費瑞德抬起頭,他把抱怨咽進肚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踱到他身邊,還朝他呆滯的面孔揮了揮手。

“幸會!你還好嗎?”

特勤處長沒有理會笑得像老虎一樣難看的帝國親王,他鑽出密道。

然後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曾經不可一世的費瑞德子爵四蹄並用,他爬到女皇腳邊,聲淚俱下地哭訴自己的無辜。他說自己受到宮廷長官夫婦地無恥欺騙,還信誓旦旦地詛咒那兩個該死一千幾百次的傢伙。

“委西阿塞利亞侯爵是個卑鄙狡猾的賣國賊、卡梅倫夫人是個心如蛇蠍地娼婦……”換作從前,阿萊尼斯若是聽到有人用這樣的言辭數落她的朋友,她一定會大發雷霆。可是現在,帝國女皇眯著眼,帶著一臉的心滿意足,似乎是在享受特勤處長對兩位“忠僕”地詛咒。

“你們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等到費瑞德子爵哭得累了,狀似無所事事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轉向被十幾雙大皮靴踩個結實的宮廷長官夫婦。

男人說。

“我抗議!我有外交赦免權!”

女人說。

“我反對!一切都是為了皇朝!”

“為了皇朝?”阿萊尼斯猛地踢開擋在腳邊的特勤處長,她沖到曾經的女伴身邊,狀似歇斯底里地糾住了對方的頭。

“你為的是哪個皇朝?我的皇朝嗎?”帝國女皇不停地把女伴的額頭撞在地板上。

“你來說說啊……不斷誘導我向最親近的丈夫發起攻殲、對我的思考不停地說三道四……”

不管阿萊尼斯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既然帝國的女皇陛下這樣說了,那麼在場的人就得乖乖聽著,只有帶著一臉不耐煩的惡魔桑迪對著主人的耳朵嘀咕了一句。

“她怎麼不檢討一下自己的錯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然扭過頭,他用眼神制止了多嘴的瘟神,並裝作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當看到地板上已經留有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掉落的血跡,阿萊尼斯這才放開可憐的女人,她轉向自己的丈夫,仍用居高臨下的口氣吩咐他。

“把他們都關押起來吧……問罪的事情由你負責!”

奧斯卡連忙稱是,他朝在場的士兵使了個眼色,對那些伏法的賣國賊鄙夷至極的近衛軍官兵就七手八腳地把神情萎靡的宮廷長官夫婦、痛哭流涕的特勤處長,還有一干仍在喘氣的特勤密探全都押出了畫室。

當到人都走得差不多,阿萊尼斯的面孔也像冰河消融一般舒展開來,她望瞭望好整以暇的丈夫,用只有蚊子才能聽到的聲音小心嘀咕。

“不會牽涉到我吧?”

帝國親王便朝帝國女皇側彎手臂。並像承諾一般輕輕點頭。

“放心吧……他們連說一句話地機會都沒有。”

女皇陛下確實猶豫了幾秒鐘,可她只要想起剛剛的遭遇就感到心灰意冷。雖然這種種境遇以及泰坦帝國當前的時局並不能完全歸結于一個女人犯了多少錯,但就皇帝本身地意義而言。莫瑞塞特王朝阿萊尼斯一世陛下是失敗的;她地統治威信和對這個大帝國的控制力隨著軍人和貴族的日益離心而土崩瓦解。她現在已無話可說,但她並不願道歉。也不願向任何人扡悔她的過錯。

按照安魯王朝第一位史記官羅蘭娜葛台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對這位女皇的瞭解,阿萊尼斯是一個“高貴、聰穎、多愁善感、懂得享受生活,但心性善變耳根又軟地小女人”請注意,這不是歷史評語,只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抱持的感觀。

阿萊尼斯沒有讓奧斯卡等太久。她挽住了丈夫的手臂,甚至沒有過問男人會把她引向哪里。

“哦對了!”帝國女皇在走出數步之後突然仰起頭。

“我得朝那位孤身闖入宮殿的勇士道謝,是他救了我!”

“哦啦……這不對!”奧斯卡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的夢了!如果你有時間去問問在場的士兵就會明白——沒人看到有位勇士孤身闖入宮殿,士兵們一進門就發現你像栽蘿蔔一樣抓著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的頭往地板上撞。

“可那位老先生確實救了我的命!”阿萊尼斯難以置信地瞪著丈夫。

“他不存在!”奧斯卡還是搖頭。

“你可真是算了吧……”帝國女皇不耐煩地別開頭,可她又突然轉了回來,還用一隻手指猛戳丈夫的胸脯。

“奧斯卡啊奧斯卡!你知道嗎?我最討厭跟這樣的你打交道……無論什麼事情你都要藏著掖著!”

“好吧好吧!”奧斯卡投降似地攤開手。

“他叫13,你若是聽說過阿拉丁神燈那樣的故事……下次遭遇危險的時候就可以大喊一聲13,然後奇跡就出現了!”

“那……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是怎麼回事?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哦啦……這個真地不能說……還不是時候!”

“那……你是什麼時候與泰坦尼亞家達成協定的?前代皇族要把我趕走嗎?”

“哦啦……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不過沒人能趕你走,我發誓!”

“那……”

“你真是個問題寶寶!”奧斯卡有些不耐煩地望了過來。

阿萊尼斯連忙伸出一顆手指。

“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

親王殿下只得點頭。

“是誰害了可憐的薩沙?”

泰坦親王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間硬化、勃發。他在吐出那幾個字時差點咬碎自己地牙齒。

“是南方貴族中的野心家!”

阿萊尼斯不甘心地點了點頭,她就知道事情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她的丈夫也不會對莫瑞塞特王朝承諾什麼。

“還有一種我並不能完全確定的說法……你要聽嗎?”

女皇陛下疑惑地望向自己的丈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難以啟齒。但他還咬住妻子的耳朵。

“那些陰謀家不止一次對我的孩子下手……”

“你說什麼?”阿萊尼斯突然掙開奧斯卡的手臂,她用憤怒至極的眼神打量著丈夫。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孩子……薩沙的孩子……”

奧斯卡想點頭,可他的妻子已經搖搖晃晃地軟了下去。男人連忙扶住面色慘白的女人,可阿萊尼斯猛地掉轉頭,然後便開始兇猛地嘔吐。

等到妻子平靜下來,帝國親王就把女人打橫抱起,一直向內宮走。他沒作聲,再說現下的漢密爾頓宮實在不是親密交談的好場所。皇室宮殿的地板上留著屍體拖曳而過之後的清晰血跡,牆壁上的裝飾和名貴的油畫上都落滿刀痕劍跡和仍在冒煙的彈孔。

“泰坦尼亞家的士兵就是一群暴徒!”阿萊尼斯憤怒地打量著她的皇宮。

“抱歉……我們只能祈禱下一次他們會注意的……”奧斯卡苦笑著點頭。

年輕地夫婦由後宮畫室走到通向花園的巨型玻璃門,阿萊尼斯始終堅持,奧斯卡就把她放下來了。第一次。他們牽著手,在宮殿花園中漫遊。面對雨後初雯的天空,面對早春時節地第一束迎賓花。他們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可這個畫面卻是完美的。

走到最後。距離漢密爾頓宮地後馬路已經很近了,從環繞花園的外牆後面就可以聽到無數軍馬的踢踏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停下腳步,他把妻子扶正,並用一雙長滿厚繭的手掌撫摩女人的面孔。“沙……沙……”阿萊尼斯留神聽著手掌穿透金髮地聲音,她感到胸肺中澎湃著難以明狀的激情。這種情感是好久都不曾有過的,就像第一次向丈夫展示裸體……一分無助、兩分羞恥、三分自豪,剩下的就全是等待暴風雨降臨的急切。

“我需要你的一項任命……”奧斯卡沒頭沒腦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這種無聲的境況最適合纏綿擁吻,可他並不確定妻子是否會抗拒這個吻,為了保險起鑒,他退縮了。

“你可真掃興……”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失望地歎息了一聲,她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又展平了被手指絞成一團的裙擺,看來她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緊張得直想哭。

“抱歉尼斯。這……並不單純只是咱們兩個人地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指了指已經大敞開的花園宮門,那裏停放著一輛鐫刻著安魯圖騰的華麗馬車。

“你真地要趕我走?”阿萊尼斯無所適從地望著自己的丈夫,她皺著眉頭、緊攥拳頭。她要把身上的勁力全都使在眼皮上才能止住奪眶而出的渾濁淚珠。

“哦不……”奧斯卡終於探出手臂,他把妻子緊緊攬在懷裏,樣子就像一頭巨大地冰熊裹住了自己的寵物。

“忘了我的誓言嗎?除非是你自己的決定,要不然誰也無法逼你去做那些違背意願的事!那些企圖用陰謀或是用暴力逼迫你的人只有一個下場——和那兩個英格間諜一塊兒下地獄。”

“宮廷長官夫婦?”阿萊尼斯從丈夫懷裏仰起頭。

“他們真的是英格斯特王國派來的間諜嗎?”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我說他們是……他們就是!”

“那我聽你的!”阿萊尼斯下意識地鑽進丈夫的懷抱,她覺得這種感覺其實也還蠻好。

“不勉強嗎?”帝國親王有些驚訝地打量著妻子,他滿以為自己的說辭會遭遇阻力,他滿以為阿萊尼斯會守著末代帝王最後的矜持,可現在看來,他的妻子在一瞬間就轉變了!而這種前後狀態的巨大反差又造成了非常突兀的現實偏失。奧斯卡簡直難以置信!莫瑞塞特王朝的皇帝竟然告訴他一切由他或是由安魯做主……這個意義是一樣的!

“勉強?”阿萊尼斯無法回答丈夫的提問,她只是苦笑著搖頭。

“還有比被一群最忠誠的臣僕劫持到外國更勉強的事嗎?”

奧斯卡歎息一聲,如果不是他有那麼一點專斷,如果他能與自己的妻子進行坦誠的交流,相信阿萊尼斯也不會遭遇那群下作的皮條客。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那群“最忠誠的臣僕”令帝國女皇徹底寒心,她的轉變也不會這麼迅速、心胸也不會突然開闊。

“跟泰克少校回肯辛特宮!”奧斯卡迅速地吻了吻妻子的面孔。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除我之外,泰利、拉舍爾季妥瓦、盧卡斯、躲在暗處的保爾、13、黑魔,還有即將抵達都林的帕爾斯醫師。在我沒有處理完首都事務之前,你只能信任這七個人!”

“算上你……能夠信任的人只有八個嗎?”阿萊尼斯在登上馬車之後不禁朝丈夫攤開手,她能夠倚賴的資源實在是太匱乏了。

奧斯卡無言地點頭,就在分手的時候,他突然扶住車門。

“尼斯!好好修養,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那個什麼神經性嘔吐也有點古怪!”

帝國女皇點了點頭,她摸了摸丈夫的面孔。

“別擔心,就像你說的,我只是虛弱!”

奧斯卡就為自己關上車門,阿萊尼斯便在整團水仙騎士的護衛下離開了莫瑞塞特皇室佔據了四個世紀之久的漢密爾頓宮——這是她最後一次光臨王者之路的盡頭。

在與護衛女皇陛下的騎士隊伍相反的方向,聚集在宮前廣場和王者之路上的萬千軍人焦急地等待著。他們踮著腳、皺著眉頭,時而四下張望,時而低聲議論。

宮殿中的槍聲已經停歇,先是一些傷患被抬了出來,然後就是跟隨奧斯涅親王進入宮殿的高階軍官,這些人在走出殿門後便在大理石臺階上立正站好,他們半臂轉向幽深地宮殿,由中間至兩側分別由軍銜的高低次序進行排列。

終於,一名皇室書記官打扮的貴族紳士急衝衝地跑出門,他對著整個世界高聲呐喊。

“泰坦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到…六軍人陣營的沉寂持續了數秒鐘,這數秒鐘放在世界歷史上都是極為重要的一個片段。緊接著,在胸口膨脹的氣息和發由內心的情感積聚到臨界噴發的最後一刻,軍人的歡呼震動了整個都林城。

羅蘭娜葛台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坐在臨近王者之路的一間小閣樓裏,她客觀地在稿紙上描述著眼前發生的事。法利莫瓦特上校在《青年近衛軍》當日印發的題頭興奮地用羽筆發出歡呼;

至於身臨其境的各國外交使節和國際事務觀察家、政治評論員……他們都是在很久之後才搞懂這件事的真實含義——按照當時最為流行也是最被學者認可的說法,教曆802年2月23日,都林城的改旗易幟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上臺標誌著西大陸歷史上的君主專制制度達到了新的制高點,大陸上最老牌的君主國迎來了真正的帝國時代。

話說到這裏,我們的主人公已經走過紅地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現身與王者之路的盡頭、世俗權力的頂峰,他對所有人揮了揮手,令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的歡呼便倏地消失,然後他就說。

“祖國萬歲!萬歲泰坦!我們都站在一個起點上,向前一步就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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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27:22
泰坦穹蒼下 第四章

“一、二、三、四……”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放下手裏的羽毛筆,他皺起眉頭數著寫在信紙上的字詞。

“真該死!一個小時我只寫了90幾個詞……”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朝靠在法式貴婦躺椅上的奧熱羅男爵夫人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他總是有千言萬語要對妻子訴說,可一旦拿起筆……至少他自認為信中提到的都是些無聊至極的事……薩沙伊如何會有心情去賞花?

“帕爾斯先生怎麼說?”羅蘭娜輕輕捶著酸軟的大腿,她已經完全進入史記官的角色——上午陪著帝國攝政王出席了幾次軍情例會,下午又和奧斯卡一齊與軍部首腦協商802年近衛軍全軍擴大會議的準備工作。

其實這些狀況都不關她的事,可總之一句話。這個活計不是女人幹得的!羅蘭娜累得頭暈眼花,可奧斯卡非要她陪在身邊,而這封信又不會載入史籍,奧熱羅男爵夫人就有點懷疑自己遭這個罪是為了什麼。

“帕爾斯?”帝國攝政王看了看緊閉著的內室大門。

“他要對阿萊尼斯做一次全面檢查,況且你知道嗎?我只想得知好消息,如果……”

“我是說安魯的主母大人!”羅蘭娜乾脆就打斷了奧斯卡。她對帝國女皇一直都有些不以為然。

“帕爾斯醫師沒向你告知薩沙伊地情況嗎?或者……薩沙伊沒有吩咐帕爾斯向你轉達一些悄悄話?”

“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興高采烈地呼出口頭禪,他從排滿書桌的文件堆裏翻揀一陣。然後便找到了薩沙的信。

“上面說得很清楚……她過得不錯,身體也在康復,就是想我!”

“你也告訴她你同樣想著她,而且時時在想、刻刻在想、連做夢也不放過她!”羅蘭娜有氣無力地攤開手。

“署名、寫清擱筆地時間、在落款燙上印章、找個漂亮的信封把信紙塞進去、封口燙上火漆、送給你地機要秘書、他會在第一時間把信寄出去……哦啦!就是這樣!此事告一段落。”

“說得倒輕鬆……”帝國攝政王不太愉快,羅蘭娜明顯是在敷衍他。

內室大門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被信紙上的寥寥數筆折磨得落落寡歡的小奧斯卡就猛地抖擻精神,他從巨大的紅木轉椅上站了起來,用精明又熱切的眼光迎向已經敞開地大門。

毒醫帕爾斯佝僂著背,他為女皇陛下的古怪症候忙了整整一下午。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毒醫朝他的小朋友伸出兩顆手指。

“老規矩,先說那個壞消息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雙手捧著肩膀,他已經開朗起來了,畢竟面前的這位用毒專家沒有在提到這個壞消息的時候沒有露出任何象徵驚心動魄的神情。

“壞消息是女皇陛下在短時間內很難享受任何肉類食品啦!她的消化系統亂得一團糟,排便排尿都不是很正常,所以……您只能給她麥片粥!”

“哦啦!”奧斯卡開心地搓了搓手,麥片粥總比各種各樣的解毒劑要強得多。

“你能確定嗎帕爾斯?我是說……她只是緊張、擔驚受怕。然後就吐?”

“應該是這樣……”毒醫一陣放鬆。

“我檢查了好幾次嘔吐物,裏面沒有任何毒素反應。而女皇陛下的身體現狀也沒有慢性中毒過程中可能出現的病理徵候。“

“你確定?”奧斯卡仍用狐疑地眼神打量著老朋友。

“這是您第二次這樣問了!”帕爾斯有些不耐煩地攤開手。

“雖然一直跟您走南闖北,可我的功課也沒落下!我敢確定女皇陛下並沒有中毒,她只是需要靜心調養。只要恢復正常的飲食、正常地起居、正常的心理狀態……她就會和一個正常的女人一模一樣!”

“我信任你帕爾斯!”奧斯卡邊說邊與多摩爾加時期的老友緊緊擁抱在一起。

毒醫翻了個白眼。他可以把攝政王地肯定句理解為第三次詢問——言下之意就是你會不會辜負我的信任?

“我確信這一點!”醫師從另一個角度回答了他的主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連點頭,他與老友分開之後便坐回自己的轉椅,並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光打量著已經上了年紀的用毒專家。

“帕爾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聽你親自向我解釋,薩沙伊的流產……”

還沒等攝政王殿下把話說完,毒醫帕爾斯就已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對於事件當事人來說,這絕對能夠要他的命,可帕爾斯在此時此刻仍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

早在事發當初,手段高超的用毒專家就已找到毒素,並從安魯主母的尿液中分離出了少許消化過後的毒素殘留物,但這種毒素與他所知的近千種毒引都不相吻合。無計可施的毒醫只得換個思路。

也許……這種毒素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毒,它的藥理學本質只在於流掉孕婦的孩子。帕爾斯就興沖沖地走訪了幾家大教堂,在與經驗豐富的接生修女打過交道之後,他徹底絕望了!當他向這些虔誠侍奉神明的修女探討如何加害一個孕婦和一個幼小生靈的時候……一家教堂把他哄出門、兩家教堂把他打了一頓、三家教堂把他舉報到宗教裁判所。不管後事如何,毒醫始終一無所獲。

失去正當地門路,帕爾斯只得向黑暗世界尋求幫助。但黑暗世界裏的毒藥專家大多只對春藥和致命毒劑感興趣,當一位老前輩向這些傢伙提起如何害孕婦流產的事情時,大多數人都不屑于顧。有人還四處散佈謠言說。毒醫准是把自己學生地肚子給搞大了,正在試著彌補過錯……

事情的轉機出現得十分偶然。雖然帕爾斯無法確定這是不是一種偶然,可他畢竟已從一個不願透露姓名地醫師那裏得到確切消息。淵年年底,一艘名叫普拉塔赫號的意利亞商船從遙遠的東方滿載而歸,除了絲綢瓷器和一干令西方人瞪圓眼睛的奢侈品,沃爾森船長還帶回了一盆開著紅花的綠色植物。據說這種植物地花球就著極為神奇的功效!這名報信的醫師甚至指出,那盆植物就是毒醫要找的東西。

“一個不知姓名的告密者……一盆開著紅花的綠色植物……一艘名叫普拉塔赫號的意利亞商船……還有一個沃爾森船長!”泰坦帝國現實中的最高執政不屑地審視著跪在腳邊的醫師。

“帕爾斯,以上就是你對這件事的解釋?”

“我接受您地懲處,如果不是我的無能,主母大人就不會遭遇……”

“還記得有多少人為我的兒子殉葬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打斷老朋友,他地面孔已經變作陰森恐怖的怪物。

“呃……”是二百還是三百來著?帕爾斯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那個場景他親眼見過……巨大的墓葬坑、被反綁著手的人群、苦喊、呼叫、紛揚地塵土、向陽光掙扎的手!

“如果是你的無能害了薩沙,你就該跟那些失職的人一樣的下場。”奧斯卡在說話的時候不禁掃了一眼狀似假寐的羅蘭娜。奧熱羅男爵夫人似乎受夠了帝國最高執政的喜怒無常,她乾脆閉上眼,看著好像睡得正熟。

“帕爾斯!”奧斯卡扭回頭。

“你沒有變成一件陪葬品,為什麼?”

毒醫緩緩仰起頭,他得鼓足有生以來所有的勇氣才能與目露凶光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互相對視。

“因為……因為您信任我!您相信只要有我在。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

“還有呢?”奧斯卡繼續追問。

“還有……”帕爾斯難堪地囁嚅著,這個承諾不能輕易示與攝政王,可現在又不是退縮的時候。毒醫猛地咬牙。

“還有您的妻室在健康方面的安全問題。我想我不會再讓陰謀份子有機可乘!如果有……您再把我變成陪葬品……”

“得了吧!”奧斯卡突然揮了揮手,他的神情已經放鬆。

“如果再有下次就是世界末日,我會殺光世上所有的父親和丈夫,讓他們經歷和我一樣的痛苦!”

毒醫戰戰兢兢地退到一邊,他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緩緩開口。

“您……還想聽那個好消息嗎?”

“當然!”帝國攝政王頗為期待地扭動起來,他要為傾聽這個好消息保持一個舒服的坐姿。

“阿萊尼斯女皇陛下的身體雖然還很虛弱,可她在生理上仍是一個完全的女人。”

“什麼意思?她要變性了?你這是跟我開玩笑嗎?”

“我是說她已準備好懷孕了!”毒醫討好似地拍了拍手。

“皇室醫師曾在女皇陛下上次流產時的診斷書上寫道——‘再次懷孕怕是難了’,但現在看來……她恢復得很好,她可以像任何一個正常女子那樣懷孕生子,當然……您若是願意的話!”

“我當然願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一邊措手一邊在寬大的起居室裏來回走溜。

“現在我可以去看她嗎?”帝國攝政王突然停了下來,他指著妻子的臥室。

“陛下睡了!這幾天她過得辛苦!”帕爾斯無奈地攤開手。

“還有!”奧熱羅男爵夫人突然睜開眼睛,她的聲音把兩個男人都嚇了一跳。

“即便女皇醒著您也不能對她做什麼!”

“為什麼?”奧斯卡望著羅蘭娜的時候帶著諧謔的笑。

“難道我地史記官要準備現場記錄?”

“下流……”男爵夫人低低地啐了一口,她不得不由貴婦躺椅上走下來。又朝男人們指了指書桌上的座鐘。

“今晚十一點要召開全軍擴大會議的最後一次預備會,而八點……您忘了嗎?首都軍部和十九大軍區地主官為您準備了招待酒會!”

“哦啦……”奧斯卡了然地點了點頭,可他又對著天花板翻了翻眼睛。

“是什麼招待酒會?招待誰?”

“今天是3月31日……妻女山阻擊戰勝利五周年紀念日!”奧熱羅男爵夫人捧著額頭呻吟起來,她真為自己當初的癡迷感到不值。

“哦啦……妻女山阻擊戰勝利五周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由妻女山地勝利開始,他的人生走過了輝煌的五年、也是血腥的五年。他並不會經常回顧那場慘烈至極的戰役,但他始終認為那是自己軍旅生涯地真正起點。

這麼說……“2•23改旗易幟”已經過去一個月,時間還真快!不過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做很多事……

不管地方政府和首都貴族對漢密爾頓宮上的猛虎水仙旗作何感想。

也不管西方主要君主國對“2•23兵變”(西方王國聯盟一致認為這是一次軍人嘩變)的態度如何,當今的泰坦帝國最高執政官宣佈提前召開近衛軍擴大會議,將民族危機引入所有人的視線。

這種做法雖不怎麼聰明,可在短時間內,泰坦帝國上上下下,特別是那些對莫瑞塞特王朝抱有幻想、對安魯抱有敵意的人明智地選擇了靜觀其變。在全面開展反侵略戰爭這個大的歷史境況下,泰坦民族保有了團結和獻身的傳統精神,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執政王殿下在士兵和普通民眾中間的威信。

莫瑞塞特王朝地統治並沒有真正終結,帝國最高執政保留了首都貴族在政府中的發言權,儘管我們在形容這項權利的時候用詞有些勉強。

但首都貴族絕不會把心思花在狡辯上,他們忙著轉移錢財、轉移家屬,原因只是因為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稍有瞭解地人都不相信這個出身多摩爾加監獄的少年犯會忘記睚眥必報的本性——說不定哪一天。估計就是戰爭結束的時候,對首都貴族地大清洗就會迅即降臨。

在外人看來,最高執政把一個月的時間都消耗在與不同地域的不同利益團體進行的談判上,他在“2•23改旗易幟”後的第三天就應北方集團軍群和幾大貴族領主的懇請。將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和首都炮兵師全員送往北方前線,消息一經傳出便立即絞殺了“德意斯人即將開進都林”的謠傳。

在“2•23改旗易幟”後的第九天,貴族元老院在34票棄權、6票作廢、餘下全數通過的情況下確定了奧斯涅親王做為泰坦終生執政官的法律檔。這款檔在第二天獲得帝國女皇阿萊尼斯一世陛下的親准,安魯家長就在實際上奪得了帝國軍政事務的主導權。

在“2•23改旗易幟”後的第十七天,來自維耶羅那的信使送來了最新戰報。在這十七天裏,於不久之前依靠奇襲奪得戰場主導權的南方集團軍第一集群在長近四十九公里的戰線上頑強阻擊了二十三萬法蘭王國軍

由正面發動的三十一次大規模進攻,在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收到這封戰報的前一天,已經無力修補防線漏洞的南方集團軍群不得不退入維耶羅那固守待援,等候全軍擴大會議確定新的作戰方略。

第二十一天,阿萊尼斯一世陛下終於在“2•23改旗易幟”後發佈了莫瑞塞特王朝的第一項皇旨——授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臨時領制帝國東部集團軍群,並在完善隊伍建制之後全軍開進帝國內地,於上泰坦尼亞省集結。

第三十天,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為代表的泰坦軍部首腦與到訪的俄列聯合王國軍事顧問團展開了長達一個星期的公開會談,與會雙方就當前的國際時局交換了意見,並在一致動武、協同作戰和皇室聯盟等問題上初步達成一致。會晤最末,泰坦攝政王與俄列聯合王國軍事議會副主席舍普欽科庫列佐夫親王簽署了《俄坦宣言》這標誌著西大陸上的主要君主國在世界大戰面前最終形成了對立的兩大軍事集團。

歷史習慣將法、荷、德、葡、利、威稱之為聯盟國,將坦、俄、英、捷、意、波稱之為會約國……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將隨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崛起降臨與世。

軍人政府在並不曾在真正意義上出現於泰坦帝國的歷史中,這個老牌君主國迄今僅僅經歷了兩代王朝,以莫瑞塞特家族的統治最為持久。

在西大陸的封建化進程由最開始的城邦聯盟向中央集權過渡的歷程中,莫瑞塞特皇室佔據最為重要的地位。泰坦帝國基於君主專制和神教規則建立的等級制度、分封制度、農地制度、兵役制度、賦稅制度等等封建化措施都是世界歷史的典範之作,這些行之有效的規範化制度在很大程度上鞏固了莫瑞塞特王朝的根基、促成了四百多年來的一姓統治。

放眼當今的泰坦,離心傾向最為顯著的南方貴族在日益繁盛的商品市場中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不過也可以形容為一次前所未有的機遇。

令世代積累的財富和多樣化的貿易不斷進去,這在本質上是對農地的大量消耗,南方貴族需要足夠的權利和足夠的土地來維護不斷膨脹或是急待發展的勢力範圍,可權利和土地他們都沒有,莫瑞塞特皇帝的意志並不允許南方人在經濟利益和政權塔樓中再做突破。這樣一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領袖的軍人政府必然代表一部分南方大貴族的利益,南方人只要做到迎合軍人的需求,他們在政權中的地位就會得到穩步提升。

泰坦攝政王應該是一個典型的軍人,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軍人的需求,雖然他明明知道安魯的水仙騎士對世界大戰並不十分熱中,可泰坦會是安魯地泰坦。莫瑞塞特的統治會由安魯繼承。在這個意義上,水仙騎士的參戰就大不一樣了!同樣是保家衛國地戰爭,安魯之前的一系列抗爭只是出於傳統、職責和信仰。而到了現在,集結在上泰坦尼亞省地二十余萬水仙騎士已被明確告之。他們為之犧牲為之奮鬥的目標是擊敗所有人、征服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

相信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在這個問題上看得比攝政王殿下還要透徹。他生於安魯、長於安魯,成長過程中受到保守派的影響、受到激進派的薰陶,這使費戈在本質上是個徹頭徹尾機會主義者,就像他那賴以成名的戰略戰術。就過往地事蹟來看,費戈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侵略擴張的機會。也沒有在影響家族全局的重大決策上背棄相對溫和的多特蒙德。

到了現在,相信全世界的人都已發現事情不同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加封為合法的帝國終身執政官,那麼再接下來,人們即使用肚臍也會想到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

在費戈看來,這件事固然可喜可賀,但他與小弟弟的意見存在本質上的分歧。奧斯卡幻想著一個強大的封建軍事帝國,他要擊敗由西方趕來阻止他的強者。而費戈……與波西斯人抗爭了四百年地神選戰士會看得上西方來的下等人嗎?水仙騎士的總司令更願意征服已經支離破碎地宿命之敵,他已經嘗到征服部分波西斯民族的那種濃烈至無法形容的巨大滿足感和榮譽感,他要把事情進行到最後,他要帶領神選戰士踏足波西斯的每一寸土地。並告訴每一個他遇到地波西斯人。你們敗了!安魯勝了!我是征服者!

兵鋒向西還是向東?奧斯卡與費戈從來沒就這個問題展開過討論,但他們彼此清楚——戰略決策從一開始就存在著分歧,只不過這種分歧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登臨權利顛峰之後顯得猶為突出。

若是將兄弟二人在戰略上的分歧兇猛地延燒起來。我們不難在火焰中看到事物的本質。水仙騎士是帝國的軍人還是安魯的軍人?這個問題乍看起來是矛盾甚至是無稽的,因為一位安魯子弟已在實際上控制了帝國,但另一方面的實際呢?

水仙騎士若是帝國的軍人,追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蕩平天下就是他們的使命職責。水仙騎士若是安魯的軍人。追隨費戈元帥蕩平波西斯征服異教徒就顯得更加具有誘惑力。在國家民族的生存危機迫在眉睫的時候,費戈元帥選擇了服從家長的意志,因為這畢竟是決定安魯家族能否接掌皇權的戰爭,但問題並不沒有因此消亡,它是確實存在的。

也就是說,這個確實存在的問題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接掌帝國之後的另一方面的實際。他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權利,可他的家族卻沒有為這項權利的光顧做好萬全的準備,安魯內部根本沒有搞清楚怎樣面對失去了莫瑞塞特王朝的泰坦帝國。

于這個帝國,安魯的義務早就由四百年前成軍時的誓言蛻變為獨立自主的發展思想,可一眨眼!一瞬間!一刹那!安魯不再是那個受封於東疆的大軍閥了,它的家長搖身變作帝國的主宰者,一部分安魯人固然認為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事!可相當一部分安魯子弟卻在迷惑。

“離開了水仙郡的安魯子弟兵還是水仙騎士嗎?他們是不是要離開故土?水仙騎士是不是要變作東部集群?安魯在歷史上建築起來的榮譽和信仰會不會隨著一位帝王的降臨而徹底消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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